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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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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打開箱子一看,滿箱子的古籍字畫,多為孤本或名家手跡,都是珍稀少見的。

她向來喜歡這類東西,自己平日裏雖然收集了不少,但興趣是無限的,看到好的,便止不住的喜歡,何況這些比她收集的還要珍稀幾分。箱子裏還有一封信,主要是說這些東西的來歷,原來這些都是從吳王府裏抄出來的。一同被抄出來的還有金珠寶釧無數,柳逸軒還調皮的說,當日元帥犒賞三軍,許多將士都揀金銀珠寶拿,只有他要了這些古籍,還被將士們取笑呢。

黛玉暗想他做的是對的,金銀有價,可這些東西無價,取笑他的那些人才是鄙陋膚淺呢。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那些將士是像他這般從小生在富貴窩中,見慣了黃白之物的,自然不稀罕那些金銀珠寶。說不定他們中的很多為生計愁苦,從小沒讀過什麽書,甚至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便是再珍貴的孤本、字畫,對他們來說還不如一個饅頭實在,自然會要金銀,至少能改善自己或親人的生存條件。她說他們淺陋,那麽她自己便又比他們更淺陋了呢。

……

黛玉得了這些古籍,如獲珍寶,便連覺也不睡,挑燈直看到了半夜,還是翠竹催了幾次才解衣躺下。

第二日見了柳逸軒,她便問:“吳王還是個附庸風雅之人?”

“恐怕不然。”柳逸軒笑了笑,怕她不明白,又解釋道:“我這位叔叔是被先皇寵壞了的,在京城的時候便飛鷹走狗、眠花宿柳,無所不幹。他可非附庸風雅之人,最多算是個身份高貴些的紈絝子弟,這些文雅之事不適合他。倒是我那堂兄從小便專愛在這些文章上下功夫以獲取長輩的歡心,先皇當時便對他讚不絕口。當然,那時也是我們太子不愛讀書,惹先皇不喜。”說到這他不由感嘆一句,“也許一個面具戴久了,便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以假亂真也是有的!”

黛玉了然。

這麽說這些八成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吳王世子的手筆了。

她轉念一想又覺得糾結這些也沒意思,管它之前是屬於誰的,吳王也好,世子也好,阿貓阿狗也罷,橫豎都與自己無幹。既然現在是柳逸軒送給自己的,自己只領他的情便是。

此刻二人都不說話,慢慢的走著。

他們沿著花園的一條甬道漫步。

今天的天氣不大好,太陽始終被隱藏在烏雲裏,天色有些暗沈沈的,寒風吹在臉上有些微微的刺骨。花園裏幾乎沒有人,黛玉一身大紅錦袍在稍顯蕭索的花園裏異常醒目。翠竹本來是跟著黛玉的,走了一會子身上在屋子裏熏的熱氣散盡,一陣冷風吹來不由打了個冷戰。她更怕黛玉凍著,忙趕著回去拿黛玉的氅衣。若是平常她斷不會放黛玉一人獨處的,但今兒有柳逸軒在,她便毫無顧慮了,橫豎柳逸軒不會讓黛玉有危險的。

翠竹離開後,花園更顯得空蕩蕩的,黛玉又只是走路,不說話;久之,二人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尷尬。柳逸軒放慢了腳步,隨著黛玉的步伐,心裏卻在盤算如何打破如今的沈寂。

“吳王世子逃到南夷又被南夷王趕出來的事,你可聽說了?”他漫不經心的說著。事實上,他並非口訥之人,論起國家大事往往能口若懸河,可唯獨面對她,總不像自己,心裏想著什麽,卻往往不知如何開口,有時話剛出口便已生了悔意,可收又收不回來。

黛玉誇張的捂了捂耳朵,笑道:“揚州城都傳遍了,軒哥哥真當我耳目閉塞得如此?”

她這話一出,柳逸軒不由更後悔起來,自己也是,說什麽不好,偏偏說這個,只好自圓話題道:“我自然不會這麽想你。只可惜又讓他跑了,去惡未盡,終是一個後患啊!”

黛玉沒有接話,他覺得只是一個光桿司令的吳王世子,沒什麽可怕的。再說太子、柳逸軒都非泛泛之輩,他便是想有什麽動作,怕也很難翻出大浪來。只是這些話不好對柳逸軒講,畢竟怎麽說這也是皇家內部的事,自己一個外人不好插口太多,不然難免會有僭越之嫌,尤其是在另一個皇家人面前,更要小心。

不多時翠竹已經回來,同行的還有雪雁;除了玄色大氅還拿兩幅鬥篷,說是天色不好,怕一會子有雨雪,先拿來備著。

黛玉看了一眼,笑道:“我可不穿那東西,穿上跟個刺猬似的。”

翠竹笑道:“您這會子說的輕巧,下了雨可由不得您不穿。”

黛玉道:“你也不嫌沈,還不快放著,橫豎我們就在花園裏逛,不到遠處去,用到了再來取。”

翠竹便放下鬥篷。她四下裏看看,便走進了湊在黛玉跟前,低聲道:“姑娘,眼見著咱們就要回京了,您怎麽也不打發人收拾收拾,咱們走的時候帶什麽東西?”

黛玉道:“有什麽好收拾的,你只別忘了我那兩箱書就成。”

就知道問了也是這種回答,翠竹笑道:“放心吧,您那書奴才可寶貝著呢,早收好了,忘了什麽也不能忘了它啊。”

旁的黛玉也不問了,她在意的只是那兩箱書,別的帶不帶都沒關系,橫豎在揚州城置辦的衣服都是男裝,回了京也用不上了。柳逸軒聽他們議論回京的事,便也觸犯了一件心事,他自然是希望能在揚州城多待些時日。在揚州,至少隔三差五他還能和黛玉見個面,一旦回了京城,深宅大院,恐怕很難再有如今這樣的機會了。

但定好的日子不會因為他的意志而改變,何況他根本連這種意願都不敢表現出來。在外人看來他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樣子,甚至跟黛玉的交往都沒有怎麽親熱——

可冰冷外表先那顆炙熱的心,誰又知道,誰又懂?

……

柳逸軒打算在回京之前買些揚州城的特產,回去帶給太子和晟玉。

這消息不知怎麽傳到了黛玉的耳朵裏,柳逸軒想八成是自己的小廝青硯在翠竹或雪雁面前洩露的。不管怎麽說,黛玉是知道了,而且她知道後便也要去。這於柳逸軒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他懷著雀躍的心情答應了。

這日,黛玉稟告了父親之後便同柳逸軒出門。看著他們兩人離去的身影,待他們走的遠了,聽不見屋裏的動靜後,五王爺敲著桌子,滿臉欣喜的道:“如海如海,你看,他們多般配!”

林如海吹了吹胡子,哼了一聲。

他也覺得般配,不然不會同意女兒跟柳逸軒來往過甚,可就是因為如此才心有不甘。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寶貝女兒,憑什麽就白白便宜了這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五王爺撇撇嘴,端起一碗茶,慢悠悠的吹著蓋碗裏的茶葉。等茶葉都聚在另一邊的時候,他便把碗湊在唇邊,輕抿了幾口。細細吃了一碗茶,他才微微擡頭,看著仍是面色不善的林如海,開口:“如海,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黛玉她和軒兒定親的事?可別等她真把軒兒當哥哥了再說,玉兒也是個執拗的,不然到時候一個歪兒轉不過來,可就坑了我家小子了!你也該看出來了,軒兒可是對玉兒情根深種……”

林如海聽了沈默半天,道:“你再讓我想想……”

“還想什麽,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罷!你要是開不了口,我去跟玉兒說。玉兒怎麽說也是敬重我這個叔父的,不至於跟我翻臉。”

“怎麽能讓你去說……!”林如海有些焦急,他的女兒,自然要他去說。其實他早想說了,他也不想瞞著女兒,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一則是黛玉還小,二則他怕有什麽變化,比如突然接觸了婚約什麽的……不是白讓黛玉苦惱一番?所以他想等一切成為定局再說,現在……似乎到了不說不行的時候,也罷——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豁出去了!

揚州城今日是集會之期,熱鬧非凡,當然人也是很多的,不說摩肩接踵,至少也可算是熙熙攘攘。民間的集市有許多好玩的東西,黛玉難得出來一趟,自然看什麽都新鮮,什麽都想玩,柳逸軒倒是由著她盡情玩,自己只是看,並無一絲一毫的不耐。他們這次出來只帶了貼身伺候的人,柳逸軒的是小廝青硯,黛玉則只帶了翠竹。東西自然買了不少,連柳逸軒手裏都提著東西,沒辦法,青硯、翠竹提不完,只好他自己效勞。

黛玉心裏倒很過意不去,因為東西大多是她要買的。

“到前面的酒樓歇歇罷。”黛玉提議,大家都沒有意見。至酒樓坐下後,柳逸軒便想打發青硯回去,一來把東西送回去些,二來再叫幾個人,他怕黛玉下午還要買東西就真拿不完了。

黛玉問清了緣由,便道:“我東西都買夠了,也逛得差不多了,咱們吃個飯就回去如何,很不必麻煩了。再說青硯也累了一大晌午,就讓他歇歇可好?”

柳逸軒便讓青硯不必回去了,青硯忙不疊的朝黛玉打躬作揖不已。

黛玉賣買的東西不少,除了給母親弟弟的外,還有給柳逸軒的兩個已出嫁姐姐的。英親王府的兩位郡主雖然都已嫁為人婦,但都在京城,平日裏倒還常往來,她們對她好,這些她都記在心上呢。

晚上,柳逸軒派人給黛玉送東西,黛玉自然免不了又一番整理,和翠竹、雪雁一起分門別類,這個是給誰的,那個是給誰的,都一一的裝好。正收拾的時候林如海進來了,黛玉便放下手裏的活迎上去。林如海點點頭,看了房內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拿起一個九連環在手裏把玩著,半晌才道:“翠竹、雪雁出去!”

翠竹、雪雁一聽便知林如海是有話要跟黛玉說,那裏還敢稍有停留,忙行了禮退下。黛玉蹙了蹙眉,疑惑的看著林如海,叫:“爹爹……?”

“呃……”林如海張了張嘴,算是答應。

他難得的有些緊張,吞吞吐吐的樣子很不像他平日的風格,黛玉不由更疑惑了,試探的問:“發生什麽事了……?爹爹,你告訴我。”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她知道能讓自己父親如此反常的事,定然不簡單。若是林如海一開始就說了什麽事,黛玉可能反而更鎮定些,就是這種位置的忐忑,才更讓人緊張,一旦知道了事情的接過,哪怕是可怕的,也不會有這種忐忑的心情了。

“是這樣的……”林如海煩躁的搓了搓下巴,跟女兒說這事怎麽都覺得難為情,而且追求起原因還是自己醉酒之下的許諾,唉,不知道女兒知道真相後會不會生自己的氣,真是怎麽想怎麽前景不善,他是真緊張。又猛灌了一倍茶,他才覺得心頭不那麽亂了,緩緩組織著語言:“我和你母親給你定了一門親……”說到這他頓了頓,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說黛玉才更容易接受。

“給我定了親?!什麽時候的事?”黛玉很訝異,不等他說出後面的話,就瞪大了眼睛。

“你別急……慢慢聽我說。”黛玉的反應下了他一跳,他端著茶碗的手一顫,茶水灑了一身。他胡亂的擦著身上的茶水,一邊有些語無倫次的道:“不是現在定的,都八|九年了……”

“八|九年,這麽說你給我定的娃娃親,還是我一出生就定下的?”

“呃……是這麽的。”

“定的哪一家,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林如海觀察著黛玉的反應,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樣,除了剛開始的驚訝,並沒有情緒的大波動,也沒有嚴厲的質問,有的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就像是問今天吃了什麽飯一樣自然。黛玉這樣,他心裏更忐忑的,聲音也有些低:“這家你很熟悉,就是……就是你五王爺的嫡子,柳逸軒。”

“什麽?”黛玉既驚訝又了然,從林如海說給他定了親的時候,她便已隱隱的猜到了,被他一說,正好是呼之欲出。難怪……難怪五王爺、五王妃,包括太後都對自己那麽好,跟自家人似的,難怪爹爹不反對自己跟軒哥哥來往,原來……原來大家都知道,就瞞著自己呢。

“玉兒,你沒生氣罷?”林如海看了看女兒,張了幾次嘴才問出來。

“你說呢?”黛玉哼了一聲,“你們都知道,就瞞著我自己,還指望我不生氣?實話告訴你吧,爹爹,我現在很生氣!”

林如海沈吟半晌,才道:“這事的為父做的不對,不該瞞你那麽久,你到底對軒兒如何,你跟爹爹交個底,若是你真不喜歡他,爹爹拼了命也得把這親事推了,如何?”

黛玉道:“爹爹就會哄我,您說的輕巧,上至聖上太後,下至王爺王妃都已經接受了的,您說推就推,哪這麽容易?”

林如海嘿嘿笑了笑:“你只說你的意思,爹爹自然有辦法。”

“哎呀,爹爹你別說了別說了,女兒還沒想好呢。”黛玉蹙眉半天,把頭遙的像個撥浪鼓,一邊咕咕噥噥的道:“這麽說軒哥哥也知道,你們都知道,就我傻的什麽似的。既然瞞著我,就長長久久的瞞著,何必還要告訴我,搞得我腦子裏亂麻似的……”

“好好,為父不逼你。”林如海見黛玉這樣,心裏也心疼,也怪,沒有任何鋪墊,突然跟一個女孩子說她定親了,擱誰身上誰都得亂啊!他拍拍黛玉的肩說:“你好好想想,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告訴為父。”

黛玉聽了突然擡頭,嘟著嘴任性道:“我不要定親,也不要嫁人,就一輩子陪著爹爹、母親不好?”

林如海失笑:“又說孩子話!”

黛玉也知道自己終究不是孩子了,孩子氣的話偶爾說一句活躍氣氛倒還罷了,真胡攪蠻纏的事,她還真做不來。

林如海如今對柳逸軒還算滿意,這一點黛玉自然也看得出來,從往日的情形來看,賈敏對柳逸軒也很滿意。而且客觀說來,柳逸軒這人還算不錯,人中翹楚,黛玉覺得自己配他怕還有不足呢。只是侯門深似海,何況王府?柳逸軒雖是世子,王府又不止他一個子嗣,將來內帷豈是能清靜的了的?她可不想一生都蹉跎在跟一群女人的爭鬥上。

她本性恬淡,不喜爭鬥,這些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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