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淩川舌尖舔過唇角破損處，血腥味漫開，他被刺疼地“噝”了一聲，在心裏暗罵戰三千。

這孫子，下手那麽重！

平心而論，戰三千的戰鬥力委實強悍，太初前三的排行並非浪得虛名，不過葉燃的實力和他在伯仲之間，雷電異能同樣殺傷力強大，兩人也算勢均力敵，在預賽就撞上，不論是誰被淘汰都有點可惜。

徐淩川並非本土人士，沒接受過專業訓練，對上戰三千十分吃虧，但好在葉燃的身體比較特殊，已經被改成半機械化，扛揍力很高，而徐淩川自己也學過幾年搏擊——他從小到大就不務正業，書不好好讀，業餘愛好卻多，大學時開始迷上搏擊格鬥之類，一直認真地學到現在，還曾去考了教練證，那證書現在還收在他房間抽屜裏，和他五花八門的證書塞在一起。

因為有這基礎在，再加上葉燃身體所具備的反應能力，戰三千即使會贏，也不會贏得太輕松。

呼嘯的風聲掠過，颶風成卷，旋轉在徐淩川身邊，戰三千的身影化成鬼魅從颶風裏鉆出，在徐淩川剛剛起身時便一卷揮落，沒有半分猶豫和留情。

徐淩川悶哼一聲彎了腰，他明顯感覺戰三千攻擊裏夾雜的憤怒。

風將兩人都裹在其中，戰三千靠近他。

“葉燃，不要靠近唐薇。”戰三千的聲音和他的拳頭同時出現。

徐淩川彎腰抱著肚子，唇角勾起：“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葉燃，你們並不適合。”戰三千出拳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許多，拳影如雨，聲音越發冰冷。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適合？”徐淩川想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怒火，身體一旋，開始躲避起他的拳頭，“那麽可愛的姑娘，愛笑愛鬧，沒心沒肺，喜歡誰就坦坦蕩蕩地喜歡，心思藏不住，我覺得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戰三千，你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

戰三千眉梢直跳，他不喜歡葉燃以這樣的口吻來告訴自己唐薇的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性格，誠如葉燃所言，沒心沒肺沒有負擔，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會忘記煩惱和肩頭重擔。那是種會上癮的愜意和甜蜜，不該出現他年輕需要拼搏的時光裏。

他有他的天地和目標，他們不是同路人，不可能共同成長，他不能沈溺在她的甜蜜裏，他疏遠她，抗拒她，甚至放任傷害，卻又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好，不需要別人來提醒。

這是一種挑釁和報覆，然而他無能為力。

“閉嘴！不需要你要告訴我這些。葉燃，你只是鄒家養的棋子，處心積慮地接近她圖的是什麽，你心裏有數。我不管你或者鄒家要做什麽，總之，別靠近唐薇。”戰三千怒道，身上也挨了不少電擊。

徐淩川雖然在躲避，但一百拳裏他總能反擊一兩次，次次著肉。

“自己心裏陰暗，就把天下人都想得與你一般陰暗？你有一萬個理由不喜歡唐薇，我就有一萬個理由喜歡她。”徐淩川的笑裏有濃濃不屑，“我沒你那麽虛偽，明明喜歡卻假裝不喜歡。我告訴你，我要定她了！”

電光閃過，切在戰三千左臂。

“她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圍著你轉，圍著你鬧！”

“她不會纏著你，不會粘著你，不會為你哭為你笑為你開心為你難過。”

“她會有自己的生活，如你所願與你徹底割離。”

“會有其他男人來疼愛她，不是我也有其他男人。我們會很幸福，會做一切你從來不屑陪他做的事。”

“她會對我笑，對我哭，會對我撒嬌，會和我鬧脾氣。”

“她還會成長，會變強，會成為你永遠都想象不到的存在。”

“你只是過去，而我是未來。你們會彼此遺忘，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

“戰三千，你如願以償了，還有什麽不滿足？”

是啊，如願以償了，還有什麽不滿足？

一拳揮來，落空，電光橫切在他小腹，戰三千吃痛退開，半身麻木。徐淩川說得越多，他的攻擊越沒章法，他明明知道對手在故意激怒自己，卻漸漸沈不住氣。

“閉嘴！你給我閉嘴！”拳影雖快，卻亂，他低吼。

很多他從來不敢去想的畫面在腦中成形。

對敵之中心神動搖，這是大忌。

————

看臺上已經不止一個人發出“咦”的疑問音。颶風卷著塵土彌漫整個賽臺，誰也看不清臺上情況，只能看到兩道人影交錯，近身而戰。

戰三千和葉燃兩人都是遠程異能，照理不該近身而戰，而且瞧那情形，兩人你來我往好像放棄了異能，純粹肉搏。

棠蔚緊緊盯著看臺，雖然看不清楚，但並不妨礙她替葉燃擔心。

臺上不時傳出拳頭著肉的聲音，“砰砰”作響，每一下都嚇得她心臟要停擺。說來也怪，明明認識葉燃才短短兩個月，她卻總覺得和這人相識了很久，到了危險關頭，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掛念好像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範圍。

加油聲已經停止，看臺下只剩下竊語聲，都在猜測著賽況，忽然間地面微微顫動起來，巨大的能量波動透過厚實的防禦罩傳出來，驚得觀戰的人紛紛站起。

颶風瞬間向臺上某處凝聚，千鈞力量積蓄一點，地上也同時間閃起藍色光芒，電光交錯縱橫成網。迷眼的風消散，戰三千一身衣裳被割出無數裂口，血色隱透，冷冷站在賽對一側，手中是壓縮後的風團，殺氣戰意漸濃。另一側是同樣狼狽的徐淩川，他仍是瞇眼笑著，臉頰上一大片青紫，指尖電光彈動。

場下忽然鴉雀無聲。

必殺技都用出來了，這一戰真是大出意料。

棠蔚的加油聲也停下，只有巨大的橫幅還浮在半空，她的心幾乎跳到喉嚨口，目不轉睛地盯緊葉燃。

電光火石間，藍光大作，蛇電竄過，剎那間逼得眾人閉上眼，呼嘯的風化成龍形飛出，被電網網在其中，撕扯掙紮著咬破電光，朝著葉燃沖去。

轟——

兩股力量相撞，向四周蔓延，波及到看臺上，棠蔚站在最後也被沖撞得向後退了幾步，還沒站定就聽到“砰砰”兩聲，賽臺上兩道人影一左一右飛出。

葉燃和戰三千都被震飛，重重落地，賽臺地面被砸出巨大地洞，整個小賽臺都被摧毀。

嚇人的響動過後，所有人都被驚呆，無一人吭聲，直到廣播裏傳來比賽結果。

戰三千贏了。

葉燃以兩步之遙惜敗——他落地的位置，正好出圈。

歡呼聲如爆豆般響起，“戰帥”的呼聲連綿不斷，許多人沖上賽臺圍住他，又是道喜又是關心傷勢。反觀另一邊，葉燃慘淡起身，抹抹唇，獨自跳下賽臺，一瘸一拐地離開。

他的人緣真的太差太差了，差到連受了重傷都沒人願意來關心。

除了棠蔚。

“老大！”

一聲叫喚，讓徐淩川駐足。

棠蔚已經收起面團，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他身邊，把他的胳臂往自己肩頭一掛。

“給你的饅頭呢？”她一邊扶他往看臺走，一邊問他。

那是周嘉淮的治愈饅頭，能療傷。

徐淩川瞇著被揍腫的眼睛回她：“前兩天晚上肚子餓，當夜宵吃了。”

“……”棠蔚對他無語了。

她把人扶到已經空掉的看臺上坐下，二話沒說從背包裏翻出紗布棉花和藥水，懟著他的傷口毫不留情按上去，徐淩川“噝”聲不斷。

“我輸了。”一邊“噝”他一邊說。

“哦。”棠蔚專註在他的傷口上，“還是得找醫生看看吧，照個X光，怕有內傷。”

輸就是輸了唄，又不是非贏不可的，比起輸贏，她還希望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葉老大。

“不過我還是幫你教訓戰三千了，那孫子現在也不好過。”徐淩川說著得意笑起，又因為嘴角的傷口而扯出奇怪的弧度。

棠蔚嘆口氣：“老大，咱別管戰三千那孫子了好嗎？”

“為什麽？你不高興嗎？”徐淩川沒從她臉上讀出高興的情緒。

“我不希望你受傷。”她老實回答。他受傷，她心疼，就這麽簡單。

徐淩川怔了怔，忽然用肉掌撫上她頭頂，用力按了按，呢喃了一聲，叫出個名字。

不知道是唐薇還是棠蔚。

棠蔚聽著，總覺得他是在叫自己。

像叫了很多年一樣。

賽臺上的人群突然被拔開，戰三千頂著一身的傷站在臺上，望向看臺。

看臺的觀眾因為賽事的結束已經走空，只孤伶伶地坐著兩個人，卻是熱鬧的歡喜，落入他眼中刺眼至極。

就如葉燃所說，她再也不會給他目光，哪怕他渾身浴血站在她觸目可及之地。

身邊噓寒問暖的人很多，心卻空洞到痛苦。

即便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她也已經不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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