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一地撒出來的雜物，雪梨和子嵐都有些呆滯。

他們都沒想到撒出來的會是這樣的東西。

以韶音仙子的性情，雪梨原本還以為會是比較珍稀的草藥，或者某些醫術觀點驚世駭俗的醫書之類的。

但雪梨看了看這些東西，驚訝道：“這些好像都是給狐貍玩的玩具！”

子嵐看到是一大堆小玩具也倍感疑惑，但聽到雪梨這麽篤定是給狐貍玩的，不免困惑道：“你怎麽看出來是給狐貍玩的？”

“這些和姨母在小仙境裏給我準備的東西一樣呀！”

雪梨想了想，索性變成小九尾狐跳過去，比劃道。

“你看，這是睡覺用的小墊子，這是滾來滾去用的小球，這是可以叼著走來走去的吉祥魚布偶……”

雪梨用自己的身體大小給子嵐比劃，翹著尾巴跳來跳去。

雪梨顯然很熟悉這些玩具類型，每一樣都能說得出用途，她往旁邊一站，子嵐立刻就看出這些玩具果然如雪梨所說，就像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所有的尺寸都無比匹配，小墊子對雪梨的尾巴來說是剛剛好的，小球和布偶也是剛好合她的爪子、並且能夠輕松叼起來的大小，雪梨一走過去，看上去就像是為她準備的東西。

子嵐猶豫了一下，亦跟著化成大雪狼蹲在旁邊，然後將自己的爪子也伸過去量了一下……

果然，完全不合適。

這些東西只有雪梨這樣大的小狐貍用最恰當，哪怕是換個小山貓或者沒長大的小狼這種與雪梨相差不大的動物過來，也絕沒有雪梨用這麽合適，大一分小一分都不行。

“可是姨母在仙宮裏怎麽也會有這樣的東西呢？”

雪梨疑惑地歪了腦袋。

這些玩具在她看來都很眼熟，和她在小仙境裏的非常像，但卻並非是雪梨的東西。她能嗅到這些玩具上的氣息，它們很久以前好像是有過主人的，但那似乎真的是很長很長時間以前了，氣味已經很淡，淡到幾乎識別不出來。

說起來，雪梨也曾有過一些疑惑的事。

她當初是被姨母撿到的，姨母將她撫養長大，可姨母明明是第一次養小狐貍，卻顯得非常熟練。姨母仿佛自然就知道她喜歡什麽東西，自然就該怎麽照顧她。

所以雪梨除了小時候不肯吃蘿蔔經常跟姨母鬧別扭，總體而言沒怎麽受過委屈。

她好奇地圍著小布偶嗅嗅，她能感覺到上面留下的氣息應該也是狐貍，而且跟她自己身上的氣息有點像，難怪雪梨看到這些小玩具以後，除了覺得和自己的很像以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這是一種同族之間才會有的難言的默契，子嵐就好像沒有感覺出來，他問道：“會不會是韶音仙子給你準備的？”

雪梨搖頭道：“應該不是嗷。”

不過，也難怪小老虎會跑去把這個箱子翻出來。

它八成是認錯了，因為氣息相似，它誤以為這個和小仙境裏的一樣，是雪梨的東西。而大家剛剛都在忙，沒有人陪它玩，它自然就想要和小仙境裏一樣翻東西出來玩，就找出了這些玩具。

就在這個時候，雪梨的狐耳一動，聽到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正在跑來。

雪梨還因為看到這些東西正在混亂，聽到有人尋來的聲音，急忙倉促地收回神智，匆匆用爪子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道：“這些不是我的，不能玩嗷，等小龍女的病治好以後，我會好好陪你玩的。這些必須要收起來。”

說著，雪梨忙將這些東西都收進箱子裏，她爪忙嘴亂地將所有的小玩具都叼回箱子裏放好，子嵐見狀，趕緊上前幫她。

他側頭看著雪梨將那個魚形的小布偶叼在嘴裏，果然看起來叼得很方便的樣子，這種大小厚度的布偶，小狐貍叼起來剛剛好。

兩個人一番合力，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玩具都收回了箱子裏。

兩個仙童趕過來的時候，箱子已經恢覆了原狀。

但是雪梨、子嵐和小老虎三人明顯都站在了內宮門內，身邊還有一個不應該在此處的箱子。

仙童們看到用原形蹲在內宮門口的一只小九尾狐、一只雪狼和一只小老虎都傻了眼。

面對兩個仙童，雪梨內疚地搭下耳朵，這種時候多說什麽都無益，只好道：“對、對不起。”

男童見狀已經慌了，但女童仍是頗有架勢，只是驚怒了一瞬就冷靜下來，質問道：“——你們看過箱子裏的東西了嗎？”

雪梨的耳朵耷拉地更低了：“對、對不起……”

子嵐心裏比雪梨更自責，他當時也在幫忙找醫書，現在想想，他應該花更多註意力來看好小老虎。仙童們之前就提醒過他們不能進內宮，眼下這般，肯定會讓仙童們生氣，說不定會讓雪梨沒辦法繼續查書。

這樣一想，子嵐的耳朵也耷拉了下來。他不自覺地挪了挪，下意識地想用自己龐大的身體將雪梨擋在身後，讓她看上去不顯眼一些，跟著也對兩個童子道歉道：“非常抱歉……是我沒有看好小老虎。”

兩個還不足人腿高的小童子氣勢洶洶站在一只巨大的狼和一只小白狐面前，看上去像是在教訓兩只動物的場面，其實怪滑稽有趣的，但在場的人中卻沒有人覺得哪裏不對。

男童已經很慌張了，他求助地去拽女童的袖子，問：“甘草，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女童頗有姐姐的架勢，她的目光在子嵐和雪梨之間移來移去，一會兒看看子嵐，一會兒看看雪梨，然後淩厲道：“別慌，現在還不算窮途末路。到底準不準進內宮、誰能進內宮、看到多少算是犯忌，最重要的還是看韶音元君如何判斷。”

她看向雪梨道：“幸好你長成模樣，還是元君大人在凡間的弟子。”

“嗯？”

雪梨迷惑了一下。

甘草充滿氣勢地道：“你們能保證剛剛看到的東西，不管看到多少，一個字都不往外吐露嗎？”

雪梨和子嵐自然都用力點頭。

甘草道：“那今日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我四人所知！從此以後，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道！若是你們能夠保證，並且以此立誓，我就暫時不趕你們出雪蓮峰！你們要知道，若是你們向外吐露半個字，引出什麽麻煩，韶音元君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你們若是心中真將元君當作長輩，就決不能說出去給元君惹事。”

雪梨聽得心中一凜。

她不擔心別的事，但卻怕給姨母惹麻煩。她從甘草話中聽出一絲深藏的肅意，忙點點頭。

雪梨抱起尾巴，取出一條在上面上畫了個仙符，舉起尾巴鄭重立誓道：“九尾狐雪梨，如未經允許，定不會將今日在雪蓮峰內宮所見洩露給第五人知曉，如有違反，願受天道處罰，萬劫纏身。”

子嵐見狀，也如雪梨一般，在狼爪畫了仙符立誓。

這是神仙中極重的承諾，寫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行，與空口承諾不同，是死守之意。

甘草看他們兩個都立了誓，終於滿意了，道：“可以了。你們回去看書吧，我們這箱子收拾回去。”

雪梨雖是立了誓，見甘草當歸已經在收拾小箱子了，心裏反而空落落的。

她道：“謝謝你們……你們真的可以不趕我們出去嗎？”

甘草道：“我當然很想趕你們出去……但元君大人醫者仁心，都已經放你們進來了，這個時候再趕你們出去，讓你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結果卻也沒能治好小龍公主的病，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們快回去看書吧！你們走了以後，我們還要重新打掃仙宮呢！”

雪梨聞言，覺得有道理，忙對甘草用力點頭。

但緊接著，雪梨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那個……仙子，韶音姨母她……是不是以前也在仙宮裏養過狐貍呀？”

雪梨原本只是想試探著問問看，誰知甘草一聽到這句話，頓時眉毛倒豎：“這裏是雪蓮峰！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我也不會回答你！”

“對、對不起。”

雪梨連忙再度道歉，搭下了尾巴。

就在這個時候，先前一直在別的房間裏找小老虎的小龍女也聽到動靜跑了過來，一看這裏頗為熱鬧的樣子，立刻著急地跑過來：“雪梨姐姐，子嵐哥哥，你們沒事吧？小老虎跑到內宮裏去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甘草和當歸利落地閃進了內宮裏，關上大門，將所有視線阻隔在外。

“已經沒事了！”

雪梨急忙對小龍女解釋道。

“嗯？”

小龍女遲疑。

雪梨圓場道：“沒什麽事，我們趕緊回去吧，等回到狼境，就可以再試試治你的病了。”

說著，雪梨嗷嗷蹭了蹭子嵐，示意他一起回去。

於是雪梨和子嵐帶上還不情不願地在扒門的小老虎，回到剛才的仙宮中，繼續翻看醫書。

……

另一邊，甘草和當歸關上內宮大門後，兩人合力，一起將那個箱子擡到了更隱蔽的地方放好。

等將東西藏好，內宮大門亦重新關得嚴嚴實實的，兩個仙童才再度往回走，打算去仙宮外守門。

但走到蓮花池附近時，當歸憋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甘草，你說那位雪蓮仙子他們，會不會已經看出了什麽？”

甘草認真思索了一下，說：“應該不會吧。元君大人對外的形象一向喜靜清冷，誰能想到她當初大費周章將整座仙山從凡間挪到九重天上，就是為了偷偷養一只凡間的狐貍？她還將自己的一魂一魄分出來，違反天規強行為對方補齊了殘缺的神魂，讓它不經修煉就悄悄在九重天上成仙。這種事情，光看幾個玩具，應該想破頭都想不出來吧？”

說到這裏，當歸有些低落地道：“也不知道雪心仙子和長雲神君，如今還在不在了。”

甘草打他頭道：“胡說！肯定還在的！你沒看那個雪梨仙子和雪心仙子長得多像嗎？她的眼睛像雪心仙子，鼻子像長雲神君，一定是他們的孩子！如果雪心仙子和長雲神君不在了，怎麽還會有孩子？而且還起名叫作雪梨，肯定是希望元君大人一遇到就能明白過來的！再說，你沒聽到剛剛雪梨仙子說漏嘴喊元君大人什麽嗎？她喊元君大人叫姨母呢！除了雪心仙子的女兒，還會有誰？”

聽甘草這麽說，當歸終於也有點信心了。他握緊了小拳頭，堅定地點頭道：“你說得對！仙子和神君，他們兩個一定都還活著！”

兩個仙童互相鼓勵了一番。

但說著說著，甘草也不解道：“不過，你說雪心仙子當初……元君大人明明算出她生來就有不淺的仙緣，理應是天生的神身仙魂，機緣不淺，怎麽會一直魂魄不齊，修不成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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