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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的人都跟林黛玉說了一下,林黛玉挨個行禮問好,很快就將人給認齊全了。林母拉著林黛玉在自己身上坐下,然後便開始仔細問起了這一路上的飲食起居情況,黛玉一一答了,她原本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惴惴,見得林母,卻放下了心來,這會兒被林母摟著,只覺得心中安然。

這邊說話說得正高興,那邊被忽視了半天的王氏忽然就開口道:“黛玉這模樣,可是有些不足之癥?在家可吃著什麽藥?”

林黛玉正想要說話,林母就不高興了,她伸手握住了林黛玉的小手,說道:“這叫什麽話,當初敏兒就是這般,不過就是天生生得纖細而已,南方那邊女子,多半如此,何況,玉兒一直守孝,這一路上又舟車勞頓,難免消瘦!”女子的名聲非常重要,林母既然想要讓林黛玉將來嫁個好人家,那麽,就絕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落下什麽話柄。

那邊王氏被林母這番維護弄得差點沒噎住,心中更是氣惱,林母卻是當做沒看見,她拉著林黛玉的手,笑道:“玉兒生在江南,到了長安這邊,難免有些不習慣,外祖母已經專門買了兩個會做淮揚菜的廚子,你喜歡吃什麽,盡管說!”

黛玉連忙道謝,林母卻是拉住了,笑道:“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呢,你這些日子守孝也辛苦,難免缺了點血色,今兒個時候不早了,明兒個,就找了太醫過來,給你把個平安脈,開個補血養氣的方子好生調理一番!”

林母早就打算好了,沒錯,林黛玉是有點先天不足,林家人多半都有著毛病,以前林家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家裏就供奉了兩個醫士,三天把一次平安脈,按照時節變化,換著方子給林如海調理,林如海才能夠順順利利地通過了歷次科考,身體一直沒什麽問題。可見,這先天不足,其實是可以後天補足的。

林黛玉如今年紀小,正是好好調理的時候,何況,以林母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請太醫院裏比較好的太醫了,這就比當年林如海還強一些,別說什麽高手在民間之類的話,皇權時代,最好的大夫還是在太醫院,畢竟,太醫院裏頭多少醫書藥典,哪怕為了這些,那些只要有上進心的大夫也要削尖了腦袋往裏頭鉆呢!

王氏之前碰了一鼻子灰,這會兒更是有些氣不順,她本來就跟賈敏不睦,如今再看林黛玉的模樣,跟賈敏似乎有著五六分的相似,當年那些口角不合一下子又湧了上來,尤其,林母對林黛玉這般看重,又讓王氏有了危機感,她很懷疑林母想要將林黛玉跟賈寶玉湊成對,看林黛玉那樣子,就知道是個短命的,她怎麽肯讓自家寶玉娶了這麽個病秧子,因此,心中更是想著給林黛玉來個下馬威。

因此,沒多久,又是對著一邊正跟著林母和林黛玉湊趣的王熙鳳說道:“鳳丫頭,這個月份例可發下去了,之前忘了,該從庫裏隨手挑幾件料子給你妹妹做衣裳的!”

林母上輩子這時候還在林家呢,哪裏知道林黛玉進門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後來跟著林黛玉到了賈家,也就是聽說賈寶玉鬧騰了一場而已,如今見王氏這般,更是火氣上來了,她不冷不熱地說道:“玉兒的事情,就不勞煩你這個二太太費心了,我老婆子雖說年紀大了,精神不濟,不過總算手頭還有兩個錢,養著我外孫女還是沒問題的!說起來,既然如今管家的是鳳丫頭,她一向又是做得妥當的,沒出過什麽紕漏,你個做二嬸的,跟著你侄媳婦享享清福便是了,也省得勞心勞力,還老是丟三落四的!”

王氏臉漲得通紅,連忙起身請罪,林母淡淡地說道:“你也是關心玉兒,不過是想得不夠周全罷了!對了,玉兒還沒見過她兩個舅舅呢,老大家的,你先帶玉兒過去見見她大舅舅!行了,我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第 20 章

林黛玉跟著邢氏去見賈赦,賈赦既然知道林母的重視,雖說不樂意,還是露了個面,說了幾句漂亮話。何況,賈璉之前回來,頭一個就跑去見他這個老子,很是跟賈赦說了幾句動情的話,說自個已經知道了二房的狼子野心,當年就是二房誤導了自己,以至於自個走錯了路,如今他已經認識到自己錯了,他終究還是大房的人雲雲。

賈赦這麽多年偏居一隅,也不光是他愚孝,主要還是他當年做的錯事。賈赦那混不吝的性子,若非真的理虧,早就鬧騰起來了。

但是,如果說賈赦對此真的服氣,那傻瓜都不信!賈赦憋屈啊,要說賈政比他強得多也就罷了,問題是,賈政跟賈赦兩人雖說名聲上頭因為人為的因素,弄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真要說起本事來,那真是大哥別說二哥,兄弟兩個一般的無能,只不過一個破罐破摔,一個能裝而已。

賈赦從來都心中不服,尤其自家兒子,向著老二一家子,賈赦不恨才怪呢,因此,對賈璉這個唯一的嫡子,從來就沒個好臉色。如今賈璉在他面前恨不得痛哭流涕,表示要跟二房一刀兩斷,賈赦能不高興?

賈璉在那邊說什麽多虧了老太太,讓他跟著林姑父身邊見識了一番,否則的話,還真叫人給糊弄了雲雲,賈赦也沒有多想怎麽回事,在他看來,自家老娘一向是個偏心眼的,如今竟然說要給賈璉謀個實缺,這裏頭只怕還有點別的文章,只不過他也沒給賈璉潑冷水,好歹老娘給了自家一點善意,自己這邊可不能把事情給搞砸了。

因此,賈赦雖說挺舍不得身邊那個嬌軟可人的小妾,不過,還是強打著精神見了林黛玉一面,說了一些場面話,送了點見面禮,賈赦從來不缺錢,他祖母的嫁妝私房都給了他,要不然,哪裏扛得住他那般花天酒地,因此,直接就給了林黛玉一塊暖玉雕琢的玉佩,笑道:“大舅舅這邊也沒什麽好東西,這點小玩意,外甥女拿去壓裙吧!”

林黛玉在家的時候,無論是林如海還是賈敏,都沒跟她說過賈赦的事情,畢竟,夫妻兩個都是讀書人,在女兒面前說自家大舅兄(大哥)的壞話,還是挺難以啟齒的,因此,林黛玉對這個大舅舅並沒有什麽偏見,如今見賈赦和顏悅色,對她一派慈愛模樣,心中自然感念不已。

尤其,到了賈政那邊,賈政避而不見,連句好聽的理由都沒有,王氏又在那裏說什麽賈寶玉是混世魔王的話,明裏暗裏敲打林黛玉,叫她離賈寶玉遠一些。

林黛玉本就敏感多思,之前又隱約聽說自家母親跟這位二舅母有些不睦,心中自然有些郁郁,好在這會兒時候已經不早,那邊有下人過來傳話,說是老太太那邊傳晚飯了,王氏這才帶著林黛玉過去了。

林母對賈家的人沒多少好感,因此,在用飯上頭一直延續著原本的規矩,每日裏李紈捧飯,王熙鳳安箸,王氏奉羹,倒是邢氏,因為離得遠,而且一向不太會說話,因此,過來得卻是比較少。

林母對李紈也沒有什麽照顧的意思,這人雖說也是個苦命的,但是,與林母也沒多大幹系,她就算要恨,也該恨賈政逼迫過甚,王氏狠毒無情。而且當初林黛玉在的時候,李紈忖度王氏的意思,總是捧著薛寶釵,打壓林黛玉,因此,林母自然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也就是如同從前一般罷了。

當然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家對林母也沒生出什麽懷疑來。

林母這些日子吃得清淡,因為林黛玉過來,更是添了幾樣淮揚菜,林母是姑蘇那邊長大的,那邊的飲食風俗跟淮揚也有些不同,因此,雖說找了廚子進來,也不知道這菜做得到底地不地道,等到林黛玉坐下之後,含笑道:“玉兒嘗嘗看,這些淮揚菜是否地道,若是不合口,回頭外祖母再給你尋幾個,或者寫信叫你父親將家裏用熟的廚子送過來也行!”

王熙鳳一聽,連忙夾了一筷子幹絲給黛玉,黛玉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吃了,咽下之後才道:“外祖母不必勞煩,這菜卻是頗為地道,與家中味道仿佛!”

林母點了點頭,笑道:“這有什麽勞煩的,外祖母就是動動嘴而已,日後想要吃什麽,盡管說,在外祖母這裏,跟你自家也沒什麽區別!”

林黛玉又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接下來才開始正式用飯,王氏站在林母身後,給林母布菜,而李紈與王熙鳳卻是在林黛玉與三春身邊布讓,席上,半點聲音也沒有,飯後,又有丫鬟送上茶水。

林黛玉瞧著諸人模樣,照舊用茶水漱了口,然後又有人送上了吃的茶過來,林家素來沒這樣的規矩,因為體弱的緣故,總要等到飯後一刻鐘左右,才會吃茶,這吃的茶,林母平常也不喝,不過是潤個口而已,這會兒便示意林黛玉不必改了自個的習慣,只是說道:“你們也會去用飯吧,這邊留著我們自在說話!”

王氏聽了,連忙謝了,又說了幾句場面話,這才帶著王熙鳳與李紈走了。

林母笑吟吟地跟林黛玉說著話,沒問之前賈赦賈政的事情,這些回頭問了下人,自然有人跟她說,只是問林黛玉如今在讀什麽書,林黛玉答道:“剛讀了四書!”又問三春她們在讀什麽書。

林母也沒有插口,那邊迎春探春惜春她們年紀相差也有些大,自然進度也不同,各自說了。

幾個表姐妹正說著話,那邊外頭丫鬟笑道:“寶玉來了!”

林母一時將這茬給忘了,心中不由皺眉,不過總不能將人趕出去,因此笑道:“讓他進來吧,正好叫他見見他林家表妹!”

賈寶玉穿得跟紅包一樣進來了,進門就先給林母問安,然後便看向了林黛玉,一下子脫口而出:“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林母笑道:“玉兒是你姑母之女,與你姑母生得相似,都是親戚,覺得面善也是應當的!”

林黛玉本來也覺得賈寶玉面熟,這會兒聽林母這麽一說,頓時覺得的確如此,也不多想了。

賈寶玉最喜歡的就是跟姐妹們往來,如今被賈政逼著念書,能松快的也就是林母這邊了,因此就湊到林黛玉身邊說話。

☆、第 21 章

說了幾句閑話之後,賈寶玉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麽風,說道:“妹妹可有字沒有?”

林母頓時有些惱怒,想到上輩子聽說的那個顰顰,頓時只覺得心肝疼,這是咒人吧!面上卻是一派和氣,她伸手拍了拍賈寶玉的頭,說道:“這說得什麽話,寶玉你這些日子讀書,難道就不知道一句話,待字閨中,你表妹還小,哪裏就有字了,便是寶玉你,還有你其他姐妹,又有什麽字了?”

賈寶玉也不是什麽真的聽不懂人話的人,林母這般一說,只是嘟囔道:“孫兒還給妹妹想了個妙字呢!”

林母笑道:“你這孩子,就知道胡鬧,什麽妙字不妙字的,只怕又是胡謅,看我回頭不告訴你老子去!”見探春又追問的意思,林母淡淡地看了探春一眼,探春剛想張嘴,也閉上了。

說到賈政,賈寶玉就不由縮了縮頭,將之前那些想法給丟開了,抱著林母的胳膊撒嬌道:“老太太,你就饒了孫兒吧,若是告訴老爺,老爺非教訓我不可!”

林母笑瞇瞇道:“還知道你老子要教訓你啊,看你以後還胡說八道不!”

寶玉趕緊說道:“再不敢了!”

結果,很快他又忍不住了:“妹妹可有玉沒有?”

林黛玉自然看到了賈寶玉胸前項圈上掛著的那塊玉,又知道什麽銜玉而誕的傳聞,因此便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個稀罕物,哪裏是人人能有的?”

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麽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嚇的眾人一擁爭去拾玉。

林母恨不得將那什麽通靈寶玉摔了算了,不過還是喝道:“之前說什麽了,又胡說八道!這玉是你的命根子,快仔細戴上,小心你娘知道了捶你!”

見林黛玉在一邊不知所措,便說道:“你妹妹原本也是有玉的,她生下來之後,我想著她,你姑母就將玉捎過來給我,權當你妹妹在我身邊了,她那時候還小,哪裏知道這事!”說著,便吩咐道:“鴛鴦,去將匣子裏頭那枚流雲百福的玉佩拿過來!”

鴛鴦聽了,趕緊進去取了玉佩過來,那玉佩雕工精美,卻是上等的羊脂玉,林母之前發現之後便琢磨著留給林黛玉,因此前些日子就叫鴛鴦送到了城外慈恩寺,請那裏的高僧開了光,又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前些天才取回來,鴛鴦還以為林母會將這個留給賈寶玉呢,哪知道今兒個竟是給了林黛玉。

林黛玉自然是知道自個是沒什麽玉的,之前見賈寶玉在那裏發瘋摔玉,就是嚇了一跳,她年紀小,之前誰對她都是客客氣氣,親親熱熱的,先是在王氏那邊被王氏拐彎抹角地說了一通,這會兒賈寶玉又是這般癲狂,她本就敏感多思,這會兒不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結果林母截口就將話題給圓了過去,林黛玉這才松了口氣,果然,外祖母才是最疼自己的,難怪父親臨行前說,自個到了榮國府,只需要跟著外祖母便是,其他人如何,不必過多理會。

林母將那枚流雲百福玉佩親手給林黛玉戴上,然後對著賈寶玉說道:“瞧,現在你妹妹也有玉了,可不能再折騰了!”

賈寶玉也是個心思簡單的,這會兒也是咧嘴笑了起來:“真好,妹妹也有玉,不是我一個人有了,也就是妹妹這樣的人品,才配得上這般美玉呢!”

林黛玉被賈寶玉說得臉又是一紅,對之前王氏說的什麽禍根孽胎,混世魔王之說已經是深以為然,覺得,他這人這般憊懶無賴,又是個時常發癲的,日後能避還是讚避吧!

兵荒馬亂了一通之後,林母瞧著賈寶玉還賴在這裏不走,便說道:“寶玉,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你院子裏頭早點歇著,明兒個還要念書呢,仔細太晚了,明兒個起不來!”

賈寶玉頓時有些怏怏起來,不過想到賈政那張黑臉,還是起身說道:“那老祖宗,孫兒這就先告退了,明兒個再來給老祖宗請安!”

林母點了點頭,笑道:“去吧,這會兒天黑了,路上看著點,鴛鴦,將那只玻璃宮燈拿給麝月!”

鴛鴦答應了下來,取了玻璃宮燈過來,給了麝月,叫她路上仔細一點,別將燈給摔了,這才親自送走了賈寶玉一行人。

這會兒的確時候已經不早,林黛玉的奶娘王嬤嬤便過來詢問林黛玉晚上歇在何處,林母記得這個奶娘,上輩子她不管黛玉遇到了什麽事情,從來都是一聲不吭,也不知道給黛玉張目,連迎春身邊的司棋都不如。只是她如今是外祖母,卻是不能將這個王嬤嬤給換了,因此便說道:“之前你母親住的院子,外祖母之前叫人幫你收拾出來了,那邊離外祖母這裏也就是幾步路的事情,以後你就住到那裏吧!我看你身邊也沒帶幾個人伺候,我身邊玻璃還算得力,以後就到你身邊伺候!”說著,便喚了玻璃過來,叫她拜見林黛玉這個新主人。

林母才不會將後來改名紫鵑的鸚哥給了林黛玉,鸚哥雖說也還算不錯,但是,若不是她攛掇著,又時常給予方便,時不時地還打著林黛玉的旗號跟賈寶玉那邊眉目傳情,林黛玉也未必會真的跟賈寶玉有多麽深厚的感情,何況,後來林黛玉沒了,紫鵑直接給賈寶玉做了姨娘,這就叫林母覺得惡心了。

玻璃也是林母身邊的丫鬟,也是二等,林母選她卻是因為她年紀略大,而且容貌並不出挑,這樣的,日後跟賈寶玉扯上關系的可能性就比較小了,何況,玻璃素來沈默,並非言語伶俐之人,但是做事卻很是妥當,而且她又是賈家的家生子,對賈家的情況比較了解,正好可以幫著給林黛玉對賈家有個差不多的了解,另外也能幫著管教下頭的那些丫頭婆子,免得她們不拿林黛玉當回事。

林黛玉趕緊謝過了,又跟三春道了別,約定回頭一塊兒去學裏讀書,這才跟林母告退,在下人的引領下,回自個院子去了。

☆、第 22 章

林黛玉走後,三春也一塊兒告退了。折騰了一天,林母也累了,洗漱了一番,便準備歇下了。

只是躺在被窩裏頭,林母一時半會兒又是有些睡不著,今兒個林黛玉過來,三春裏頭,迎春便不說了,她母親早逝,不管是賈赦還是賈璉,從來都對她不聞不問,因此,素來就是個沈默的性子。林母可是聽不少人說過,這位二姑娘就是戳一下動一下的性子,別人都說她性子懦弱,不過,在林母眼裏,迎春卻是一個很有些趨利避害本性的人。

她乳母偷她東西,她知道說了也沒用,別人還要笑話她,因此從來一聲不吭,只是縱容手底下司棋繡橘她們跟她那位乳母爭吵,她在那裏得個清靜。後來司棋與表兄私相授受,她卻是一聲不吭,也不維護一兩句。反正,只要不打擾她那所謂的清靜,她對什麽都不在乎。

迎春雖說如今年紀不大,但是性子已經養成了,林母也沒有多少閑心管教這個孫女,但是探春卻是不一樣,她是個不認命,而且爭強好勝的,原本三春一般的教養,迎春從來都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惜春年紀小,何況,她本是寧府的嫡女,卻跟著迎春探春兩個庶女一般黛玉,探春雖說論起容貌,在三春裏頭,幾乎是墊底,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是最為出挑的。

結果如今平白多出個林黛玉來,幾乎跟賈寶玉比肩,探春心中若是服氣,那才叫怪了。何況,探春為了自個的前程,從來都是唯嫡母王氏馬首是瞻,王氏不喜歡黛玉,探春只有加倍奉承,將黛玉踩下去的道理,哪裏還會真心與黛玉交好。

這麽一想,林母又有些憂愁起來,林黛玉本身就是個多愁善感,清高自許的性子,若是跟三春這些表姐妹也相處不好,難免心中更添幾分愁緒,回頭若是賈寶玉趁虛而入,說不得又叫林黛玉動了心。

另外就是,林如海在信裏面說了,自個不會續弦,也就是說,日後對林黛玉的教養,都落到林母身上了,林母倒不是嫌煩,但是教了一個,另外三個就不能不管,畢竟,她如今的身份,首先是賈家的老祖宗,而不是她自認的林家老太太。

四個加在一塊兒,林母如今七八十歲的人了,哪有這許多精力,心中琢磨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想到,幹脆還是聘幾個教養嬤嬤回來吧,另外,也該將三春的嫡庶還有身份給分開來了,探春之前那般,總得叫她認清楚事實才是。

迷迷糊糊想著,林母才恍惚睡了過去。

家裏來了個新妹妹,賈寶玉又是個人來瘋,第二天一早就先跑到林黛玉那裏去了,虧得林黛玉因為初來乍到,還有些認床,早早就起了,那會兒已經梳洗妥當,正準備去林母那邊請安呢,要不然,若是正趕上小姑娘沒起床,那可就不那麽美妙了。

林黛玉很是拿捏不住到底應該如何對待賈寶玉這個表兄,他倒是個挺熱切的性子,而且林黛玉的確第一眼就覺得賈寶玉挺面善的樣子,但是,林母說得有道理,他們是表兄妹,親戚之間相貌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事情。之前又被二舅母說了一通什麽不要招惹的話,加上他之前喊著要取字,又瘋瘋癲癲地摔玉什麽的,雖說外祖母那邊圓了過去,但是還是叫林黛玉生出了一些心有餘悸的感覺,這個表兄實在是有些不靠譜。

不過,人家一起床,還沒有用早飯,就急急忙忙跑過來找你,你也不能說人家太熱情了,因此,林黛玉最終只得帶著一些尷尬,跟賈寶玉一塊兒往後院林母那邊過去了。

林母這會兒也起身了,雖說昨兒個睡得晚了一些,不過,她這個年紀了,本來就覺淺,因此,這會兒正在鏡前梳洗,她頭上頭發已經開始稀疏,也戴不了什麽首飾,因此,不過是用兩根簪子梳了發髻,又戴上了一個抹額,耳朵上頭也就是戴著一對福豆而已。

鴛鴦正幫著林母整理衣裳,就聽到外面丫鬟通報道:“寶二爺與林姑娘過來給老祖宗請安來了!”

林母心中就是一堵,怎麽賈寶玉又湊到黛玉那裏去了,不過面上卻是笑道:“竟是這般早,快讓他們進來,外面如今可冷著呢!”

兩人前後進了屋,一起給林母請安,林母笑著應了,又道:“之前不是說了嗎,你們住得遠了,以後用過飯再過來,而且,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最是缺不得覺,尤其是寶玉你,白日裏還得念書呢,睡得少了,精神不濟,可怎麽是好!”

賈寶玉笑嘻嘻道:“老祖宗疼愛,孫兒銘感在心,孫兒也是擔心林妹妹初來乍到,晚上睡不好,也不認路,所以想著帶林妹妹一塊兒過來呢!”

這邊正在說話,那邊三春也一塊兒過來了,依舊是一般的衣裙,一般的首飾,向著林母問安。

三春一向如此,每日裏也是跟著林母的作息,一塊兒飲食,之前賈寶玉林黛玉來得早,下面人就知道他們應該還沒用早飯,因此,連同他們兩人的分量都一塊兒送了過來。

吃過早膳,林母便催促賈寶玉去前頭念書,賈寶玉有些不樂意,又膩歪了幾句,跟林黛玉探春說了幾句俏皮話,這才怏怏不樂地走了。

再過一會兒,三春她們便要去上課了,賈家請來的女先生,也不過是給三春教導一些女四書還有琴棋書畫之類的課程,其他的卻是沒什麽好教的,因此,三春各自回去收拾書本文具,準備過一會兒一塊去上課,黛玉初來乍到,雖說從小讀了不少書,但是卻是被林如海當做男孩一般教養,跟著賈雨村這個兩榜進士念書,念的也是四書五經,卻是沒念過什麽女四書之類,文房四寶什麽的也有,昨兒個自然也是搬到了新院子那邊去了。賈母聽說之後,便道:“沒事,玉兒你先在這兒跟外祖母說話,外祖母叫人給你去準備!”

林黛玉答應了下來,便坐在林母身邊陪林母說話。

☆、第 23 章

林黛玉雖說年幼,但是卻頗為聰慧,而且心智也早熟,林母琢磨了一番,便叫人退下,鴛鴦也被叫道外頭去守門,林母拉著黛玉的手,輕聲道:“你二舅舅家的那位二表哥一向是個混世魔王,毫無顧忌的人物!這裏頭也有一樁緣由,玉兒你是個聰慧的,今兒個外祖母便跟你說了!”

林黛玉一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聽林母嘆道:“寶玉是你二舅母中年所生,說是生下來口中就銜了一塊玉,便是穩婆也是這般信誓旦旦,說是從寶玉口中取出來的,只是,這玉是何等物事,銜玉而誕,又是何等祥瑞,那會兒,你外祖父已經過世,咱們家卻是早就不比從前,這般祥瑞便是皇家也不曾見到,偏生落到咱們這樣的人家!你二舅母看著精明,實際上也是個蠢的,竟是嚷嚷得到處都是,這事自然是遮掩不住了!”

林母才不管原本史氏什麽想頭,她早就看賈寶玉那塊破玉不滿了,何況,她原本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銜玉而誕,那玉還特別不尋常,若是女子也就罷了,頂天了,有個什麽鳳凰命格什麽的,回頭若是沒有早夭,幹脆就嫁到皇家去,由得她自個去掙前程了!

問題是,賈寶玉是男子,哪怕史氏當年再如何自傲,在外人面前也得說自家不過是個二等的人家,何況賈代善過世之後,除了個屍位素餐的賈政,一家子就沒一個有個實職的,空有個爵位,又有多大用處。結果,這等祥瑞不投生在其他地方,偏偏投到了賈家,若有心人拿這個做文章,只怕都有人說一句賈家圖謀不軌,直接就找個理由抄家滅族了!

好在賈寶玉一直就是個不成器的,很多時候顯得非常荒誕,賈家一家子也沒個有能耐的,如此,賈家才算是安穩了下來。林母也明白,自個漸漸不偏著二房,總得有個合適的由頭,這事卻是最好的理由,因此,也不管林黛玉如何驚駭,卻是繼續道:“外祖母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叫人將寶玉的名字張貼出去,命那些販夫走卒也跟著念,後來寶玉抓周,他又是抓了一盒胭脂,這事總算暫時糊弄過去了!”

林母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來:“寶玉生有異象,若真是什麽出息的,只怕上頭第一個容不下,因此,這麽多年來,我也只能縱著寶玉胡鬧玩樂,由著他說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他越發不成器,咱們家也只有越安全的!只是,你二舅母卻將寶玉看得如同命根子一般,她當年沒了珠兒,如今寶玉便是她最大的指望,因此,跟你二舅舅一樣,一心想著兒子出息,有什麽造化!”說著,林母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林黛玉聽得目瞪口呆,就聽林母繼續說道:“寶玉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一貫又是在脂粉堆裏頭長大的,最是喜歡親近家中的姐妹,你那幾個表姐妹也就罷了,畢竟都是一家子血脈,就算親近一些也是無妨,玉兒你卻是林家人,外祖母接你過來教養,是為了你的將來,卻不能叫寶玉害了你,你日後跟寶玉疏遠一些便是,若是寶玉纏著你,你盡管跟他說什麽仕途經濟的話,他一向煩這個,以後就不會煩你了!”

給林黛玉扔下這麽一個大雷之後,林母輕聲道:“這些你心裏知道便是,在外頭就不要跟別人說了,好了,他們應該將你的書本文具都準備好了,你這就跟著你那幾個姐妹一塊兒去念書吧!”

林黛玉有些心神不屬地走了,不過,她終究不是什麽臉上藏不住事情的人,外祖母深信她,將事情悄悄告訴她,也是為了她好,她也不能辜負了外祖母這番好心,因此,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將之前那些事情壓在心底,見外頭雪雁跟昨兒個林母給她的玻璃已經帶著書本文具在外頭等著了,玻璃照舊被她改了名,依舊是叫做紫鵑,她連忙走了過去:“雪雁,紫鵑,咱們一塊兒去找二姐姐,三妹妹,死妹妹她們,一會兒一塊去念書!”

那邊,一直守在門外,卻聽到了這般秘密的鴛鴦這會兒臉色發白,手腳冰冷,看著林母,有些期期艾艾道:“老太太,這……”

林母溫和地看著她,說道:“鴛鴦你一向是個妥當的,今兒個這事,你就好好藏在心裏頭,以後照舊在我這邊伺候,明白了嗎?”

鴛鴦心思微定,她父母便是老太太的心腹,在金陵老宅那邊當差,臨走的時候便將鴛鴦送到了府中,一直就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老太太對鴛鴦那是沒得說,鴛鴦除了要伺候老太太之外,便是家裏的大小主子,也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吃穿用度,甚至比得上三春一流。鴛鴦一向對老太太也是忠心耿耿,心中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對她來說,幾乎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

這會兒聽林母這般說,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賭咒發誓道:“老太太放心,鴛鴦要是漏了半點口風,叫我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林母搖頭道:“說這些作甚,還有,以後對上寶玉他們,該如何還是如何?寶玉這輩子前程無望,就叫他日子過得舒服一些吧!”

鴛鴦用力點了點頭,心中呼出一口氣來,對賈寶玉心中也是生出一些憐憫來,不過很快又覺著,賈寶玉是家裏的主子,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她一個做奴婢的,能怎麽憐憫。雖說賈寶玉是被老太太往養廢的方向養了,但是從小在家就是小霸王,除了賈政還會對他嚴厲一點之外,其他人對他都頗為縱容,他自個也是樂在其中。何況,大戶人家裏頭紈絝子弟多了去了,他們日子還沒寶玉好過呢,這麽一來,賈寶玉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這麽一想,鴛鴦也就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了。只是心中對老太太卻是更加敬重了,這麽大的事情,老太太居然這麽多年都瞞著,誰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要不是老太太看重林姑娘,不想叫寶玉損了林姑娘的閨譽,只怕一直都不會說出口,鴛鴦這般忖度一番之後,差不多就拿捏住了對賈寶玉還有對林黛玉的態度。

☆、第 24 章

林母出於種種考量,跟林黛玉與鴛鴦將事情點破之後,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林黛玉也就不用說了,她當年跟賈寶玉關系最好的時候,只要她不樂意,賈寶玉也別想猜出她的心思,何況是如今,她初來乍到,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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