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四貞昏迷不醒，孫延齡面色沈沈，平日裏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的眼裏閃著冷冽如冰的光，透出森冷的殺意。

不管是誰害得貞貞如此，他一定要找出來，將那人挫骨揚灰！

這會兒，能進臥房侍候的人，除了畫眉、秦嬤嬤，就只有孫延齡自己。

她們不僅要擔任守護職責，還要充當小丫鬟，幫著遞水洗帕子。

而外頭，因為沒有得用之人，也顧不得什麽男子不能進內院的規矩，孫延齡索性將府裏的護衛調過來負責安全防衛。

不斷抹著四貞口鼻裏流出的血，感覺到那似有似無的氣息，畫眉終於忍不住大聲抽泣。

她用右手繼續拿著帕子給四貞擦拭，左手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出聲，可身子卻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不斷地落下來，和地上盆裏的血水混成一起。

“丫頭，別哭了，哭管什麽用？你好好把公主的手穩住，老夫摸不到她的脈了……”從宮裏來的淩太醫坐在四貞的床榻前，不耐煩地對畫眉說。

淩太醫一進來，就被請到旁邊太師椅上坐著的孫延齡皺了皺眉：他最見不得別人哭哭啼啼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猛地站起身，急切地問道：“淩太醫，你說摸不到脈？什麽意思？”

自從早上怎麽喚都喚不醒貞貞，他就試圖將自己抽離，冷靜地安排相關事宜，免得出現一點疏漏，他的貞貞就再也醒不過來。

到現在他滴水未進，再聽到淩太醫的話，簡直感覺之前握著四貞手時，那手上的冰涼已經傳到了他身體，凍得他心口發涼……

“什麽叫摸不到脈？淩太醫，你說啊，什麽叫摸不著脈？”

一時間沒有聽到淩太醫的回答，孫延齡幾乎是嘶吼著問他。

“額駙爺，公主的脈息非常微弱……”淩太醫皺了皺眉，輕聲回道，“額駙爺放心，老夫定當竭盡全力救公主的性命。”

說完，淩太醫再度將手指搭在四貞冰涼的手腕上。

過了一會兒，他松開四貞的手，輕聲籲了一口氣出來，嘆道：“還好，還好……”

他轉回過身子，一揮而就寫了張藥方，把藥童叫過來道：“你按那藥方抓了藥，用文火把三碗水煎成半碗，然後端進來給公主服下。”

孫延齡看了看才被調回來的雲卻，揮了揮手：“你和藥童一道，把淩太醫開的藥草在庫裏取出來，庫裏沒有的，就讓富貴派人到外面速速買回來。

雲雀和藥童一起退了下去。

淩太醫擡起頭來。

孫延齡心頭一緊，急問道，“淩太醫，可是有什麽變故？”

淩太醫嘆了口氣：“老夫雖然能保住公主性合，可查不出是什麽原因，也沒用啊！”

孫延齡心中一顫，想起四貞這次險些就送了命，想起昨夜兩個人還在一起甜蜜歡笑……今個卻差一點失去她……

他好容易才得到她，卻一不小心就要失去她……

孫延齡不敢想那可怕的後果，他站起身，對著門外大喊：“富貴、富貴——”

富貴快步走過來，不等他開口，孫延齡就道：“公主中了毒，早上我讓你看押的那些人，一個個讓他們仔細的查，務必查出來，公主到底是怎麽中得毒。”

屋外傳來護衛的傳報：“明月縣主過來了！”

孫延齡的眼神變得淩厲，回頭對富貴道：“她來做什麽？還嫌不夠亂嗎？讓她回去。”

富貴點頭應道：“屬下這就去和明月縣主說，請明月縣主回去。”

富貴還沒來得及轉身出去，月姨娘已經扶著落雨的手掀簾進來，身上帶著外面的絲絲涼氣。

進屋之後，她脫下銀鼠皮的織錦披風交給落雨拿著，走到孫延齡的面前，盈盈欠身福禮，“妾身給額駙爺請安。”

“這一大早，你來做什麽？”孫延齡沈聲問道。

“妾身每日清晨都要過來給公主請安。”月姨娘乖巧地解釋道。

瞅了瞅屏風另一端，重重羅帳裏昏睡的四貞，月姨娘眉宇間浮起一抹擔憂。

她柔聲道：“誰知在院門外，就聽說公主今個早晨一直沒醒，侍候的人都關起來了……妾身心裏著急，就闖進來想看看。究竟，額駙爺別怪妾身，妾身實在擔心，公主仁厚，自妾身入府以來，待妾身如同姐妹，所以妾身聽到這消息，一時情急……”

說著說著，她跪了下去，對著孫延齡愧疚地說，“再一個妾身心裏也有愧，妾身幫著公主管理中饋，公主出現這樣的禍端，也是妾身的失職。妾身，愧對公主，愧疚對額駙爺！”

說完，她擡起袖子掩面而泣。

孫延齡心中本就煩亂，聽見月姨娘的哭聲心中更是不喜。

他皺著眉頭道：“你先別哭了，免得打擾公主休息，今個這事究竟是什麽情況還沒查清楚，若真是你那兒出的差錯，爺自會追究。眼下，哭也沒用，起來吧。”

“是，額駙爺。”月姨娘見孫延齡沒有伸手扶她或拉她一把的意思，只好自己站起來。

她憂心忡忡地問道：“額駙爺，公主究竟是怎麽回事？”

淩太醫看了眼帶粉面帶淚的月姨娘，不以為然。

只見她滿面哀戚，拿著帕子不停擦拭眼角的淚水，可那眼神卻分明在打量自己。

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最會察言觀色，見月姨娘那模樣，淩太醫心裏嘲諷地一笑：這位姨娘，還真會裝啊！

若是她與公主真是什麽姐妹情深，又怎麽打量自己？分明是借口探望公主，打探消息來了。

只不知道公主中毒之事，和她有沒有關系？

淩太醫無聲地長嘆，垂首道：“老夫聽章太醫說過，公主多年前因為定南王夫婦遇難之事，曾生過一場大病，這些年雖然補起來不少，她又是習武之人，身體原比一般人康健，但早年郁結，到底損了元氣，再加上這生病的原因不明，一時半會，恐怕難以醒過來……”

他沒有錯過月姨娘那一閃即逝的喜色。

但很快，她就用帕子捂住臉：“可憐的公主，她一向寬厚仁愛，這是得罪了誰，要受這麽大的罪！”

那神色變化的太快，若不是淩太醫存心盯著，根本就發現不了。

不光月姨娘一臉難過，連她身邊的落雨也哭出了聲，肩膀一個勁兒的抖動，雙手捂著臉道，“淩太醫您快想想法子，公主的身子不好，只怕耽擱的救治的時機，更難好起來了……”

孫延齡冷冷地掃了她們主仆二人一眼，板著臉道：“胡說，公主一定會好起來！再哭一聲都給爺滾出去。”

月姨娘用帕子印了印眼角，強笑道：“額駙爺見諒，妾身一時失態了！”

落雨忙把手拿下來，收了哭聲，掃了眼月姨娘的神情，低下頭抿著嘴再不敢說一句。

藥童和雲雀從外面進來，手裏端了一碗濃得發黑的藥汁。

淩太醫接過藥碗，聞了聞又嘗了一小口，方才遞給雲雀道：“餵公主服下。”

雲雀將藥碗接過來，坐在床榻邊去餵四貞吃藥。

可四貞的嘴卻閉得緊緊的，要是那樣躺著根本無法把藥餵進去。

畫眉在一邊給四貞擦拭口鼻流出的血水，也騰不開手，秦嬤嬤將她抱在懷裏，卻因為年老體邁，加之過於傷心，一時間竟沒有抱穩。

月姨娘一挑眉，給落雨示意了下，落雨走到了畫眉的身邊，想幫忙把四貞從床上扶起來。

孫延齡走過去，一把將落雨拉開，沈聲喝道：“讓開！沒經爺允許，你們都不要碰公主！”

罵完後，再不看落雨一眼。

他小心地從秦嬤嬤手裏接過四貞，把她半抱在自己的懷裏，左手輕捏開她發青的唇，示意雲雀迅速那苦澀的藥汁餵到了四貞的嘴裏。

被他一拉，落雨被扯得摔了出去，發出一聲呻吟。

落雨是月姨娘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孫延齡這一推，就如當面斥責月姨娘一般。

月姨娘垂下頭，臉上顯出狠厲之色。

藥還沒有喝完，孫延齡懷中的四貞突然往前一仰，吐了正在給她擦拭的畫眉一身。

食物的殘渣混雜著黑血，腥臭之味，立馬在寢殿之中蔓延了開來。

畫眉正欲上前查看，孫延齡道：“你先退下去，找人來收拾，這個樣子公主會不舒服。”

雲雀則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連忙找了帕子去給四貞擦拭。

孫延齡看著四貞更加蒼白的臉，拉著她的手連聲道：“貞貞，貞貞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他回頭求救地看著淩太醫，急切地問，“淩太醫，公主她怎麽了……剛剛還是流血，怎麽好端端就變成吐血了？”

淩太醫上前翻看四貞的眼皮，又給她再度診了診脈。

過了一會兒，他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向孫延齡回道：“額駙爺別急，老夫剛才給公主服的藥裏，有幫著催吐的的作用，這口血吐出來比不吐好。您讓宮人多準備些熱水，一會給她泡個澡，我再開張藥草的方子，你派人取了那些藥草加到水中，慢慢調養，興許能好的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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