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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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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覺察到這只大雪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抱著的雪梨看,不知為何心中有些警覺,不自覺地將懷裏的小狐貍揣緊了幾分,不著痕跡地將她往身後藏。

倒是雪梨覺察到與平時不同,疑惑地擡起頭問道:“嗷嗚,姨母你怎麽啦?”

“……沒事。”

韶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韶音這天早上沒有像過去那般起床梳洗後就開始為一天的醫道打磨做準備,而是找了個借口安撫雪梨,然後獨自進了森林,來祭祀那只在她離開仙境期間去世的母虎。

按照雪梨所說的位置,韶音不久就找到了母虎埋葬的地點,空了的洞穴前鼓著一個不太明顯的墳包。

韶音心尖微微一痛,看著墳包微微垂下眼睫,但她不久就逼自己振作了幾分,大步邁上前去,將準備好的花並著靈氣灑在土面上。

超度的事情,雪梨已經做好了,韶音只是進行了簡單的祭祀。

她出門在外,都未能有機會見母虎最後一面,故而特意來一趟,算作是遲來的道別。

她自幼拜入杏林峰,除去在仙境中度過的十餘年,行醫也有數十載,醫道終有極,她見過的生死離別數不勝數,可饒是如此,面對眼前的場景,仍是滿心悲戚感慨。

韶音嘴唇輕顫,說道:“安息吧。”

話完,她又灑了些仙境中自釀的薄酒到土堆上。

眼見著泥土被清酒潤濕,韶音方才轉過身,緩緩往家的方向歸去。

鄭重地道別過後,她在路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心情也好似的確輕松了許多。

韶音沿途拾了些好做藥材的硬殼果,回去好跟雪梨交代自己為何一大早出來又歸得晚,誰知等她回到木屋附近,正好瞧見院子裏的場景。

雪梨在院子裏料理花草,來回咚咚咚地跑來跑去,而那只大雪狼正寸步不離地穩穩跟守在她身後,雪梨拿澆花壺,他就叼水桶,雪梨松土挖坑整理靈草,他就在旁邊遞肥料。

韶音:“……”

韶音看得納悶,但偏偏雪梨自己好像沒覺得旁邊有只大雪狼轉悠有哪裏不對,刨土刨得很歡快,還往坑裏撥靈肥。

就在這個時候,雪梨註意到韶音回來,驚喜地對她豎起尾巴,然後高興地對她不停揮舞尾巴打招呼:“姨母你回來啦!”

在一旁幫忙的大雪狼見雪梨蹦跶,也跟著擡眸一同望了過來。

韶音默然,裝作沒怎麽在意那只大雪狼,對雪梨揮了揮手,微笑應道:“嗯。”

只是等到雪梨洗好爪子一起回屋裏吃飯的時候,她默默將雪梨挪得離自己近了一些,以遮擋那只大雪狼時不時擡頭看一眼的目光。

家裏的蘿蔔都已經吃完了,雪梨這一餐吃得很是放心,將碗裏的豆漿喝了個底朝天,半個腦袋都埋進了碗裏,末了還滿足地抖抖耳朵。

但等吃完了東西收拾好,卻聽韶音說道:“雪梨,等一會兒,我在屋裏等你。”

雪梨聞言一頓。

她和姨母相依多年,清楚她每一句話的意思。姨母昨天剛從仙境外回來,對她說這麽一句話,意思就是要檢查她這段時間的功課了。

修煉醫道是極為要緊的事,韶音平日裏大多數時候都是親切溫和的家長,不會對雪梨有過多的限制,唯有在醫道一事上嚴厲,雪梨自己亦是如此,這些年來她隨姨母修煉的時候,定然會讓小白鹿他們暫時不要過來找她,只留她和姨母兩人在屋內,在無人打擾的環境下靜心修煉。

雪梨這半年來並未耽誤功課,但聽到姨母說要檢查,還是有點緊張。

她不覺坐直了身子,認真頷首道:“好。”

……

半個時辰以後,雪梨收拾好了東西,化成人身,鄭重地坐在韶音姨母對面。

屋內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雪梨坐得筆直,將她這些時日抄寫的筆記、思考的心得,還有幾份藥包,一並推到了姨母面前。

半年下來,雪梨攢下的心得筆記足有厚厚一摞,紙上都是端正的蠅頭小字,看起來密密麻麻。至於藥包,自然也不是只有這麽幾份,剩下的都列在木櫃和後院,眼下推到韶音面前的,都是雪梨精挑細選後留下處理得最好的幾份藥。

韶音看到這些東西,面不改色,她先翻了翻雪梨寫的心得,但只看了幾頁,臉上便已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雪梨很刻苦,她學得不錯。

只是這麽多筆記心得自然不可能一口氣看完,要細看的話,得留著慢慢讀。故韶音只大致翻了翻,便又轉頭去翻藥紙包。

幾份藥包都按照藥紙顏色和系繩顏色的搭配分好了,雪梨和韶音間自有默契,韶音一看外表就知道雪梨拿來的是哪幾種藥。

她將系繩拆開,藥香頓時彌漫滿室。韶音以指尖撚起一小撮,放到鼻尖下嗅了嗅,接著又拿到唇邊,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經過一整套按照順序的觸、看、聞、嘗,一一試過,韶音的臉色已經不錯,看著雪梨的神情甚為自豪。

她頷首道:“不錯,在我離開期間,你沒有荒廢修煉。”

雪梨聽到姨母的誇讚,微微臉紅,但也跟著應道:“這是當然的,我已經大了,不能再讓姨母總替我擔心。只是姨母不在仙境中,我感覺進度還是比以前慢了些。”

雪梨說得認真,韶音看到她臉上眷戀的神情,不禁伸出手,又摸了摸雪梨的頭,說:“好孩子。”

話完,她又將袖口一撩,露出大片手腕內側雪白的皮膚,說:“來,我再看看你的施針。”

雪梨倒是把針都拿來了,只是看到韶姨露出自己的手臂,又有所猶豫。

韶音說:“無妨,我只不過是外出了些時日而已,昨天已經休息過了,身體撐得住的。再說你的針法已經不錯了,想來不大要緊,還是說,你退步到沒有自信了不成?”

雪梨當然聽得出韶音姨母是在激她,但聽姨母這麽篤定地說,她還是拿出了針。

只是等看到姨母手臂上許多細細的小孔狀的疤痕,雪梨仍是感到一陣難受。

仙境裏只有她們兩個人能化人身,韶音要讓雪梨摸到真正的人的穴道,自然只能用她自己的身體。

雪梨的針灸起初是和練醫刀一般,在姨母給她準備的布料上練的,後來等她逐漸有了點氣候,姨母就讓雪梨在自己身上紮。雪梨天資不錯,但手感也不是真的一上來就能好的,最開始的時候經常紮錯紮壞,姨母只不過是個凡人,就算有修為,也經不住經常這樣折騰,因此留下了不少痕跡。

不止是手臂,其實姨母背上、腿上、身上到處都有她成長過程中留下的針孔。

雪梨每回看到都覺得心疼,但她想讓姨母也拿她試針,姨母卻總是笑笑說不用,還使勁摸她的腦袋。

想到這裏,雪梨捏著針的手不覺一緊,她抿了抿唇,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

雪梨道:“姨母你忍著點,我會盡量下手穩的。”

韶音笑笑道:“好。”

於是雪梨輕輕落下了第一針。

韶音看著她落針。

其實雪梨現在的技術已經很好了,一擊即準,韶音甚至感覺不到她下針。

她其實覺得雪梨不必這麽愧疚擔心,當初讓雪梨用她練針,是韶音自己做的決定,只有自己親自試,才能知道雪梨到底哪裏紮得不好。如今看到雪梨這般熟練,她心裏滿心都是強烈的驕傲,這份自豪感遠遠大於被針紮兩下的疼痛,甚至比自己醫術精進還要開心。

韶音看她下針看得驕傲,不過她也不會這麽早就誇獎雪梨讓她分心,故而這會兒只是靜靜地看著,時不時在她落手的時候加以指點。

屋室中靜然悄然,兩個女子安靜對坐,布簾輕卷,藥香襲人。

一刻鐘之後,雪梨收了針。

她將醫針一根根收起,按照長度列在針包裏,目光卻關切地看著韶音,擔心問道:“姨母,你覺得疼嗎?”

韶音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好笑道:“自然沒有。”

不要說疼了,她手臂上連個印子都沒有。

韶音望著雪梨,由衷地說:“你做得很好,真的是長進了。”

韶音的語氣有說不出的分量,雪梨光是聽,也知道這句誇讚是不一樣的。

她心臟一跳,松了口氣,卻也按捺不住雀躍道:“真的?謝謝姨母!”

韶音淺笑:“自然是真的。”

但她想想雪梨獨自在家裏半年多,只這麽輕飄飄的兩句誇獎好似還是太少,頓了頓,又補充道:“說來不止是醫術方面的,我這一走半年,你挑食上的毛病好似也好了不少,我昨天看,你居然把一整箱的蘿蔔都吃光了!讓我吃驚不小呢。”

韶音這段話一說,雪梨卻突然像噎住一般卡了殼。

雪梨的眼神心虛地晃了晃,怕姨母再問,飛快地埋頭收拾起了東西。

韶音若有若無地顯出了戲謔之意,只是她看著雪梨熟練收拾東西的樣子,想起她剛剛施針的姿態,還有雪梨做的藥,心中不禁感慨。

雪梨如今的醫術完全與她一脈相承,光是看到雪梨的樣子,就讓她聯想到自己。

這個想法讓韶音心尖顫了一下,一時也不知是什麽情緒,但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雪梨收拾好醫箱後卻沒有離開,還是坐在她對面,似乎欲言又止。

韶音一頓,立刻想起昨天她問起她不在仙境中的事時,雪梨是還沒有說完,就因她疲憊而中斷了,看雪梨的模樣,似乎還有什麽話想對她說的樣子。

韶音忙問:“怎麽了?你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嗎?”

雪梨也是收拾著收拾著就想起自己有話沒說,見姨母主動問起,立刻點點頭。

“嗯!”雪梨忙道,“關於昨天那只大雪狼的病情,其實我還沒說完。”

韶音微滯,問:“不是龍傷?”

“是龍傷,但龍傷只是外傷,除了這個,還有別的。”

雪梨說。

“我一開始也以為這只大雪狼只是受傷嚴重,但在給他療傷的過程中,我發現他對好幾種草藥反應遲鈍,身上很有可能有未愈的舊病,後來他有一回發病了,我才意識到……是寒癥。”

韶音聽到這裏已是錯愕。

誰知雪梨繼續道:“不僅如此,我還有別的事情昨天沒來得及和姨母說。其實這只大雪狼跟仙境中的其他生靈不一樣,前段時間我才曉得,他實際上是能化人身的!”

韶音放袖子的手明顯抖了一下,大驚失色道:“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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