殷瓔的內心又開始打架了。

她猶豫了很久，見通天還沒有回來，心道這種情況，應該是屬於靈魂出竅吧？從未奢望能夠和通天在一起，能夠待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她已經滿足了。只是如此良辰美景……咳咳，不對，如此天賜良機，不應浪費。

最終下定決心一閉眼，殷瓔慢慢湊了過去，她默默算計著距離，要親上了，要親上了……

“瓔瓔？”

殷瓔刷的睜開眼睛，勝利在望，特麽是誰在喊她？回頭看了看，沒人啊。也不是老師醒了，大殿裏唯一可疑的只有……案上的青萍劍。

她可恥地臉紅了，瞪著那柄劍，直到青萍道人慢悠悠現了身。雖然明明知道都是通天，可殷瓔總是覺得不同，便伸手抹了把眼淚，哭道：“我可憐的大青哥！自從一別都看不到你的全屍了……”

青萍道人右手懶懶地支撐著墻，看著殷瓔假情假意地唱戲。殷瓔終於說不下去了，擡頭發現這個角度好奇怪，竟也會心跳加速。

“老師，我剛剛聞到您身上有股奇特的花香，所以想湊上去聞個清楚，不然還以為您給我帶了個新的師妹。”她一本正經地解釋。

“不喜歡新的師妹？”他問。

“不是，怎麽會，我說笑呢。”殷瓔心慌意亂地辯解，擡頭傻傻一笑。卻不見了青萍道人的蹤跡，一扭頭，通天已睜開雙眸。

“沒什麽新的師妹。”通天狐疑地聞了幾下自身，向殷瓔勾了勾手：“是不是你最近練功過度走火入魔，出現了什麽幻覺？為師總覺得，你最近的表現奇怪的很。”

“哪，哪裏奇怪了？”

通天本想將幾次發現殷瓔在殿外鬼鬼祟祟溜達的事情說出來，但轉念一想，小姑娘面子薄，這樣說豈非不好。對於殷瓔在自己面前怒刷存在感一事，通天很欣慰，真是收了個尊師重教的好徒弟啊，時時刻刻念著自己。

便笑而不答，道：“你哥哥行蹤隱蔽，但確在界外無疑。”

殷瓔問：“什麽界外？”

“上古三千魔神的戰場，專修魔道的修士去處，傳言魔祖羅睺躲在那裏。”通天道：“瓔瓔，他為滅世而生，那裏，實在是最適宜的地方。”

“謝謝老師。”她悶悶道，這下好了，小黑哥滾到魔界，更是無緣相見了。一腔心事不知跟誰說，便正正經經問了幾個修煉時候遇到的問題，才戀戀不舍出了碧游宮。

她嚴重懷疑，通天跟她哥一樣，不沾染紅塵，對於兒女情長什麽的……簡直是白癡！

時隔千年，通天再度開壇講道，場面極其盛大。

殷瓔跟無當的關系不錯，弄到了一個最前面的席位。若是在後面，恐怕身邊坐著的，都不知道是什麽精怪。有些化形的還好，沒化形的，大概會覺得自己走進了魔獸世界吧。

瞥見金靈師姐身旁有一身著青色道袍的年輕人，殷瓔拉了拉無當的袖子，很是八卦地問：“師姐師姐，金靈師姐的旁邊那個，是誰？”

無當淡定道：“那是孔宣，鳳凰之子。”不忘補充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原來是他呀。”殷瓔不由多看了那孔雀幾眼，其實她一直不明白，孔宣怎麽和殷商王朝攪到了一塊去。其實對於妖修來說，最殘忍的命運不是被殺，而是被當做坐騎。封神一劫後，截教便有三妖被闡教金仙收去，最後在西游記裏還充當了一回惡人。雖非同族，但也覺得心酸。

“你們認識？”

“久聞大名，聽說他挺能吃的，一口氣吃掉好多人。”殷瓔道，如果沒記錯，西游記裏佛祖是這樣形容孔雀的。說到這裏忍不住去看多寶，後者正和三霄聊得很痛快，時不時笑作一團，氣氛和諧幽默。

她微微一嘆，扭過頭去。沒多久通天現身講道，不敢多看他，閉著眼睛專一的聽。她每次沖擊歷劫，總是在心魔劫的時候格外艱難，尤其是來到蓬萊島之後，心中的執念在不覺中慢慢增加，卻斬不掉。

若是長此以往，恐怕是愈積愈深，最後反受其亂。她默默計劃著，若是下次再遇到瓶梗，恐怕要身入紅塵淬煉精神，以俗世來證因果之道。在修真路上，她走的萬分艱難，又不得不拼了命往前走。

百年轉眼即逝，通天結束講道。

殷瓔最後望了他幾眼，正準備打道回府閉關，又被無當拉住了袖子。“你老實告訴我，你對老師，究竟是什麽特殊的心思？”

她一個趔趄，瞪了回去。心思藏得這麽深，還能發現？不過既然被發現了不如坦蕩些，殷瓔笑道：“你猜。”

“我早就發現不對了，尤其是你一直不敢看老師。”無當環住了她的肩，低聲道：“你不是第一個對老師動了別樣心思的師妹。我恐怕得告訴你，老師對我們不會有別樣的感情，他是聖人啊！”

殷瓔搖了搖頭：“我不信！縱然聖人，也會有其他的感情。我雖仰慕他，但也從未奢望他喜歡我。”她的聲音忽然有些低落，苦笑道：“”老師不知道，也挺好。

明明知道不可能得到，這種求而不得的難過，可還是難以放下。她矛盾地願意相信聖人有情，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只是殷瓔又不甘心如此，她轉念一想，若是破了這樁感情的糾結，執念不也是不攻自破？

“我得讓他知道！”殷瓔蠢蠢欲動。

無當訝然：“你瘋了？”

“我沒瘋，我發現我被這個念頭纏上了，有損修為。”她自從想透了這點，似乎是給自己找到了行動的借口和動力，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起來：“哈哈哈哈！明天我就去灌醉老師……”

無當：“……”

殷瓔當然沒有真的去灌醉通天，她怕最後結局是自己喝醉了，反倒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她只是比之前更勤快的出現在碧游宮，久到水火童子看到她，眼皮子都懶得擡起。她也不可能跑上去直接說，最多是獻獻殷勤。

終有一日，殷瓔忍不住問：“老師，您就沒覺得，最近有什麽不對？”

通天擡眸瞥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殷瓔的頭發，笑道：“早就發現了。說吧，是不是幹了什麽壞事，需要為師去幫忙處理？”

殷瓔：……

她改變了說法：“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發現，我對你……”實在還是說不出口。不過，這已經夠明了了吧？殷瓔想，是生是死，就在通天的下一句回覆了。

而對方只是摸了摸下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眨著眼睛好似在回想什麽。通天忽而大笑：“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殷瓔又喜又忐忑：“您明白了？”

通天道：“是了，多年前說給你煉制一個法寶，因為你閉關，一直沒拿給你。跟我來。”他起身走了兩步，見殷瓔沒有跟上，奇怪道：“瓔瓔？其實你不用拐彎抹角提醒我，直接說就好。”

“我沒有，”殷瓔絕望地否認，最後垂頭喪氣的從通天手裏接過了陰陽兩儀燈。

當她就要絕望地滾回去閉關的時候，通天終於聽到了滿島的謠言，以及對殷瓔勇氣可嘉的讚賞。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多寶叫了過來。

多寶老實地聽完自家老師對這件事的直白描述，想笑，又不敢。他問：“老師以為呢？”

通天疑惑道：“他們說瓔瓔喜歡我，這有什麽不對？難不成，我的徒弟還要恨我。”

多寶惆悵道：“老師，這麽多年了，您就沒想過這個道侶什麽的？瓔瓔師妹的喜歡，是凡人的七情六欲，她的道術本就和紅塵密切相關，老師若是不明白，隨便出個門，去人世間看看就知道了。”

當然了，通天經常出門，只是每次都四處跑看各種熱鬧……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通天擺了擺手，想了下，又叫住了他：“你去告訴瓔瓔，讓她專心修煉，不要想別的。”

這句話簡直等於拒絕。多寶想說什麽，但轉念一想，為了殷瓔的修煉他也讚同通天的處置，便領命去了。

他也不想去當這個惡人，就讓無當去轉達。總歸是女孩子，也許能安慰殷瓔一番。

“老師真是這樣說？”

“多寶師兄是這樣托我轉達的。”

見殷瓔沈默不語，無當溫柔道：“別怕，師妹，還有我陪著你。”

“沒事，”殷瓔慘淡一笑，扭頭望著蔚藍大海：“我本就沒想過什麽。至於這樣做……也是為了消除內心的執念。如今執念已破，我該好好修煉，不辜負老師的期望才是。”

“瓔瓔，你能想明白就好。”無當拍了拍她的肩，又想說什麽，擡頭卻瞥見駕雲騰空的通天。剛想擋住殷瓔的視線，這可憐的師妹就順著自己的目光望去了。

通天正和一女仙親密的說些什麽，還捏了捏對方的臉頰。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淚水不受控制的，一下子就落了。腦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想什麽，殷瓔只留了句：“師姐，我想自己出去找個道場住。”就化作一朵紅蓮，落入了海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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