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麽，那當然是——不要看他。

希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希望他不要註意自己，希望他不要再用屬於季眠的面孔看自己。

淩幼靈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眼神躲閃地往他身後的地板看去。

這樣做的結果是，她不巧得知了一件更糟糕的事。

來的不止是季眠。

五六個小弟跟著孫東樹姍姍來遲。他的鼻孔一如既往地大得出奇，手裏握著一個培根面包，吃相難看，好像隨時要把面包塞到鼻孔裏去。

他和他的小弟在季眠身後站定。

由於等級制約，他們必須等待季眠發號施令。

糟糕了。

“新同學，聽說你來的第一天就打人了？真是不友好呢。”季眠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和她對話：“為了幫你好好做人，我特意帶了些學長來教導你。感謝我嗎？”

聲音還是熟悉的那個聲音，語調卻完全不同，冷清中帶了點嬌嗔的意味。就像顧九歌在跟她撒嬌，這個聯想讓淩幼靈更加無法直視季眠了。

淩幼靈僵硬地扭頭，看向顧九歌。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剛才顏子玉的那句“朋友”，讓他不起波瀾的表情有了松動，但現在那股情緒也消弭了。

顯而易見，看熱鬧的艾旭和顏子玉是與來人一夥的。

真傻，人家一兩句好聽話就哄得他們乖乖地來了，淩幼靈甚至往保溫罐裏裝了熱騰騰的面帶給病號，幸好還沒送出去。

“我在跟你說話，你為什麽不看我呢？”

季眠逼近淩幼靈，語氣柔得不像話，仿佛只是在不痛不癢地詢問她一個問題，他的動作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看著的那個冒牌貨有比我更漂亮嗎？”

她的下巴被一把捏住了，殘忍的指尖好像要把那裏的肉扯掉一樣用力。她被迫著擡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可惜，他某方面是無能哦，不能滿足你的。”

瞇起的眼睛裏流動著誘人的媚色，淩幼靈看到他瞳孔裏的自己——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生，戴著歪掉的平光眼鏡，一臉被嚇傻的呆楞。

而季眠，居然在誘惑自己？

這個變態。

他所謂的滿足，就是昨晚發生的那種事吧。

思及此，顏子玉被強迫的畫面不受控制地跑出來。濃厚的血腥味近在咫尺，令人作嘔。

惡心，討厭。

不能忍，這種人哪有資格侮辱偶像無能啊！

淩幼靈的粉絲之心覆蘇，她家偶像渾身上下都能得不得了，哪裏無能了？頂著偶像皮的你才是冒牌貨呢，還用漂亮形容自己，要臉嗎？

被她厭惡的表情取悅，季眠的手愈發愈肆無忌憚。

尖利的指甲一寸寸劃過她的臉和脖頸，他心血來潮地問。

“你的皮膚真滑，平時是怎麽保養的？”

？？？

等等，是這個發展嗎？

怎麽看都不對啊。

這句話不是購物臺會出現的臺詞嗎。

接下來淩幼靈就要回答：我使用了xx產品，馬上就年輕了十歲哦。大家快點拿起手機撥打xx訂購專線，不然就要賣光了。

現在只剩100套了，什麽？我講話的瞬間又賣出了二十套。

她從開頭就覺得這個季眠哪裏怪怪的，現在終於知道哪個詞形容他比較合適了。

真♂娘♂炮。

嬌媚的真娘炮。

陰裏怪氣的真娘炮。

“沒保養，我天生麗質。”淩幼靈勇敢地回答。

娘就娘吧，她最不怕娘炮了，她可以娘回去。

顧九歌之前就說她是娘娘腔了，她是女生，比娘還能比不過男的嗎？她要比他更娘！

“哦？天生麗質的一般都很……”他把唇貼近了她的耳朵，熱熱的氣息像是要鉆進耳洞一樣親密：“欠、操。”

淩幼靈學著他的樣子，把這句話原原本本地還回去：“是的，你就是呀。”

“謝謝誇獎哦。”季眠捂著嘴嬌笑了一聲，眼底一片陰沈地對著後方做了個向前的手勢。

叫你惹變態，這下完蛋了。

孫東樹和他的幫手像瘋狗一樣圍了上來。

“終於落到我手裏了吧，賤貨，誰給你的膽子，敢打我？”

一股煙味夾雜著豬油味撲鼻而來。未來得及反抗淩幼靈就被孫東樹一拳肚子上，痛得渾身一陣痙攣。

不知是誰踹了她的膝蓋，腿部傳來的疼痛讓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拎在手上的保溫罐直直地掉在地上，還好蓋子沒有開。

是很用心煮的面，顧九歌說想吃，所以特別認真地去煮的。火候和材料都用得剛剛好，所以一點都不想浪費。

淩幼靈把保溫罐護在自己的懷裏，一下子背又被踏了幾腳。

從來沒有一刻是這麽希望自己多長點肉的，孫東樹重重地踢向她的肋骨，一腳接著一腳，抵擋的手被人踩在腳下，指頭和掌心似乎要分離開。

肉在痛，骨頭在痛。

暴力把它們碾壓成一團一團的，每一團都是化不開的淤血，揉不散的青紫。

她迷蒙著眼睛想要確定顧九歌的安全，漸漸稀薄的空氣讓她的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砰。”

用雙臂圈住的保溫罐被抽了出來，扔到了孫東樹的腳邊。一個重拳往她的鼻子襲來，在她倒地的瞬間，她看到了保溫罐的蓋子碎了。

想要保護的面，還是灑了。

淩幼靈渾身的撕逼之魂都在此刻覺醒了。

她揮著雙手往保溫罐的方向爬，礙眼的腳被猝不及防地掰開。孫東樹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上，趁幫兇扶他的時候，淩幼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渾身的皺褶一下子都展開了，滿滿的精心熬制的面被放了出來。

“嘩——”

“啊啊啊！！”

保溫罐完美地保持了面剛出鍋的熱度，淩幼靈癲狂地把湯潑向四周的人，辣辣的湯汁甚至濺到了季眠的臉上。

“老娘做的東西，就算是屎也請你拌著飯吃完。不用客氣，大家趁熱吃吧。”

滿室的酸菜粉絲面，香氣四溢。

把空了的保溫罐砸向燙傷面積較小的幫手，淩幼靈飛快地牽起顧九歌的手往外跑，他並沒有反抗。

一定是因為，剛才寡不敵眾，所以偶像明智地沒有幫我。

一定是這樣，所以偶像沒有受傷真的是太好了。

腦子裏很多東西，沒空細想，還是先跑吧。

你必須跑得很快，才能逃離恐慌。

可是這裏是17層。

等電梯需要時間，跑樓梯更需要時間。

看著快到的電梯和追出來的壞人，淩幼靈對顧九歌擠出一個微笑。

她說：“你先回去吧，我過一會兒就回去了。”

大概是笑得太難看了，顧九歌都不回她一個微笑。

他被她推進電梯，她按下下樓鍵，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她被孫東樹抓住了衣領。

至始至終，顧九歌都是面無表情的。

“一、二、三。”

淩幼靈護住電梯外門默數。

扒拉住墻壁的手腳在看到電梯關閉的那一刻放棄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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