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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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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夫人沈著臉將劉二夫人送走,一個人在房裏琢磨了一會兒,就讓人將鄭轅請了回來。

“娘!”鄭轅大步進來,端了婆子給他倒了茶在下首坐下,鄭夫人就蹙眉道,“方才武威侯府的二夫人來找我,提起了件事,因是你房裏的事我便想和你商量一下。”

鄭轅不知道他房裏能有什麽事,四個小廝安排在外院,他早就和鄭夫人約法三章,鄭夫人也不再鬧這件事,如今再說起來,應該就是薛思文的事情了,鄭轅問道:“什麽事,您說。”

“薛家二房在水井坊的宅子……”鄭夫人將事情和鄭轅說了一遍,“那宅子原本是在江姨娘手中拿著的,後來薛姨娘進門就給她做嫁妝壓在箱子底下了,如今武威侯府的二奶奶要將宅子拿回去,大約私下裏問過薛姨娘,薛姨娘語氣不善的給頂了回去。這不,劉二夫人就找到我這裏來了,想讓我出面和薛姨娘說一聲。”

鄭轅頭一回聽到這個事兒,他想起那天在院子裏薛思文恨意滔天的樣子,便蹙眉道:“這事兒您不用問我,劉府的六奶奶想拿回去也在情理之中,您和薛姨娘說一聲讓她還給人家便是。”

一個宅子罷了,還鬧到他們面前來了。

“那我去和她說一聲。”鄭夫人不大願意管這件事,想了想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劉二夫人向來不是省油的燈,也不知道這要宅子的事,到底是她的意思還是二奶奶的意思,若是……到時候我們豈不是要兩面不是人了。”

鄭夫人顧慮不是沒有道理,要是這事兒是劉二夫人私下裏辦的,薛思畫並不知道的,現在她讓薛思文拿出來給劉二夫人,等他日薛思畫再來要她們拿什麽給他,到時候就成了他們和劉二夫人還有薛思畫扯皮了。

雖是個不起眼的宅子,可是要將事情做周全了,不能留著話頭讓別人說三道四,別人還以為他們府裏把薛思文的東西給吞了呢。

“那您私下裏找薛府的問問。”鄭轅並不反對,事情做周到了沒有錯。

鄭夫人想了想,她和薛夫人不大來往:“我去宋府問問宋夫人吧,正好她有孕以後我還沒有過去看過她,正好借著這事走一趟。”

鄭轅目光微頓,點了點頭起身道:“您忙吧,我回衙門了。”話落往外走,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來,回頭看著鄭夫人,“我記得大嫂接生的時候,穩婆是從江南找來的,手藝很穩妥?”

“是沒有錯,那婆子在江南一帶遠近聞名,手底下不知接生過多少孩子。”鄭夫人說著卻奇怪的看著鄭轅,鄭轅就轉了身,咕噥道,“您既然去,就和宋夫人提一句,她若是沒有找到好的穩婆,您就將那婆子再接過來備著。”

“孜勤……”鄭夫人看著鄭轅的背影,心頓時揪起來,讓她找穩婆沒事,方幼清幫過她們,如今她有事他們能幫就肯定不會吝嗇,只是這話從鄭轅口中說出來,讓她聽的很不是滋味,更加的心疼,“老六啊,你也該收收心了。”

鄭轅沒說話,掀了簾子大步出了門,背影又冷又澀。

鄭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靠在炕頭上說不出話來,她如今什麽都不想,也不逼著他成親了,只要他自己過的舒坦,隨他怎麽折騰去,可眼下去看他根本就過的不舒服啊。

“真是作孽!”鄭夫人揉著額頭,憂心忡忡,過了一刻才喊了婆子過來,讓她拿了名帖去宋府,約明天一早去宋府拜訪。

宋府那邊自然是應了,第二日鄭夫人收拾齊整由丫頭婆子簇擁著,坐著轎子去了宋府,幼清雖沒有到垂花門迎她,卻在院子門口等著,鄭夫人見著她快步過去扶著她道:“你怎麽出來了,這一上一下的累的很。”

“無妨的,我也正好動一動。”幼清笑著略福了福,鄭夫人拉著她,“快別和我客氣了!”

幼清應是和鄭夫人一起往暖閣裏走,邊走邊道:“原想著去府裏拜訪您的,只是自去年開始就吃藥治病的,身體也虛的出不了門,所以耽擱下來,如今反倒讓您親自到我這裏來了,真是慚愧。”

“你這孩子。”鄭夫人搖著頭道,“我們雖走動的不多,可彼此情誼也不算淡的吧,你要這樣說也太見外了。”

幼清笑著點頭。

兩人在炕頭上對面坐了下來,鄭夫人打量著她的肚子,笑道:“說起來你這肚子確實不小,我懷幾個孩子,到七八個月也不見得有你的大。”又道,“聽說你肚子裏懷的是雙胎,可是真的。”

“封神醫是這麽說的,可到底是不是還要生下來才知道。”幼清笑著道,“不過這肚子是一天一個樣,見風長似的。”

鄭夫人也是唏噓不已,幼清想要孩子受了那麽多的罪,沒想到一懷就是雙胎,要說她也是真是有福氣的,只要這一胎安安穩穩的生下來,可省了不少事兒:“既然封神醫都這麽說了,想必就沒有錯了,你仔細歇著,把身體養好了,到時候就有力氣生了。”幼清以前身體太瘦弱了。

“是!”幼清示意鄭夫人喝茶,鄭夫人端了茶飲了一口,想起鄭轅的囑咐,“說起來你穩婆看可選好了,雙胎生的早,你得早些預備好了養在家裏,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薛瀲說幫她找穩婆還沒有給她消息,幼清回道:“已經約了一個,就是常給人接生的魯婆子。”

魯婆子鄭夫人聽說過,手藝是還不錯,可到底不如江南來的那個穩婆,她想了想看著幼清道:“當初我大兒媳生的時候,穩婆是從鎮江接來的,那婆子姓秦,手藝非常好,人也穩妥仔細的很,你若是只請了魯婆子一個人,那我明兒就寫信去鎮江,讓人將她送來。你這情況多備幾個穩婆沒有錯。”

幼清那好意思讓鄭夫人出力,就笑著道:“……那能讓您為我的事忙。要不,您將秦婆婆的住址給我,我派人去接她吧。”

鄭夫人見幼清沒有拒絕,心裏也高興起來,笑道:“和我客氣什麽,我寫信過去快的很,也催著讓她們腳程快點,二月底三月初人就能到,你安心在家裏等著。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別和我客氣了。”

“這……”幼清笑著道,“真是讓您費心了。”

鄭夫人擺著手,笑著道:“說起來,我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幼清就認真聽著,鄭夫人又道,“就是薛府在水井坊宅子的事情……”她大概說了一遍,“我就想來問問你,這事兒你可聽說了。”

幼清頓時明白,這是鄭夫人太了解劉二夫人的品性,所以到她這裏確認來了。

“我三枚確實和我提過,到是沒有想到事情轉到您那裏去了,實在太給您添麻煩了。”幼清笑著道,“本來是小事,一個宅子在誰的手裏都無所謂,可是那宅子我三妹對它非常留戀,想拿回來重新拾掇拾掇,也不住人也不買原樣保留著,就留作祭奠雙親了。”

“真是個孝順孩子。”鄭夫人想到薛二老爺和薛二太太的死壯,嘆了口氣道,“你得空安慰安慰她,人死不能覆生,老一輩早晚都是要走的,小輩為了他們也要過好自己的日子。”

幼清點頭應是。

鄭夫人又和幼清說了幾句,幼清留她午膳,她怕幼清太累就執意要走:“等你生了我再來打秋風,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你趕緊歇著也別送我了!”

幼清還是將她送到了院子門口目送鄭夫人走遠才回了房裏。

鄭夫人一路到家回房換了衣裳去了暖閣,剛掀了簾子就看到穿著一身朝服的鄭轅穩穩的坐在炕頭上,她奇怪的道:“不是說今天要去西山嗎,怎麽中午回來了?”

“改成明天了。”鄭轅淡淡的說完,看著鄭夫人道,“您去哪裏了?”

鄭夫人有些累,坐下來喝了口茶道:“去宋府了。”話落想起什麽來看著鄭轅,鄭轅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的問道,“宋夫人身體可好?”

鄭夫人很不想和鄭轅聊方幼清的事,可到底還是開口了:“人胖了一些,臉上也還不錯,只是因為是雙胎肚子格外的大,她那身板瞧著就格外的吃力。聽說前兒夜裏還吐了,宋大人開了藥才壓下去……懷雙胎是辛苦的,我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鄭轅端著茶也不喝捧在手裏,鄭夫人又道:“穩婆的事我已經說過了,明兒就寫信讓人送去鎮江,趕到京城來應該還來得及!”

“您現在就寫吧。”鄭轅沈聲道,“我正好有急件要送去餘杭,我幫您一起帶過去,五天就能到!”

鄭夫人咯噔一聲將茶盅放在炕幾上,喊道:“孜勤……”她紅了眼睛,鄭轅道,“我隨手辦的事,您何必多想,更何況,我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別的事!”幼清在內宅,他什麽忙都幫不上,宋弈也不需要他幫忙。

“行了!”鄭夫人道,“我現在就寫信,你等我一會兒。”一碼事歸一碼事,信能早點送去總歸是好事。

過了一會兒鄭夫人寫好信遞給鄭轅,鄭轅妥帖的收了,起身道:“我去西山了!”便要走。

“你既然回來了索性就在家裏吃了飯再走,不是說明天再去的嗎。”鄭夫人喊著他,鄭轅道,“事情急,不吃飯了!”

也不知道是說去西山急,還是送信急,鄭夫人嘆氣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

“去把薛姨娘請來。”鄭夫人坐了一刻,想了想還是先把這事兒辦了,免得夜長夢多讓劉家的人以為他們舍不得呢,聽吩咐的丫頭應是去請薛思文。

薛思文聽完綰兒的話,楞了一楞挑眉道:“尋常幾個月都不叫我去的,今兒怎麽想起我來了。”

“六爺剛走。”綰兒低聲道,“或許是六爺囑托了什麽事讓鄭夫人來和您說,您也推脫不掉,索性去看看。”綰兒覺得只要有消息,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總比一潭死水要強。

“那就去看看。”薛思文現在是什麽都不怕了,以前江姨娘在她還惦記著江姨娘,如今江姨娘人沒了,她就了無牽掛了,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薛思文由綰兒扶著去了正院,鄭夫人坐在炕上,薛思文上前行禮,鄭夫人看著薛思文心裏其實有點後悔,當初不該一意孤行將薛思文接到家裏來的,可惜,如今就是後悔了也沒有用,就算沒有圓房,也不可能將人送走了。

“坐吧。”鄭夫人淡淡的道,“身體好些了?”

薛思文點點頭,江姨娘去世她連孝都沒有給她戴一天,所以心裏郁卒就病倒了,如今才慢慢好轉起來。

“那就好。江姨娘的事我們也覺得很可惜,只是,你還年輕一切要向前看,要愛惜身體。”鄭夫人沒什麽話好和薛思文客套的,鄭轅也不和她圓房,她逼著鬧著都沒有用,如今再說起來,她對薛思文其實還是有點愧疚的。

“謝謝夫人,奴婢沒什麽事。”她垂著頭面容溫順,鄭夫人想了想就打算開門見山,“昨兒劉二夫人來家裏來找我了,我一開始還不知道她為了什麽事,畢竟我們兩府也不大來往,後來聽她一說我才恍然明白過來……”言簡意賅的說了一遍,“那宅子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你索性就還給他們,若是你手裏缺銀子用,這宅子的銀錢我私下裏貼補給你,你看成不成。”

就等於鄭夫人出錢貼補薛思文了。

她作為婆母,說這話其實已經很委婉客氣了。

原來是劉家的人托到鄭夫人這裏來了,難道是想讓鄭夫人給她施加壓力,讓她主動將宅子還給薛思畫?

想都不要想!

“夫人。”薛思文紅了眼睛,道,“房契確實在我手中,當初我出嫁還是我父親親自交給我的,我一直留在身邊,只當做念想。不怕夫人您笑話,以前想家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即便看不多姨娘和父親,我心裏也覺得踏實的很,如今爹和姨娘都不在你了,這宅子對於我來說就猶如心頭那最後的依靠和依賴!”抹了抹眼淚。

鄭夫人皺眉,薛思文又道:“銀子我用不上,夫人不必說貼不貼的事情,我倒是想求夫人您一件事,這宅子值多少銀錢,劃算出來我將銀子給她們。就當……”掩面哭了起來,“就當是我買的,最後給我留個念想。”

“這可為難了。”鄭夫人道,“劉家二奶奶也是說想拿在手裏留個念想!”

薛思文哭聲一頓看著鄭夫人:“您……見過我四妹,劉二奶奶了?”

“那倒是沒有,我今兒去了宋府,聽宋夫人說的。”鄭夫人嘆氣道,“我看,你們既是姐妹,就別說錢不錢的事情了,你將房契給她,索性她也不買也不住的,你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這房契在誰的手裏不都一樣!”

怎麽能一樣,薛思畫是在拿嫡女的身份壓她,她就不拿出來,看誰能將她生吞!?薛思文心裏轉過面上卻是哭著道:“說到底……我的身份不如她,大家這麽想也是常理,可是……這房契是父親親自給我的,我也在那邊住了好些年,感情不是從未住過的人能體會的,夫人……這事兒就當我求您,我姨娘一去我心若止水,什麽都不想了,只想守著這點念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等幾年六爺他點頭同意了,我青燈古佛燒香念經,我每日為六爺為您為府裏祈福保平安!”

鄭夫人第一次發現,薛思文遠比她平日裏所表現的要伶俐很多,這一番話轉來轉去,不但沒有被她說動,她還反倒哭訴著求她幫忙。

“你的心情我理解。”鄭夫人也不好勒令她怎麽樣,畢竟是薛思文的東西,“只是,人家的東西人家不要,你留著無傷大雅,如今她來要了,你若不給也太說不過去了。這事兒我幫不了你,你不如和劉二奶奶商量去,既然是姐妹,總能說的通道理的。”

“是!”薛思文擦了眼淚,“那我明兒就去找四妹商量。可是我這麽做會不會給您……”讓鄭夫人很沒有面子。

鄭夫人倒是無所謂,反正她也盡力了,既然她們說要協商,安她就樂的輕松不牽扯:“這事兒我也不管了,你們姐妹自己處理就好了。”便起了身,“我還有事,你回吧。”

薛思文就起身行禮告辭出去,等她一出門綰兒就低聲道:“他們真夠可以的,既然找到了夫人這裏來了,難不成還想讓夫人給您壓力不成。”

“等著她們來鬧吧,鬧的越大越好,到時候夫人那邊說不通,自然就會找到六爺那邊。”薛思文冷了臉看向綰兒,“你打聽過了,六爺出去了?”

綰兒點點頭回道:“說是去西山了。”又問道,“六爺會管這個事兒嗎。”

“他怎麽不會管。”薛思文冷嗤一聲,“他向來對薛宋兩府的事最上心,更何況,夫人上午還去了宋府征詢過方幼清的意思。”所以她覺得鄭轅一定會管這件事。

薛思文沒有說話,回到房裏讓綰兒開了箱籠,裏面堆放著一些小東西,她自裏頭拿了個紅白的小瓷瓶出來握在手裏,綰兒看著就緊張的道:“姨娘,您真的要……”

“有什麽不能的。”薛思文冷笑了一聲,“你不是也勸過我嗎,自詡清高只會吃虧無處訴,往後我再不端著掖著,真正得到的實惠才是最大的實惠。”

綰兒又高興又心酸,她們小姐雖身份不高,可無論才情還是相貌哪一樣也不比別人差,憑什麽她們都是奶奶,夫人的,只有她們小姐委屈的成了個姨娘!

“奴婢支持您。”綰兒點著頭,“等這事鬧出來,六爺肯定會過來,奴婢先準備好……”

薛思文輕笑頷首。

隔了兩日鄭家沒有消息,劉二夫人果然又上門了,鄭夫人將薛思文的話轉給劉二夫人聽,劉二夫人氣的當場就道:“她一個妾室,您隨便叮囑一句不就成了。”

鄭夫人也不高興,不冷不熱的道:“不管是妾還是正室,總歸是人家的陪嫁,我如何直接插手。”也在諷刺劉二夫人插手兒媳的事。

“呵呵……”劉二夫人不敢真的頂回去,“既然您這麽說了,那我回去就和畫姐兒說說,讓她出面好了。”便告辭了。

薛思畫什麽人劉二夫人太清楚了,這事兒指望她根本指望不上,她一回去就讓人帶信給鄭轅,請鄭轅出面!

不過小事,鄭轅本不打算管這事兒,可薛思文是他的妾室鬧出去也不好聽,他晚上回家在垂花門猶豫了一刻還是回了內院,綰兒早就伸長了脖子在門口等著,遠遠的就看到個身影大步朝這邊過來,綰兒提著裙子一溜煙的跑回房裏,喊道:“姨娘……六爺來了。”

“來了就來了。”薛思文整理了衣裙,笑道,“你急什麽,把茶備好!”這事兒,鄭轅不可能說幾句話就走。

綰兒笑著應是將茶備好,轉身就看到鄭轅進了院子裏,薛思文迎了出去:“六爺怎麽來了,您用晚膳了嗎?”

“不必麻煩,我來是有事和你說。”鄭轅負手站在院子裏,薛思文就笑著道,“即是說事,六爺進房裏說吧,外頭涼。”

鄭轅頓了頓,還是進了暖閣,在炕頭坐了下來。

薛思文親自給他倒茶:“六爺喝茶。”也在對面坐下來。

鄭轅並未端茶,開門見山的道:“劉二夫人托人來和我說了水井坊房契的事……我看你讓人給他們送去便罷,省的將此事牽扯著沒完沒了,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來。”東西是人家的,還回去天經地義。

“這事兒夫人和妾身提過。”薛思文紅了眼睛,“不是不還,是……是妾身舍不得,我姨娘的東西都毀於一旦什麽都沒有留下,如今我唯一能作為念想的,也只有這個宅子了。”

“宅子還在,你若念想便回去看看便罷。”鄭轅不願意長篇大論的說,“明日你將房契拿出來,我著人給你送去。”話落,就要走的樣子。

薛思文喊了聲:“六爺!”她道,“既然您吩咐,妾身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您難得來……能不能再多坐會兒,喝杯茶,和妾身說說話。”

鄭轅垂著眼簾沒有說話。

“妾身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若論起來,六爺便是妾身最親的人了。”薛思文落了淚哭道,“雖說和劉二奶奶是姐妹,可您從這件事也能看得出,我們也算不得什麽姐妹……”

鄭轅掃了她一眼,薛思文將茶端起來捧給鄭轅:“六爺……喝杯茶吧。”

鄭轅接了茶,掀了蓋子喝了兩口。

薛思文暗暗松了口氣,哭著說起小時候的種種,卻沒有立刻將房契拿出來,鄭轅蹙眉顯然不悅,薛思文仿佛沒有看明白似的,自顧自的說著,約莫過了一刻鐘,鄭轅便覺得有些熱煩躁起來。

薛思文掩面走到他面前含淚道:“六爺……您可憐可憐妾身,便是沒有六爺的憐惜也罷,有個孩子妾身也能心有所托,亦能為六爺留個子嗣,您說呢。”

鄭轅瞇著眼睛望著薛思文蹭的一下站起來,看著她道:“你說什麽?”

“留個子嗣啊。”薛思文道,“妾身想給六爺留個子嗣!”

鄭轅負在身後的手立刻攥成了拳頭,他瞇著眼睛看著薛思文,目光掃過茶盅冷聲道:“你茶裏,放了什麽?”他面頰緋紅,渾身燥熱,已忍的極其難耐。

鄭轅滿身冷冽,眸中甚至隱隱含著殺氣,薛思文驚駭的退了一步,不敢再說,鄭轅卻怒目圓瞪,薛思文顫抖的伸出手去握著他的手,鄭轅怒喝一聲隨手一掃便將她掃在了地上,隨即大步而去。

薛思文震驚的看著他的背影,要知道這藥是她娘留給她的,說是藥性非常的烈,鄭轅怎麽能忍得住,她忍不住追了出去,可鄭轅已經大步出了門。

他寧願忍耐,也不想碰她,薛思文站在門口牙齒不由自主的打著顫……

鄭轅一路回了外院,到了房門口吩咐小廝道:“打冷水來,我要沐浴!”

“爺,這天用冷水沐浴會受涼的。”小廝愕然,鄭轅猛然轉頭喝道,“讓你去就去,廢話作甚。”

小廝不敢多言忙去打水。

鄭轅褪了衣裳坐進冰涼的水桶裏,卻依舊覺得滿身炙熱……

這個女人竟然用這麽下作的手段,斷不能留她!

鄭轅氣怒不已!

過了正月,天氣漸漸回暖,幼清那天和鄭夫人說過以後,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一來這事兒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既然鄭夫人出面了,想必薛思文再堅持也不可能不給她面子,所以她就許久沒有問水井坊宅子的事。

蔡媽媽和戴望舒以及路大勇來和幼清告辭,幼清叮囑道:“雖說天氣回暖了,可早晚還是是涼意重,你們不用急著趕路,一路走走逛逛,就當一起散心了!”

“是!”蔡媽媽高興的道,“奴婢自從到了京城以後就再沒有出過遠門,這回是奴婢憑著老臉和夫人討的,怎麽也要好好玩個痛快。”

幼清失笑,搖著頭道:“銀子在您身上,您可不能四處摳著虧著三個人。”

“是!”蔡媽媽應是,笑看著路大勇和戴望舒,“怎麽也不能讓他們夫妻兩個人陪著奴婢受苦受累的!”

路大勇面頰微紅,和戴望舒一起隨著蔡媽媽出去,路大勇駕車,蔡媽媽和戴望舒在車廂裏,三個人不急不忙的出了城!

幼清靠在院子裏的軟榻上曬太陽,過一會兒就要換個姿勢,要不然肚子就會壓的難受,她也和被人捂住了口鼻似的悶的難受……她想了想還是翻身起來,去了封子寒那邊,封子寒也正瞇著眼睛在院子裏打盹兒,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掃了眼幼清,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倒是沒有。”幼清在他對面坐下來,問道,“您幫我看看脈,我怎麽覺得心裏悶的難受,跟以前差不多似的。”

封子寒一楞打量了幼清一眼,睡意全無的搭著她的手腕,號了一刻凝眉道:“心疾並沒有大礙,但是因為身體負擔太重,恐有些累了,你走動時切忌不要太著急,還有,每餐的飯食要少吃多餐,不準暴飲暴食。”

吃多了會增添身體的負擔,幼清會更難受。

“這事夫君和我說過了。”幼清點著頭,不過既然舊疾沒什麽大礙,她也就放心了。這事兒她不敢和宋弈說,難免他又會擔心。

這些日子他夜裏常守著她不睡,生怕她有個什麽閃失,這樣一天也就罷了,要是時間長了,身體難免會受不住!

“你別胡思亂想的。”封子寒道,“你既然打定主要無論死活都是要生的,那就一心一意養胎,別的事都交給我和九歌管!”

幼清點頭,乖巧的在封子寒對面坐著。

“看你這個樣子。”封子寒搖頭道,“再胖下去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幼清皺眉瞪眼道:“我這是情況特殊,再說,我天生麗質胖點別有風韻。”話落撇過頭去,哼了一聲。

封子寒哈哈大笑,恨不能過來捏幼清的臉。

“夫人。”小瑜笑著進來,道,“二姨太太來了。”

幼清朝封子寒皺皺鼻子由采芩扶著去了前面,薛思琪站在院子門口遠遠的就和幼清擺著手:“幼清!”

“二姐。”幼清笑著過去,“你今天怎麽得空來了,有什麽事嗎?”

薛思琪笑呵呵的道:“明天二月二啊,我和大嫂還有大姐約了去踏青,你要不要也去走走,坐著轎子走的慢點沒事的。”

“我就算了。”幼清笑著道,“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最省心。”

薛思琪拉著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看到姨母來了高興不高興啊,還有幾個月我們就要見面了哦,姨母可是給你們準備了一份超級大的見面禮呢。”

“什麽見面禮。”幼清笑著道,“你不會是將那五十萬兩的銀票都給我吧。”

“想的美,全給你了我拿什麽給我孩子。”薛思琪假意朝幼清啐了一口,“你一生就是兩個,我還沒哭送禮把我送窮了呢。”

幼清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道:“反正不能太小氣了,你可是我們家最富有的。”

兩個人說笑著進了暖閣裏,薛思琪和她說明天踏青的細節,幼清這才想起來,問道:“怎麽沒請三哥,三嫂?”

“他們不住在家裏說起話來不方便,不過我已經讓春銀去告訴三嫂了,她要是去就早點收拾好,明天先回家,然後我們再一起出發。”

幼清羨慕的看著她:“記得幫我采幾朵小野花回來插在房裏,也當我去踏青了一次!”

“瞧你慫樣兒。”薛思琪哈哈大笑,抱著幼清道,“放心,我會給你采一盆回來,你曬幹了揣枕頭裏聞著。”

兩個人沒變沒際的扯著,春銀回來了,薛思琪問道:“怎麽樣,三嫂怎麽說?!”

“三奶奶說她去的,還有陳家的姨太太也會一起過來,明兒他們一輛馬車,東西都會自己備好,讓您不用給他們準備東西。”春銀笑著道,“不過奴婢沒見著三爺,但既然三奶奶答應了,三爺是肯定會去的了。”

薛思琪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人收拾妥當往城外去,其實走的也不遠,就去攏梅庵,庵裏前後都種著梅花,這會兒都盛開了……後山還有個草坪,噗個厚實的油布還能坐在上頭曬太陽聞著青草花香。

薛思琪很高興,時不時撩了簾子往外頭看。

陳鈴蘭和陳素蘭坐在一輛車裏,薛瀲和韓櫟則在後面的一輛車了,兩人聊著功課,韓櫟學的要比薛瀲精一些,著重於四書五經,而薛瀲看的書卻很雜,什麽都知道,尤其是一些大周南北的風俗地理他幾乎是門兒清。

兩個人興致很高,一直到了攏梅庵後頭才歇下來,婆子來請他們下車,韓櫟見陳鈴蘭坐在一方亭子裏和,四處竄著風過來,便讓人給陳鈴蘭取了個披風,他拿在手裏送過去,低聲道:“披在聖上,若是熱了還可以拿下來,可要是冷了就不好了。”

“謝謝。”陳鈴蘭笑看著他,道,“你不必隨著我們走動,這四處景致很好,你要不要去走走,散散心?”韓櫟整日埋頭再書海裏。

韓櫟笑著點頭看著遠處下車的薛家女眷,低聲道:“你玩你的,我就在這附近走動走動,你若是有事就讓人來尋我。”

陳鈴蘭頷首:“你帶著小廝,也披一件衣服,別受涼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囑著對方。

陳素蘭在一邊聽著只覺得牙都酸倒了,等韓櫟一走她就道:“姐,您和姐夫就不能不膩歪嘛,瞧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聞瑾在那邊,你就坐在這裏發呆,還有心思來說我。”陳鈴蘭去拉她,“快去!”

陳素蘭咯咯笑了起來,搖著頭道:“天天見面有什麽好說的。”她看到方氏下了車,“我婆母到了,我們去那邊吧。”

陳鈴蘭就停了沒有再說。

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在亭子裏坐了下來,薛思琪和趙芫帶著豪哥和茂哥四處逛著,陳素蘭則陪著方氏說話,方氏道:“你別陪著我,喊上聞瑾讓他陪著你去走走!”

“好。”陳素蘭不好拒絕方氏,便回頭去找薛瀲,就看到薛瀲站在小道上和二子在說著話,她和方氏打了招呼就往薛瀲那邊走,薛瀲卻和二子徑直下了小徑往林子走去。

“等我一下。”陳素蘭提著裙子帶著小丫頭追過去,薛瀲步子很快,三兩下就進了林子裏,陳素蘭有些猶豫回頭去看,就看到陳鈴蘭和她點著頭,示意她一起過去和薛瀲說說話,陳素蘭嘆了口氣也隨著薛瀲下了小徑,跟著他的路往裏頭走,走了一小會兒陳素蘭就看到了薛瀲,她高興的正要開口,忽然就看到薛瀲前面走出來一個女子……

離的很近,不過幾十步的距離,陳素蘭心頭一頓忙拉著兩個小丫頭躲在了樹後。

就看到那女子穿著一身芙蓉色的春裝的女子一閃而過,那女子個子很高身段凹凸有致非常的惹眼,只是步子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見了,陳素蘭楞了一楞,薛瀲已經跟著那女子走遠了。

“三奶奶我們去打招呼吧,三爺恐怕是遇到熟人了。”小丫頭推了推陳素蘭,不管那女子是什麽人,三奶奶無意碰上了就上去打個招呼也沒有什麽,一來探個虛實,二來,也給三爺警個醒。

陳素蘭皺眉搖搖頭道,“不用了,去了有什麽用。”心裏卻不是滋味,“我們回去吧。”垂頭喪氣的。

陳素蘭一下子沒了興致意興闌珊的往回走,走了幾步回頭對兩個丫頭吩咐道:“這事兒回去誰都不準說,就當我們今天什麽都沒有看到!”

小丫頭愕然,卻不敢反駁。

陳素蘭回看了亭子裏,方氏奇怪的道:“你怎麽自己回來了,聞瑾呢?”

“我沒找到他。”陳素蘭笑著道,“他腳程快的很,我追過去他都走遠了,我也不敢再往裏頭走,所以就回來了。”

方氏心頭皺眉,卻不好一直當著陳素蘭的面叱責薛瀲不懂事,只得忍下來。

陳素蘭在亭子裏待了半個時辰,薛瀲終於回來了,方氏看著他問道:“你去哪裏了,也不陪著素蘭去走走看看。”

“我就在下面沒有走遠。”薛瀲有些心虛,支支吾吾的看著陳素蘭,“要不然我現在陪你去後山看看吧,梅花開了,很好看。”

陳素蘭不想去,搖頭道:“我累了,不想動!”

“你別陪著我,我坐坐就好了,快去,別讓他一個玩的痛快卻把你丟這裏了。”方氏笑著吩咐薛瀲,“照顧好素蘭。”

薛瀲笑著應是去看陳素蘭,陳素蘭只得起身跟著薛瀲往後山去了,兩人繞過亭子上了小徑陳素蘭道:“我剛才追著你去了,沒追上,你怎麽走的那麽快。”

“你在我後面?我……我沒看到你。”薛瀲掩飾似的咳嗽了一聲,道,“我……我遇到了一個熟人,說了兩句話。”

陳素蘭就哦了一聲,陳素蘭身後的小丫頭就笑瞇瞇的插話道:“三爺,您遇到的熟人是男子還是女子啊,在這裏遇到真是巧啊。”

“是……是女子。”薛瀲也沒有怪小丫頭,解釋道,“一個故人正好也來這裏踏青,恰巧遇上了說了幾句話!”

陳素蘭沒說話。

“對不起。”薛瀲停下來看她,“我不知道你在後面。真的是碰巧遇上的。”

陳素蘭釋然,笑道:“沒事,我看你走遠了也沒有喊你。”

薛瀲暗暗松了口氣,回頭牽著陳素蘭的手往裏頭走,陳素蘭盯著兩人牽著的手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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