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社稷為重啊。”

“可是。”李嫣是大唐榮耀的象征，世上最強的國度才能擁有最美麗的人，所以李懷宇斷然不可能輕易舍棄李嫣。

“陛下若是不能離開，那麽大唐將覆，百萬將士將枉死。”

“帝國不能在亂臣賊子的手中斷絕啊，陛下。”

“好。”李懷宇終於下定了決心，即使世上再無第二個李嫣。

江山重也，美人亦重也，兩者相較也，坐擁江山何愁無美人也。

況且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就算帝都的城墻再高，也只能囚住她的身體而已。

“對不起了，嫣兒。”李懷宇在重兵簇擁之下，向著西方撤退。

“皇後娘娘，這邊走。”在平河城中，一個老太監請李嫣上了馬車。

“懷宇呢？”李嫣看著遠處的叫囂聲，廝殺聲，有些擔心李懷宇的安危。

“陛下怕皇後娘娘有所閃失，先送皇後娘娘回帝都。”太監恭敬地說道。

“我知道了。”李嫣並沒有懷疑太監的話，上了馬車。

簇擁著數百插著大唐龍旗的隊伍，明目張膽地向著北方行進。

平河城外的戰場十分明朗，即使大唐的軍隊發動了反擊，但是兵敗如山倒，青田侯正護送著李懷宇偷偷摸摸地離開。

寧海侯戰死，平山侯又深陷重圍，其餘神將又被南疆的神將牽著，大軍無人指揮，在韓莊的精密理智的指揮下，南疆軍團很快掌握了優勢。

韓莊親自率領大軍壓在了平河城邊，痛殺落水狗般屠殺著失去鬥志的大唐士兵。

蘇擇強行睜開了眼睛，從外面射進來的日光刺痛著蘇擇的眼睛，蘇擇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了，耳朵完全聽不見聲音，但不知為何腦中環繞的李霽月的哭泣聲，但是卻找不到李霽月的身影。

一道纖長的影子從帳外款款步入，李霽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穿上了一身紫色的宮裝，盤著長發，畫著眉，凝脂般的肌膚上塗抹著鮮血般的紅唇。

蘇擇從未見過李霽月這麽美，這麽地動人心魄。

但是心系著大仇未報，又將目光轉向了遠方。

“我帶你去找我的哥哥，但是你要答應我，放過他好不好？”李霽月眼中光華流轉，如同獨立生長在懸崖上的孤樹，可憐又無助。

可是蘇擇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呆滯地看著輕語的李霽月。

“放過他好不好？”李霽月止不住淚水，眼淚滑過妝容，弄花了妝。

蘇擇伸出裹著繃帶的手溫柔地為李霽月擦拭著眼淚，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可以李霽月的嘴唇每一次顫動，都敲打在蘇擇的心上，仿佛每一句都是李霽月的心聲。

“求求你，放過他好嗎。”但是李霽月十分固執地極力地懇求著。

“好。”即使沒有聽見聲音，也能感受到李霽月的情緒。

“來人。”李霽月單薄的像紙片般的聲音傳了出去。

在這時她不是大唐的公主，也不是凡聖的弟子，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她無法改變戰局，無法抹去仇恨，她只能渴求，寄希望於蘇擇能夠放下手中的劍，無論是蘇擇還是李懷宇，都是她想要拼上性命去保護的人。

“為將軍備甲。”

李霽月來到了蘇擇的身後，輕輕梳理著因為沾滿鮮血而粘粘在一起的長發。

李霽月特地挑選了一聲白色的鎧甲，略微寬大一些，為了不觸及蘇擇身上的傷口。李霽月親手為他合上了面罩，為他配上了之前丟在青木聖殿的黑槍。

蘇擇在李霽月的牽引下，跨上了白馬，擁住懷中嬌柔的人兒，再次去向北方。

蘇擇在距寒壁十裏處停下了馬，這裏有一個血色的屠場，千具屍體躺在血泊之中。

泉客躺在血泊之中，他覺得很累，卻無法合上那碩大的雙眼。

他這一輩子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殺這麽多人，他從不願殺人，但是方俊的死如同巫婆的蘋果，吃下了之後便中了毒，拋開了所有他在洛水劍宗學到的東西，只想為方俊報仇。

泉客的白衣染成了鮮紅色，看著遠處走來的白馬，心中居然有了一絲解脫，放下了手中至死都不願舍棄的丟下的長劍。

已經將死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這可把大唐的士兵嚇了個半死。

泉客將自己身上染血的白衣脫下，露出了鮫人的身體，一步一步邁向了綠江，浸沒在綠江之中，江水清洗著他的身體，滌蕩著他的靈魂。

也將他送向了遠方，唯有故鄉才是他安放靈魂的地方。

蘇擇看著遠去的泉客，沈默不語，雖然時光不再回頭，但他確確實實看到了數年前南沙島的那個魚頭人，那個倔強地守護自己的族人的鮫人。

白馬並沒有停下，穿過棲滿烏鴉的死地，穿過散落著一地殘兵的大地，穿過正在廝殺的戰場。

數十萬戰士看著自南方來的白馬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幾近兩日的戰鬥早已透支了他們的身體，靠著心中無法割舍的愛國熱忱繼續戰鬥。

此時去像是著了魔一樣，所有人都在安寧地看著緩緩接近的白馬。

南疆士兵在見到了白色鎧甲騎士的黑槍之後，為蘇擇讓開了一條道路，在道路的兩旁紛紛行禮。

蘇擇用行動告訴了南疆的士兵，戰神兩字不僅是對猛將的過度誇張的誇讚。

他的確能夠背負得起樸歸元轉世的稱號，哪怕他並非樸歸元轉世。

大唐的士兵也停了下來，遠在西秦的大唐公主出現在了這裏，著實讓人感到驚訝。

看著聖潔的像仙子一樣李霽月，再看看滿是血汙的自己，手中的武器都低了下去，不敢兵鋒相向。

吞沒了數十萬人生命的戰場出現了短暫的和平。

馬蹄在鮮血中踏過，在萬眾景仰之中從修羅場踏過，踏入了平河城。

“公主殿下。”平河城的城主上前迎接，讓蘇擇驚訝的是，平河城的城主居然是王見。

衣冠楚楚蓄上小胡子的王見，再也不是那個漂泊的賞金獵人，而是一位雄城之主。

“陛下在哪兒？”李霽月高昂著頭顱，看似十分的驕傲，實則防止自己的淚水不爭氣的滑落。

“陛下先行回帝都了。”王見深邃的瞳孔中藏不住失望，連李懷宇都選擇逃命去了，自己又憑何守護這一城百姓。

“公主殿下，這位是？”王見略有些疑惑地看著身穿白色鎧甲的蘇擇，總感覺面具之下有一張自己熟悉的面孔。

“這是我的，衛兵。”

王見見李霽月回答的有些含糊，也沒有多問。

“請沿著官道向西行，再向北行，便能尋到陛下。”王見的手指向了西北。

“知道了。”李霽月淡漠地應答著，身體卻不住的顫抖，這一刻還是要來了。

可是蘇擇卻僅僅看到了王見指向西北的手指，出了城，策快馬加鞭一路奔向了西北方。

在角落中的如同影子般的鬼魅身影冷笑了一聲，融進一道影子，在戰場中的人影中任意的穿梭，也跟了過去。

老八來到了韓莊的帳前，因為擔心蘇擇的安危，只能前來求助韓莊。

“蘇將軍呢？”韓莊回來發現大帳中的蘇擇失去了蹤影。

“去追李懷宇了。”

“胡鬧。”韓莊顯得十分的憤怒。

“為什麽不攔著他。”

“蘇將軍決定的事，沒人攔得住。”

“李懷宇向哪個方向逃跑了？”

“據可靠消息，李懷宇向西方逃跑了。”

“快去傳令給楚將軍，讓他速去。”韓莊也是出了一頭的大汗，生怕蘇和出現什麽意外。

一輛紅色馬車浩浩蕩蕩地向著西北而去。

“這樣就錯過了吧。”李霽月看著蘇擇行進的方向，心中幸存著僥幸。

可是沒過多久，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輛紅色的馬車，李霽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沒有想到這樣還能夠遇上，真的是命嗎？

聽問到身後的車夫先是心頭一緊，然後試探地回頭看去，看到了李霽月才稍稍松懈了下來。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蘇擇的手臂擡起，黑槍咆哮而出，如同彗星般砸在了馬車的前方，蹦碎了道路，阻斷了馬車的去路。

駿馬在受驚之下，將馬車掀翻了過來。

蘇擇下了馬，將受到驚嚇的李霽月獨自留在了遠處，任由著李霽月緊緊地拉住自己的衣袖也沒有停頓。

蘇擇一步步走向馬車，方俊的仇，一半算在紫巔侯的頭上，而另一半那必定是李懷宇。

蘇擇強壓著體內暴動的真氣，一拳將馬車轟炸了開來。

木板四散地飛了開來，然而出現在了蘇擇面前的卻是李嫣。

李嫣身著華裙柔弱地盤坐在地上，

“蘇、和？哥哥。”蘇擇的身份早已昭告天下，李嫣也自然是知道的。

受到驚嚇的李嫣手裏握著鳳釵癱軟了下來，被抽幹了力氣，鳳釵掉落在了地上。

“為什麽要殺方俊。”蘇擇的雙眼被憤怒充滿，紅色的能夠燃盡一切的憤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李嫣眼眶微紅，看著蘇擇。

“為什麽要殺方俊！”蘇擇卻聽不見李嫣的半句言語，大吼道。

“不是我。”李嫣想要擁抱住蘇擇，卻被蘇擇避了開來。

“蘇和哥哥。”李嫣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你是要殺了我嗎？”李嫣十分痛心地看著面前暴怒的蘇擇。

李嫣的眼角竟流出了紅色的如玫瑰花瓣般嬌艷的鮮血來。

蘇擇心底那些陳年往事紛紛再次湧上了心頭，在心底盛放，他知道他一直放不下，他以為自己放下了，直到她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以為。

李霽月癡楞楞的看著，內心如同刀絞，果然是為了她來的嗎？

“你走吧。”蘇擇背對著李嫣，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

“我走？我去哪兒？”李嫣淒美地笑道，如同即將雕謝的花兒一般。

“我說，滾。”蘇擇暴怒道。

一道淩冽的殺氣從蘇擇的背後傳來。

黑槍瞬間從地中抽離了出來，轟向了爆發著殺氣的位置。

而蘇擇自己下意識用身體擋住了想要穿透李嫣刺入蘇擇體內的一柄飛刀。

“啪啪啪。”一個令蘇擇畢生都無法忘記的人再次出現在了蘇擇的面前。

“好感人啊。”魏開拍著手從另一側走了出來。

魏開竟然有辦法混淆蘇擇的感知，這也可能是蘇擇體內狀況實在差強人意的結果。

“你終於來送死了嗎？”蘇擇將刺進自己腹部的飛刀拔了出來，對著汩汩向外冒血的腹部不管不顧，冷聲道。

蘇擇每每夢到魏開，必然會驚出一聲冷汗，魏開摧毀了他的一切，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幸福。

“如果你還可以的話。”

“沒想到，你那個將死的人，居然真的活著走到了這天。”

“不過，可惜啊，可惜。像你這麽有趣的人，不親手殺掉多可惜啊。”魏開大笑了起來，臉上的刀疤都在舒展，十分的喜悅。

魏開解開了罩在身上的鬥篷，露出了手中的武器，時隔數年，終於能夠摘取這朵被悲劇澆灌生長出來的花朵了。

“啊。”李嫣驚叫了一聲，擋在蘇擇的身前。

“不。”李霽月捂住了嘴，看著突然出現的魏開，和受傷的蘇擇。

“拿命來吧。”蘇擇卻像沒事人一樣的站了起來，黑槍受到牽引再次來到了蘇擇的手中。

“怎麽可能？你明明中了毒。”魏開頓時驚慌了起來，這可是派人特制的針對蘇擇的毒藥。

黑槍如龍，化作狂風暴雨襲向了魏開，魏開身化鬼魅，想要躲開蘇擇的攻擊，但是如今他與蘇擇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速度上完全沒辦法跟得上蘇擇。

身上瞬間被刺出了數十個窟窿，血花不停地在魏開的身上綻放著。

“怎麽可能。”魏開的眼睛睜到了最大，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該是你還債了。”蘇擇瞬間來到了魏開的面前，單手將魏開拎了起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魏開驚悚的叫著，但是他並不知道蘇擇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你個狗雜種，你父親是個逆黨，你是也是，蛇鼠一窩。”魏開看著絲毫沒有停下腳步不斷地向著自己走來的蘇擇。面色猙獰了起來，以自己對蘇擇做的那些事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聽到了嗎？你個雜種，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殺的嗎？是我，一刀一刀將他切成了肉醬，他還一邊哭著跟我求饒，跪在地上跟我求饒。”魏開獰笑了起來。

“像你這種人，居然也會知道什麽叫恐懼。”蘇擇看著魏開扭曲的醜陋的嘴臉，一如多年之前的自己。

“哢嚓。”魏開的脖子被擰斷了，腦袋無力地掛在了脖子上，蘇擇根本一句話都沒有聽到。

“像你這樣的惡魔，果然不管到哪裏都會引來災禍。”魏開的最後一句傳入了蘇擇的腦內。

蘇擇的身體劇烈的震顫，向著南方失魂落魄地走去。

突然眼睛一黑，吐出了一口鮮血，蘇擇再次倒在了地上。

命運終於擊潰了他，奪走了他的一切。

李霽月立刻跟了上去，慌張地看著蘇擇，但是卻一點都不通曉醫術，無助地向著四周看去。

楚不羈聽到蘇擇的消息之後立刻向著西方疾馳而去，很快一隊重兵把守的車隊出現在了楚不羈的視野之中。

楚不羈駕馬飛躍到了車隊的前方，龍駒強大的彈跳力竟瞬間飛越了數十丈，出現在了車隊的前方。

李懷宇身心巨震，沒有想到這樣還是被楚不羈給追上了。

“蘇擇在何處？”楚不羈冷聲道，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蘇擇的蹤跡實在讓楚不羈放不下心。

“什麽蘇擇。”眾人十分驚恐，很像回答楚不羈來換取自己的活著的可能，可是誰也沒有見過蘇擇，自然是一臉茫然。

“那你們可以去死了。”

青田侯捏緊了雙拳，他很清楚自己並非楚不羈的對手，可是身後是自己家族時代效忠的皇族。

血液不斷地隨著黑鐵重戟流淌到了地上，楚不羈受了傷，很重的傷，但是幸好沒有致命傷，身心疲憊的楚不羈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拎著李懷宇的人頭四處尋找著蘇擇。

終於在戰場的北面找到了昏死的蘇擇和正在痛苦的李霽月，兩人都受了很重的傷，一個表現在身上，一個表現在心上，此刻蘇擇的腹部不斷地流淌著黑色的血液，身體下意識的抽搐。

楚不羈急忙將蘇擇抱起，扶到了馬上，李懷宇的頭顱都丟在了一旁。

龍駒立刻向著南疆軍團大營奔去，在楚不羈的真氣加持下，仿佛乘著風一般。

“快啊。”楚不羈心裏默念道，方俊的死對他來說已經是足以致命的打擊了，若是蘇擇再離開自己的話，自己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崩潰。

“公主殿下。”老八也尋了過來。

“要回去嗎？”

“去哪兒？”李霽月淒慘地笑著。

“殿下，我知道有個地方。”看著李霽月絕美的臉上掛著淒慘的微笑，老八突然略微猶豫了一下，想到了行軍途中曾跟著蘇擇去到了清池，在那裏見到一處風景美如畫的桃林。

“清池有一處桃源，適合養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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