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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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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5日,天氣晴好。棠蔚大早看過黃歷,老黃歷上寫著:農歷七月二十五,宜祈福、嫁娶、納婿、求嗣等等,財神位東北。

她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應該不錯,日程排滿——早起開店,午飯後去社區發廊做頭發,晚上參加婚禮,一天下來沒有空閑。

卿嫂包子鋪是外婆留下的金字招牌,再經由她母親暫交到她手上,已經經營了許多年,算是市裏老字號,被不少美食達人推薦過。名氣有了,鋪子也開得任性,從她母親開始就只做早市和午市,下午兩點關門,多一個包子都不賣。

棠蔚打小就在鋪子裏幫忙,如今做起事來也算輕車熟路。早市最累,天沒亮開店,卷閘門拉起來,整條街空蕩蕩,路燈都沒熄。好在周末,上班族大多貪睡,過了早高峰店裏客人少了,兩個幫工也忙得過來,她也有空坐在櫃臺後偷懶喘口氣,玩兩下手機。

胡亂點了幾個APP,她最後還是沒忍住打開微博,發現自己前一夜發在某劇官博底下的評論已經挨了幾十條的罵,就連自己那被關註人數僅僅15的微博,也淪為噴子的戰場。

她惱火地退出微博,又登上豆瓣——昨晚長篇大論寫的劇評之下果不其然已經聚集各路人馬,吵成一片,火力兇猛。

“唉。”她嘆口氣,自言自語,“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動不動給人扣帽子,我不就給謝少陵說了兩句好話,至於被扣上粉藉嗎?”這粉藉說的是演員粉,可就算是粉,她也只是原著粉而已。

謝少陵是最近熱播大IP中《異能者》的男二號,也是棠蔚最愛的男配角,沒有之一。

這部劇棠蔚關註了很多年,她是原著黨,七年鐵粉,盼著有一天能看到自己最愛的書搬上熒幕。她的期待在今年夏天得到滿足,《異能者》在經歷坎坷的改編道路後,總算在粉絲的千呼萬喚中開播。

播出後,此劇反響熱烈,收視率過關斬將打敗同期另兩部大戲,一路飆升沖上榜首,原本發展趨勢良好,有望大爆,結果自打前二十集一個轉折開始,畫風就急轉直下,劇情和人物開始崩塌,網上因此吵成一片,劇粉、書粉、演員粉、水軍、黑子、宣發……簡直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然後……然後棠蔚就棄劇了。最近劇已經播到大結局,罵戰升級,其中被黑得最慘的,就是男二謝少陵,從角色到演員,都被拎出來罵了個遍。棠蔚心疼謝少陵,氣不過就親自操筆寫起長帖。她自認為評論的很中肯,從劇情邏輯分析到人物成長,不黑不吹,不過噴子可不管邏輯,反正逮住就罵,把棠蔚都給氣笑。

她正組織語言準備懟回噴子,門口招財貓發出“歡迎光臨”的聲音。有人推門而入——搓著手、微弓著背,穿一件白色T恤,配黑色沙灘褲,腳上趿著雙人字拖,這作派擱別人身上能用猥瑣形容,奈何徐淩川模樣生得好,身材高瘦標準,於是猥瑣變成個性。

透著一股子懶散痞壞的勁兒。

店裏有冷氣,他舒暢地籲口氣,輕車熟路地和後廚幫工的陳姐點了包子後倚在櫃臺上,瞥著她手邊攤開的書搭訕:“《狂女》?最近這劇熱播,你在追?”

《狂女》是《異能者》的原書名,因為太過中二不合主流思想,所以開播前被改成了《異能者》。

棠蔚不想搭理他,只道:“陳姐在追,你找她聊去。”

徐淩川挑挑眉,伸手越過櫃臺隨意翻著書道:“大女主戲,拍得挺好,昨天播到謝少陵求而不得黑化吧……嘖,你說現在這些女作者都寫的什麽狗屎?一個大男人整天盡想著愛來愛去,沒點剛骨,活該女主看不上他!我倒欣賞鄒靈那骨子狠辣勁,就是她倒黴,遇上男主……”

棠蔚本來不想搭茬,誰知這貨哪壺不開提哪壺,聊起了她的白月光——作為萬年男二控,棠蔚對謝少陵的好感從看書時就有了。而作為女主黨,鄒靈這個惡毒女配,怕是她打從開始追載就期盼趕緊下線的角色了。

“你知道個屁?!”她把書搶到手裏,一句“書裏不是那麽寫的”還沒出口,後廚裏陳姐端著包子出來。

醞釀好的三千字反駁,就這麽消失在陳姐的吆喝聲中。

算了,和一個她最討厭的鋼鐵直男有什麽好討論的?

談情傷神,談愛費腦,無視最好。

————

兩點,卿嫂包子鋪準點關門,棠蔚出門左拐,先去社區口的發廊做頭發。

晚上的婚禮是前男友的,喜帖由人家親自送到她手上的。雖說兩人和平分手,但女人的虛榮心偶爾還是會發作一下,尤其是對棠蔚這樣一個鐘情於各類虐渣爽文的普通姑娘來說,前男友的婚禮是個打臉的最佳戰場。

當然棠蔚也明白,婚宴會友好地進行下去,她不會驚艷到誰,不會出現虐爽情節,他們只是普通人,但這認知並不妨礙她頂著滿腦袋發卷坐在美發椅上做白日夢。

理論得不到實踐,她也能自我腦補。

叮咚兩聲,發廊門口進來個年輕人。

棠蔚不擡眼,聽到發廊的托尼老師打招呼:“川子來了?”配著吊兒郎當的拖鞋聲,明月村一霸徐淩川來了。

徐淩川揮揮手,轉眼看到棠蔚:“喲,棠棠也在?”——這是今天第二次見面,真巧。

棠蔚討厭徐淩川,不僅不擡眼皮,索性還閉上眼。

徐淩川不死心:“做頭發?”

“她燙大波浪。”托尼老師在社區服務久了,沾染了三姑六婆的八卦習氣,沖他偷偷說,“要去前任婚禮。”然後又正經八百問他,“你今天洗頭還是剪頭?”

徐淩川彈彈自己快到眉毛的劉海,本想剪個寸頭度夏,結果神使鬼差開口:“來個離子燙。”

托尼老師噗呲笑了,棠蔚也斜眼看去,撞進一雙彎成弦月的桃花眼,明月村一霸撥著頭發,騷氣十足地和她說:“渣女大波浪,渣男離子浪,很配。”

棠蔚抿緊嘴,覺得徐淩川那張花枝亂顫的英俊笑臉面目可憎。徐淩川長腿勾出她左邊的椅子坐下,棠蔚就將眼珠子撇到右邊,不待見他。

整個明月社區裏,她最討厭的人就是混世渣男徐淩川,這其中緣由還要追溯到兩個人的少年時期。明月社區在拆遷重建前,叫作明月村,徐淩川是明月村一霸,和棠蔚是村頭村尾長大的情分,只不過青梅竹馬談不上,孽緣倒挺深。從小到大,棠蔚身邊的各色閨蜜,無一例外都看上徐淩川,然後又無一例外被徐淩川傷透了心。

奪閨蜜之恨,不共戴天。

————

棠蔚做完頭發後就回家換過衣服,擼個小妝,出門已經五點半,正好踩著下班高峰期。前男友的喜宴挑在市中心五星大酒店,路上已經堵成狗,她召的專車半晌沒人接,只好改成拼車。拼車倒是快得很,沒十分鐘,白色桑塔納就開到她面前,先接上她,再去接下一位。

下一位約車的人並不遠,離棠蔚就三百來米。車門一開,熱風卷入,那人沒有坐到副駕,反而擠上後座,穿著T恤牛仔褲,像個大學生,正是徐淩川。

徐淩川當然沒做離子燙,仍舊剃了板寸,這發型考驗顏值還考驗頭型,幸虧他顏值能打頭型完美,這發型不止沒有違和,反而添了兩分硬氣。

棠蔚被擠到裏邊,瞪著眼看徐淩川——一天遇見三次,這陰魂不散是撞鬼了?

“巧了,你們都到四福大酒店。”司機活絡氣氛。

徐淩川摸摸寸頭,扯著唇笑:“前男友婚禮在四福?”

哪壺不開提哪壺,棠蔚沒回答,他往逼仄的空間裏伸伸腿,不以為意道:“我也是去四福參加婚禮。新娘子叫陳姍,親郎叫劉……什麽來著?”

棠蔚轉頭——不能這麽湊巧吧?

徐淩川瞅著她的臉壞笑:“難道真是同一場?你是新郎的前女友,那我要是新娘的前男友,你說咱們兩會不會被安排在一桌?”

“劉書智。”棠蔚嘴裏冒出個名字來。

“啊?”徐淩川一怔,又恍然大悟,“劉書智,就那個身無四兩肉的弱雞,你前男友?”

“……”棠蔚覺得自己被他套路了,但她的八卦之火高漲,“你真是陳姍的前男友?”

還真有人把前男友前女友湊一桌?她好奇。

徐淩川往靠背上一攤手,故作高深地瞇眼,窗外的光線忽然暗下,車子開進隧道,只有慘白的燈光斜射入車,在他臉上打下幾重陰影,恍恍惚惚的,這人就透出幾分不可捉摸來。

他往她那邊湊近些許,借著這光影低聲道:“你想知道?”誘貓似的聲音,卻沒給她回答的時間,又道,“不告訴你!”

這就是故意逗她了,從小到大,這廝都這麽討嫌。棠蔚有點炸毛,剛要發作,司機忽然猛打方向盤,前方巨大陰影逼近,煞車聲刺耳響起,她來不及反應,徐淩川的手第一時間就環了過來。

砰——

幾聲巨響,隧道裏連環車禍。

就那麽幾秒鐘的時間,她來不及感受到痛苦,隱約之間,她看到的最後一眼,是徐淩川染血的臉。

他的血,滴在她的臉上。

————

一滴,兩滴,三滴,殷紅的血從他額頭落到她臉上,再順著她臉頰滑下,抿進她唇中,徐淩川的眼定定看著她,像很多年前一樣,想說什麽,卻沒能出口。

棠蔚驚醒,茫然地望向徐淩川的方向。

沒有徐淩川,沒有那雙眼,也沒有殷紅的血,只有粉白的床幔和精致的蕾絲。

全然陌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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