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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意外之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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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也休想能走得進去的。”

俞佩玉緩緩道:“依我看來,能走進去,倒不如走不進去的好。”

金燕子笑道:“為什麽?這地方處處透著邪門古怪,看來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秘密,就算沒有‘瓊花三娘子’的事,我也想進去瞧瞧的。”

俞佩玉道:“秘密越大之處,兇險也越大……”

金燕子道:“有你在,我還怕什麽?”

俞佩玉只得一笑,當先開路,過了這裸女門後,地上積塵也較少,銀光照耀下,已隱約可以瞧得出地上也有花紋圖案。

這些花紋圖案,竟也俱是男女間的糾纏之態。

俞佩玉仔細瞧了半晌,道:“你瞧著我的腳踩在哪裏,也跟著我踩在哪裏,千萬錯不得。”他一腳踩下去,正又是十分“不雅”之處。

金燕子一面走,一面啐道:“這鬼地方,真不是正人君子能來的。”

俞佩玉道:“這裏的主人故意如此作法,想必正是要叫正人君子裹足,縱然知道他的秘密,要來也覺不便,否則他又怎能逍遙法外。”

金燕子笑道:“你呢?你不是正人君子麽?”

俞佩玉笑道:“有時是的,有時倒也未必。”

金燕子嬌笑道:“你非但不討厭,簡直有些可愛了……”

話未說完,笑聲突然頓住,只見一個紅衣女子,從上面倒吊下來,一張臉也說不出有多麽猙獰可怖。

金燕子駭極失聲,道:“看來,妄入者死這句話倒真不是嚇人的。”

只見這位紅衣女子亦是屍體完整,死了最多也不過只有兩天。·俞佩玉喃喃道:“埋藏了二十年的地方,一旦被人發現後,立刻就有許多人冒死而來,此間的秘密難道竟真的如此誘人麽?”

走了兩步,又瞧見個紫衣女子的屍身,被一根形式奇古的巨大鐵矛釘在石壁上,她雙手緊緊抓住矛頭,顯然是臨死前拼命想將這鐵矛拔出來,卻再也拔不出,竟被活活地釘死在這裏。

金燕子瞧了一眼,只覺心頭作嘔,幾乎要嘔吐。

此後每走幾步,便可發現一具女子的屍身,有的被刀劈而死,有的面目腐爛,有的竟是在石縫裏活活夾死的。

金燕子顫聲道:“這條路當真步步俱是危機,我若不跟著你走,現在只怕……只怕已和這些女孩子一樣了。”

俞佩玉沈聲道:“她們能走到這裏,已可見她們之中必有能人。”

金燕子道:“你說她們是一齊來的。”

俞佩玉道:“想必俱是一路。”

金燕子默然道:“這些女孩子看來生前必定是又年輕,又漂亮,卻偏偏要到這鬼地方來送死,卻又是為了什麽呢?”

俞佩玉道:“這原因只有一個,此地雖非‘天蠶教’的藏寶之地,但想必也埋葬著一批數量甚大的珍寶了。”

金燕子突然停下腳步,道:“你想那老人將咱們騙來,會不會是要咱們為他探路呢?”

俞佩玉嘆道:“想來正是如此,所以,他才希望我們武功越強越好,又不惜將重要珍貴的寶劍借給你。”

金燕子駭然道:“咱們若能走進去,便無異為他開了路,縱然得到了寶物,也只好給他,咱們若是死了,也和他沒半點關系,這老人好惡毒的心腸,咱們與他素昧平生,他竟不惜拿咱們的性命來做他的問路石。”

俞佩玉沈吟道:“這其中還有件奇怪的事。”

金燕子道:“什……什麽事?”

俞佩玉道:“你瞧這些屍身,俱是女子,方才那地穴中的枯骨,也全都是女子的,難道來此盜寶的人,竟無一個男的嗎?”

只聽一人淡淡道:“這有兩種原因,你們可想知道麽?”

金燕子聽得這平淡的語聲,臉上立刻變了顏色,拉住俞佩玉的手,道:“他……他跟來了。”

那老人淡淡道:“老夫既要你們開路,自然就是要跟著走進來的,有你們為老夫將埋伏破去,老夫也免得費力了。”

銀光閃動間,他已幽靈般走了出來。金燕子又急又怒,道:“我尊你一聲前輩,居然如此對付我,居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承認。”

銀光老人道:“你們雖為老夫吃了苦,但也非全無好處,何況,你們能到此間一游,就算死也不冤枉了。”

金燕子道:“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銀光老人道:“你們為何不瞧瞧這裏?”

金燕子順著他手指之處瞧去,只見一個青衣女子的屍體旁,石壁上果然又刻著十六個大字:

“溫柔之鄉,行樂之宮。

銷魂蝕骨,亦毒亦兇。”

銀光老人道:“四十年前,這裏正是普天之下的風流俠少夢魂向往之地,若能到此一游,縱然蝕骨銷魂,也在所不惜。”

金燕子駭然道:“為什麽?”

銀光老人道:“只因到了這裏,才知道男人真正的快樂是什麽。哈哈,只可惜享受過這種快樂之後就非死不可了。”

說到這裏,他竟然大笑了幾聲,但笑聲亦是平平淡淡,既無絲毫高低變化,也聽不出絲毫歡愉之意。

金燕子不覺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既是如此,這裏為何不見男人的屍身?”

銀光老人道:“只因那時男人都要等到入宮被那銷魂宮主品評之後,才會死的。”

金燕子咬牙道:“女孩子明知這種鬼地方,為什麽還要來呢?”

銀光老人道:“這原因就多了,有的是妒忌這銷魂宮主的美貌,一心想除去她,有的是懷恨自己的夫婿情人被她迷死,前來尋仇……”

金燕子道:“但現在那銷魂宮主縱然還活著,也是個老妖怪了,為什麽還有這許多女孩子要來送死呢?”

銀光老人道:“銷魂宮主雖已死,但她的珍寶秘笈仍在,那些珍寶且不去說它,她的媚功秘笈,數十年來,就是天下女子千方百計想得到手的東西,無論是誰,只要能得到她的媚功,便可令天下的男人都拜倒在裙下。”

金燕子瞧了俞佩玉一眼,臉不覺又紅了,道:“這種臟東西,我瞧都不要瞧。”

銀光老人咯咯笑道:“等你瞧見了時,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他目光忽然轉向俞佩玉,道:“你武功雖不濟,對這旁門雜學倒精通得很,你這樣的人,老夫若是殺了你,倒也可惜。”

俞佩玉微笑道:“此刻還未入宮,你自然不會殺的。”

銀光老人目光灼灼,道:“你若能帶老夫入宮,老夫非但不殺你,還將那藏寶與你平分。”

俞佩玉道:“我若不肯呢?”

銀光老人淡淡道:“你若不肯,現在就休想活下去。”

俞佩玉一笑道:“此地既已有人來過,藏寶說不定已被取去了。”

銀光老人冷冷道:“直到此刻為止,這裏還沒有一個人活著走出去。”

俞佩玉笑道:“我常常聽說這句話,其實那沒有活人走出去的地方,總是有活人走出去過的,只是別人沒有瞧見而已。”

銀光老人大笑道:“老夫眼瞧著這九個女子進來,親手封死了出路,又在外面等了兩天,若有人走出去,老夫情願挖出這雙眼珠子來。”

俞佩玉目光閃動,緩緩道:“你將那馬嘯天滿門殺死,是否就為了懷疑他將此地的秘密,洩露給這九個女子知道的。”

銀光老人目光一寒,冷冷道:“你已問得太多了。”

金燕子駭然道:“你為了懷疑一個人,將他滿門殺死,不嫌這手段太毒辣麽?”

銀光老人淡淡道:“你莫忘了,老夫殺死的乃是天蠶教下;”

金燕子道:“就因為他們將你的秘密洩露給別人,才殺他們的,是麽?”

銀光老人道:“哼!”

金燕子目光閃動,大聲道:“但天蠶教下,又怎會知道你的秘密?莫非你也是和他們勾結的?”

銀光老人霍然轉身,一掌拍在石壁上,緩緩道:“你也問得太多了。”

金燕子瞧著石壁上的掌印,嘟起嘴再不說話。

俞佩玉摸索了幾乎有半個時辰,不住喃喃道:“難道入宮的門戶竟不在這裏?”

銀光老人道:“前面已無去路,不在這裏,又在哪裏。”

俞佩玉想了想,突將那青衣少女移開,這屍身全身上下都瞧不見傷痕,一雙手卻已黑紫。

他俯下身,用短劍的銀鞘,撥開了這雙手便瞧見這雙手的左右食指上,各有一點血痕,就好像是被蚊子叮過的一個傷口,竟已致命。

俞佩玉站了起來,長長嘆息一聲,喃喃道:“溫柔之鄉,行樂之宮……入宮的秘密,原來就在這兩個‘之’字上。”

只見石壁上的字跡,筆畫間也都積滿了塵埃,只有“之”字上的兩點,卻光潤而幹凈,似經人手擦過。

金燕子喜道:“不錯,我也瞧出來了,只要在這兩個‘之’字點上一按,門戶就出現,是麽?”說著說著,她一雙手已向那點上按了下去。

俞佩玉一把拉住了她,道:“你難道也要學這青衣女子一樣?若是開一次門,便得犧牲一條人命,這代價豈不太大了麽?”

突見銀光一閃,那老人已奪過短劍,將青衣少女的兩根手指割了下來,同時在兩點上一按。

平滑的石壁裏,突然響起了一陣樂聲,然後石壁便緩緩移開,現出了一重直垂到地的珠簾。

珠光晶瑩,耀眼生輝,上面也出現了十六個字。

“極樂之歡,與君共享。

人此門中,一步登天!”

銀光老人冷漠平淡的面容,已露出激動興奮之色,雙目中光芒閃動,突然仰首大笑道:“銷魂娘子的秘密,今日終於落到老夫手中了。”

大笑聲中,掀開珠簾,大步走了進去。

金燕子卻忍不住拾起他拋下的兩截斷指一瞧,只見那幹枯烏黑的手指尖端,果然又多了兩個小洞。

她瞧了俞佩玉一眼,忍不住嘆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想不到在這小小兩個點裏,竟也埋伏著殺人的陷阱。”原來兩點之中,各有一枚目力難見的毒針,手指按下去,只能覺出癢了一癢,等到覺出痛時已無救了!

俞佩玉瞧著那晶瑩的珠簾,似在思索著該不該進去,突見一蒼白的手伸出來,拉住了金燕子。

只聽那老人道:“這些藏寶,已有一半是你的,你為何不進來?”一句話未說完,金燕子已被直拉了進去。

俞佩玉在暗中嘆息一聲,苦笑低語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惡毒的老人,想必是不會放過我的……”這時金燕子的歡呼聲已傳了出來,他終於走了進去。

珠簾裏,果然又是另一個天地,俞佩玉只覺滿眼金碧輝煌,珠光寶氣,驟然間竟瞧不出裏面的景象。

金燕子已捧著只玉杯走過來,杯中亦是寶光燦爛,映得她嫣紅的笑靨更是迷人,她雀躍著笑道:“你瞧見過這麽美的東西麽?”

俞佩玉道:“你喜歡?”

銀光老人笑道:“女孩子瞧見珠寶,有誰不喜歡?”

俞佩玉笑道:“聽你口氣,難道你不喜歡珠寶?”

金燕子道:“那是不同的,男人喜歡珠寶,是因為它的價值,女子喜歡珠寶,卻是因為它的美,你瞧,這美不美。”

她將一串珠鏈懸在脖子上,霧般朦朧的珠光,映著她霧般朦朧的眼波,她竟像是有些醉了。

俞佩玉忍不住嘆道:“珍珠雖美,又怎及你的眼波?”

金燕子垂頭而笑,一朵紅雲,已悄悄爬上面頰。

那銀光老人卻全未瞧她一眼,對四下價值連城的珠寶,竟也似全都不屑一顧,只是不住在四下搜索。

珍珠、翡翠、白玉……一件件被他拋在地上,如拋垃圾,他所尋找之物,難道竟比這些珠寶還要珍貴?

金燕子悄聲道:“你想他可是在找那銷魂秘笈麽?”

俞佩玉道:“想必是的。”

金燕子吃吃笑道:“他又不是女人,就算學會這銷魂宮主的媚術,又有何用?”

俞佩玉沈吟道:“也許他所學的武功,與這銷魂宮主本是一路,兩相參照,自有益處,也許他有個女兒……”

話未說完,那老人突然縱聲狂笑起來。

只見他蒼白的手掌裏,緊緊抓著幾本粉紅絹冊,那歡喜雀躍之態,簡單比金燕子瞧見珠寶時還要開心。

俞佩玉卻忍不住長長嘆息了一聲。

銀光老人笑叱道:“老夫夙願得償,你也該為老夫開心才是,卻嘆的什麽氣?”

俞佩玉道:“在下突然想起了‘鳥盡弓藏’這句話,所以不免嘆息。”

銀光老人大笑道:“老夫說過不殺你,豈有食言背信之理。”

他左手在洞穴中央虛空一劃,又道:“老夫非但絕不傷你性命,還要依約將此間珠寶分一半給你,以此為界,左邊一半珠寶全是你的,你只管取去吧。”

金燕子笑道:“閣下言而有信,倒也不枉我稱你一聲前輩。”

俞佩玉卻淡淡道:“前輩縱將此間珠寶全都賜給在下,在下帶不出去,也是枉然。”他身形始終有意無意間擋在門前,不肯移動一步。

銀光老人笑道:“你的武功縱不佳,兩斤力氣總是有的,用個包袱將這些珠寶一包,不就全部扛走了麽?”

俞佩玉還是淡淡笑道:“前輩雖不傷我性命,但在下去包這珠寶時,前輩只怕就要一掠而出,將這門戶封死,那時縱將世上的珍寶全歸於我,也是無用的了。”

銀光老人想不到這看來老老實實的少年,居然也能瞧破自己的心事,怔了一怔,惱羞成怒,喝道:“你擋在這裏,老夫難道就不能出去了麽?”

喝聲中,五指如鉤,直扣俞佩玉的脈門。

俞佩玉手掌一翻,反向他脈門劃了過去,竟是連消帶打的妙著,老人一驚,右掌急拍而出。

俞佩玉竟然不避不閃,一掌迎了上去,雙掌相擊,如擊鼙鼓,兩人身形竟都往後退了三步。

銀光老人既未想到這少年招式如此精妙,更未想到他真力如此充沛,驚怒之下,猙獰笑道:“不想你竟是個好角色,老夫倒看走了眼了。”

一句話說完,已攻出十餘招,奇詭的招式間,已似帶些邪氣,俞佩玉見招拆招,半步不退,但病毒初愈,十餘招接下來,氣力也覺不濟,瞧著金燕子大喝道:“你還不快沖出去。”

金燕子竟也瞧得著呆了,此刻一驚,卻笑道:“兩個人打一個,總比一個人好,我也來……”

俞佩玉不等她說完,已截口道:“以你的武功,出手也是無用的,先沖出去再說,莫要管我。”說話間微一分神,已被老人逼退了兩步。

金燕子瞧著他兩人間不容發的招式,自己竟實在插不了手,只得嘆了口氣,一個箭步自那老人身側飄出。

誰知那老人背後也似長著眼睛,反手一掌,金燕子便已招架不住,但覺胸口一熱,又向後直跌了出去。

俞佩玉乘這老人反掌而擊時,出拳如風,又攻回原地,道:“你受了傷?”

金燕子身子已發麻,卻強笑道:“我不妨事,你莫要管我。”

俞佩玉見她的笑容,卻已知道她短時間只怕是站不起來的了,心裏一亂,已被那老人兩掌震了出去。

金燕子失聲驚呼:“你沒事麽?”

俞佩玉咬緊牙關,又接了老人三掌,兩人一個在簾內,一個在簾外,三招過後,珠簾已散落了一地。

金燕子嘶聲道:“你怎地不說話,莫非是受了傷?”

俞佩玉只得大聲道:“你只管放心,我……”

他嘴裏一說話,真氣又一弱,又被逼退兩步,已完全退出門外。

銀光老人隨著攻出數招,大笑道:“你兩人倒真不愧同命鴛鴦,互相如此關心,老夫瞧著倒羨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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