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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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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宋弈!

幼清也是滿臉的驚訝,他不是失蹤了嗎,怎麽又突然出現了,他這會兒來做什麽,看熱鬧的?

幼清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催著采芩:“楞著做什麽,去請馬總管!”

采芩哦一聲,提著裙子從後門出去。----

“宋大人怎麽也來了。”薛思琪很興奮的拉著幼清坐下來,打量著幼清,“他不會也是來……”求親的吧。

幼清深吸了口氣打斷薛思琪的話:“別胡說。”宋弈怎麽來求親,他這樣的人若說他對哪個女子動了心,她都不相信,“姐夫不是說了嗎,他是有婚約的!”就算他沒有婚約,宋弈也不可能與她求親,他們雖不像以前劍拔弩張,可離男女之情還差的遠呢。

薛思琪哦了一聲,托著下巴開始打量著外面,宋弈正站在門口,身影在清晨和煦的日光下拉的很長,清清淡淡的落在地面,他笑的玉郎風輕,容貌也是無可挑剔的精致俊美,可她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來的目的不止是看熱鬧的。

“薛伯母!”宋弈朝方氏行禮,方氏莫名的松了口氣,高興的道,“宋大人來了,快坐!”有與求親之事不相幹的人來了,徐鄂總該收斂了一些了吧。

宋弈笑著應是,又朝鄭轅和徐鄂拱了拱手,微笑著道:“鄭六爺和徐三爺在做什麽,說的這麽熱鬧。”話落,他走過來行雲流水般在徐鄂隔壁的椅子上落座。

徐鄂一楞,頓時眼睛一亮,挑著眉笑著回宋弈的禮:“宋大人,幸會,幸會!”就很熟悉似的坐了下來,“我正和鄭六爺在說些事情,他脾氣不好,一言不合竟是要在人家動手,太不像話了。”

鄭轅根本不在乎徐鄂說的什麽,視線落在宋弈身上,宋九歌是什麽意思,他不是趁著聖上煉丹請了一個多月的假辦事去了嗎,許多人都在傳他是回鄉成親,怎麽現在回來了,而且還正好在這個時間到薛府來。

他下意識的就朝隔扇裏頭看去,裏面隱隱綽綽的兩個女子的身影。

方幼清又重新坐了下來。

鄭轅眉頭皺的更緊,朝宋弈抱了抱拳,轉身在對面坐下,方才鬧哄哄的場面總算停了下來!

方氏長呼了口氣,端茶喝了口。

小芽兒給宋弈上了茶,宋弈微微頷首,轉目和方氏道:“前些日子出了趟遠門,帶了些土儀,小侄已讓人擡進來。”又和陸媽媽道,“還勞媽媽安排一下。”

“你太客氣了。”方氏笑著看了眼陸媽媽點了點頭,又問宋弈,“你是回鄉了,怎麽去這麽久?”其實這話不該問,可是他一心想要把方才的尷尬氣氛沖淡,所以就順著宋弈的話往下問,根本沒有多考慮。

“去了一趟西北,那邊正下雪,所以來回路上耽誤了一些。”宋弈笑著說完,方氏一楞,問道,“我也聽說下雪了,你去的時候雪大不大,百姓的收成有沒有受到影響,沒有成災吧。”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薛鎮揚的聲音傳了進來,“什麽收成?”

“老爺!”方氏見到薛鎮揚高興的迎了過去行禮,薛鎮揚微微頷首,又和房裏的三位年輕人各自打招呼,鄭轅來他不意外,徐鄂的事他在路上就已經聽到了,到是宋弈讓他很意外,不由道,“宋大人今日剛到?”

“是!”宋弈溫潤有禮,“去了西北,方才伯母正在詢問西北的災情。”

“哦?”薛鎮揚在主位坐下來,也示意鄭轅和徐鄂坐,問宋弈道,“今年西北下雪比往年都要早一個月,你此去可有見聞?”

“雪勢不小。”宋弈語有隱憂,“沿途冬麥才播種,卻已經被凍死在田中,怕是明年又是一個饑荒年。”

方氏聞言心裏開始擔心方明暉,不安的問道:“那關外也下雪了吧,往年只要雪下的早,韃子們沒了吃食就會想盡辦法進關搶奪糧食,今年會不會出現這種事。你去延綏了嗎,那邊可有什麽準備沒有。”

“延綏同樣如此,城裏城外情勢不容樂觀。”宋弈很耐心的回著方氏的話,視線一轉又去看鄭轅,“至於準備,小侄並不知道,這事兒恐怕要問鄭都督了。”

鄭轅任右軍督都,陜西衛司在他統轄之內。

鄭轅神色不明的打量了眼宋弈,和方氏回道:“月初朝廷對各都司已經下達了手諭,做了安排,您不必擔心。”

“原來是這樣。”方氏放了心,笑道,“讓你們見笑了,家兄在延綏,又正是關口,我難免多慮了一些。”

鄭轅就道:“韃子往年進犯也並無得益,更何況今年各衛所早有防範,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話落,望向宋弈,“倒是宋大人,為何突然去延綏?”

鄭轅的話一出,薛鎮揚也接著問道:“延綏甚遠,你此去不過月餘,路上順利?”普通人去一趟陜西來回至少近三個月,除非快馬加鞭月餘能跑個來回,可這樣一來人難免受苦也難以消受,他奇怪的看著宋弈,什麽重要的事情,讓他在這麽短的時間難為自己趕了個來回。

幼清在裏頭也是一楞,眉頭微蹙的望著宋弈,沒想到他去延綏了,她不由想起來上個月他曾問自己有沒有什麽東西要送去延綏的,難道那時候他已經準備過去了?他為什麽要去延綏,還這麽趕著路。

“為一些私事。”宋弈雲淡風輕的樣子,笑道,“路上倒也順利。”就好像只是出了一趟京城,而非日夜趕路。

大家都楞了楞,就看到宋弈自袖中拿了一封信出來,遞給薛鎮揚:“在延綏見到了方大人,他讓我將此信交予伯父伯母!”

“你見到我兄長了。”不等薛鎮揚說話,方氏已經高興的站了起來,期待的看著宋弈,問道,“他怎麽樣,過的好不好,人瘦了沒有,在那邊苦不苦,房裏可有地龍,冷不冷?”她有許多的問題要問,一時間卻都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宋弈微微笑著,回道:“方大人很好,房間裏有地龍,每月也有月例,雖有些拮據但在那苦寒之處,相比窮苦之人倒也還算過得去。”

方氏紅了眼眶,激動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薛鎮揚卻覺得奇怪,宋弈好好的去了一趟延綏,還見到了方子修,他是特意去的還是順道?心裏想著他拆了信,速度極快的掃了一遍,緊接著又仿佛不相信似的又重頭看了一遍,繼而驚訝的看著宋弈。

宋弈喝著茶,面無異色。

薛鎮揚卻收了信面色古怪的站起來,招呼著宋弈:“你隨我來。”話落他自己已起身往外走,宋弈朝方氏、鄭轅以及徐鄂微微頷首跟著薛鎮揚出了門。

兩人在花廳外的小徑上說話,裏面聽不清,但卻能看到薛鎮揚面色有些凝重,而宋弈始終微微笑著,很尊敬的答著薛鎮揚的話。

鄭轅打量著兩人,眉頭微擰,宋九歌到底來做什麽,他是什麽目的?

徐鄂有些不耐煩,他原本還以為宋九歌一進來就對他示好,坐在自己身邊,是來幫自己的,沒想到他一來就岔開了話題,大家還都圍著他的話題說著話,沒人再提婚事。

他今天來不是來聽他們和宋弈話家常的。

“薛太太。”徐鄂準備舊事重提,“正如方才所言,只要您同意將方小姐許給我,將來我一定全心全意待她,許她榮華富貴,許她安定的生活,只要他高興就是錦鄉侯的中饋,我也能要過來給她。”

方氏一聽徐鄂說話就頭疼,她打著哈哈府衙的道:“徐三爺,此事並非小事,我還要和老爺商量。再說,婚姻對於女兒家來說如同再生再造,還你諒解我們不敢隨意答應你的苦衷。”

徐鄂點著頭,就道:“您放心好了,許給我肯定比許給鄭孜勤好,您問問他,他能許下什麽樣的承諾。”鄭家那麽多人住在一起,事兒可不必他們家少,鄭轅又排行為六,還不是和他一樣不能承嗣。

饒是鄭轅再好的忍耐力,也被徐鄂激怒,他瞇著眼睛,視線像利箭一般的射向徐鄂,冷冷的道:“你若再胡言半句,我絕不會輕饒你。”

“心虛!”徐鄂昂著頭,下巴太的高高的,一副你耐我何的樣子……

鄭轅一面覺得宋弈來此的目的不單純,一面又對薛鎮揚突然請宋九歌出去好奇,他和徐鄂都在這裏,他卻請宋九歌但出去說話,這樣於理不合的事情薛鎮揚卻似完全沒有考慮到,信中說的什麽事情,讓薛鎮揚這樣失態呢,還和宋九歌有關。

另一面他對徐鄂實在是忍無可忍,對這樣的潑皮無賴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開不了口,可是在別人家中他又不得不顧忌,他氣的不得了,看著徐鄂決定不接他的話,只當沒有聽見。

隔扇之後,幼清也是連連驚訝,宋弈不但去延綏了,還見到了父親,父親還請他帶信回來,而姑父看過信之後竟然急匆匆的將宋弈請出去說話,可見信中的事不可對人言,宋弈和父親並不認識,父親怎麽會對剛剛認識的人這樣相信呢?

幼清想不明白的還有宋弈去延綏的目的,都說出門難,難的不僅僅是路程遠,而是路上太多的不確定和危險,他竟然就這麽輕飄飄的跑了千裏,還熱情的給父親送信!

她實在想不明白,迫切的想找宋弈問個清楚。

徐鄂見鄭轅不說話,心裏禁不住高興起來,開始笑著旁若無人的和方氏聊天:“當年的事已然過去,而福建倭寇作亂一案也都定了案情,方大人在這兩件事中都是無辜之人被牽連其中,以我看,想要營救方大人回來,不是沒有辦法!”

方氏本來沒聽徐鄂說話,可耳中一聽到他提到營救方明暉,就眼中一亮,問道:“徐三爺有何高見?”徐鄂再不靠譜,可他有個做太後的姑姑啊。

“此事雖不容易,但是我確實有辦法。”徐鄂真的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等聖上從祭臺下來,我便去求道聖旨,請聖上赦免方大人的罪,此事想起來很難,做起來卻要靠機緣,成敗各有五分把握。”

方氏覺得徐的這話沒有誇大其詞,高興的道:“真的?”話落,鄭轅已經皺眉厭惡的道,“徐三爺這般能耐,不如先去求太後娘娘罷,何必等聖上從祭臺下來。”舞弊案性質惡劣,若聖上能輕易赦免當年的罪臣,何等現在,宋墉的後輩早就出手了,想要救方明暉回來,在聖上手中肯定行不通,只有等將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才有可能。

徐鄂冷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就見薛鎮揚從外頭走了進來,而宋弈卻不曾跟他一起進來,徐鄂揚眉朝後看了看,只當宋弈說完了要說的話已經走了。

“宋大人呢。”方氏奇怪的朝後看了看,薛鎮揚道,“他有些事,稍後再來!”一雙長眉卻緊緊蹙著,似有心事,方氏看在眼中,心裏覺得蹊蹺。

鄭轅靜靜坐著,視線中就看到隔扇後頭有人輕輕的起身,隨後那人從後門出去。

是方幼清?鄭轅心頭一怔朝薛鎮揚看去!

方幼清是要去見宋九歌?他拿到宋九歌從延綏回來帶了有關方明暉不妥的消息,所以薛鎮揚才會如此鄭重,甚至讓方幼清出去和宋弈見面。

到底什麽事,鄭轅心中狐疑。

幼清聽到陸媽媽說薛鎮揚請她去見宋弈時微微一楞,問道:“姑父可說了什麽事?”難道是關於父親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陸媽媽低聲道,“你去問問宋大人吧,他人很好,肯定會知無不言的。”

幼清頷首,提著裙子輕手輕腳的從後門出去,繞道了花廳側面。

宋弈正負手站在撫廊下,神色淡淡的望著撫廊下正花開繁盛的桂花樹,不知在想著什麽……

“宋大人。”幼清快步走了過去,凝眉看著他,問道,“是不是我父親出了事?”

宋弈聞聲,轉過身來望著她,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如古舊的老琴有種令人心安的穩沈:“你父親很好!”

那就好,幼清神情頓時松懈下來,不是父親出事就好!

“你剛才說你見過我父親,現在那邊很冷了吧?他住的地方你去了沒有,條件如何寬敞不寬敞,衣衫夠不夠禦寒?雪勢對他出行可有影響?”父親是待罪之身,出門不可能有馬車或是轎攆,只能憑步行,若是雪勢太大他會不會吹著風染上風寒,鞋子浸水他有沒有人幫他多備一雙,衣衫潮了有沒有人給他漿洗晾曬?父親是讀書人,雖吃了不少苦,可畢竟是男子,在生活上依舊不會照顧自己。

只要想到這些,她心裏就提著緊著的難受。

“我給他留了侍衛。”宋弈雲淡風輕的說著,好像只是在說我請他吃了頓飯,“宅子也請人修葺了一番,裝了地龍按了取暖的爐子,只要不是颶風大約是沒有問題的。我連走前與榆林衛的幾位小旗打了招呼,若是有一日韃子進犯,他們會安排好你父親隨著他們的家眷一起南遷,你放心!”

幼清愕然,如果這番話是薛霭說的,她一點都不會驚訝,因為薛霭是父親的外甥,他孝敬照顧自己的舅舅那是天經地義,可宋弈不是啊,他和父親並不認識吧,為什麽做這些事?

“你?”幼清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你去延綏不是有事要辦嗎,做這些不會耽誤你的時間?”他來去一個月,真正在延綏的時間不會超過兩三日,把時間都耗在父親身上了,他豈不是白吃了一番苦頭。

“無妨的!”宋弈毫不在意的道,“此事很重要,所以,不耽誤時間。”

幼清皺眉,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打量著宋弈。

他到底想做什麽。

宋弈也打量著她,月餘不見她似乎個子又長高了一點,眉宇間隱隱顯露著自信,沈著,從容,淡然……好像經歷了世間百態一般,竟有種常人不曾經歷和想象的滄桑……

是因為路大勇事情對她的打擊嗎?小丫頭很在乎身邊人安危,路大勇為了她才出的事,她一定很自責很傷心,聽說還大病了一場,難怪瘦了這麽多。

“宋大人。”幼清歪著頭看著宋弈,“冒昧問一句,你去延綏是為了什麽事?”那麽偏遠的地方,能有什麽事讓宋弈親自走一趟,既然去了他還不著急,費時間去給父親修葺房子,她想不明白。

她這個樣子倒像個孩子,眼中滿是疑惑和好奇,宋弈忍不住笑了起來,很好心的給她解惑:“我去延綏,便就是要見方大人!”

“啊?”幼清一怔,脫口問道,“你去見我父親,為什麽?”話落,腦子飛快轉了起來,難道是因為舞弊案的事情嗎?他是要和父親取證,還是查探當年的事情,父親和他說了沒有……

一瞬間幼清腦子裏想了無數個可能!

“想什麽呢!”宋弈失笑,已經料到幼清會胡思亂想做出許多推斷,“我去只是見見方大人,舞弊案的事我無需向他求證。”

冷不丁的宋弈打斷了幼清的思路,她第一次瞠目結舌的看著宋弈,不解的道:“你……和我父親認識?”

宋弈含笑搖頭:“從前只有耳聞。”

幼清又道,“你慕名而去?”

宋弈依舊搖頭。

幼清皺眉想不到他還有什麽理由特意奔波一個月去見父親,繼而不確定的道:“就真的只是見我的父親?”

“是!”宋弈回道,“八月下雪,想必今年是個冷冬,方大人住的地方清冷,若不修葺一番怕是這個冬天難捱,索性我也無事,便走一趟。”一頓又道,“也解了你的後顧之憂。”

幼清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打量著宋弈,覺得他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他真的只是去看父親,她深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道:“謝謝!”又覺得自己的道謝不夠鄭重,深深的福了福,“謝謝宋大人!”不敢問多餘的問題。

“不客氣。”宋弈依舊負手立著,芝蘭玉樹一般的笑望著她,岔開了話題:“路大勇的事子寒兄可與你提過?”

幼清點頭,又朝他福了福,向他道謝:“這件事謝謝你,之前我還誤會你,若非你幫忙,路大勇和胡泉還不知如何……是我狹隘了。”

“不客氣!”宋弈擺手,笑容溫潤無害,“你要謝我的可不知這些!”

幼清一楞,凝目看著他。

宋弈毫不避諱,任由她盯著自己看,薄唇輕啟緩緩而道:“當初薛季行中毒之事,若非我確診繼而請了子寒兄回來,此刻他可能是個帶病臥床的廢人了……這事你還沒向我道謝。”話落一頓,他又道,“我原計劃四月外放,屆時盧恩充會與我同往鞏昌,十年內的事我都安排妥當,只等時機一到,一切盡在我籌謀之中,可你們突然闖入帶走盧恩充……以我之能力,莫說一個路大勇,便是百個路大勇他也無法活著將人帶走,可他不過意外受了點輕傷……我未計較你擾了我計劃,你卻恨上了我,你還未向我道謝。”

幼清眉頭緊蹙,思量著宋弈說這番的動機,宋弈已接著道:“當日燈會三皇子路遇刺殺,江淮雖監視著可卻不能現身打草驚蛇,但因你有了意外,我令江淮不得不現身相救,繼而引起鄭孜勤的警覺多番查探,此事你還未謝我!”

“祭臺之時早在數月前我便察覺,手握證據,只等範大人拿出所謂罪證,我便能漁翁得利達到目的,卻因你求情,我舍了利益搭救了薛大人,將手中的證據也拱手讓給鄭孜勤,雖做的不多,卻足夠你向我道一聲謝!”宋弈言辭坦蕩,從善如流的說著,“嗯,如此算一算,你欠我的恩可真是不少!”

幼清心驚,退後了幾步戒備的看著宋弈,一字一句道:“宋大人方才羅列的事,該記的恩情我從未忘,該言謝我也不會不知好歹,但是……我能否問一句,你說這些,目的是什麽。”

就好像清算舊賬一樣,宋弈不會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求親!”宋弈笑著朝前邁了一步,與幼清靠近了一些,彎著腰眼底是笑,嘴角是笑便是連眉梢下頜都透著愉悅,傾身端詳著幼清揚眉道,“方小姐可願意下嫁與宋某!”

幼清大怒:“宋大人,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可笑,也失了你一向的水準,太無聊了!”

“玩笑。”宋弈忽然擡起手來,一雙大而溫暖的手輕輕的柔柔的拍了拍幼清的頭,一字一句道,又笑瞇瞇的看著她,“我很認真,方小姐可願意下嫁與宋某!”

他不是玩笑?怎麽可能,宋弈竟然向她求親?

幼清拍開他的手,臉色徹底沈了下來,怒道:“所以呢,你方才說這些是在挾恩圖報?”

宋弈收回手,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知道他說出這番話來,方幼清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可真等到這一刻,他還是無法克制的有些……失落,是啊,有些事早料到了結果,你以為既在預料之中,自然便會坦然面對且受之,可若叫你親眼瞧見感受到,心裏湧現的感覺卻受不得你的控制。

“是啊。”不過一瞬間,宋弈又恢覆到那個笑容淺淡似乎永遠都溫潤的宋弈,“挾恩圖報!如此多的恩情,一聲謝怕是不夠,可方小姐又身無長物,我若圖報,你只有以身相許了吧。”

幼清反而冷靜下來,微笑道:“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宋大人瞧得起我了。”又道,“敢問一句,宋大人可想過,我若真以身相許,幾年後宋大人是不是又要羅列出一堆比方才還要多的恩情讓我相報,屆時我可是要拿命相抵了呢?!”

“非也。”宋弈讚賞的看著她,小丫頭想的到是遠的很,“即成了夫妻,我的就是你的,談何恩情,豈不是見外!”

幼清被他氣笑了,沈聲道:“我要不願意呢,宋大人又當如何。”

“你為什麽不願意?”宋弈彎著腰平視著她的眼眸,“你想兩年內翻案救會你父親,我既成了你相公,自是以你為先,與你攜手共度難關,你為什麽不願意?”又打量了她的身體,“你身有舊疾,若不調理隨時有性命之危,我的醫術想必你已有耳聞,有我在便是子寒也不必求,你為何不願意?”話落,又笑瞇瞇的,一雙眸子星子般澄澈明亮,卻有露出一絲痞氣,“你無外家,我無宗族,子嗣一事無人催促,有或無在我眼中不值一提,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及時行樂方為大成,這般自在你為什麽不願意?!”

幼清閉上了眼睛,不得不說他方才說的這三條很中肯,因為路大勇的兩次受傷令她身心疲憊,她知道前途險難,雖決心未改卻已怕再傷到身邊的人,所以當封子寒告訴他宋弈幫他找到了路大勇,她心裏是真的感激,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木筏,她大口喘著氣說是感激涕零也毫不誇張。現在宋弈說要和她一起共度難關,他舍了自己多年的謀劃,願意幫他兩年內救回父親,她知道,如果宋弈願意,她一定會少了很多困難和阻礙。

幼清不得不深思,

宋弈說她的舊疾,是啊,她很怕父親沒救回來,有一天她會死在父親之前,到時候前功盡棄,上天還會垂憐她再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嗎,她不知道所以不敢冒險,她只當這是最後一次,所以,她現在不能死,非但不能死她還要好好護著自己的身體,不能出現意外。

宋弈說子嗣,成親只怕是難以避免,她若不嫁人就能去做個居士,一旦做了居士將來紅塵之事她就不好再參與,那她還怎麽能救父親……父親知道她出家又會怎樣的傷心的自責,所以她會出嫁,可這世上無論她嫁給誰,子嗣之事是難以越過的,就如徐鄂這樣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也會偶有感慨抱怨兩句沒有嫡子的遺憾……別人只會更加在乎。

她雖未期望夫妻相濡以沫恩愛有加,可也不願每天怨懟,爭吵不休,到時候她的短處暴露在人前,會有多少人恥笑看輕她?這些痛苦她經歷過,所以她很清楚她要承受什麽樣的煎熬。

幼清不得不承認,宋弈把她所有的顧慮都想到了。

“你這是在和我交易?”幼清審視著看著宋弈,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你方才所言都是你的付出,可你為什麽要付出這麽多,沒有我你可以娶更好的女子,可以有子嗣,可以不必舍棄自己的謀劃,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兒女承歡膝下,你為什麽要委屈自己。”不管是誰,做事總是有自己的目的和原因,宋弈為她退讓這麽多,又是為什麽。不要和她說愛情,她不相信宋弈這樣的人會因為愛一個人而犧牲自己,若他這樣,他也就不是在臉上貼著面具的宋弈了。

幼清臉上的變化系數落在宋弈眼中,她這麽不自信嗎?她這樣的年紀不正應該是念著《蔔算子》這樣強說愁的詩詞,做著對未來種種期許幻想美夢的年紀嗎?她什麽時候失了天真,少了這些美夢呢……宋弈又嘆了口氣,輕哄著似的道:“嗯……因為你很聰明,我需要你這樣聰明的女子幫我打理內宅,也需要你的聰明才智,在我江郎才盡之時,與我出謀劃策!”他言詞輕柔,但表情真誠,鄭重的看著她,決定和她說清楚,免得她又胡思亂想,“祭臺的事,你讓我很驚喜,正因為這件事令我對你刮目相看,所以才決定去一趟延綏,才決定與你說這一番話!”

“所以。”幼清一字一句道,“是交易對不對?”若她沒有他想要的聰明才智呢,他會不會失望,會不會反悔,會不會……幼清又道,“除了這些,你還要我做什麽?”

“你覺得不公平?”宋弈輕輕一笑,又忍不住的拍了拍她的頭,毫不在意的道,“我覺得公平就好了!”又道,“所以,方小姐願意下嫁與宋某嗎?若是以上還不夠,我此番還有令尊的書信一封轉交與你!”話落,他拿出牛皮信封交給幼清。

幼清狐疑的接過信來,一眼就認出信封上的字跡,她看了看宋弈低頭拆開信……

“幼清我兒。”方明暉道,“為父過的很好,每日盡職授課,師生相處亦師亦友非常融洽,他們念我孤獨還輪番有人去我住所料理,陪我吃酒談天,為父除夜夜思念我兒外,一切順遂安樂,我兒勿念!”

“幼清我兒。九歌突至延綏,為父也驚怔莫名,多年未見,當年匆匆一見的孩童已長成錚錚少年,器宇軒昂為父已不敢相認,好在他肖似其母,道出來歷後為父幸而未曾失禮。他與為父把酒暢談,論古說今義薄雲天,不由感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為父老矣!”幼清莫名看了眼宋弈,又低頭接著看信,“他為人熱心,短短幾日便令學館中諸位學子與他交心,帶十幾位少年將為父住所翻修一新,為父心有愧之無以報之恩情。多番詢問,他才道出他與你婚約之事。你或許不知,他乃你母親故交之子,你還未出世前曾到訪我們家,長輩曾戲言定親,你妝奩中那支鹿角便為信物,當年只當戲言若你作男子便與他結為兄弟,若你為女子則結成夫妻,數年過去,故人早已離世,為父近年顛簸疏忽之下也將此事拋之腦後,如今九歌提起我才恍然想起。”

“我兒,九歌為人穩重,又身有功名,他既願守諾守約,你若無他打算,不如慎重考慮。為父心中有愧,不能悉心教導與你守著你成人,此婚姻大事為父而已無臉提父母之命,你若尚覺可行便應了此婚約,為父便是入了九泉,知你有人照拂也會瞑目,若你不願也無妨,九歌不會強迫與你。我已將你托付與他,即便將來你們不能締結良緣,也可作兄妹來往,他會如同兄長一般照顧你,你且放心。”

“我兒,若婚事大定,為父恐無法送你出閣,嫁娶之事已交予你姑母,你且安心!”

幼清攥著信手臂顫抖,她紅著眼睛擡眸望著宋弈,問道:“我父親信中說你是他故交之子,是真的?婚約之事也是真的?”

宋弈頷首:“你那可有左鹿角一只,上書百年好合?”又道,“我亦有右角一只,上書良緣締結!”

“采芩。”幼清捏著信慌忙回頭找采芩,采芩遠遠守著見幼清喊她立刻跑了過來,幼清飛快的道,“你可記得我的妝奩裏有只鹿角,現在何處?”

采芩點著頭:“奴婢記得,鎖在床後的箱籠裏,小姐要是拿奴婢現在就去取過來。”

幼清忽然不想看了,她擺擺手道:“算了!”

采芩看看幼清,又看看宋弈,放輕了步子退了下去。

幼清嘆了口氣,望著宋弈:“你去延綏,就是要和我父親提婚約之事,為什麽你以前不提?現在卻又願意履行婚約,我父親說當年不過是父輩戲言,你可以不用當真的。”前一世宋弈沒有出現,她也從來不知道還有什麽婚約鹿角的事情。

“你知道我曾求外放。”宋弈不同與方才的微帶著戲言,“鞏昌苦寒,你養在深閨豈不是拖累與你,若你心有所屬我提出此事,豈不是令你為難,更何況,我亦無成家的打算!”

所以前一世他才沒有出現嗎,帶著這個婚約去了鞏昌,所以她至始至終都不知道,在她未出世前父輩們戲言訂的所謂的婚約!

可是他現在為什麽又有成家的打算了呢?幼清不敢問,沈默了下來。

幼清想到了薛鎮揚,剛才他和宋弈說的也是這件事吧,所以他才不顧大防讓她出來和宋弈說話,讓她來和宋弈面談,自己拿主意。

很為難嗎?宋弈望著幼清,唇角不自覺的抿了起來,靜靜等著幼清的思量。

花廳中,徐鄂刺兒頭似的爭鋒相對的和鄭轅不相讓,薛鎮揚心中有事說話不多,方氏打著圓場,徐鄂來了興頭,笑瞇瞇的道:“魯直等人已到京城,三寺合理審理此案,不管結果如何,魯直的鳳陽巡撫怕是坐不得了,這可是個肥差啊……”他撇了眼鄭轅,“國舅爺既不肯搭救方大人,那不如送份大禮給薛大人好了,想必你顯露誠意,婚事也更有把握點。”話落,他一副得逞的樣子,笑容滿面的等著鄭轅接招。

鄭轅頭疼欲裂,方幼清出去已有半個時辰,她和宋九歌到底在說什麽?還有薛鎮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直覺上他覺得他們說的話,似乎和方幼清的婚事有關,想到這裏鄭轅一楞,猛然想到一件事……

難道,宋弈也是來求親的?

他非常失態的站了起來,驚的花廳中其它人一楞,徐鄂更是肆無忌憚的笑著道:“怎麽,你這是被我嚇著了?”

“閉嘴!”鄭轅眼眸一瞇,心裏的火再壓不住,上前兩步一把揪住徐鄂的衣領,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他出手很快,一屋子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徐鄂已經被打了兩拳,跌倒在椅子上。

“鄭六爺!”薛鎮揚臉色一變,“快住手!”實在太胡鬧了,怎麽能在他的家中動手打人,他慍怒的上前拉住鄭轅。

鄭轅知道自己做的失禮,歉意的朝薛鎮揚抱拳:“抱歉,此子太過聒噪,鄭某忍無可忍!”

“有話好好說。”薛鎮揚拉著鄭轅退後幾步,又上前去察看徐鄂的傷勢,隨即暗暗抽了口冷氣,就看見徐鄂氣若游絲的靠在椅子上,嘴角滲出血絲來……徐鄂身體弱,鄭轅這兩拳就算不要他的命,恐怕牙齒也要掉幾顆了。

不等薛鎮揚想完,徐鄂猛的睜開眼睛,回光返照似的指著鄭轅道:“鄭老六,你真敢打我!”說著搖搖晃晃的撐著椅子站起來。

鄭轅看也不看徐鄂。

徐鄂卻撲了過來,一副要單挑報仇的樣子。

鄭轅反手輕輕一捏,就將徐鄂胳膊固定住,任由徐鄂怎麽踢打就是脫不了鄭轅的鉗固,徐鄂大怒,喝道:“人呢,都死了?給我把鄭老六拿下!”

一個國舅爺,一個國舅爺的兒子,誰也不用怕誰!

花廳門口沒有人應,鄭轅的視線卻落在外頭,就看到宋弈步履輕松的漫步回來,站在門口微微一笑,道:“這麽熱鬧?”

“宋九歌。”鄭轅沈聲問道,“你來薛府有何目的?”

宋弈眉梢一揚,言簡意賅的道:“求親!”他話一落,方氏立刻瞪大了眼睛朝薛鎮揚看去,薛鎮揚凝眉和她點了點頭,方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剛才還慶幸宋弈和求親的事無關,現在不過一個時辰不到,怎麽又冒出一個來求親的。

與此同時隔扇後頭傳出女子的咳嗽聲,薛思琪一口茶水噴在桌子上,嗆的小臉通紅滿眼淚水的,指著宋弈對進門的幼清道,“你……你聽到了沒有,他真的來求親的。”

幼清沒說話,沈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薛思琪拉著她:“你剛才做什麽去了,父親找你幹什麽,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有,這些人現在一副要搶親的架勢。”

幼清也不知道她幹什麽去了,她拿著方明暉的信,怔怔的發著呆!

------題外話------

鄭六黨生氣說我不給鄭六機會,我解釋的話就覺得有點多餘,大家往深了想想就明白了他輸在哪裏。其實也不是輸,人生很長意外很多,不到死的那天你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

我就不嘰歪解釋了,看文嘛,看點不同,不爽的就來拍我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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