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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冷沈大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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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宸盯著照片上的那具屍體。

她說慘不忍睹, 並不是指這具屍體多麽血肉橫飛, 支離破碎,恰恰相反,這個人死的非常完整,他身上甚至看不見一絲傷痕,連死後的屍斑都沒有。

但是他的膚色呈現一種詭異的慘白, 而且比起正常人的肢體更粗壯, 皮肉光滑, 甚至太過光滑,就仿佛一塊被繃到極致的牛皮,甚至讓人懷疑再加些力氣這張皮就會瞬間四分五裂。

殷宸一眨不眨地看著, 肯定說:“他皮下有東西。”

霍風沒有說話,他翻出下面一張照片,這一張更加清晰。

這個人面朝著幽深的墓道,以一個極其卑微的姿態伏跪在地上。

他的衣衫破碎、身體萎縮, 無數糾結交錯的樹枝從他的四肢破出, 深深紮根地下將他的屍體固定在那裏, 在他背後腰椎的骨骼交界處, 一棵鐵黑色的小樹苗正招搖地生長著, 它的枝杈柔軟又纖細,枝葉間冒出一朵朵小小的血紅花苞, 它肆意地伸展著,像任何一種剛剛破土而出的、充滿著朝氣和生機的植物一樣。

甚至它看起來更富有妖異奇妙的魅力,它鮮活的就仿佛一陣清風吹來, 它那茂密的枝葉就會搖曳出輕靈曼妙的歌聲。

殷宸看著這玩意兒,覺得自己三觀都被刷新了:“這是什麽,是樹成精了還是人變樹了?”

“這些都是周家人,是奉命來探墓的先遣隊。”霍風又抽出一張小紙片,看著上面的話淡淡解釋:“周家在他們身上安了攝像頭,最後只有兩個人活著出來,這是從他們身上得到的影像片段截的,那兩個人在出來後也很快出現樹化的反應,一個星期後就死去了。”

霍風一張一張翻著照片,上面的屍體高矮胖瘦不同,屍體萎縮的程度不同,但都是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以贖罪般的恭順姿態伏跪,他們黑漆漆的、無神的眼睛裏仿佛還殘留著駭人的恐懼,可以想見那棵樹該是怎樣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生生抽幹他們的血肉和營養,補養自己生根發芽,也許最終會長成一棵美麗挺拔的參天大樹。

這樣詭譎殘忍的手段,他隱約見過。

當年鹹陽宮中,君王沈迷長生之術,修建異宮招攬四方奇人術士。

在那個蠻荒戰亂的年代,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在君王的授意下,整個秦朝用數不清的人力物力供奉異宮中的研究,他還記得那個陰鷙的黑袍鬼谷使者鬼魅般靜靜站在君主身後的場景,他們絞盡腦汁設下的昆侖墓,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他都不奇怪。

殷宸還在旁邊拿著照片琢磨:“之前周家人不是藏著掖著不讓咱們知道嘛,怎麽現在又主動把這些秘密告訴你們了,他們就不怕你們直接不去了?”

“周家對昆侖墓勢在必得,他們聯合境外勢力,這兩年大舉擴張,壓的林家不得不縮手縮腳,再這樣下去林家甚至會被吞並,林岳沒有選擇,而我也沒有。”

霍風倒是很平靜:“應該是周家背後的人主張把照片給我們的,除了我,林岳,現在應該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裏面的真實險況,其他人仍然被蒙在鼓裏,周家通過這種方式安撫我們,讓我們不會在隊伍裏生事。”

殷宸眨了眨眼睛:“所以其他不知道的人…都是炮灰?”

“在周家人眼裏,我們也是。”霍風補充說:“厲害一些的炮灰,可以利用到最後再除掉。”

殷宸長長“哦”了一聲,又突然抱住他的腰,摸他的後背:“不怕哦,我會保護你的。”

霍風垂眼看著她真誠的表情,沒有配合表演露出感動的神色,只默默把她伸到他衣服裏的爪子握出來。

劍靈一臉無辜,眼看著他深深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暗自可惜。

唉,劍主哪裏都好,就是性格太慢熱了,整天一板一眼,讓她滿肚子的騷話都只能自己憋著。

殷宸正這麽想著,突然臉頰一麻,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掐著她的小臉蛋,力道輕輕的,聲音也輕輕的,像是寵愛,又像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你想把我吃幹凈嗎?”

殷宸驚呆了。

她呆呆與目光平靜的男人對視,他沈靜又端正的神情看不出一點異樣,她看著他,都懷疑剛才的那句話一定是自己幻聽了。

霍風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突然輕笑幾聲。

前路難測,即使知道現在就該好好休息保持精力,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做一些肆意快活的事。

他其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悶,只是她的主動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喜歡看她天天琢磨著撩撥他的樣子,就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狐貍天天在腿邊樂此不疲的蹦跶,狡黠又活潑,連調皮搗蛋的樣子都可愛的不像話,讓人心軟。

及時行樂,他上輩子不明白,但這輩子他已經學會好好珍惜。

他把那些照片隨手放到一邊,擁著她的腰慢慢後退,她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呆呆隨著他的步伐走,外面天寒地凍,屋裏也冷冰冰的,但是男人身上的體溫卻漸漸升高,像一簇溫暖的火熏著她,她不由自主往他懷裏窩的更緊。

他低下頭,輕輕親吻她的鬢角,咬一下她開始泛紅的耳垂,握著她的手圈住自己的腰,外套被扯開,貼身的羊絨衣布料微微褶皺,他低低地輕吸口氣,低啞又性感,他輕緩地命令著,壓抑的嗓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繼續,做你想做的。”

殷宸手都在顫。

福利來的太突然,她簡直受寵若驚。

霍風的異樣表現的坦坦蕩蕩,殷宸只猶豫了一秒,就果斷拋開一切顧慮伸爪子。

不管了,之後又不知道多久吃不上肉,她已經垂涎男朋友主動好久了,現在她就要來溫暖男朋友空虛的心靈,她要讓他快樂!她絕不能讓他失望!

殷宸上了,殷宸爽了,然後殷宸就又做夢了。

夜深人間,身邊的男人已經沈沈睡去,殷宸瞪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半響緩緩磨牙。

第二天大清早,道上各家的人都集合在一起,他們都已經穿上周家分派的特種裝備,站在大廳裏高談闊論,看著熱鬧極了。

殷宸小尾巴似的跟在霍風身後,他們直接走到林岳旁邊,林岳正跟林城咂舌這身上的裝備多麽多麽好,周家有多麽多麽闊氣,旁邊有與林家不對付的人扭頭看他們,眼珠子在林城和殷宸身上打轉,半響嗤笑一聲:“林當家霍主就是不一樣,來昆侖墓還帶上老弟和小情兒,果然藝高人膽大,也不怕人折進去回去只能對著墳頭抹眼淚。”

林城瞬間漲紅了臉,他也知道自己在體力和經驗上確實是隊伍裏拖後腿的,殷宸瞇著眼看向那個人,那人還咧著嘴惡意地沖她笑:“小妹妹,你怕不怕啊,墓裏可是有死人的,你見過死人不?像你這麽漂亮的小姑娘,開膛破肚倒在墓穴得多可惜啊。”他與旁邊人擠眉弄眼,頓時一陣哄笑。

殷宸倒沒有生氣,為這種三百八十線炮灰的傻叉話而生氣還不夠浪費她表情的,她只是突然陷入了沈思。

她想自己跟著下墓是該立個什麽人設呢,是裝成孱弱無知小白花、必要時刻反殺四方的,還是一開始就立個高冷傲慢的硬骨頭,直接嚇死這些傻叉們省事。

還沒等她琢磨好,霍風已經把她攬在身邊,慢條斯理握住劍指著他的鼻子,一言未發,但是含義很明顯。

全場一瞬寂靜。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表情難看,隱隱帶著慌亂。

他以為霍風林岳現在已經向周家低頭了,該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事,可是顯然他猜錯了。

霍風在墓裏墓外手上沾過的血,沒有人會懷疑此時他不敢出劍。

劍鋒漸漸往前,男人下意識舉起手,顫著聲音說:“霍主…您冷靜,冷靜,我只是開個玩笑…”

霍風只沈沈看著他,眼神不置可否。

“這是怎麽了。”

突然旁邊傳來一陣嘈雜,周宗成帶著周家大部隊走下來,他旁邊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外國男人,雖然穿著厚重的防護服,但仍風度翩翩的像一位學者,渾身充滿著貴族般昂貴的傲慢氣質。

外國男人只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就挪開,皺著眉頭站在一邊,他身邊是一群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他們拿著架著的熱武器和背著的各種說不出名字的精尖設備把這一群習慣了洛陽鏟紅蠟燭的土夫子土老帽震在當場。

林岳眼紅地掃了一圈他們的裝備,酸溜溜“呸”了一口:“這些洋鬼子這麽囂張,遲早給警察叔叔一鍋端了。”

周宗成還不知道正義公民林岳林當家已經琢磨著怎麽合法舉報這一群影響國家安全穩定的境外黑暗勢力,他黑著臉走過來,看著舉著劍的霍風那被嚇的一頭冷汗的尖嘴男,額角青筋跳了跳,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霍當家,大家都是同道,一會兒可是要同生共死的兄弟,這馬上就要出發了,您這樣不太好吧。”

林岳按住霍風的手,主動向前兩步,扯著嘴皮笑肉不笑:“周當家的,可不是我們故意挑事兒,是這丫的嘴欠,不知道怎麽說人話,霍主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哪兒受過這種氣,如果沒有表示,那將來我們出去可怎麽混?”

周宗成瞪了一眼尖嘴男,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讓他試探而已,竟然把人惹急了。

照片已經給林岳霍風看過,周宗成是不會放走這兩個強力打手的,他不願意再磨嘰,轉身就對尖嘴男喝了一句:“給林當家和霍主道歉。”

尖嘴男表情抽搐,被周宗成連催了幾聲才不情不願向林岳霍風道歉,他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灰溜溜地鉆進人群裏。

霍風林岳也順勢放下武器,但是氛圍已經與之前偽裝的其樂融融截然不同了。

周宗成簡單說了幾句,就讓向導帶著眾人往雪山上走,林岳一行人落在中後位置,離得前後都有一定距離,他壓低聲音對林城與殷宸:“你們倆小的也看見了,這裏沒一個好東西,都是見過血的狠手,除了自己人誰都不可信,路上遇見危險可別特麽給我亂好心,你們就只管護住自己,誰也不欠誰的,反而你們要是受傷了虛弱了才會被人推出去擋禍,我說的你們都記好了。”

林城殷宸都點頭。

林岳又說:“早上那個洋老頭就是周宗成的金主,他看著挺瞧不上我們的,早上我和霍風整的那一出,讓他們一定以為我們沖動沒腦子,他會輕視我們,到時候如果有必要,也方便咱們脫離隊伍,你們跟好了我們,讓跑就跑讓躲就躲,利落點,別傻呵呵往前沖。”

殷宸看出林岳也對這個墓摸不準,所以才會這麽緊張地囑咐,她也沒說什麽,只是默默握了一下霍風的手,霍風回握了她一下。

他們走了三個小時,已經徹底進入雪山中,前路被茫茫白雪覆蓋,只偶爾露出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

“今天運氣不好,看天氣要下雪。”

老向導望了望天,臉色有些憂慮,他從包裏拿出一根十幾米長的粗繩子往後傳,囑咐著:“每個人都要抓好,順著繩子往前走,不要掉隊,山上的雪花會遮蔽視線,不要說話,會引起雪崩。”

繩子很快往後傳,所有人拉下護目鏡,戴著厚手套緊緊握住繩子一點點往前走。

雪很快就下了,鵝毛般的大雪花紛紛揚揚往下墜,冰冷的寒風也吹起來,吹過遠處的有些山谷時傳來詭異的風聲,像是鬼哭狼嚎。

害怕雪崩,也因為天氣冷說話可能凍傷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沈默的隊伍裏只能聽見踩雪聲,後來漸漸的寒風凜冽的呼號把踩雪聲都遮蔽,一片死寂。

林城抹了一把護目鏡上的雪花,不知為什麽這種死寂的環境讓他特別不舒服。

他看一眼前面已經身影模糊的大哥,回過頭隨意瞟一眼後面,但是幾秒鐘後,突然渾身僵硬,一點點又把頭轉過來,死死盯著後面。

他後面正是殷宸,她看見林城不動了,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快走。

但是林城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阿宸…”林城的表情有一點扭曲,牙關都在顫:“我記得霍哥後面還有七八個人的。”

“所以呢?”

“但是你看,你往後看——”林城真的快哭出來了:“現在怎麽只剩下四個人了。”

殷宸一楞,她回頭看,居高臨下望去,果然霍風後面只剩下四個握著繩索往前走的人影。

鋪天蓋地的大雪遮蔽了視線,一兩米之外的人影都模糊了,而土夫子都習慣獨來獨往,走的時候下意識離前面人的距離都遠,這個時候後面人已經幾乎都看不清前面人的背影,只能順著繩索走。

這種情況下,如果後面人體力不支或者精神不濟,一不小心掉了隊也有可能,但是人也不是傻的,掉了隊驚慌之下肯定會喊啊,這風聲再大也不至於連一點叫喊聲都聽不見。

殷宸表情凝重。

她放慢了腳步,等著後面的霍風上來把情況告訴他,低聲問:“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霍風搖搖頭,他的體質是對妖邪魔物敏感,但是到底是人,這樣的冰雪天地對霍家人的火體質有極大的壓制,他的感官在這裏受損很嚴重。

殷宸想了想,鉆過他到他後面,霍風下意識握住她的手,殷宸對他搖頭:“我有分寸,不管那是什麽玩意兒,如果不管,它遲早會傷害到你們。”

她是劍靈身,除非劍身被折斷都不會有什麽大礙,大不了一有危險就虛化身體回劍裏窩著唄。

霍風抿了抿唇,殷宸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趁著他松懈的功夫鉆到他身後,靈巧的身影繼續往後鉆。

霍風凝視著她的背影,她是他的劍,他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這種時候,她想要的不是保護,不是阻止,而是鮮血和戰鬥。

霍風轉過頭對林城說:“把這個消息往前傳。”

殷宸往後又鉆了兩個人,到了倒數第三的位置,而最後兩個人正是尖嘴男和他的同伴,他們倆一看見殷宸一驚,尖嘴男往前探了探腦袋,卻沒看見霍風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不懷好意對著殷宸笑:“小妹妹,怎麽到後面來了,是不是霍風不要你了,哥哥要你啊,來,到哥哥這兒來,哥哥保護你…”

殷宸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扭過頭去,像是專心致志往前走,被她美貌沖昏了頭腦的兩個人也沒多想,他們對視一眼,眼中劃過殘忍的笑容,不動聲色加快步子,尖嘴男一個大跨步向前,伸出一只手剛要摸到殷宸的肩膀,卻突然腳下一沈。

媽的,怎麽這麽倒黴,偏這時候踩進雪坑裏。

尖嘴男心裏罵罵咧咧,一時之間也沒有想過明明是前面人走過的安全的路怎麽會有雪坑,他低下頭剛要把腳□□,卻突然全身僵硬。

駭人的恐懼表情還沒在他臉上凝成形,他整個人就突然陷進雪裏,一聲沒出就失去了蹤影,後面親眼看見這一幕的同伴瞪大眼睛,驟然爆發出淒厲的慘叫,殷宸猛地回身,松手直直沖向那個迅速合攏的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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