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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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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害怕了?”薛鎮揚在臥室門口停了下來,瞇著眼睛看著劉氏,“你們到現在還不和我說實話,虎威堂那麽遠,當初是誰給你們引薦的,你們為何又想做走私之事?”

薛鎮世和劉氏雙雙一驚,薛鎮世立刻回道:“虎威堂的事真的是機緣巧合,我和素娥想著海上私運來錢快,虎威堂又素來頗有名氣,就想冒著風險賭一把,別人來來去去賺的盆滿缽滿,總不會就我們倒黴賠了吧。”他後面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咕噥的道,“我們也想不到事情會鬧的這麽大!”

到這個時候了他還不說實話,那虎威堂也不是菜市口的鋪子,你想進去擡擡腳就成了?沒有人引薦和擔保,便是再多幾個薛鎮世也不可能!薛鎮揚失望的看著薛鎮世,最後什麽也不想再說,一拂袖子大步出了門。

“大哥……”薛鎮世想去追,可覺得該說的話都說了,他就望著薛明,直打眼色。

薛明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母,想了想跟著站起來追著薛鎮揚出了門,在院子門口他隨著薛鎮揚往前走著,愧疚的道:“伯父,我父母的事讓您操心了,這事沒有想到成了這個地步,還請您消消氣,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薛明畢竟是小輩,事情又非他的錯,薛鎮揚負手停了下來,望著薛明道:“泰哥兒素來聰明,這件事想必我不予你解釋你也清楚,自先祖實行海禁後大周對海上私運之事嚴防死守手段嚴厲,這數百年因此事被抄家的宗族不知凡幾,薛氏不過這數十年的根基,我此生庸庸碌碌已然無望更進一尺,便一心寄托與你們兄弟三人,謀劃著我和你父親一個經商給你們殷實富足的生活,一個為官為你們留下豐富的人脈……”他語重心長,仿佛老了很多歲似的沒了力氣,“這件事沒有什麽商量的餘地,虎威堂你可能不知道,那在廣東說是猛虎都不為過,既有膽量與虎謀皮,就要有能力承受其後果!”

薛明心裏早就打過了腹稿,有許多話想和薛鎮揚說,可如今看著這樣的大伯,他心裏所有的詞匯都枯竭了……

“並非我對他們不滿意,故意給他們難堪,可你看看他們做的事,哪裏值得我敬重信任他們。”薛鎮揚說著拍了拍薛明的肩膀,“伯父只希望你不要與你父母一般,目光短淺只看眼前利益,好自為之!”話落一頓大步而去……

薛明百感交集,他望著薛鎮揚的背影沈默了許久許久才挪動的身影回了房裏。

方氏已經不在房中,房裏也重新收拾過一番,薛鎮世靠在床頭,劉氏沈默的坐在床邊的杌子上,夫妻兩人四目相對滿含怨氣,薛鎮世道:“當初我就和你說虎威堂的人信不過,你偏要試試,現在好了不但錢拿不回來,要是被朝廷查到了我們的命都保不住了。”

劉氏也懊惱,可卻看不慣薛鎮世這種一有事就縮頭把責任推給她的樣子,輕蔑的道:“要死就一起便是,老爺是舍不得鹽水胡同那一對母女不成?!”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薛鎮世厭惡至極撇過頭去,“你還是趕緊把銀子統統拿回來,大哥這一次是真的生了我們的氣,要是他真不管我們,到時候一旦出事,我們就真的伸著脖子等死了。”

劉氏哪裏舍得,可是剛才為了緩和氣氛她已經把話放出來了,好在她只說拿銀子出來,並沒有說要拿多少,就點頭道:“這事兒我心裏有數,不用你提醒!”她話說完才發現薛明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她松了一口氣向薛明招招手,“泰哥兒過來坐。”等薛明坐下,她問道,“你大伯走了?”

薛明點點頭,開口道:“海運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我們如何善後了。”他看著薛鎮世,問道,“父親,那副堂主說虎威堂的貨悉數被查封了可有證據?你還是速速寫信去廣東問一問姑父的好。”

薛鎮世一楞,驚訝的道:“你的意思是,虎威堂是匡我們的?”

“那到不一定。”薛明擰了眉頭分析道,“他堂堂一個虎威堂,占著廣東沿海沒有必要為這三船的貨不講信用。但如果事情真如他們說的那麽嚴重,他們副堂主還會冒著風險來京城見您,我卻是不能理解……”

薛明說的不無道理,他們貨物被查船上的人悉數被朝廷就地正法了,損失非常嚴重,他登州堂堂副堂主還有心思跑一趟京城就為了通知薛鎮世……

“這不一定。”薛鎮世擺著手道,“他們能在廣東屹立多年,朝中肯定會有一兩個人看顧,說不定副堂主這次來,就是為了找靠山的。”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薛明沈默了一會兒沒有反對薛鎮世的話。

劉氏心頭卻是七上八下的難以平靜,他們還不知道她去見過副堂主,不知道副堂主逼問她的事情……此刻她冷靜下來,就越想越覺得奇怪,當年的事情他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為何這般好奇,更何況他們虎威堂勢大想查當年的事輕而易舉,何必特意綁了薛鎮世來逼問她一個婦人,正如她前面所說的,她知道的其實很少,或者說,她只知道和方明暉有關的事情,其它的一概不知,他們為什麽偏偏來問她呢。

不對!

劉氏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明白過來,對方雖然口口聲聲和她打聽舞弊案和方明暉的事情,可是問的問題和關心的事就只有她對方明暉以及在舞弊案中做過什麽,知道什麽!

難道,他們是在套她的話,根本就只是想知道,她和方明暉之間的仇怨。

怎麽會這樣。難道是方明暉派人來試探她的?可是方明暉人在延綏千裏迢迢鞭長莫及,最重要的,方明暉不可能想到她。

可是除了方明暉還有誰?

不會是那個小丫頭吧?不可能,那個小丫頭再聰明也不可能和虎威堂有關系,讓他們為她辦事,劉氏否定了這個推斷。

那到底是誰,對方有什麽目的?一時間她心頭惴惴不安。

“娘。”薛明推了推劉氏,“您沒事吧,要不要先休息會兒,兒子看您臉色不大好。”

劉氏確實臉色很難看,這兩天她吃不下睡不著,今天又受了驚嚇,這會兒薛明一說她頓時覺得又疲又累,卻搖著頭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哪能睡的著。”她看著薛明,“你派人去打聽一下,朝中這些日子對海禁的事查的如何,有沒有誰家已經被牽連進去了。”

“不用查了,我已經打聽過此事了。”薛明沈聲道,“青州黃氏您們大約聽過吧,祖上是做私鹽起家的,這兩年鹽引難得,兩淮鹽場又亂象橫生,他們就開始做絲綢和茶葉的買賣,但這些都是明面上的生意,私下裏他們不但暗中建了碼頭,還在仙萊島上停泊了兩艘貨船,每年春秋兩季哥各走一趟基隆一趟琉球,去年不慎在回港的途中被查獲,年前黃家滿族就是在大獄中過的,大約過了正月就會開堂審理!”

“黃氏?”薛鎮世驚愕,“就是和咱們在餘杭搶龍井的黃氏?”他見薛明點了頭,頓時臉色發表的朝劉氏看去,支支吾吾的道,“真……真是沒有想到。”仿佛已經有把屠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薛鎮世忍不住摸了摸後頸,只覺得涼颼颼的讓他生寒!

“大伯父雖說的話難聽了些,可倒也沒有錯,你們誠心和他賠禮道歉,想必以大伯父對父親的愛護不會不管我們的。”薛明話落又道,“大伯父雖官微,可他上頭有夏閣老護著,就算查到我們不過除個名字的事,想必沒有難處。”

“泰哥兒說的對。”薛鎮世點著頭,“我們去給大哥認錯,他一定會原諒我們的。”說完看著劉氏,“你快去取銀子回來啊,還楞著做什麽。”

劉氏心裏的火像是遇著大風似的呼喇喇的往上躥,她忍著怒喝道:“急什麽,容我再想想。”說完便沈思起來,過了許久她問薛明,“你的意思,其實你大伯也不定有什麽好的辦法,但是夏閣老就肯定能救我們。”

薛明點點頭:“所以,大伯要的錢你不能拖延,免得壞了他的大事。”

劉氏沒有說話,好像黑暗中看見曙光的人似的。

“二少爺!”劉穗兒隔著簾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薛明出了門,劉穗兒就壓著聲音和他說了幾句,薛明凝眉問道,“你說的當真?!”

劉穗兒點著頭:“千真萬確!”

薛明轉身就回了房裏,劉氏和薛鎮世正看著他,薛明道:“今天一早,聖上在西苑將錦鄉侯的世子爺請去喝茶,卻將他訓斥了一頓,這會兒錦鄉侯的世子爺還跪在西苑外面。”

劉氏和薛鎮世都不明白,錦鄉侯身後有太後這張護身符,聖上再罰也不會傷筋動骨的。

“聖上好好的為何要對著錦鄉侯的世子爺發怒?!”薛明給父母解釋,“依我看,大約和年前海運之事脫不了幹系,錦鄉侯在福建大張旗鼓的走私,聖上怎麽可能不知道,只是礙於太後娘娘的面子不好責罰罷了,可雖不能懲罰但罰一罰出口氣總還是可以。”

動不了錦鄉侯,但是可以動別人!

“這件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薛明也正色起來,“父親也快點好起來,大伯那邊你下點功夫,我們要早點謀算防備才好。”又看著劉氏,“娘,您別胡思亂想做什麽謀算,免得越來越亂。”

“知道了,知道了。”劉氏點著頭。

薛明不再說多說什麽站了起來:“我去找趙子舟。”趙子舟有個位乳兄在東廠當差。

晚上,薛鎮揚和方氏用了晚膳,夫妻兩人在暖閣裏說著話,方氏道:“老爺,這件事朝廷真的在查嗎,會不會真的查到我們頭上來?”要是真查到他們,大則罷官抄家,小則薛鎮揚的仕途也到了盡頭,一家人就收拾收拾回泰和守祖產過日子好了。

“我已經托人去打聽了。”薛鎮揚臉色沈冷,依舊氣怒難消,“若真避無可避……”他看著方氏,生出一絲內疚來,又露出不甘心的樣子,“那也只有與我一起回泰和了。”

方氏並不在乎到底在哪裏過日子,只是看著無奈和消沈的薛鎮揚,她的眼睛頓時紅了起來:“不會的,不會的!那麽多人走私,二叔他們卻是頭一次,聖上怎麽也不會遷怒到老爺身上的。”

薛鎮揚沒有力氣和方氏解釋,若真的捅出去,到時候說不定連夏閣老都要被他連累了。

“老爺。”焦安大步從院子裏進來,步履飛快,“老爺,夏閣老來了,正在外院書房等著您呢。”

薛鎮揚蹭的站起來,皺眉不確信似的問道:“夏閣老來了?”他看了看方氏,人已經走了出去,焦安確認的點著頭,“剛剛到,像是有急事要和老爺商量的樣子。”

“走!”薛鎮揚也顧不上身後追出來拿著鬥篷的方氏,和焦安兩人迅速的出了門,他才讓人給夏閣老稍了信,只說家中有事今日便不去夏府,大約這兩日會為了分家的麻煩他老人出面做個中間人,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方氏焦灼不安的在房裏等著,陸媽媽端著燕窩盅進來分了出來托在方氏面前:“您晚上也沒什麽吃什麽東西,別為了二房的糟心事把自己的身子虧了,老爺也說了要分家的,等以後分了家就算那邊出事也落不到我們頭上。”方氏哪有心思吃,“夏閣老這還是第一次到咱們家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在說,同是薛氏連著根筋的,若真出事我們哪能撇出去。”又揉著眼角,“我這眼皮跳的厲害。”

陸媽媽心裏其實也擔心,她們都沒有想到二房的膽子這麽大,竟然敢和虎威堂的人打交道,賠了那麽多錢把整個薛家掏空了不說,還說不定要賠上一家人的前程性命。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薛氏好不容易從商賈走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如果一朝被打回了原形了,便是祖宗在地下躺著都要被氣的醒過來。

“要不,您找方表小姐來商量商量吧。”陸媽媽放了碗輕聲道,“方表小姐主意大,又是心思機敏的。”

方氏自己一個人實在想不出來,便心不在焉的點著頭道:“清丫頭確實是長大了。”陸媽媽見方氏這樣就讓春柳去請方表小姐。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樣子,方表小姐便笑盈盈的從外頭進來,方氏見著她先是一楞,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話說完才想起來陸媽媽剛才說的話,埋怨的道,“我不過說說,你怎麽還真讓她過來了。”拉著幼清坐下給她暖著手,“冷不冷,陸媽媽剛剛頓的燕窩盅,趁熱你趕緊喝一些暖一暖。”

“我不冷。”幼清笑著道,“晚上出來走走消消食也是好的。”

方氏見她精神還挺好的,就沒有再堅持,說起夏閣老來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我心裏慌的很。”她真怕是為了虎威堂的事,要真傳到聖上耳朵裏去了,那真是……

“姑母。”幼清朝陸媽看了看,“我有件事要與您說,不過您答應我,聽著了也不要害怕。”

方氏緊張的看著幼清,急著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陸媽媽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朝外看了看,親自關了門守在了門口。

“你明天吩咐周管事,讓他去秀春樓找一個姓周的商人。”幼清說著微頓低聲道,“那個商人會給他六十萬兩通天商號的銀票。”

六十萬兩,這可不是小數目,方氏驚的緊握了幼清的手,語無倫次的道:“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這個姓周的商人是誰,他為什麽要給我們這麽多錢?”隱隱的,方氏就想到了虎威堂。

“這件事有些覆雜。”幼清沒法和她解釋的太清楚,她含糊其辭的道,“我偶爾聽說了朝廷要查廣東海域,打擊走私海盜之事,就落筆寫了一封信和虎威堂做了交易……”一頓她轉移方氏的視線,“其實虎威堂的船並沒有出事,他們避開了朝廷的搜查,根本就沒有回港,現在大概還停在基隆碼頭等風聲過去再過來。事先約定好的,他們就把二叔投進虎威堂的那六十萬兩,私下給我們送回來了。”

方氏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這些事連薛鎮揚都不知道,幼清整天在家裏待著,從哪裏聽說的。

那一瞬間,幼清就想到了那天在馬房中,淡漠溫潤的宋弈宋大人,她順口就道:“您還記得宋大人吧,那天我回去時正巧聽見他和祝大人說的,我也沒有留意,後來得知二叔和虎威堂來往,我就動了這個心思。”

“宋弈?”方氏沒有懷疑,幼清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謊話,更何況宋弈在聖上面前走動,知道這些事並不奇怪,她問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你二叔和虎威堂來往,又怎麽和虎威堂聯絡的?”

幼清暗自嘆了口氣,雖早就知道但凡她說出來方氏肯定會有許多的問題等著她,可她依舊忍不住傷腦筋,只得無奈的回道:“二叔和二嬸和虎威堂打交道,我是從王媽媽哪裏知道的。”她就把她請薛霭幫忙審王媽媽,王媽媽又說了哪些話都告訴了方氏,“二嬸把薛氏掏空了,即便這些銀子順利回來也不會入到賬上的,我們要不自保,將來被她吞進肚子裏還不知情。”

方氏望著幼清,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憂:“你這孩子心思這麽細膩,竟然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她落了淚將幼清摟在懷裏,“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免得將來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又摸著幼清的道,“這六十萬兩就存在通天票號,將來給你們兄妹幾個人留著。”

幼清靠在方氏懷裏暗暗松了一口氣,方氏不再追問她也就不用再繼續騙著編著,若是等將來方氏覺察了真相,她再和她解釋,只是現在她真的沒有辦法和她說的太過詳細。

“你像你父親。”方氏又驕傲又覺得欣慰,“心思縝密又端方良善。”

幼清失笑,她一點都不像父親,父親正直果斷聰慧,可是她懦弱自私膽小……若她真的像父親,也不會走這麽多彎路了。

“太太。”陸媽媽敲了敲門進來,“大老爺將二老爺請到外院去了。”

方氏和幼清對視一眼,方氏驚訝的問道:“將二老爺請過去了?難不成夏閣老來也是為了海運的事?”

幼清也覺得奇怪,她是知道虎威堂沒有出事,不但沒有出事這一次借著朝廷搜查的名頭,他們將其他幾家的貨和銀子悉數吞了,真正做了一次無本買賣……所以虎威堂的事不可能傳到京城來。

那夏閣老突然而至,還將薛鎮世請過去,是為了什麽事?

“你親自去外院打聽一下。”方氏有些坐不住,即便心裏相信幼清說的話,虎威堂的事是虛驚一場,可依舊忍不住擔心,“有什麽事立刻回來告訴我。”

陸媽媽應是一路趕去了外院,其實她也不能進院子,只得站在院子外頭聽著裏頭的動靜,焦安焦平守在門口看著陸媽媽露了個頭又小心的縮回去,兩人只當沒有看見,筆挺的站在書房門口。

“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再觀望一番。”夏閣老今年已有七十高齡,骨瘦如柴但卻精神爍爍,端正的坐著氣息沈穩神情端肅,薛鎮世早聞他大名,但是今天還是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的說話,暗暗想著他不愧是兩朝老臣,連聖上見著他都要頭疼幾分的內閣首輔,果然名不虛傳。

“閣老,那虎威堂的副堂主怎麽會找到您的門上。”薛鎮揚沈思了一刻,“此事並非由您打理,他為何不去找嚴懷中呢,就是錢寧也更有把握一些。”

夏堰捋了捋長髯,露出不屑與之同流合汙的表情來:“海運之事錯綜覆雜,廣東有粵安侯,福建有錦鄉侯,嚴懷中就算是眼饞他也沒有這個膽子涉足,更何況,聖上正為了這件事和太後娘娘置氣,他若從中也摘不幹凈,這佞臣他也不夠格了。”

薛鎮揚覺得夏堰說的極有道理,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薛鎮世:“你仔細說說,那副堂主到底都和你說了什麽。”薛鎮世緊張的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道,“他並沒有與我多言,只說虎威堂三艘海船不但被查了,滿船的海員也都就地被朝廷殺了。”他說著看看薛鎮揚又看看夏堰,“我和其他三家的錢和貨都沒有了。”

夏堰端了茶慢條斯理的喝著,薛鎮揚沈默下來,房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過了一刻夏堰才總結似的道:“看來他們很有可能真是只是為了將來打探消息而已。”又道,“容老夫多言一句,薛二爺此事做的欠妥當,你兄長在朝中汲汲營營如履薄冰,若這一次事情傳到聖上耳中,他這些年的辛苦可都要全部白費了。”

薛鎮世聞言肝都顫了幾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薛鎮揚,點著頭道:“冬榮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堰不再看薛鎮世,和薛鎮揚道:“虎威堂的事我會讓人去詳細查證,若他們不安分,等祭壇之事結束,便可請奏聖上對他們來番清洗,沿海一帶著實雜亂無章,也不能一直放任下去。”

薛鎮揚就想到了周禮,這件事恐怕還要借助他才行。

薛鎮世卻想著夏堰致仕的事情,看樣子這兩年他沒有致仕的打算,要不然也不會提到蕭清虎威堂。

心裏胡思亂想的,就聽到夏堰對薛鎮揚道:“薛二爺既是將家底虧空,那如今答應聖上的銀子可還有辦法?”他說著微頓又道,“若實在沒有辦法也不要勉強,老夫再回去想想辦法。”

“閣老不用費心。”薛鎮揚態度恭敬,笑著道,“俗話說瘦死駱駝比馬大,薛家如今雖成了空殼,可拼湊十萬兩還不成問題,閣老一生為官,兩袖清風,這些錢斷不能讓您為難。”

“非也,非也。”夏堰道,“你我同僚數年,我知你性子。這樣吧,致遠與薛二爺想想辦法,若能湊出五萬兩也是可以的,我家中還有幾畝良田,房中也存有幾副前朝字畫想必典當出去也值些銀兩,如此拼湊一番大約是夠的。”

薛鎮揚汗顏不已,看著薛鎮世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他站起來愧疚的朝夏堰深深一揖:“閣老如此真是羞煞致遠,這筆錢我定能想法湊上,閣老請等我兩日。”

“唉!”夏堰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告辭了。”話落視線就落在薛鎮世面上,忍不住的數落道,“你與致遠乃同胞手足,如今朝中暗潮洶湧,一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往後生意來往切記小心謹慎。”又想了想道,“若此事真無法收場,還望你能為了大局和薛氏的將來想想……”意思是說,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收場,到時候只能你頂了罪名,保住薛鎮揚和薛氏。

薛鎮世臉色慘白腦袋裏轟隆隆響成了一片。

夏堰見他這副樣子不忍再看對薛鎮揚道:“分家也並非小事,你再仔細斟酌一二,若真需要老夫來做這中證人,便讓人去告知一聲。”話落負手出了門,薛鎮揚隨後送他至轎廳,“致遠實在有愧,家事也讓您老費神。”

“你我之間不要說見外話。”話落,夏堰上轎而去。

薛鎮世丟了魂似的站在書房裏一動不動,同樣的話薛鎮揚其實方才也和他說過,嚴重性他也想過,可就總覺的自己是幸運的,這事兒不會鬧成那個局面,可是當這話是從外人嘴裏說出來,而且對方還是一朝首輔,他頓時像沒了主心骨一樣,真正的害怕起來。

“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薛鎮揚在主位上坐下來,“我當你鐵骨錚錚一心不畏生死拼搏一番,如今知道怕了?!”

薛鎮世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大哥,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又道,“銀子,我這就讓劉氏給您送銀子來。”說完對著外頭喊高銀,“去告訴夫人,讓她帶著銀子過來,快點。”

薛鎮揚冷眼看著自己的弟弟。

過了一會兒劉氏由丫頭婆子簇擁著來了,一進門她就看見薛鎮世像條狗似的跪在薛鎮揚面前,她心裏窩著的火愈大,可是卻不敢顯出來,生生壓著她笑著過去將手裏捧著的匣子放在桌子上:“大哥,這裏是四十萬兩……”她心如刀割的看著匣子,“我全部取出來了,您點算一下。”

薛鎮揚心裏跟明鏡似的,劉氏能一下拿出四十萬兩來,就說明她的手中至少存著一百二十萬兩,這麽多年同一個屋檐下,他要是這點脾性掌握不到,他也不配在官場行走這麽多年。

“四十萬兩?”薛鎮揚看也不看匣子,也不多問,頷首道,“我方才已於夏閣老約好,明日他會再來家中,你們再將劉家舅爺請來,我們立刻將這家分了,娘和三弟的錢我不管,你們自己解決,至於這四十萬兩銀子便就給季行和老三娶媳婦兒用……”也就是說,這四十萬兩他收下來,明天開始分家,泰和那邊劉氏還要再拿出八十萬兩以便分家,“你們是繼續住在這裏,還是另尋宅子我不會管,從此以後我也只當沒有你這個兄弟。”

薛鎮世驚愕的擡頭望著薛鎮揚,好像再衡量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和他開玩笑,可惜,後者一臉認真,也從來不開玩笑。

“蠢婦!”薛鎮世頓時站起來,一巴掌扇在劉氏臉上,“錢呢,怎麽不都拿過來,你留著做什麽,難不成壓在棺材底下?!”這家不能分,要不然一分家誰還會管他們死活。

指望武威侯?還不如拿著錢去求錢寧。

劉氏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楞楞的看著薛鎮世,薛鎮世背對著薛鎮揚拼命的對著劉氏打眼色,劉氏咬著牙把所有的怒咽了下去,她也知道薛鎮揚不是開玩笑的,更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分家,只得忍著道:“大哥說什麽分家不分家的,實在太見外了,更何況娘那邊也沒有商量,若是叫她老人家知道肯定是要傷心的。”一頓指了指裝著銀票的匣子,“這四十萬兩是存的半年期,今天剛好到期,也正是巧了,其它的……”她心裏飛快的算了算,“其它的六十萬兩還有些日子,因為還有幾千兩的利息我舍不得棄,就自作主張的留在那邊了。”

薛鎮揚自顧自的拿了本書在手裏不搭理他們夫妻。

“大哥。”薛鎮世哄著道,“素娥說的都是真的,您就相信我們。”又腆著臉道,“剛才夏閣老說的都是真的?這事兒難道連他也沒有能力解決?”

這話劉氏沒有聽到,現下心頭一驚望著薛鎮揚。

“此事乃聖上親自下令,便是連我們事先也不知情。”薛鎮揚懶得和他們廢話,“你們先回去吧,是生是死過幾日就知道了。”

薛鎮世見薛鎮揚這個樣子,也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用,治好拉著劉氏走:“那我們不打擾大哥休息,走,回去……”說著拖著劉氏就走。

兩個人一路上不說話,等進了自家的院子裏劉氏再也忍不住,揪著薛鎮世的耳朵咬牙切齒的道:“敗家東西,如今把錢都哄出去了你就高興了?那可是一百萬兩……你有多少的本事能再給我掙這麽多回來。”

薛鎮世不耐煩的推開她:“有錢存沒命花,你要錢幹什麽。”他厭惡的看著劉氏,“敗家的東西,要不是你整日裏心思不正,又怎麽會鬧出這麽多事情來。哼!”說完就進了房裏。

劉氏終於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薛鎮世看也不看她砰的一聲關了門。

陸媽媽回來將那邊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方氏和幼清聽,方氏也是不安的道:“連夏閣老也這麽說,那二叔他們是不是真的……”

“不會。”幼清胸有成竹,她到是覺得夏閣老和姑父在一唱一和做給二叔看的,一來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二來也逼著二房把銀子拿出來,“莫說夏閣老賢明在外,從來不和人講情面的,虎威堂再囂張也不可能去找他,再說,就算真的去找了,夏閣老也不會連查也不查,就斬釘截鐵的說他無能為力……”

方氏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那是不是等過幾天,廣東那邊將所查貨船以及涉及的人員名冊交給朝廷,二叔到底有沒有牽涉其中就會水落石出了?”

“應該是這樣。”幼清頷首道,“那些貨物價值不菲,廣東那邊也不敢私自做出處理,勢必要回稟朝廷,更何況這背後牽涉的人也不會少數,沒有聖上的決斷誰也不敢自作主張。”又道,“到是姑父說要分家,您要不要見將家裏的東西點算一番,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方氏朝陸媽媽看去,陸媽媽笑著道:“東西都在冊子上寫的明明白白的,各處的鋪子田產也清楚的很,大老爺一向又照顧兄弟,想必會退讓一些讓他們選,我們只管聽大老爺的就成。”只要能分家把賬算清楚,他們就算是吃點虧陸媽媽也覺得無所謂。

方氏從來沒有想過分家的事,就有犯怵,嘆道:“……分了也好。”

幼清和陸媽媽又安慰了她幾句,方氏臉色這才好受一點,卻也面露疲倦,幼清正要起身告辭,外面就聽到薛鎮揚說話聲,她和陸媽媽迎了出去行了禮,薛鎮揚看見她微微一楞,問道:“怎麽這麽晚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姑母心裏難受我過來陪她說說話,並無要事。”幼清微微笑著,“那侄女告退了。”

薛鎮揚沒有懷疑微微頷首,讓陸媽媽送幼清回去。

幼清回房梳洗盤腿坐在炕上翻著年歷,她問采芩:“老爺的信送出去有兩個多月了吧?”采芩一邊給她拆著發髻,一邊回道,“是,算算日子有兩個半月了。”

怎麽還沒有回信。

還有胡泉也該返程回來了吧,不知道父親怎麽樣,雪災對那邊有沒有影響。

“小姐。”采芩想到昨天的事依舊心有餘悸的,忍不住的道,“您昨天也太膽大了,要是二太太真的沖過了屏風,您要怎麽辦。”

幼清不以為然:“她怕虎威堂的人將她滅口,不會有膽子沖過來的。”說著她皺著眉頭靠在炕頭上,想著劉氏昨天說的話,她承認了買兇殺父親的事,卻一口不改的說她其後再也沒有做過。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相信劉氏沒有那心思能編謊話。

父親的死到底是因為什麽?!

幼清懊悔不已,只怪自己的身體太差,當初若是能細查一遍再死也不遲……可惜沒有如果,她只能重頭再來。

盧狀元,如果能找到他的話,一切就都簡單多了。

他是舞弊案中最關鍵的人,當初就是他一口咬定是宋首輔事先給了他考題,如果能讓他翻供,說出當年的陰謀,舞弊案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要怎麽找到盧狀元呢。

劉氏說武威侯劉嗣祥認識盧狀元,可她想要從劉嗣祥口中問出當年的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若不順藤摸瓜的去問去查,茫茫人海她勢單力薄怎麽可能找到他呢。

幼清揉著額頭苦惱不已!

“小姐。”采芩以為她頭疼,就輕手輕腳的跪坐在一邊給她揉著額頭,“大老爺真的會跟二老爺分家嗎?”

幼清很確定的點點頭:“姑父既然說了,就肯定不會再生變故。”

采芩松了一口氣,笑著道:“那以後不用再看到二太太了。”又道,“你做這麽多就是為了老爺報仇,現在報了仇了,二太太也得到了報應了,您該高興才是。”

幼清怎麽能高興的起來,目光深深的望著掛在窗沿下的燈籠,無奈的道:“若是能看見父親,我才真的高興。”

當初谷縣令說他在通州府看到過盧狀元,當年的舞弊案對於宋首輔來說是滅頂之災,可對於盧狀元來說何嘗不是,可是他不但沒事還過的相當不錯,可見當初是得了許多銀子的,甚至於……這些年還養的他。

要不然他一個身無長物又被除了功名的書生哪有能力過的這麽好。

若真的有人養著他,掐著他的口糧命脈從而讓他不會胡言亂語的話,那麽是不是就可以想到盧狀元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從那人手中拿銀子呢,所以那年谷縣令才會在通州見到他。

劉氏說盧狀元當年出京城前曾找過她的兄長劉嗣祥,會不會這個人就是劉嗣祥呢,他是和朝堂幹系的不大勳貴,如果讓他辦這件事確實要比別人更隱秘一些。

幼清想著翻了身,將如今所有的信息都在心裏整理一遍……

采芩看著幼清冥思苦想的樣子也不忍心打擾,就拿了毯子給她搭著,等外頭敲了三更鼓時幼清已經不知道何時睡著了,她無奈的笑笑將幼清安頓好,才熄了燈守在一邊打著盹兒。

劉氏又是一夜未睡,房間被薛鎮世門也被他從裏頭鎖上,劉氏不好去驚動兒女,只好忍氣吞聲在房裏將就一夜,等天剛剛放亮時她把高銀找了過來,吩咐道:“今日你什麽都不要做,就到棋盤街等著,等嚴閣老下朝後你就跟著他。”

高銀不明白劉氏的用意,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你不用管。”劉氏握著拳頭,薛鎮揚不救她,她就想辦法自救,她就不相信老天真要亡她劉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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