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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生而覆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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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寂寞,寂寞……就是那該死的寂寞,才會使我上了他的當。”

姬靈風道:“但他總算對你不錯,是麽?”

姬夫人眼睛裏發出了光,展顏笑道:“他對我的確不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那麽幸福的日子,就算我見不著他時,只要想到他,我心裏也是甜甜的。”

姬靈風道:“就因為你們在一起太幸福,所以他走了,你更痛苦。”

姬夫人一雙手痙攣了起來,嘶聲道:“不錯,我痛苦,我恨他,我恨他……”

她手指漸漸放松,又輕撫著俞佩玉的頭發,道:“但現在我卻已不再恨他了,現在,他已完完全全屬於我,永遠沒有一個人再能從我身旁將他搶走。”

姬靈風冷冷道:“只可惜你現在殺死的這人,並不是以前的‘他’。”

姬夫人瘋狂般笑道:“你騙我,你也想騙我,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從這地道中出來。”

姬靈風緩緩道:“這地道雖然秘密,但昔日你的‘他’既然能發現這秘密,現在躺在你身旁的這人也就能發現,只因他們都是俞家的人,他們都了解太極圖的秘密。”

姬夫人笑聲頓住,大聲道:“住口!住口……”

姬靈風也不理他,冷笑著接道:“其實你也明知道這人並不是‘他’,但你卻故意要將這人當做‘他’,你自己騙了自己,只因惟有這樣你才能自痛苦中解脫。”

姬夫人突然孩子般痛哭起來,整個人撲在地上,嘶聲道:“你為什麽要揭破我的夢?你為什麽要我痛苦?”

姬靈風面色木然,冷冷道:“你只知道我令你痛苦,卻不知你早已令我們痛苦了,你令我們一生下來就活在痛苦中,靈燕可以借著幻想來逃避痛苦,而我……我……我恨你!”她冷漠的雙目泛起了淚珠。

姬夫人突然發狂般舉起俞佩玉,吼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既然不是他,為何要來……”她狂吼著,將俞佩玉從地上拖了出去。

姬靈風霍然轉身,拉開了門,站在走廊上,高聲道:“俞佩玉已死了,你們還不趕緊來瞧瞧。”

她呼聲也冷得像冰,這冰冷高亢的呼聲,隨著夜風傳送了出去,黑暗中立刻掠過來許多條人影。

當先掠來的一人,自然便是昆侖白鶴,他指著窗裏透出的燈光,尋著俞佩玉的屍身,伸手摸了摸,長身而起,沈聲道:“不錯,俞佩玉已死了。”

點蒼弟子頓足道:“只恨我等竟不能手誅此賊。”

白鶴道人厲聲道:“他生前我等不能手誅此獠,死後也得鞭殺其屍……”

喝聲中,長劍已出鞘,劍光一閃,竟向俞佩玉的屍體刺了過去。

突聽“當”的一響,那直刺而下的劍光,突然青虹般沖天飛起,姬葬花已笑嘻嘻站在俞佩玉屍體前。

白鶴道人掌中劍,竟是被他震飛的,吃驚道:“姬莊主,你這是做什麽?”

姬葬花悠悠道:“出家人怎可如此殘忍,鞭屍這種事,是萬萬做不得的。”

白鶴道人怔了怔,冷笑道:“姬莊主何時變得慈悲起來?”

姬葬花眼睛一瞪,怒道:“我什麽時候不慈悲?”

殺人莊主居然自稱慈悲,白鶴道人雖覺又好氣,又好笑,但想到他方才彈指震劍的功力,笑既笑不出,氣也餒了,躬身道:“莊主請恕弟子失言……非是弟子不知慈悲,實因這俞佩玉委實罪大惡極,即令他如此死了,實不足以贖其罪。”

姬葬花道:“無論他生前有多大的罪,只要死了,便可一筆勾消,世上惟有死人才是最完美的,活著的人都該對死人分外尊敬。”

這番話說得更是令人哭笑不得,白鶴道人苦笑道:“他人既已死了,莊主又何苦為他勞心。”

姬葬花正色道:“在我這殺人莊中,惟有死人才真正是我的貴客,我本該特別照顧才是,至於活著的人,你無論對他怎樣,都沒關系。”

白鶴道人目光一轉,道:“既是如此,弟子只有遵命,但此人生前已入昆侖門下,他的屍體,莊主總該讓弟子們帶走才是,弟子則擔保絕不……”

姬葬花不等他話說完,已急忙搖手道:“無論他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弟子,只要他死在我殺人莊中,屍體就是屬於我的,誰若想將我的屍體搶走,我和他拼命。”

他雙目圓睜,滿臉通紅,生像是在和別人爭奪什麽寶藏似的,點蒼、昆侖弟子面面相覷,白鶴道人終於嘆道:“無論如何,俞佩玉總已死了,我等總算已有了交代,不如就遵莊主之命放過他吧。”

姬靈風站在走廊上,冷眼旁觀,這一切事似乎都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絲毫不覺得驚奇。

只見姬葬花像是寶貝似的捧起了俞佩玉的屍體,連躥帶跳,飛躍而去,白鶴道人像是想說什麽,但瞧了姬葬花一眼,終於只是狠狠跺了跺腳,大步而去,只走出數丈外,方自恨聲道:“這殺人莊裏都是不可理喻的瘋子,咱們快走,走得越快越好。”

※ ※ ※

姬葬花躍入林中,才將俞佩玉的屍體輕輕放了下來,又替他擦幹凈臉上的灰塵,拉平了衣裳。

他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痛了俞佩玉似的,世上只怕再也不會有人對個屍體如此溫柔的了。

然後,他便自樹叢中尋出把鏟子,開始挖土,他日中滿含著瘋狂的喜悅,口中卻喃喃嘆道:“可憐的孩子,你年紀輕輕就死了,實在可惜得很,這只怪你不肯聽我的話,否則又怎會被那妖婦毒死。”

突聽一人冷冷道:“他若聽你的話,只怕死得更慘了。”

星光下,飄飄站著條人影,正是姬靈風。

姬葬花跳了起來,捶胸頓腳,大叫道:“你又來了,你又來了,你難道就不能讓我安靜一下麽?”

姬靈風淡淡道:“他人已死了,你為何不能讓他安靜安靜?”

姬葬花道:“我正是讓他永遠安靜地躺在地下。”

姬靈風冷笑道:“被你埋葬的人,又豈能安靜?你說不定隨時都會跑來,將他掘出來瞧瞧的。”

姬葬花大怒道:“你怎可對我如此說話……就算我不是你的父親,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怕你?滾!快滾!否則我就將你和他埋在一起。”

姬靈風卻站著動也不動,緩緩道:“你不敢碰我的,是麽?……你知道爺爺臨死前交給我許多秘密,其中就有一樣是你最怕的。”

姬葬花果然立刻就軟了下來,垂頭喪氣,道:“你究竟要怎樣?”

姬靈風沈聲道:“這屍體是我的,不許你碰他。”

姬葬花怔了怔,突然大笑道:“你怎地也對死人感興趣起來了,難道你也和我一樣……不錯,你總算也是姓姬的,我就將這屍體讓給你。”

他手舞足蹈,狂笑著奔了出去。

姬靈風俯身抱起了俞佩玉,喃喃道:“別人都認為你是個死人,又有誰知道死人有時也會覆活的。”

冷風穿林而過,星光明滅閃爍,天地間本就充滿了神秘。

※ ※ ※

巨大的石塊上,已生出了慘綠色的苔痕,黝黑的角落裏,懸集著密密的蛛網,甚至連灰塵都發了黴。

這陰森的石屋裏,沒有窗子,沒有風,沒有陽光,什麽都沒有,有的只是死亡的氣息。

高闊的屋頂旁,有個小小的圓洞,一道灰蒙蒙的光線,射了進來,筆直射在俞佩玉的身上。

俞佩玉竟在顫動著——他莫非真的已覆活?

他竟赫然張開了眼睛,這似乎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立刻翻身躍起,便瞧見了石屋裏的景象。

他立刻便猜出這裏必定就是那神秘的死屋,他竟已和姬家歷代祖先的屍體共在一個屋頂下。

他手腳發冷,全身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我自然已死了,才會被埋葬在這裏……但死了的人又怎會動呢?……莫非我現在已變成了鬼魂?”

他揉了揉眼睛,便赫然瞧見一個人。

這人穿著白綢的衣服,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裏,面色蠟黃,動也不動,看上去自也是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但俞佩玉卻沒什麽感覺,這想來也不過又是具蠟像。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石室中竟似微微有風,那自然是從屋頂的圓洞裏吹起來的,竟吹動了這“蠟像”的須發。

這竟非蠟像,而是個人。

俞佩玉大驚喝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端坐不動,像是根本未聽見他的話,俞佩玉轉念一想,自己反正已死了,還怕什麽。

一念至此,他大步走了過去,走到那人面前,伸手一拍——不錯,這的確是人,但卻是個死人。

俞佩玉只覺一股寒意自指尖直透入心底,趕緊縮回去,轉身望去,赫然發現這裏竟不只這一個人。

姬家祖先的屍體,竟全都未埋葬,他們的屍身,竟都以藥煉治過,每一具屍身都保留得好好的,永不腐爛。

放眼望去,只見每一具屍身都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裏,圍繞著俞佩玉,像是正都在冷冷的瞧著他。

俞佩玉雖然明知這些“人”都已不能再動,都已不能傷害他,但冷汗仍忍不住流了出來,濕透重衣。

慘淡的光線,照在這些屍身的臉上,每張臉都是枯瘦而冷漠的,他們的面容雖仍保持得很好,並沒有什麽猙獰醜惡的模樣,但那樣冷冰冰的神態,看來卻更是恐怖,置身此處,當真無異是在地獄裏。

俞佩玉瞧著瞧著,全身的血都像是已凍結了起來,終於忍不住駭極狂呼,狂呼著往前沖了出去。

石室中還有間石室,這石室四周也坐著七八個死人,也是端坐在椅上不動,也是那冷冰冰的神態。

俞佩玉第一眼便瞧見張幹枯詭異的臉,正是他在地穴所見到的那蠟像一模一樣,這自然就是姬葬花的爹爹。

他像是死了並不太久,身上的衣裳也較其他人新得多。

忽然間,他身旁一個死人竟站了起來,向俞佩玉道:“你……你也來了?”

俞佩玉這一驚當真更是心膽皆喪,只見這人身上也穿著件白綢衣衫,卻用白綢裹住了面目。

他竟蹣跚著向俞佩玉走了過來,俞佩玉手腳發軟,一步步向後退,嘶聲道:“你……你……”

說到第二個“你”聲,聲音已啞,再也無法成聲。

那“人”也停下腳步,瞧著他緩緩道:“你莫要怕,我不是鬼。”

俞佩玉道:“你……你不是鬼?是……是誰?”

那“人”考慮了許久,突然嘎聲笑道:“我是俞佩玉。”

俞佩玉駭極大呼道:“你是俞佩玉?我……我呢?”

那人再不說話,卻將裹在臉上的白綢,一層層解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滿是斑斑傷痕的臉。

俞佩玉定睛瞧著這張臉,瞧了許久,失聲道:“你……你豈非謝天璧謝前輩。”

謝天璧竟會在這死屋裏出現,那當真比見了鬼還令他吃驚。

謝天璧慘然一笑,道:“不錯,我正是謝天璧,想不到你居然還認得我。”

俞佩玉苦笑道:“謝前輩,你方才嚇得我好慘。”

謝天璧歉然笑道:“在這墳墓裏和死人呆了許多天,突然瞧見你來了,驚喜之下,竟忍不住和你開了個玩笑。”

俞佩玉道:“前輩只怕是想瞧瞧我聽了那話的表情,瞧瞧我是否真的俞佩玉。”

謝天璧長嘆道:“不錯,此時普天之下,只怕惟有你才能了解我的心事,也惟有我了解你的心事,你遭遇之奇,身受之慘如今我終於能相信了。”

俞佩玉也不覺慘然,顫聲道:“前輩自己……”

謝天璧慘笑接口道:“只可惜我如今雖已相信,卻也無用……我如今的遭遇,已和你一樣,只怕永遠要過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了。”

俞佩玉道:“前輩怎會來到這裏?”

謝天璧道:“那日晚間,我喝了幾盅酒,已有些醉意,三更左右便已睡著,沈睡中,突然有個人將我搖醒,問我是誰。”

俞佩玉道:“他闖入帳中,前輩還未問他是誰,他倒先問起前輩來了,這樣的怪人怪事,倒也少見得很。”

謝天璧道:“我當時正也氣惱,但擡頭一瞧,卻……卻再也發作不出。”

俞佩玉道:“為什麽?”

謝天璧道:“當時我帳中還燃著盞燈,燈光照著那人的臉,他眉目面容,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樣,便像是我自己在照鏡子似的。”

俞佩玉恨聲道:“果然是那惡賊。”

謝天璧道:“我盯著他,他也盯著我,還說:‘我乃點蒼謝天璧,你為何睡在我的床上?’當時我醉酒未醒,真被他說得糊裏糊塗,正和你方才一樣,忍不住大喊道:‘你是謝天璧?我呢?我又是誰呢?”’俞佩玉嘆道:“前輩自己也有這經驗,所以方才前輩聽見我那麽說,就知道我的確是俞佩玉……但那惡賊當時又如何?”

謝天璧道:“那惡賊聽我如此說話,反將我痛罵一頓,說我假冒他的容貌,還說人可假冒,點蒼劍法假冒不得,他竟逼我出去與他一分強弱,強的是真,弱的便是假,假的使得走開,讓真的留下。”

俞佩玉道:“那惡賊劍法又怎會是前輩的敵手?”

謝天璧慘笑道:“這些人手段之惡毒,又豈是你我所能想像……我當晚喝的酒中,竟被他下了迷藥,真力竟無法運轉如意,與他交手竟不出三招,便已被他將掌中劍擊落,而他用的竟真的是點蒼劍法。”

俞佩玉失聲道:“前輩難道就真的這樣被他逼走了?”

謝天璧嘆道:“那時俞……俞放鶴,王雨樓等人,突然全都現身,原來他們早已藏在那裏,以盟主的身份將我門下弟子全都支開……”

俞佩玉恨恨道:“前輩那時只怕還不知道他們也是假的。”

謝天璧道:“那時我的確夢想不到,見到盟主來了,心裏正在歡喜,誰知他們竟一致說我是假冒謝天璧的人。”

他顫抖著抓住俞佩玉的手,掌心已滿是冷汗,接道:“到那時我才知道被人冤屈的痛苦,我心胸都已似將裂開,怎奈四肢無力,反抗不得,竟被他們押上了大車,趕出了營地。”

俞佩玉道:“那俞……俞某人可在車上?”

謝天璧道:“他雖不在車上,卻令手下幾條大漢押著我,顯然是要將我帶到遠處殺死,那時我連普通壯漢都不能抵抗,何況是那惡賊的屬下。”

俞佩玉嘆道:“如此說來,前輩能逃得性命,想必已是九死一生了。”

謝天璧道:“若非他們行事太過周密,只怕我也不能活到此刻。”

俞佩玉奇道:“此話怎講?”

謝天璧道:“他們若將我胡亂尋個地方殺死,我早已沒命,但他們卻生怕行事不密,又怕毀屍不能滅跡……”

他慘笑著接道:“要殺我這樣的人,想來也非易事,還得尋個好地方,而殺人的地方,普天之下,自然再好也莫過於殺人莊。”

俞佩玉長嘆道:“不錯,在這殺人莊裏,殺人當真如斬草一般。”

他等著謝天璧再說下去,那知謝天璧說到這裏,便住口不語,過了半晌,俞佩玉終於忍不住又道:“瞧前輩負傷頗重,想必是那些惡賊定要前輩受盡折磨而死。”

謝天璧嘆道:“正是如此。”

俞佩玉試探著道:“卻不知前輩如何遇救?又如何來到這裏?”

謝天璧沈吟著道:“這自是機緣巧合,只是……此事還關系著第三者的秘密,未得那人同意,恕我不能告訴你。”

他不等俞佩玉追問,一笑又道:“卻不知你又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俞佩玉黯然長嘆道:“弟子已……已是個死人,被人埋葬在這裏。”

謝天璧動容道:“死人?你莫非有些……”

話未說完,只聽一人冷冷道:“他說的不錯,他確已死過一次,只是此刻又覆活了。”

灰蒙蒙的光線裏,悠悠出現條人影,那飄飄的白袍,飄飄的黑發,那仙子般懾人的美麗,妖魔般懾人的雙瞳……在這幽暗的地方,黯淡的光影下,看來更宛如幽靈,令人一眼瞧去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這仙子與幽靈的混合,正是姬靈風。

謝天璧竟也似被這絕世的美麗與絕頂的冷漠所震懾,癡迷了半晌,方自展顏一笑,道:“姑娘莫非在說笑,死了的人,怎能覆活?”

姬靈風悠悠道:“是我令他覆活的。”

她淡淡的語聲中,竟似真有一種能操縱人類生死的魔力,她冰冷的雙瞳裏,竟似真藏蘊著能主宰一切的秘密。

謝天璧、俞佩玉面面相覷,竟說不出話來。

只見姬靈風已走到那與地穴中蠟像一般模樣的老人屍座前,盈盈拜了下去,拜了三拜,突然道:“這石墓中俱是姬家的祖先,你們必定在奇怪我為何獨獨參拜他一人是麽,告訴你,這只因他曾救了我,正如我救了你們。”

俞佩玉,謝天璧更不知該如何回答。

姬靈風已霍然站起,轉身逼視著謝天璧,道:“你奄奄一息,眼見已將遭毒手,是我使得他們以為你已死,再將他們引開,將你救來這裏的,是麽?”

謝天璧道:“姑娘大恩,在下永銘在心。”

姬靈風冷笑道:“你堂堂一大劍派的掌門人,卻被個無名的女子救了性命,心裏總覺得有些丟人,所以方才別人問你,你也不說,是麽?”

謝天璧苦笑道:“姑娘錯怪在下了,在下只是……”

姬靈風冷冷截道:“我氣量素來狹窄,救了別人,就要他永遠記得我的恩惠,否則我一樣可以再令他死,這一點你也莫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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