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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共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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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四貞想起自己在桂林時,與哥哥孔廷訓逃出城,哥哥卻被俘的情形。

熟悉的恐懼感,襲上心頭。

過往的那些個片斷掠過腦海,四貞覺得心裏一陣刺痛,幾乎連馬韁都拉不住,險些掉下馬去。

後面的孫延齡一手緊緊抱住了她,一手撈住了韁繩。

“什麽都別想,有我在,你放心。只要有你兄長的消息,咱們一定能夠救出他來。”

孫延齡的聲音雲淡風輕,聽著甚是從容,“……你就當在賽馬,等我們跑到終場,到了沙河鎮……好好歇一歇……說不定這些追殺的人,就是南明餘孽,咱們順藤摸瓜,正好從他們身上,問出你兄長的音訊……”

四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在朦朧夜色裏使勁眨了眨眼,孫延齡的聲音就飄耳邊,隨著夜風時高時低,她卻陡然覺得安心極了,眼睛眨啊眨的,甚至有了些困意。

說不定,等到了沙河鎮,把追殺他們的人抓住幾個,就能問出哥哥的消息。

就是眼下,不管怎麽樣,都得挺住,再難的關也要闖過去,哥哥還等著她去授救。

她不是一向盼著出京,能夠真刀實槍的檢驗下自己的本事嘛,怎麽真到了眼前,倒害怕起來?

她不能給父王丟臉。

四貞咬了咬牙,不管怎麽樣,她可不想自己成為孫延齡的負擔。

她再度握緊了韁繩。

騎在馬背前面的她,自是看不見後面的孫延齡,說話之際,一張英俊的面孔漲得通紅,他的聲之所以忽高忽低,是因為他要強忍心潮湧動,調整呼吸,盡量把話說得平穩。

竟然在這樣的時候,他想一親芳澤,實在有點太孟浪了!

好幾次,四貞的發絲吹到孫延齡的臉上,癢癢的,麻麻的,他都想不管不顧地朝前面那個人貼過去……

可是,他卻盡量挺直身子,既為四貞擋了後頭的風,又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就連摟著四貞的那支手,已經緊張的出了汗,卻連半點位置也不敢挪動。

他不想四貞誤會,他與她同騎一匹馬,是為了借機和她親近。

嗯嗯,雖然,他就是這麽想的……

要不然,也不會在下車之前,就暗示富貴安排把那兩個侍衛的馬牽開。

樹林越來越稀,遠處的村落也漸漸能夠看到燈火,孫延齡輕踢了踢追風的左腹,追風就放慢了速度。

身前摟著的這個人,本該軟軟香香的,可惜身子卻過於僵直,他摟著她的那個手,都能感覺到手指下的僵硬。

她和他共騎一匹馬,卻好像要跟他隔一條鴻溝出來。

以前他不管帶那個女子騎馬,對方不是貼緊就是摟緊他,一個個恨不得要跟他長在一起。

他還是第一次感受與人共騎生怕碰到對方。

四貞一路懸著的心,看到密林盡頭的微微燈火,才放了下來。

好在,沒多久富貴率領的人就追上了他們……

折了三個人,重傷了兩個,算上孫延齡,跟他們這邊的十個侍衛,除了一個去沙河鎮報信的,只餘了四個全須全尾的,其中還有兩個受了輕傷,一個腳上被火星撩了一下,富貴的肩頭被砍了一刀,雖然不是很深,卻都需要包紮。

在林帶旁的幹溝裏,等候榮華和沙河鎮的人手過來匯合之際,見秦嬤嬤幫傷兵們包紮傷口,四貞白著一張臉在旁邊幫忙。

黑暗中還不覺得,這會兒侍衛們的傷口被光一照,血糊糊的,十分猙獰。

四貞只覺得胃裏有什麽東西往上翻湧,她拼命想忍住,再三之後,到底到旁邊大吐特吐了一陣,才停下來。

雖然在軍營長大,因為每次都在後方,她其實並沒有見過什麽血淋淋的場面,就連兩年多前逃出桂林時,也是在白彥松他們的護衛下,一路狂奔,並沒有親眼見到這樣的。

看到秦嬤嬤和畫眉又要給傷兵們上藥、包紮,又要顧著給她端水、遞帕子,四貞有些臉紅心虛。

喝了幾口水後,她屏了氣挨到秦嬤嬤身邊幫著遞包傷口的布條。

見四貞給秦嬤嬤遞布條時,忍不住哆哆嗦嗦的手,神情肅然的孫延齡心頭一軟。

眼前面容清麗的未婚妻,幾天前還錦衣玉食在宮裏頭嬌養著,如今,卻要跟著他應對這些……

在孫延齡的心裏頭,他可沒當四貞是什麽將門之女,能文能武,在他看來,四貞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年方十四,俏美無雙。

這樣一個女孩子,實在不適合跟著他到雲貴那樣的地方去。

真不知道出城時,他怎麽就鬼使神差的答應帶上她。

孫延齡不由放軟了聲音,輕聲安慰道:“沒事,他們都只是個小傷,養幾天就好了。”

四貞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將手裏錦帕遞給了秦嬤嬤。

給那兩個重傷的侍衛包紮好,她那條披風撕成的布條已經用盡,到富貴包紮傷口時,手頭只有她的錦帕可用。

秦嬤嬤雖覺不妥,但事急從權,她的帕子已經給腳受傷的那個包了,富貴這兒,只能用格格的了。

孫延齡卻一把將那帕子搶了過去,接過一旁畫眉遞過來的帕子,塞給了秦嬤嬤。

將富貴肩頭的刀口用金創傷藥細細地塗抹一層,秦嬤嬤方才用畫眉的帕子,將那傷口包好。

他們這邊正包紮著,從官道上過來一隊打著火把,青盔冷甲的兵士,約摸三十來人,正是沙河鎮金把頭手下的人手。

兵士們身染血跡,顯然才經過一場惡戰。

雖然看到了人,但孫延齡並沒有放松警惕,他一邊示意自己人做好準備,一邊喊了句,“寒雨連江夜入吳——”

片刻,對方那邊就有人回應,“尚思為國戍輪臺。”

這兩句詩並非一首詩裏的句子,如果不是事先約定好,根本不可能對的上來。

那邊,的確是來接應他們的人。

連孔四貞在內,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

大家站了起來,兩個重傷的侍衛,也被架了起來。

那邊兵士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孫參領,此地夜深風急,長呆野外,恐有虎狼猛獸聞風而至。沙河鎮距此不遠,我已經按榮佐領所說將一切安排好,攜精銳人員來接應參領大人和格格,全力護送你們到達雲南的地界。”

富貴一聽這聲音,正是沙河鎮把頭金四海的聲音。

他欠身向孫延齡稟道:“少爺,接應咱們的人來了,我們過去吧。”

孫延齡點了點頭。

富貴一揮手,侍衛們站起身,將孫延齡護在中心,往沙河鎮的兵士們那邊走去。

走在最前頭的富貴笑罵道:“老金你個慫貨,走的也太慢了,這才趕過來,我這邊都幹掉二十幾個人了,你們呢,遇上什麽人沒有?”

除了畫眉和四貞因為覺得冷,正在披外套外,其他人都走近了那隊兵士。

突然,就聽到裏面有個人大叫,“快走,參領大人,你們快走,老金已經——”

富貴一幹人急急轉身,可對方的人已經掩殺過來,還從路兩旁的玉米地裏沖了不少人出來。

孫延齡在聽到那人大叫第一個字時,就掉頭跑回幹溝旁邊,把四貞托上旁邊的幻影,馬鞭長揮,讓馬駝著她向東而去。

“護好你家主子,往東邊走,和榮華他們匯合——”他對畫眉大吼道。

畫眉點點頭,,在孫延齡等人轉身之際躍上一匹馬,尾隨四貞急奔。

上馬的那一瞬間,孔四貞看到幾十步之外,那幫面目猙獰的兵士,已經將秦嬤嬤和富貴等人圍了起來。

“嬤嬤——”

“嬤嬤——”

“回去,回去,我要嬤嬤,我要找嬤嬤……”

任憑四貞大叫、撕扯、踢打,屁股上受了一鞭的幻影仍然是一路急馳,蹄聲不曾慢下分毫。

以一敵十,富貴等人再英勇,包圍圈也漸漸縮小。

一連幹掉了靠近他的三個人,富貴眼看著就要被金四海從右側刺過來的劍,刺個透心涼。

“住手——”一聲爆喝傳來。

金把頭頓了頓。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孫延齡憑空出現,直掠而出,一把抓住了富貴,向左邊移了移。

頓時,金把頭掠向富貴的一劍落到了空處。

金把頭眉頭微皺,大喊道:“兄弟們,殺了這個人,老子賞白銀二百兩。”

“你給的價,太低,不夠買孫某的人頭!”

孫延齡冷笑道。

他瞳孔微縮,握著手中的劍,往右旋了半圈,圍殺秦嬤嬤的幾個人倒了下去,而那劍,勢頭不改,穩穩地往金四海的胸前刺去。

金四海疾退。

那劍卻如影隨形。

金四海拉過一個手下,擋在劍前,身影飛掠而出。

他轉身要跑,卻發現孫延齡就站在他的身前。

孫延齡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金四海,再怎麽說,你也是富貴的堂兄,你竟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金四海撇撇嘴,陰陽怪氣道:“我的參領大人,你可別忘了,當年本來我是你的親衛,結果被富貴那小子搶了,如今,他已經是佐領了,我卻還是個把頭,我只是讓他把這些年搶我的,還點利息罷了!”

孫延齡冷哼,他用劍指著金四海:“巧言如簧!說,誰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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