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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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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條密密的封著窗戶,又是晚上,其實不過看到一條影子罷了,可鄭夫人,單夫人以及大皇子妃和趙頌平還是激動的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窗外。

張瀾低聲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幼清微微點頭,回道:“他是宋大人早年認識的一個朋友!”老安能及時出現,應該亦是宋弈吩咐他在這附近搜尋的結果。

張瀾微微頷首,沒有再往下問。

幼清隔著窗戶和老安道:“不算大好,但想必今晚是沒有危險了,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他們發現。”

“是!”老安壓著聲音,低低沈沈的道,“夫人,屬下這就救您出來!”他要救幼清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說著就打算翻到船上來。

幼清回頭看了看眾人,便看到大皇子妃目光一凝,微瞇了眼睛眼底露出戒備之色來,幼清沒有管她,朝著單夫人露出個放心的微笑,和老安道:“你先別著急,他們這條船人雖不多,可緊跟著的幾條船上卻有不少人。且我們這裏除了張公公皆是婦孺和幼童,你要帶走怕是不易。”

老安一頓,便明白過來幼清的意思,問道:“夫人有何打算,盡管吩咐。”

幼清便隔著窗戶和老安交代,老安時不時點頭,待幼清說完,他想了想道:“可若他們還像今晚這般,當如何是好?”幸虧他來的及時,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幼清心裏已經有了和太後談判的方式,她能確定自己今晚不會死在這裏,但是等過幾日她就不知道了,所以便道:“今晚肯定沒有事了,明天我若有事你再救我。”

老安不放心,欲言又止。

有腳步咚咚的來回在船內走動,幼清怕老安被人發現,便急著道:“你快走,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是!”老安應是,又停了一刻,隨即幼清就聽到一聲極其輕的宛若水浪無意翻騰了一下的聲音,老安入到水中。

單夫人有些緊張的握著幼清的手,蹙眉道:“你該隨他一起先走的,你走了再帶人來救我們也可以的。”幼清笑著道,“我不放心留下您和幾位夫人還有公公。”她若真的走了,大家以後即便不再提,也會彼此結怨。更何況,她也做不出不管別人死活而自己逃命的事。

“可太後要殺你。”單夫人擔憂的道,“若是她再讓今天這一出,怎麽辦!”

不等幼清說話,大皇子妃低聲道:“若是她這個時候走,留下我們,我們就會更加危險。”她抱著孩子,疏離的看著眾人,“要走,大家必須一起走!”

單夫人一楞,她和鄭夫人不同,鄭夫人和大皇子妃之間是相輔相成的,自然綁在一起,可是在這個房間裏,她若說最關心誰,那自然就是幼清,所以她聽著眼中就露出不快,這樣一個拖著一個,最後大家都得死!

“夫人。”幼清握了握單夫人的手,回頭對大皇子妃道,“我不走,您放心吧。”

她可以理解大皇子妃,若是她一個人,她可能就不會如此,可她帶著兩個孩子,做娘的哪怕自己去死都沒有關系,可是若牽扯到孩子的性命,大約沒有一個做娘的能聽天由命。

大皇子妃沒有說話,抱著孩子重新回到床上放了帳子。

“她是著急了。”鄭夫人替大皇子妃解釋,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誰還會管什麽身份不身份,所以她很怕幼清會生氣,從而不管她們自己而去,眼下朝廷的救兵未到,她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幼清的這個朋友。

“都歇著吧。”張瀾咳嗽一聲,道,“雜家料想,明天朝廷的救兵應該就能到,我們要養好精神才成。”

大家紛紛點頭,都各自尋了褥墊靠著墻坐下來。

醪凡一夜不敢歇,就怕那些人再出現,可是後半夜極其的太平,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動靜,直到天亮之後河面上船只漸漸多了起來,他才松了口氣,撤了巡視去和太後回稟。

“對方什麽人還不確定、”醪凡沈聲回道,“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朝廷的人。微臣猜測,很有可能是水匪!”

太後凝眉想了想,頷首道:“讓大家小心一些,我們還有一天半的路程便就能上岸,到時候肯定又是一番波折,這個時候都要養精蓄銳,積存體力,其它的人事能避開就避開。”若是這個時候真的遇到了水匪,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是極大的麻煩,所以,能忍也就忍了,盡量不要起沖突。

醪凡也深知太後的顧慮點頭應是,又道:“宋太太……還要不要殺?”

太後並沒有想到水匪的事和幼清有關,這兩天還算太平,她便想了想道:“再留她一天,多派兩個人盯著,不要讓她耍花招。”醪凡應是,昨晚宋太太臨危不亂的樣子,確實令他印象深刻,這樣的女子他也見過許多,可那都是江湖上走動身懷絕技的女子,像宋太太這樣養在深閨,錦衣玉食的嬌小姐也能如此的鎮定,實在是少見。

太後不再說幼清的事情,而是道:“你派去京城打探的人,今日應該回來了吧。”

“若是順利,他們中午就能回來。”剛上船時,太後因為記掛徐配書,所以命醪凡派人回京城打探,如今過去了一天兩夜,想必應該有消息回來了。

太後微微頷首,又見醪凡眉宇間露出疲憊之色,便道:“你也辛苦了好幾天了,趁著這會兒平靜,你抓緊休息一下!”

“是。”醪凡抱拳出了房間。

太後端著茶慢悠悠的喝著,徐大奶奶自門外進來,太後向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炎意好些了沒有?”

“昨晚醒來說了幾句話,惦記著京城還有父親的安危。”徐大奶奶在太後身邊坐下,低聲道,“娘娘,妾身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後凝眉,頷首道:“你說!”

“當初我們出城時,應該將左夫人也帶上。”她若有所思,說著頓了頓,道,“她病了一個多月,亦沒有去宮中和您說話,粵安侯那邊聯系最多的還是左二奶奶。這個女人什麽脾性您也知道,粵安侯那邊恐怕早就不將她當做自家人了,所以,妾身擔心,粵安侯那邊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你說的這件事哀家也想過,所以,前些日子哀家還曾試探過,一直都派人盯著他們。不過回來的話都沒什麽問題,哀家就沒有再疑神疑鬼,畢竟我們往後接觸的機會很多,若總這樣,豈不是寒了別人的心?!”太後說著一頓,又道,“至於左夫人,她生病的緣由哀家也猜到了,是為了避開左二奶奶,不願意婆媳二人爭鋒相對,在京城給人看笑話。連走前哀家是打算將她一起帶走,可去侯府時她並不在家中,後來才知道她為了親手除害而去了宮裏,反倒是錯開了。錯開便就錯開了,她是聰明人,若是我們無路可走,粵安侯這麽多年做的事情也斷遮掩不住,到時候他們一樣脫不開身。”

徐大奶奶依舊有所顧慮,她怕粵安侯為了立功向朝廷表態,而派兵去攻打福建,抓了徐競,這樣一來也算是將功贖罪,至少一家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若真是這樣,對與他們來說,無異於是徹底斷了他們的退路。

但是,盡管心裏這麽想,徐大奶奶卻不敢和太後說,一來廣東那邊並沒有傳來消息,她也不過是猜測,二來,太後恐怕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您說的對。”徐大奶奶不再多言,應該還有時間,她要再仔細琢磨一番,想到這裏,她說起方幼清的事情來,“聽說昨晚出現了水匪?宋太太沒有處置?”

太後頷首,將情況和徐大奶奶說了一遍,徐大奶奶點了頭和太後道:“要不然……妾身去試探她一下。”

“不用。”太後擺著手道,“不必這麽麻煩,將她看管好了,又是在船上,量她也做不出什麽事情來。”

徐大奶奶沒有再說什麽,和太後告辭回到自己房裏。徐炙虛弱的躺著床上,斷臂的疼讓他痛不欲生,他緊皺著眉頭望著徐大奶奶,道:“外面現在什麽情況?昨晚的到底是水匪還是什麽人。”

“現在還不知道。”徐大奶奶在床邊坐下來,低聲把自己的擔憂和徐炙說了一遍,“……若是二弟那邊真的出了事,怎麽辦?”

徐炙的眼裏立時露出憤怒,他冷聲道:“那便是死,也要拉上他們做墊背。”徐大奶奶安撫他,低聲道,“您有沒有想過,我們橫渡去基隆?”基隆離福建近,她左思右想覺得去基隆是最好的辦法。

只要留住這條命,總有一日能東山再起。

“不行。”徐炙回道,“莫說海上風險難料,但便就是我們去了基隆往後要如何生存?我們在那邊可什麽都沒有安排。”

徐大奶奶不以為然,只有有手有腳有腦子,不管在哪裏都會闖出一片天來。

“你……”徐炙突然冷漠的看著她,低聲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打算丟開大家自己逃命?”

他的話一落,徐大奶奶頓時冷了臉,她回道:“什麽叫我一人逃命,這個時候你竟然不相信我。”徐炙沒有說話,徐大奶奶就騰的一下站起來,斥道,“我如今什麽都沒有了,跟著你在這裏,你還與我說這樣的話。你可想過,我們逃走了,我父親和母親他們怎麽辦?靖國公那麽多年的名聲和經營很有可能因為我而毀於一旦,一想到這些我心裏便如刀子在割,可你呢,還這樣說我。”話落,坐在一邊低聲抽泣起來。

“對不起。”徐炙知道自己的話不對,“我心裏不好受。”

徐大奶奶沒好氣的回道:“你心裏不好受,難不成我就舒服了!”話落,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醪凡休息了一個多時辰便又重新梳洗站在了船尾,後面緊隨著的是他們的船,連著四艘的行在一起,他目光掃過去,忽然一頓,就發現在不遠處有一艘船不遠不近的隨著他們……

那船一共三層,比他們的略大一些,船上掛著一面旗幡,像是外邦的字他有些看不清,船身吃水不深,船底有八只槳探出來,走的不快不慢,和他們的距離維持的剛剛好。

他心頭一提,立刻讓人拿了千裏眼過來,握在手裏去打量那艘船,可是除了剛才那些東西外,他什麽可疑之處都沒有發現。

但是多年的直覺告訴,這船有些古怪。

難道是水匪,或是朝廷的人?

醪凡轉身往太後房裏而去,將這件事告訴太後,不一會兒太後亦拿著千裏眼站在船尾,果然如醪凡所言那船行跡很可疑。

“要不然,微臣試探一番?”醪凡不放心,側目看著太後,他後凝眉道,“先不著急,再留意觀察一番。”

忽然,一股濃煙自艙底飄了出來,隨即太後就聞到了一股焦味,她心頭一跳看向謝嬤嬤吩咐道:“是不是哪裏走水了?你去看看。”謝嬤嬤應是剛轉身要去,已經有侍衛跑了過來,急著抱拳回道,“太後娘娘,我們的糧倉起火了,幸好火撲滅的及時,沒有燒到外頭來,不過糧食卻沒了。”

“糧食怎麽會起火。”太後臉色驟冷,侍衛還沒有來得及查證也說不出原因,醪凡卻是一回頭看向那艘船,忽然就看到船頭站著一人,正打量著他們,他立刻拿了千裏眼過來去看那個人,一看之下更是吃驚,太後見他如此,便問道,“怎麽了?”

“是個外邦人。”醪凡滿臉的狐疑和不確定,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運河上有外邦的水匪,只有早年見漕幫的三當家是個外邦人,但是他已經不在漕幫,消失了許久,此人應該不會是漕幫的人。

更何況,漕幫前些日子被應天巡撫圍剿,早就元氣大傷,想要覆原出來作亂沒有個十年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麽這個人會是誰,他是什麽目的。

“先派人來盯著這裏,看他們有什麽動靜。”太後沈默了一刻,道,“前面是不是有個碼頭?”

醪凡點頭,回道:“有個小碼頭。”太後想想了想,道,“先把糧倉收拾出來,稍後等到了那個碼頭,你帶著人迅速上去補給。一炷香之內,你可能辦的妥當?”

“能!”醪凡抱拳,餘光一掃忽然看到後面的船在向他打著手勢,他擺擺手回了對方,一來二去他的臉色就越來越冷,太後看不懂可是從醪凡以及兩邊侍衛的神色看的出來,這件事,恐怕不是好事。

醪凡停了下來,回頭過來意味不明的看著太後……

太後心裏咯噔一聲。

幼清靠在窗邊看著外面,張瀾和她解釋道:“這裏再往前去就到了山東境,雜家記得是有個小碼頭的。”

“嗯,還有一天半的路程,太後定然會靠岸。船一旦靠岸我們再動手,無論是打還是逃都要方便很多。”她和老安就是這樣商量的,而且,岸上老安也派了人來接應他們,且,老安也通知了宋弈,宋弈應該也很快就會到。

“宋太太。”大皇子妃看著幼清,問道,“你的這位朋友是什麽來歷,可靠嗎?”

幼清淡淡一笑,敷衍道:“來歷到不大,至於別的事,還請大皇子妃放心!”

大皇子妃見幼清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再問,靜靜的坐在床邊,叮囑兩個孩子:“一會兒若是生亂,你們切記的要跟在娘還有鄭夫人身邊,若真的被沖散了也別怕,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除了娘不管什麽人要帶你們走,你們都不可以,記住沒有?!”

趙頌平懂事的點點頭,趙頌安卻是聽不懂,嘻嘻滿房間的亂竄。

船離張瀾所說的碼頭也越來越近,大家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等待著船靠岸,可是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船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越走越快等到了那個碼頭,竟然毫無停留之意的錯開而過。

“怎麽回事。”單夫人奇怪的道,“難道太後打算去下一個碼頭?”

張瀾搖搖頭,狐疑的道:“進了山東境內,幾個碼頭都是大碼頭,按理說太後不敢停在那邊的。”他想不明白,朝幼清看去,問道,“難道是朝廷的救兵趕到了?太後不敢留?”

幼清沈冷沒有說話,忽然端起地上的杌子朝著封著窗戶的木條就砸了過去,她這個舉動驚了大家一跳,張瀾忙接了杌子來幫著幼清砸,邊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張公公。”幼清幫著他一起,很快就砸斷了一根木條,張瀾徒手掰下來,房間裏也因此變的明亮了幾分,幼清未停邊砸邊解釋道,“恐怕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這麽順利,太後那邊很有可能知道了福建的事情了。”一起要去福建的不是太後一個人,也不單是徐氏的族人,還有那麽多五軍營的人包括醪凡在內,只要那些人知道福建出了事,大家無路可走,就必定會恐慌,一旦這種情緒蔓延,最危險的就是她們這一屋子的人。

張瀾的動作一停,臉色也驟然變冷,他深知太後和五軍營的人若是知道廣東和福建和出了事,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不會吧。”單夫人不確定的道,“徐氏的根基都在這五艘船上,太後若是要孤註一擲,對於她來說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取滅亡,這樣對她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又道,“福建去不了,可她們只要入了海,就能去基隆,還可以遠渡倭國的。”單夫人話落,這邊大皇子妃陰冷的道,“以太後的性子,恐怕寧願轟轟烈烈的死,也不願意被人抓住,或是再逃去他鄉。”她太了解太後了。

張瀾也覺得大皇子妃說的有道理,他掰斷了兩根木頭,和幼清道:“現在怎麽辦?”

“老安他們的船應該離的不遠。”幼清從懷裏拿了個帕子出來,從窗戶裏伸了出去,低聲道,“只能改變計劃提前行動了。”話落,她在空中擺動了幾次手帕,又忽然松了手,那帕子便隨著風飄遠,最終落在了水面上,隨著水浪浮浮蕩蕩。

剩下的就看老安的了,若他沒有發現異常,她也只能在最後的關頭再想辦法。

房間裏眾人再次緊張起來,戒備的看著門口,生怕一會兒有人發瘋沖過來,拿她們其中的哪一個人祭刀,單夫人拉著幼清的手,緊緊握著,道:“宋太太,若是我死了,請你將這個交給我家大人,就說我死的時候一點都不苦,讓他好好活著,不必念著我。”她塞給幼清的是手上一直戴著的鐲子,那是她成親後,單超送給她的第一件首飾,這麽多年她一直未摘下來過。

“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幼清將鐲子又重新套在單夫人的手腕上,微笑道,“不到最後死的那一刻,我們都不知道事情會怎麽樣。”

單夫人抿唇,微微點了點頭,道:“說句黑心的話,這一次幸虧你也在這裏,若不然她們就是不殺我,我也要死在這裏。”

幼清看看張瀾又看看鄭夫人,視線落在小小的趙頌安身上,笑道:“這是我們大家的緣分!”

趙頌安好像感受到了大家緊張的情緒,癟著小嘴,哇的一下哭了起來,趙頌平緊緊抿著唇握著拳頭不說話。

似乎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就在這時門幼清聽到門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隨即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徐鄂快步跑了進來,一把就要去抓幼清的手,幼清微微避開,徐鄂急著道:“快走!”

“出了什麽事。”幼清凝眉看著徐鄂,徐鄂臉上是少有的認真和嚴肅,“方才太後娘娘派出去打探的人回來了,京城事情已經平息,我父親和所有五軍營的人都被抓了。”他說著一頓,盯著幼清,道,“最重要的是,我二哥……被粵安侯的殺了!”徐鄂心裏很痛,他和徐競是同胞兄弟,感情自然比和徐炙要好很多,現在突然的道這個消息,不但只是他們無路可去的悲涼,更有著失去親人的哀痛。

“徐二爺死了?”雖然幼清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驚了驚,她和張瀾對視一眼,又對徐鄂道,“三爺節哀順變。”

徐鄂現在滿心裏擔心幼清有危險,他急著道:“你快和我走。我身邊有個常隨自小水性很好,我讓她帶著你下河,他一定能護送你順利上岸的,等到了岸上你就快跑,找當地官衙的人救你。”這件事不是有人先回稟給太後,而是自後面的船傳過來的,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已經去不了福建了,這無疑會引起恐慌……接下來,幼清她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就算太後不殺這些人質,醪凡以及五軍營的人也會動手。

只有殺幾個人安定軍心,接下來該怎麽做才能有時間去考慮。

幼清看著徐鄂,即便是前一世,他也從未再他面前露出這樣的神色來,認真,嚴肅,沒有半點玩世不恭的樣子,甚至會通過自己的能力,推斷出她們現在的處境,她心頭微暖卻是搖頭道:“我若走了,張公公和單夫人他們怎麽辦!”反而激怒了太後,讓他們更危險。

“你別管我們。”單夫人急著道,“有機會走就走,更何況,太後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她不會這麽快就殺我們的。”她作為就想幼清跟著老安走了,能救一個是一個,能活一個是一個,總比大家死在一起要強。

幼清可以不管大皇子妃,可以不管鄭夫人,但是不能不顧單夫人,她堅定的和徐鄂道:“我走不了,現在只能見機行事。”

“你怎麽這麽固執。”徐鄂嘆氣,不由分說的拉著她道,“這事兒三爺我做主了,你必須走。”他硬拉著幼清出了門,對著外頭候著的常隨就道,“我把她交給你了,只要你還活著,就讓她給你救命的錢,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常隨噗通一聲在徐鄂面前跪了下來:“三爺……”

“少啰嗦。”徐鄂擺著手,道,“不過,你要想要錢要活命,就只有把她安全帶上岸,否則,你什麽都得不到!”

常隨應是,朝徐鄂磕了三個頭看了幼清一眼,鄭重的作了保證。

“走吧。”徐鄂回頭看看幼清,蹙眉道,“他們的死活我管不著,現在三爺的能力就只能保你平安了,你快走,走!”

幼清不知道說什麽,心裏的感覺如打翻了五味瓶,她從來沒有對徐鄂抱過任何一絲期盼和希望,即便是這幾天他細心照拂她,可想起前一世她還是要極力壓抑著心裏翻騰的厭惡,但是,就在此刻,那種感覺忽然淡了……

就在這時,一陣奔跑的淩亂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隨即許多人出現,數張弓在他們對面拉開,一支支黝黑的箭頭指著他們,幼清一怔,徐鄂立刻將她護在身後,望著醪凡就喝道:“醪凡,你好大的膽子,你想做什麽。”

“三爺,不是我想做什麽,而是你想做什麽。”醪凡目光似笑非笑,越過徐鄂落在幼清身上,“到這個時候,三爺還惦記著美人?你怎麽不想想自己的性命,自家的人的性命,竟會為了個女人,什麽都不顧!”

“這不關你的事。”徐鄂喝道,“老子想救誰就救誰,你還管不著!”

“哀家呢管不管的著你。”徐鄂話一落,忽然太後由謝嬤嬤扶著,緩緩的走了出來,徐鄂本能的往後縮了縮,太後就瞇著眼睛冷冷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哀家對你太失望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想著她,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為她我們才會變成今天,一無所有,顛沛流離!”

徐鄂才不管這些,他回道:“這些和她有什麽關系,她一個女子,即便做了什麽力量也羸弱,您若是殺她,不覺得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太後扶著謝嬤嬤失望的搖了搖頭,隨即和徐鄂道,“朝陽,這裏沒你什麽事,你若還念著我這個姑母,念著家裏人的性命,就給我過來!”

徐鄂回頭看看幼清,幼清和他道:“徐三爺回去吧,我自有主張!”她不想連累徐鄂。

“不行!”徐鄂道,“您要殺就殺其他人好了,方幼清不準殺!”

他知道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現在大家心裏都恐慌的很,連她都沒有辦法壓制,若不讓他們殺幾個人洩憤,接下來死的很可能就是她們,她可不想被自己的人反噬,是以,太後大怒緊緊攥著拳頭,這個時候,醪凡身後的侍衛以及五軍營的軍士就大喊道:“就是這些人害的我們無路可去,就是這些人斷了我們的退路,今日我們便就是死,也要拉著她們墊背!”

有人帶頭,所有人都被鼓動起來,醪凡舉著弓一步步逼近,冷笑著道:“徐三爺,你最好識時務點,這個時候,便是你,我也敢殺!”他帶著三千人追隨太後,最後只剩下這五六十人,他醪凡已經愧對兄弟,現在決不能再讓他們寒心。

太後的命是命,徐鄂的命是命,他所有的兄弟的命也是命!

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算個什麽東西。”徐鄂喝道,“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們誰都管不著。”他回過頭吩咐常隨,“帶她走!”

幼清緊緊蹙著眉,望著太後就道:“太後娘娘,追兵未到你們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您現在若將我們都殺了,等一日追兵上來,你們又當如何自保?”她說著一頓,又道,“還有,現在你們的人並不多,既然福建去不了,為什麽不立刻集思廣益想辦法尋求生路,反而在這裏窩裏鬥,豈不是自絕生路。”

太後當然也不想,可是眼下她必須平定了軍心才成。

“少廢話。”醪凡身後的屬下就嚷道,“我們是死是活都和你們沒有關系,反正這仇我們必須報。”他的話一落,就跟點火似的,群情又再次變的無法收拾,幼清上前一步,望著眾人,就道,“你們還沒死就想著報仇?我若是你們,就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行報仇之事。”一頓又道,“我若是你們,此刻就立刻各司其職全速往南方而去,先攻下一城一縣占地而居。不到最後,誰又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你們又怎麽知道你們一定沒有活路。”她的話落,眾人便露出深思的樣子來,幼清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現在殺了她們是解恨解氣,可是那又能改變什麽呢,只為洩憤而錯過最後自救的時機,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醪凡回頭去看自己的屬下,大家手裏擡著的弓便有些耷拉了下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自幼清身後的船側忽然平行駛來一艘船,船頭上除了立著一個女子,並沒有人,大家神情一頓朝那女子看去,隨即,就看到那女子朝著幼清喊道:“夫人,我們來救你!”她的話一落,就見她自手心中寒光一閃,一柄飛刀朝這邊飛射過來,醪凡反應很快,當即擡弓,箭若閃電似的射了出去,和那柄飛刀在空中相撞。

幼清只聽到叮咚一聲,一箭一刀相繼落入水中,她臉色冷若冰霜的望著對面船上的女子,隨即,她就看到老安跑了出來,一把拽過那個女子推搡在一邊。

是元瑤,她還真把這個女人忘記了。

元瑤的刀無異於是澆在火上的油,就在這幾息的功夫,原本松懈下來的對著她的弓箭,呼啦一下擡了起來,醪凡重新搭上箭譏誚著看著幼清,道:“宋太太好籌謀,原來不聲不響就已經聯系到人來救你了。想必昨晚水底的那些人就是他們吧。”

幼清緊緊抿著唇,心裏飛快的轉著。

“幼清。”單夫人站在房門口想要過來,幼清朝她幾不可聞的搖了搖頭,她擡頭朝醪凡看去,醪凡很怕她再次開口,當即手中的箭一脫,幼清就聽到呼嘯之聲響起,快若閃電直奔她而來。

幼清本能的朝後退了兩邊,轉身就要往河裏跳,她不會梟水下水就是死,可是有老安在她活下來的可能性比受醪凡一箭可能性要大。

容不得幼清多想,她翻身正準備落水,忽然,就聽到身後一聲悶哼傳來,她臉色一怔飛快的轉頭過來,就看到徐鄂一動不動的擋在了她的前面。

這一箭距離很近,醪凡又狠又準,是以,幼清站在徐鄂後面,都能看得見那穿胸而過的箭頭,黑黑的打磨的非常鋒利……

幼清沒動,就這麽看著徐鄂一點一點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她從來都相信徐鄂不會害她,但是她卻不相信,徐鄂會為了她而不顧生死,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看著平躺在地上,目光虛無的望著他的徐鄂。

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朝陽。”太後也沒有想到徐鄂會幫幼清擋一箭,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她上前一步,照著醪凡的臉就抽了過去,罵道,“混賬東西!”她再惱徐鄂,可他也是她徐家的骨血。

醪凡無動於衷,沈默的站在原地。

徐夫人沖了過來,一把將徐鄂抱在懷裏:“我的兒……”醪凡的劍射的很準,自左胸而出,甚至因為速度太快而沒有流多少血,幹幹凈凈的躺在那裏,徐夫人喊了幾聲,徐鄂都沒有反應,他直直的看著幼清,目光中露出期待。

徐夫人忽然擡頭,惡狠狠的盯著幼清,視線像是一條毒蛇,落在幼清的面上,幼清沒有去看她,而是慢慢的在徐鄂身邊蹲了下來,徐鄂擡起頭抓著她的手,顫抖著想說什麽,可嘴唇動了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幼清沈沈的一字一句道:“謝謝!”

徐鄂搖了搖頭,幼清問道:“你想說什麽。”她話落,徐夫人照著她的臉淬不及防的抽了過來,單夫人驚呼一聲跑了過來一把將徐夫人推開。

幼清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看也不看徐夫人,盯著徐鄂道:“你想說什麽。”

徐鄂的聲音很低,幼清彎腰將耳朵貼在他的唇邊,徐鄂斷斷續續的道:“……美……美人,若……若下輩子再遇到……你……你願意……不願意嫁給我?”

幼清看著他,微微一笑,在徐鄂的耳邊低聲道:“下輩子不知道,但是上輩子我們是夫妻!”

徐鄂一楞,忽然就笑了起來,笑的很難看,像隨意撕裂的棉布……可依舊攔不住在他的嘴角一點一點消失……

“朝陽。”徐夫人抱著徐鄂推著他,徐鄂闔著眼眸一動一動,徐夫人伏在他身上大哭起來。

醪凡等人重新搭了箭,指著幼清和單夫人,也指著對面越靠越近的船,仿若緊繃的弦在眾人對死亡而恐懼的撥動下,隨時會斷裂,而讓他們像個瘋子一樣,紅了眼睛,見人就殺!

醪凡知道,朝廷的追兵不遠了,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他們的死期也不遠了,說不定就在下一刻。

太後一看情形不對,立刻由謝嬤嬤扶著逃回了房裏,徐夫人也避在了一邊。

“殺!”醪凡一擺手,幼清最後看了一眼徐鄂,立刻拉著單夫人快步退回房裏,砰的一聲關了門,隨即門上就穿來叮叮咚咚的聲響,醪凡大怒,正打算踹門,就看到自己的屬下來報,“大人,後面的四艘船……船……”

醪凡聽著一頓,探著頭朝後面看去,就看到隨後的四艘船全部都是濃煙滾滾,船上的人紛紛往外逃,而等人逃出來便是一支支淩空而來如雨幕般的箭射過來,隨即噗通聲響不斷,那些人中箭之人悉數倒在了水裏或是沒入大火之中。

醪凡頓時紅了眼睛,他大怒,打算將人質悉數抓出來押在船頭,回頭一腳要去踹門,就在這時,一支箭飛射而來,速度之快宛若電閃雷鳴,噗嗤一聲沒在他踹門的腳踝上,他疼的悶哼一聲跌倒在地,砸在了徐鄂的屍體上,醪凡恍然回頭去看,就看到一艘船正以極快的速度往這邊靠近,而船頭上站著的人,正是宋弈!

他穿著一件深褐色細布道袍,明明眉目溫潤,可眼神卻冷的駭人,帶著濃濃的殺氣。

“殺!”醪凡原地翻身,繼續去撞門,這個時候能救他們的就是房裏的這些人質,在他的引呼之下,他的屬下手中的箭紛紛射出去,可就在那一瞬間不過眨眼的功夫,原本立在船頭的宋弈忽然不見了,醪凡四處目光四下搜索,忽然耳後一冷,他立刻大呼一聲,拍地一躍而起,抽了劍回身去擋,就聽到鐺的一聲,他的劍險險的擋住了宋弈的長劍!

他沒有想到,宋弈一介文官竟然會武功。

醪凡武藝本不如宋弈,腿又受了傷,不過兩個回合,便不得不得往後逃去……阿古帶著人上了船,隨即鄭轅的船也從另外一邊靠了過來!

幼清靠在門上,眼角微紅,徐鄂的死是她想不到也不願意看到的,就算這一世做不了夫妻,他也希望他像前一世那樣逍遙自在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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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們的三爺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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