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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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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方氏等薛鎮揚到家,就將薛霭和趙芫一起請到了煙雲閣,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這件事。

方氏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有結果,為難的道:“這要是嫁過去,身邊也沒有個人照料指點,我不放心,更何況,她再聰明穩重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啊!”她是一百個不願意讓幼清今年就成親,原還想再留兩年的呢。

薛老太太眉頭緊緊蹙著,很為難的樣子,沈聲道:“我看這件事還是去問問親家舅爺的意思,若是他同意,那我們也不必硬留著,若是他不同意,這件事還要好好和宋九歌談一談。”總之,薛家是不能做這個惡人的,但若方明暉同意,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趙芫還不知道這件事,聽的驚訝的不得了,問方氏道:“娘,今兒郭老夫人來是商量婚期的?”

方氏點了點頭。

趙芫愕然,現在就嫁過去,也太早了點,她不由朝薛老太太看去,眼神中就少了一份敬重……幼清養在這裏不是一日兩日的了,就算不能把她當薛家的小姐看待,可也不必把事情推的這麽幹凈,就是她也明白幼清不能嫁,祖母卻還說出這種話來。

關心的並非是幼清,而是薛家的名聲。

趙芫頭一擡正要說話,薛霭已經當先開了口,道:“已入了夏,到明年的婚期也不過一年多些的時間,何故等不得。”望著方氏,“您再和郭老夫人商量商量。”

趙芫點著頭,覺得薛霭說的有道理。

“我下午聽著話就想回了,可是郭老夫人說的……”方氏很為難,她其實也覺得郭老夫人說的有道理,這件事若是放在別人家,她覺得沒有什麽,不圓房且又能照顧姑爺料理家事,小夫妻還能多些相處的機會,沒有不合適的,可是事情放在自家姑娘身上,她就遲疑和為難了,“要不然,讓宋大人住到我們家來?”在外院收拾間房來,給宋九歌住。

“這不好吧。”趙芫猶豫的道,“怕是宋大人不願意。”除非是那窮困的沒志氣的,要不然幾個男子願意住到女方家裏來,更何況,兩個人還沒成親……也不是沒有地方住。

她覺得最好的法子,就是給宋九歌送幾個仆婦過去,既然郭老夫人是覺得宋九歌一個人沒有照顧,那就送幾個人去照料唄。

但是,幾個仆婦,宋九歌不會自己買啊,何故讓他們送。

趙芫又覺得這個不好,暗自搖著頭。

“老爺。”方氏朝一直未說話的薛鎮揚看去,問道,“您說怎麽辦!”

薛鎮揚正端茶啜著,眉頭微蹙有心事的樣子,聞言他放了茶盅,沈聲道:“今天,郭大人也問了我婚期的事,還戲言近幾個月因魯直的事鬧的頭疼,辦幾件喜事大家熱鬧熱鬧也是大好的事。”魯直去年押解進京的,在大理寺關了近一個月後,等過了年開審的,朝中彈劾的奏疏雨點似的數都數不過來,可因魯直是嚴安的門生,大家做事不免多了幾分謹慎,是以,直到這兩天才將他的罪責定了下來,可也只是個玩忽職守不作為的罪名,秋後充軍,流千裏,家眷不問罪。

薛霭直皺眉。

很明顯,郭衍的意思和郭老夫人是一樣的,都覺得婚事應該提前操辦!

“這件事九歌是什麽意思。”薛鎮揚朝方氏看去,方氏搖搖頭,回道,“妾身沒有問九歌,只是郭老夫人既然能來說這些話,又事關自己的終身大事,九歌不可能一無所知的。”也就是說,宋九歌肯定是知道的。

“還是問問他的意思吧。”薛鎮揚看了看時間,回頭對薛霭吩咐道,“你遣個人跑一趟,現在時間還早,請九歌過來。”

薛霭頷首派了澄泥去請宋九歌過來。

“無論是什麽結果,子修那邊肯定是要說一聲。”薛鎮揚緩緩而道,“幼清那邊也要問問她的意思,這門婚事是她自己的拿的主意,現在到底要怎麽做,想必她心裏也有打算的,若是她不同意,這件事我來去和郭大人說。”

方氏點點頭:“我去問吧!”她嘆了口氣站起來,又看著趙芫,“你是長嫂,隨我一起來吧。”

趙芫看了眼薛霭,起身應是,跟著方氏出了門。

薛鎮揚就暫時放下宋弈和幼清的婚事,和薛老太太說起薛鎮弘的事情來。

方氏一路到青嵐苑,幼清已經得了信在門口迎她們,引著婆媳二人進了暖閣,按長幼落座,方氏嘆了口氣直道來意:“……今天郭老夫人來過了。”她將郭老夫人的話說了一遍,“我是不願意,你年紀太小,我怕你吃虧。但換個角度去想,既是定了親,九歌和我們也是一家人,以前他過的怎麽樣輪不到我們操心,可如今卻是不同,他過的不好,我瞧著心裏也難受。”話落望著幼清,“你姑父請了九歌來,我這邊也來問問你的意思,提前嫁過去……你可有願意。”說著已經紅了眼睛。

幼清心頭一酸,她和宋弈盤算著怎麽才能早點成親的時候,自始自終都沒有考慮過姑母的感受,她們親如母女,姑母肯定舍不得,更何況在姑母看來,她年紀小許多事都不懂,若是……將來傷的還是自己的身子。

“姑母。”幼清走過去在方氏身邊坐下來,挽著她的胳膊,低聲道,“不瞞您說,這件事其實是我和宋大人商量過的。”

方氏聞言一楞,趙芫已經跳了起來,問道:“你和宋大人商量過的,為什麽?!”

“這件事說來話長。”幼清怕趙芫知道了害怕,方氏會胡思亂想,就望著兩人誠懇的道,“你們擔心的事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放心吧!”

方氏立刻就想到了舞弊案平反的事,她什麽事都會和薛鎮揚說,唯獨這件事她一直沒敢開口,如今聽幼清說她立刻就想道了,輕聲問道:“是不是為了兄長的事?”

幼清幾不可聞的點點頭,道:“若非為了這件事,我真的打算在您身邊待一輩子,誰也不想嫁。”

“真是傻丫頭。”方氏望著幼清,心疼不已,“你可不能委屈自己,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啊。”

幼清沒覺得委屈自己,只是要和宋弈成親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罷了,對於她來說,最後到底嫁給誰並不重要,現在人換成了宋弈,她反而覺得松了口氣,至少,在許多事情上宋弈都比別人優秀。

趙芫就想到了幼清莫不是因為薛霭和她的緣故?怕她多心?可是又覺得幼清坦蕩蕩的不是這樣的,她聽的雲裏霧裏的,望著幼清,問道:“什麽委屈自己?娘,幼清,你們在說什麽?”

這畢竟是幼清的私事,趙芫雖不是外人,可畢竟是嫂子,她不想讓趙芫對幼清有什麽別的看法,便笑著道:“她是擔心你父親被上峰為難,畢竟是郭老夫人開的這個口,不給她老人家面子,怕說不過去。”

趙芫哦了一聲,原來如此的道:“郭老夫人我看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把話說清楚就是了,更何況,成親的畢竟還是宋大人和幼清!”

方氏揣著心事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這邊,薛鎮揚薛霭以及宋弈在外書房落座,小廝上了茶,薛鎮揚問起行人司的事情來:“官升一級事情也多,做的可還順手?”

“事情到沒有不同。”宋弈微笑著回道,“只是閑暇時間少了一些,聖上召了幾次,到耽擱了許多事。”

行人司走動,自然以皇命為先,薛鎮揚理解的點點頭,道:“聽說你同意成親後住在三井坊,還在那邊種了樹?”

“是,離休德的宅子近,往後我若不在家時,幼清也能串門有個做伴的,不至於太清冷。”他說的從善如流,薛鎮揚看在眼裏暗暗點頭,他原是擔心宋弈不肯住在三井坊,怕屈了他男子漢的自尊,如今瞧著他並沒有介意,可見是個心胸豁達的人,“你想的不錯,她姑母當初置辦宅子時就是如此打算的,姐妹三人能相互有個照料!”

宋弈頷首附和。

“成親的事。”薛鎮揚頓了頓望著宋弈,也不拐彎抹角,“郭老夫人已經過來提過了,她的意思,將婚事放在七月,正好天氣也涼爽下來,辦喜事也合適,只是幼清姑母覺得她年紀小,怕是照顧不好自己也照顧不好你,有些猶豫。”

宋弈聽著,顯得很認真的樣子,薛鎮揚很滿意,又道:“將婚期提前的事是你的意思?”

“我當初來京城時曾拜在郭大人門下,蒙老夫人擡愛,這些年對我關心備至。婚期的事是郭老夫人的意思,但她也問過我。”他微微笑著,目光誠摯而清亮,“因小侄家中沒有長輩主持,伯母猶豫在情理之中,好在,我們住的地方離休德近,幼清和大姑奶奶感情親厚,她是長姐更如同長輩,若屆時我們有不懂之處,也可以請她指點一二,再者,我還要求伯母借調一兩個得用老道的仆婦,家中有這樣的人坐鎮,也不至於讓我們慌了手腳。”

原來他把什麽都考慮到了,薛鎮揚看了眼薛霭,薛霭擰了眉頭沒有說話。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薛鎮揚微微頷首,宋弈這個人熟悉好很好相處,但他卻也知道宋弈為人還是很清高的,有清流之範,他現在能將自己的姿態擺的這麽低,又是請琴兒和休德夫婦指點,又求方氏借調老道的仆婦,對於男子來說,已是非常的有誠意了。

薛鎮揚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了,若是幼清同意,這事兒就可以定下了,至於方明暉那邊,他在信中已經提過婚事讓幼清自己拿主意,到不必多慮。

宋弈低頭喝茶,眉梢飛揚嘴角勾出愉悅的弧度。

“老爺!”方氏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來,薛霭起身去開門,方氏笑著走了進來,宋弈向她行禮,方氏擺著手道,“在家裏不用這麽客氣,快坐吧。”

宋弈還是等方氏落座後他才坐下,方氏問道:“晚膳用了沒有?”

“來的路上隨意用了一些。”宋弈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方氏聽著一楞,道,“吃的什麽,怎麽能隨便敷衍糊弄,身體可是自己的,長此以往會傷著身體的。”男子就是男子,不論年歲大小性子如何在生活自理上,總歸馬虎的。

確實讓人不放心那。

方氏嘆了口氣,對宋弈道:“現在晚了,廚房估摸著也熄火了,我讓他們給你煮碗面吧,你再吃些,別餓壞了身子。”話落,也不等宋弈點頭,就吩咐陸媽媽親自去辦。

宋弈露出感激的樣子,朝方氏道:“令伯母費心了。”

“不必如此。”方氏說完又去看薛鎮揚,低聲道,“老爺,我看婚期就提前了吧,幼清雖小可做事有板有眼,雖不敢說能有多周到,可總能讓九歌回去吃口熱的飯,穿件幹凈衣裳,九歌也細心周到,兩人這樣多相處些日子也是好的。”

薛鎮揚看向方氏,方氏朝他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薛鎮揚就明白了方氏的話,不再說什麽。

宋弈在方氏的監督下吃了一碗面條,露出意猶未盡的樣子,笑道:“還是家中的飯菜可口。”

方氏滿臉的笑容,之前的憂慮也徹底打消了。

薛霭起身告辭:“那我先回去了,明早還有事。”說完朝宋弈抱了抱拳抽身出了書房。

宋弈望著薛霭快步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薛霭大步走在花園之中,五月的風落在身上非但沒有令他涼爽,反而更加覺得燥熱,他有些煩躁的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他回神過來時人已經到了自己院子外面。

院子裏亮著燈,丫頭仆婦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做著事,暖黃的燈光映在窗戶上,他一眼就認出那個坐的是趙芫的身影,似乎正托著下巴想著什麽,聚精會神的很久都沒有動彈。

薛霭閉上了眼睛,過了一刻再睜開,眼中的煩躁已經恢覆清明,他擡腳進了院子,院子裏的丫頭仆婦紛紛躬身行禮,薛霭上了臺階……門簾子唰的一下掀開,趙芫像只小鳥一樣飛撲了出來,滿心歡喜的看著他:“薛季行,你回來了啊。”

不過一個時辰沒見而已,可在趙芫這裏,仿佛隔了三秋一般,眼中皆是是欣喜和期待。

薛霭被她的情緒感染,眼中溢出溫暖,點頭道:“回來了。”趙芫已笑著拐了他的手,拖著他進去,“你快來,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夫妻兩人坐了下來,趙芫就指著桌子上堆著的七八個打開的匣子和薛霭道:“幼清要成親,你說我送哪個好呢。”

薛霭才看到匣子裏都是些女子的首飾,有一枝赤金的錦雞羽尾的華勝,富貴華麗,還有墜著金剛石的項圈……他楞住,看向趙芫。

趙芫紅了臉道:“這些都是我陪嫁裏比較好的,我打算送幼清一個,再給二妹留一個,我沒有什麽好東西了,就只有這些還算拿的出手!”這些東西還是她娘從自己的陪嫁裏貼給她的,她們家早就沒落了,一些好東西都充公了,剩下的在分家時也都分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薛霭心莫名的軟了下來,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趙芫坐,待她落座他柔聲道:“這些是你的東西,你仔細留著,給兩個妹妹的添箱我會去準備,到時候你拿去給他們就好了。”趙家的家底他多少知道一些,趙芫能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和他說這番露家底的話,可見她的率真和單純。

畢竟他們才成親。

“薛季行!”趙芫眼角微紅,撲在薛霭身上抱著他的腰,“你對我真好!”

薛霭驚了一下,僵硬的坐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卻不沒有將趙芫推開。

宋弈從薛家離開,閑庭漫步的走在快要宵禁的街道上,街面上已是人流稀落,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腳步飛快的走著,他負著手不知在想什麽,神色非常愉悅,江淮跟著他身後不遠處只覺得頭皮發麻……

爺這是怎麽了,他過午不食的規矩定了很多年,即便和同僚去吃酒,也只是吃酒而已,甚少會動筷子,如今倒好,竟大晚上的又吃了面條……

薛太太還那麽心疼的樣子。

江淮一楞,朝宋弈的的背影撇了一眼,心頭頓時明白過來,爺難道是故意如此?

有這個可能,他仿佛知道了什麽秘密似的,心情也得意起來。

幼清漫無目的的翻著書,看了半天卻是一個字沒看進去,忍不住翻身坐起來給方明暉寫信,將她這些日子的事情零零總總的告訴他,又說起婚期提前的事……在很多事情上,她和宋弈似乎也很像啊,她自小沒有母親,而宋弈呢……成親那麽大的事情,就算他沒有父母,可族人也該出面,可到目前為止,她是一次也沒有聽人提起過。

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姐。”綠珠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甩的門簾子叮當直響,幼清嘆氣,放了筆望著她,挑眉道,“什麽事?”

綠珠指著外頭,道:“路……路大哥和胡泉回來了。”

“回來了?”幼清騰的一下站起來,問道,“人呢,在哪裏,快讓他們進來。”

綠珠擺著手:“他們這會兒去智袖院了,大老爺喊他們去問話了,奴婢現在去智袖院門口等著,等他們出來就將他們帶過來。”綠珠說完重新出了門,幼清則重新換了衣裳高興的在院子裏等著,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她就聽到院外路大勇和胡泉說話的聲音。

“小姐!”路大勇步履極快的進了院子,和胡泉二人咚的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小姐!”

路大勇還算鎮定,胡泉歷經了生死,頓時紅了眼睛。

“快起來。”幼清讓全婆子扶著兩人起來,幼清望著路大勇,這一去半年,路大勇皮膚曬的黒粗了些,但眉宇間那股自信卻像是陳年的酒,有種俠士般的氣概。胡泉也長高了,褪了青澀,不像是一個宅子裏打滾的小廝,倒像是個跑江湖生意人,處處透著精明。

“去宴席室裏坐著說話。”幼清引著兩人進了宴席室,讓采芩和綠珠上了茶,路大勇迫不及待的將卷宗拿出來給幼清,“小姐,這是盧恩充當年的筆墨,您看看。”

是用塊油布包著的,她拆開來,裏面便露出幾十張大小不一,紙張不同,墨汁不同甚至連字跡也有略有區別的詩詞或是檄文,幼清匆匆瀏覽了一遍,有的文字生疏詞句不通,有的雖看上去不錯,但和時下傳看的科舉試卷上做出的文章不能相比,她並不是很懂這些,但卻覺得盧恩充除了正楷小字寫的很清秀俊逸外,文章作的確實一般!

“張先生小人並沒有帶回京城,而是安排他暫時住在懷柔。”路大勇和幼清解釋,“張先生想明年參加春闈,也正缺一處清凈的地方讀書,他能住在懷柔倒也樂意。”

幼清頷首,問道:“你們其後有沒有找到盧恩充的家人?”

“沒有。”路大勇搖頭道,“四下打聽了很久,也去了幾處,但經核實都不是盧恩充的父母兄長,後來我和胡泉見出來時間較長,張先生也處理好手邊的事,便啟程回來了。”

找不到也無妨,有這些東西足夠讓世人產生懷疑了,雖說律法無情,但古往今來因謠言和群眾的質疑而影響律法的事也不是沒有,所以,她有信心把這件事鬧至天聽,讓世人知道當年的宋閣老是冤枉的,所謂的宋黨也是被人汙垢,在他們身上定的罪戴的帽子也是有心人為之。

更何況,她現在有宋弈幫忙,他在朝堂走動,無論是辦事還是消息都要比她靈活許多。

幼清高興的讓采芩將東西收起來,望著路大勇和胡泉道:“這一趟真的辛苦你們了,還經歷了生死!”路大勇笑了起來,“小人沒什麽,就是胡泉,九死一生讓他吃苦了。”

胡泉擺著手:“為小姐辦事受點苦是應該的,更何況我托小姐的福也好好的回來了,這些都是閱歷,我可有和他們吹談一番呢。”他說著一頓,又道,“還有一路上的見聞和經歷,若非走這一趟,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的。”

幼清欣慰,笑著道遞給胡泉一個荷包:“一年不在家中你老子和娘也急的不得了,家裏少了你這麽個勞力,也少了人幫襯,這些錢你拿回去,是留著將來娶媳婦,還是補身子都隨你支配。”

胡泉驚的站起來:“小姐,我走之前您就給了我銀子的,我也沒為您做什麽,小人實在慚愧!”又紅著臉道,“小人年紀還小,也不想這麽早成親,所以……所以現在用不上錢。”

幼清把錢給路大勇朝他大了顏色,路大勇接了過來一把塞進胡泉的懷裏:“小姐給的你就拿著,不是還要給周姑娘買身衣裳嗎,你有錢嗎。”

胡泉難得的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幼清一楞,不明白路大勇的意思,倒是想起周芳來:“你們回來了,她人呢,怎麽沒有一起。”

“周姑娘說她要去辦點事,太晚就不回來了,明天一早就進府,讓小人給您帶個話,沒想到小人一激動竟給忘了。”胡泉忙著解釋,“她好像很著急的樣子,約莫是要緊事。”

應該去給宋弈回話了,幼清不再計較這些,頷首道:“路大哥去陜西後,你隨著周芳在臨清養傷?都是她照顧你的嗎。”

“是!”胡泉回道,“若非周姑娘,我這條小命怕真要交給閻王了,我倒是沒什麽,讓小姐白擔心一場是真的過意不去。”他微微一頓,又道,“小人……小人在路上因為暈車,吐了好幾次,還將周姑娘的裙子弄臟了,實在不好意思,所以就想攢錢給她買幾條裙子。”

幼清眉梢一挑,微微笑道:“那你可要細細挑才好。”

胡泉紅著臉點頭,又看看路大勇,他知道路大勇約莫還有舅老爺的事情要和幼清說,便道:“小人還沒有回家,我爹也不知道我回來了,我想回去看看。”

幼清點點頭:“去吧。”又對綠珠道,“送胡泉出去。”

綠珠陪著胡泉出去,路大勇就說起延綏的事情來:“老爺住的地方翻新過,地龍也暖和的很,冬天一連下了好幾場雪,老爺都沒有冷著凍著。”又道,“小人到的時候已經快過年了,老爺家裏頭的年貨也備齊了,兩個竈上婆子也周到的很,一個護衛我也見到了,不但武藝不錯,為人也是老實守成的。”

這些都是宋弈去的那一趟安排的,幼清沒有說話,路大勇又道:“小人在那邊住了三個月,每天陪著老爺出入,他早上卯時出門去學館,午時就放官後再去衛所做賬房的事,統計算賬雖有些繁瑣,但老爺做的也很得心應手。幾個同僚對他也很尊敬。”

父親是有才能的,當初剛到延平時,前一任的馬大人留了一堆爛攤子,甚至有衙役聚眾在衙門口鬧事,父親到後不分晝夜的將案件審理出來,有整頓了衙役,不過三個月,就將延平府衙煥然一新。

“你沒和父親說我們在做什麽吧?”幼清望著路大勇,路大勇回道,“沒有,老爺說宋大人已經不在了,當年的事情也過去了,他命中該如此他也不怪任何人,就這麽在延綏老死下去,也沒有什麽不好,小人一聽他這麽說,就半句不敢提翻案的事了。”

幼清松了口氣,頷首道:“父親是怕他的情緒影響到你,不說最好,等事成後他自然就知道了。”

路大勇點頭應是,想起回來的時候聽到的婚事,問道:“……他們說您定親了,還是和宋大人?”

“嗯。”幼清不瞞路大勇,回道,“今天還在討論婚期的事情,可能七八月就要出閣,到時候你是想和我一起過去,還是留在這裏?”

這個問題不用考慮,路大勇答道:“若是那邊的宅子好安置我們,那小人肯定是想跟著您去的,哪怕給您趕車小人也高興,若是不方便,那小人就繼續留在這裏,您有什麽事就派人回來說一聲。”

沒什麽好安排不好安排的,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規矩,小家庭有家庭的隨意,她笑道:“那你就跟著我過去,我會去和姑母說。還有胡泉那邊,你也問問,若是願意,他們一家子跟著去,到時候他們是想去鋪子裏做事,還是想去打理莊子,任由他們挑選!”

路大勇點著頭,心裏卻忍不住好奇,他走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姐怎麽會和宋大人定親了呢。

一會兒他要好好問問塵泥。

揣著心事路大勇去了外院,幼清則心情愉快的梳洗坐在床上,又將盧恩充的詩詞拿出來讀了讀,其中有幾首她覺得還不錯,雖內涵不深但卻朗朗上口,但有的卻顯得生澀難讀,意思也模糊的很。

“等有機會給宋大人看看。”她把東西包起來讓采芩放好,踏踏實實的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安穩覺。

五月二十,郭老夫人正式上門請期,也將宋弈擬出的禮單交給了薛老太太,薛老太太漫不經心的翻開來看,頓時目瞪口呆……當時祝休德娶薛思琴時是三十二擡的聘禮,這其中還有些是方氏私下裏貼進去的,一來是給祝休德充門面,但裏頭有什麽東西,禮單她是看過的也都心知肚明。二來也是擡自家女兒的身份,而薛思琴陪嫁則是三十六擡,至於方氏私下裏貼進去多少她是不知道。

她一直以為宋弈的家世和祝士林不相上下,他們不在乎銀子不銀子的事,所以在這些事從來不計較,她聽郭老夫人說三十二擡也沒有多想,畢竟一家的姐妹,能不越過就不越過,可是這禮單上的東西都是怎麽回事。

什麽長沙窯的紅地綠彩獅子戲球寶瓶四對,什麽定窯的白釉青花松鹿紋碗六套,革絲十六匹,妝花緞正紅,芙蓉四色各十六匹……這些東西她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手筆的一次拿出這麽多來。

這個宋九歌到底什麽來路,一個月俸祿幾十擔米賃著宅子住的七品文官,竟能拿出這麽多的東西來娶媳婦?

他的家世也不出眾啊。

莫不又是方氏私下裏貼的吧?可方氏也不至於這麽大手筆的貼,當初祝休德可沒有這些東西,想到這裏薛老太太朝方氏看去,方氏也正暗暗心驚朝她搖了搖頭。

雖只是三十二臺,可這是實打實的三十二擡啊。

方氏暗暗算著幼清的陪嫁,算著再添些東西進去。

“日期的事……”薛老太太不想叫郭老夫人看出來,收了禮單,笑道,“定在七月十八,是不是太近了些?”

郭老夫人來了幾趟,早就知道薛家這位老太太是什麽人,頓時不軟不硬的道,“既是提前了,索性就早些,不是說三井坊那邊的家具三月就送去了嗎,這些大件都備齊了,小的東西想必薛太太也準備的差不多了,若是有些急的不夠添的,你們和我說,剩下的我來想辦法叫人淘籮去。”像一些鏡子,手爐啊,當下人成親都願意定些時興的,但有的時候臨時去買卻又不好搜羅,就想要人面手段了。

“不用,不用。”方氏哪敢勞駕郭老夫人,“不瞞您說,當初給她們大家備嫁妝時,我就一樣備了四份,家裏四個女兒,一個不落,如今只要點算出來一一裝點著再額外添補一些,就成了。”現在是五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約莫是來得及的。

方氏不由暗暗嘆氣,若是別的人做媒她還能不軟不硬的頂一句,可郭老夫人坐在這裏,她就是有苦也訴不出來。

郭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好。日子就定在這一天了,嫁衣我也早就和文繡坊打了招呼,七月初你們派人去取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方氏就生出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等送走郭老夫人,薛老太太就拉了臉和方氏道:“嫁衣你怎麽不事先安排周到,竟讓她去打招呼,這算個是沒事兒,傳出去別人還以為致遠怎麽苛待這個表侄女。”

方氏哭笑不得,只得和陸媽媽連著幾天將幼清的嫁妝清算出來,又派著人四處添補東西,京城尋不到甚至還去了真定永平去找,還找到薛鎮弘在江南尋了幾匹那邊新出的杭綢。

腳不沾地的忙到七月頭,才堪堪將三十六擡的嫁妝準備齊全,她松了口氣搖著扇子和陸媽媽訴苦:“還好天氣漸漸涼爽下來,要是他們把婚期定在六月,我們豈不是要頂著大太陽送幼清出閣。”這家裏宴請,上午做的菜到下午味道就變了。

“可見宋大人是真的著急,聽說他這段時間也忙的很,身邊也沒個幫襯的,吩咐自己的常隨東奔西走的備東西。”幾個男人懂什麽,陸媽媽笑道,“咱們好歹一家子人在忙,總算是輕松些。”又道,“這一回連著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嫁妝也備好了,將來也輕松些了。”薛鎮世不管這個女兒了,薛老太太又將她養在自己身邊,到時候婚事只怕還要她們操心。

索性一起置辦了,那孩子也是可憐的,方氏靠在大迎枕上籲了口氣,問道:“幼清在做什麽?”

“一早上和二小姐去三井坊了,豪哥七月底辦百日宴,親家太太也要到,方表小姐說是去幫大小姐照顧豪哥!”陸媽媽說著給方氏斟了杯茶,方氏笑著道,“瞧我,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本卷完》

------題外話------

明天就進入第二卷了,話說,不知不覺已經八十幾萬字了,開文也有好幾個月了,時間過的太快了……

明天大婚!

ps:我周一出去旅游,一周的時間,我不會斷更,但是因為碼字速度太慢,實在是存不了稿子,所以我只能每天淩晨爬起來寫,寫多少算多少,還請諒解。

最後,祝大家端午安康,多吃點粽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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