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見冥河，突然覺得他老人家看似蒼老了一些。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冥河看到她在通天懷裏，眼睛都紅了。強忍著怒氣，冥河沙啞道：“通天！我素與你無恩怨，你搶走我紅蓮妹子作甚？如此行為，哪裏是聖人會做出來的！”

通天聞言笑道：“我與瓔瓔本是舊相識，多年不見，出來走走。冥河道友怕是會錯了意。”

“瓔瓔？”冥河遲疑地重覆，相識多年，他竟然還不知道紅蓮有這個名字！頓時心如刀絞，死死地看向殷瓔，道：“我管你們是不是舊相識，小紅蓮是我的！你三清自命不凡，我早就看不順眼；如今你強行搶去我心頭所愛，如此深仇大恨，怎麽可不報？”祭出雙劍，不要命的殺了過來。

他一時沖動，哪裏想過自己是不是通天的對手。聖人之下皆為螻蟻，哪怕是準聖，也可輕而易取的輾壓。通天放下殷瓔，冷笑一聲，手持青萍劍淩空一斬，下一秒冥河喘著粗氣，捂著胸口半跪著，兩柄劍倒插在地上。

殷瓔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叫打架嗎？簡直是秒殺！她知道冥河不是通天的對手，卻從未想過冥河壓根支撐不了一個回合。若不成聖，談何在洪荒求生存！一時心思有些覆雜，又聽冥河道——

“好，你既然不肯放走紅蓮，那我求到紫霄宮那裏去，你通天強搶我道侶，看看老祖如何處理。”

通天冷冷一笑，哪裏會在意這個。見冥河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要走，殷瓔叫道：“你且慢！”

“紅蓮，”冥河轉身，不知是怨恨還是高興，嘆了聲，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殷瓔面無表情道：“冥河，你走可以，我們得把話說清楚。我跟你什麽時候是道侶關系了？在血海，你是說會把我當親妹子看待。而我和教主，也是早就相識，你，你不要汙蔑他！”

說到最後，她也有些氣急，聲音都尖了。冥河楞楞的聽著，眸中的哀傷稍縱即逝，良久才道：“我都是為你好。我知道你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你放心，我絕不會放棄的！我知道你對我有所誤會，我將來……”

“不是我聽不進去，道友，是你根本沒法溝通。”殷瓔被他糾纏了這麽多年，此時可以說是無語之至。也心知此番離去，冥河還不會放棄，自己又沒有辦法弄死他。她深深地呼了口氣，下定決心，轉身望向通天，跪下道：“老師！”

不知為何說出這兩個字後，心情有些沈重。她低下頭，腦海裏劃過這些年的顛簸流離，劃過記憶裏截教的結局，劃過冥河的窮追不舍和通天的側顏……

“老師，請您收下我這個弟子，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等待著，直到被通天扶起，擡頭觸及他溫柔深邃的雙眸，心裏劇烈一跳。

“瓔瓔，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會是我徒弟。”通天的笑聲爽朗，又有些得意，在夜風中拉起殷瓔的手，道：“走，為師先給你添點好東西去。”

“我不要……”殷瓔下意識道。

“新來的徒弟，為師自然要先送上一份大禮，若不然徒弟嫌窮跑了怎麽辦。”通天笑盈盈道，“瓔瓔，只可惜你來得晚，如今只能當小師妹了。”

說罷這一句就無了蹤跡，空留冥河站在原野上，撕心裂肺的叫著：“紅蓮——”

殷瓔此刻正在碧游宮的後殿裏兜著圈子，回想著先前發生的事。

拜師後，通天先帶她去見了在寒風中望天的多寶和無當，兩位對自家老師隨地撿徒弟的行為已經習慣了，淡定接受。然而通天思索著總要給個見面禮，平日裏大手大腳慣了，現在身邊什麽趁手的法寶都沒有……雖然，新來的徒弟就是個法寶。

他決意親自去弄一些來。

於是殷瓔就被丟給了多寶和無當，由他們帶回了蓬萊島碧游宮。殷瓔沈默著沒有說話，多寶反而連連瞥了她幾眼，最後問：“我記得你還有個哥哥，那朵滅世黑蓮呢？”

“丟了。”殷瓔無精打采道。

多寶不再問，其實他對殷瓔的印象不差，怎麽說當初在不周山撕架的時候，殷瓔是支持他的。前塵往事不可追啊……多寶感嘆著，只是，老師最近的興趣已經從毛茸茸的小動物變成花花草草了嗎？

無當則是笑著，不著痕跡的打聽著她和冥河的關系。

“照說那冥河也對你情深意重，”無當笑道，眸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雖不及我們的老師，怎麽說也是一教之主。你怎麽就對他避之不及？”

殷瓔現在想起他還覺得有些頭疼，苦笑道：“你只看到了表面，他有哪句話是真的？我現在仍然分不清，冥河是喜歡我，還是想把我煉成法寶。再說了，他那恐怖的控制欲，在他身邊，就如把頭摁在水裏不能呼吸一樣。”

“原是這樣。”無當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什麽？”殷瓔沒有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多寶閑來無聊，開口解釋：“我們截教的弟子甚多，除了公開講道，老師哪裏教的過來？凡入門之後，都先跟著我們四大弟子學一學，無當師妹這是想收你做貼身小師妹呢。”他搖了搖頭，嘆道：“哎，新來的師妹被老的師妹搶了！”

無當怒視他，多寶嘿嘿一笑。

又聽他們說了些蓬萊島生存指南，殷瓔在一路發呆中到了碧游宮，先去後殿等待通天的歸來。

自從黑蓮走後，她已經習慣了多年獨身修習，對這裏的熱鬧稍稍有些不適。殷瓔在後殿轉了幾圈，壓制住那些覆雜的想法，推開門後遠遠還能望見島上許多未曾化形的精怪在徹夜長談，在篝火旁聊天歡呼。夜風涼涼，殷瓔出神的看著，不經意間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就這樣成為了截教的弟子？

應該說是，就這樣愉快地抱上了通天教主的大腿。

“瓔瓔……”

殷瓔困得差點睡著，就在這似睡非睡的時候，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迷糊睜開了眼。看到通天後眨了眨眼回想兩秒，頓時睡意全無：“老師。”

“還習慣？”通天輕快地笑著，“出去轉了一圈，卻沒瞧到什麽好法寶，只能改日了。碧游宮後面恰好有個荷塘，明日讓多寶帶著你去看看，可以在此地修煉。”

荷塘怎麽住？也許得在上面蓋個小亭子什麽的。殷瓔想了想，又道：“來的路上，無當師姐跟我說了，入門的弟子都要先跟著他們，那我就跟無當師姐了？”

通天微微凝眉，道：“不必，你跟著我。我門下弟子多是妖族出身，你的修煉門道和他們不盡然相同。瓔瓔，你莫非是一個法寶也無，皆是依靠先天的紅蓮業火和自身的防禦？雖難得堅持，但遇到不沾染因果者，豈非是束手無策。”

殷瓔汗顏道：“老師所說甚是，我遇到冥河的時候，幾乎是毫無招架之力。只是早些年和我哥一起修煉，他擅長攻擊我擅長防禦，直到後來……”洪荒大陸靈寶滿天飛的時候，他們哪裏敢出去找，能夠保全自身就不錯了。故而殷瓔從小，也只會專一去煉業火。

“入我門下，你無需擔心這些。”通天笑道，伸手輕輕按住殷瓔的額頭，閉目凝思，沒一會兒忽然睜開雙眸，滿眼驚詫：“瓔瓔，你竟然有造化玉碟？”

殷瓔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道：“剛剛有意識的時候，隨手撿的……”

那還是她剛剛穿成紅蓮時候的事情。正在哀嘆自己倒黴的命運，突然就被一塊碎盤子給砸中了。殷瓔原本是很生氣，腹議著洪荒時候怎麽還會有人亂扔垃圾，用神識探測了一下，卻什麽都看不懂。

她突然靈光一閃，說不定，是被什麽飛來的寶貝砸到了呢？於是便收到了意識海裏，一直隨她奔波到血海的時候，偶然一次被黑蓮發現了。殷瓔這才明白這是造化玉碟，只是沒有鴻鈞老祖手裏的那塊大。身懷至寶，更不敢造次，和黑蓮瓜分了裏面的兩道鴻蒙紫氣後，因功力尚淺，就再也沒動過。

通天沈吟不語，半響才道：“造化玉碟中含有大道，你既然擁有其中一道紫氣，修煉之訣竅，也許不同於我道門斬三屍而成聖，你可知道？”

殷瓔搖頭：“老師，我看不懂。”

“無妨，今日便看看吧。”

他輕輕一按殷瓔的額頭，殷瓔的意識仿佛瞬間脫離了身體，在一片虛無縹緲的空間裏。她左右徘徊，四處張望，看到最上方盤旋著一個破裂的玉碟，上面銘刻著遠古的符文，周身散發著淡淡光點。

殷瓔輕輕地飄到了玉碟的旁邊，她終於明白過來，這裏便是自己的意識海。右手按到了玉碟的最中央，其上無數個符文紛紛脫離而去，看似混亂，其實是按照一定的章法懸掛在虛空中，組成了一篇無上大道。她不認得這些字，卻能心領神會，閱讀完後那些符文似是有所感應，最終如煙火般消失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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