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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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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為了一己之私,使得山河破碎,國將不國,皇上,你以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做為一個帝王,需要的是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是掌控天下,而不是多情,為了一個女子,忘掉祖宗的大業。何去何從,皇上,你好好想想吧!”

想到自己和母後之間頭一次關於四貞之事的談話,就落得這樣的結果,福臨心有不甘。

是的,母後說的對,他是一國之君,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要美人不要江山。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

或許,像母後所說,有一天,撤藩之後,四貞不用再做定藩的掌控者,自己再納她入宮也不遲。

可是,那一天,何時才能到來呢?

而今,天下未定,還需要藩王們鏟除南明的殘餘勢力,對付各地的起義軍,大清從前明手中接過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江山,得一點點修補。

對於藩王們,既要用,又要防他們坐大,功高震主,這其中的一件件一樁樁,都由不得他掉以輕心。

好在,四貞還有一年多才能除服,他還有時間。

**

京城很冷,入冬後就再沒有幾天晴日子。

雪積了厚厚的一層,站在外城的城墻上望去,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直鋪升到天際,銀光如同盛開的繁花。

大抵是天寒的緣故,快到傍晚的時候,街道兩邊的商鋪都早早收了攤,緊掩門扉,只有幾處客棧的招牌還在寒風中搖擺,卻也不像平日裏那般熙熙攘攘,看上去生意甚是冷淡。

因為內城城墻高大寬厚,加之裏面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所以比起外城來,要繁華許多,外城的城墻,內為夯土,外包磚石,城樓都比內城矮小,且多年未修,內裏土築城墻剝落,外面的青石老磚已經斑駁,本來就蕭索的外城,在寒天凍地裏,看著更是寂靜空蕩。

孫延齡拿著龍膽亮銀槍,巴圖魯牽著黑駿馬,帶著一小隊將士在永定門的城墻上巡視。

他此次進京,除了來找四貞,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朝廷將桂林一戰中,父親孫龍陣亡,被朝廷追加為拖沙喇哈番,並且讓孫延齡承襲,隨著陣亡的一些將領的家人調回了京城,孫延齡以拖沙喇哈番(外所千總,也叫雲騎尉)之爵位在京城的漢軍正紅旗的騎驍營裏,任了副參領。

巴圖魯牽著馬,緊挨著孫延齡的左側,走在隊伍的最前端。

隆冬的寒風如刀子般,刮在巴圖魯拉著韁繩的手上,像是刺骨般的疼。

冷的實在受不住,巴圖魯偷偷看了看左右,將胳膊挽著韁繩,偷偷把那只凍的手揣進懷裏。

孫延齡察覺他的動作,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巴圖魯心中一緊,趕忙將手抽出來,規規矩矩地牽著馬韁繩。

巴圖魯是滿人,按理,該在滿軍旗裏,但他前些日子,卻以漢人的身份,被調動到了漢軍正紅旗,因為他馬養得好,就做了孫延齡的親兵除裏的馬倌,既然是馬倌,就得有馬倌的樣子。

所以,他時刻牢記著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孫參領的親兵,自然是要規規矩矩的。

只是他有些年沒受過這樣的罪了,比不過這些長年累月經受天寒地凍的軍兵。

方才被孫延齡那麽一瞪,他就更存了幾分小心。

孫延齡這人巴圖魯來之前就聽說過。

別看他嘴角成天掛著笑意,帶兵打仗時卻極為狠戾,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年僅十九歲,據說已經在沙場上帶兵操練了六個年頭。

順治五年,十三歲的孫延齡,比槍桿高不了多少,就曾隨其父孫龍,跟著定南王孔有德與南明湖廣總督何騰蛟做戰,曾經一人單槍匹馬挑了敵方一個小分隊。

可他最擅長的,並不是槍,而是劍,據說舞起劍來,劍風如密網一般,水潑不進。

巴圖魯看著孫延齡濃黑的眉,緊抿著微微上勾的薄唇,在寒風中挺得直直的腰身,撇撇嘴。

這如同煞星一般的男子,也不知道金瑞格格為何要派自己跟著他?

一陣冷風迎面而來,巴圖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忍不住又把手往懷裏縮了縮。

巴圖魯心懷僥幸地看了眼孫延齡,卻發現對方投來冷冷一瞥。

顯然,他剛才的小動作,被孫延齡盡收眼底。

“回軍營後,自己去領十下軍棍。”

那聲音,簡直比冬日裏的冰雪還要冷寒。

難道是他看出了什麽?

不可能,自己的漢話,比真正的漢人還要說得順溜。

因為母親是漢人,外表上,巴圖魯也是典型的漢人長相,眉清目秀的,像江南人。

他想,可能是孫延齡對他那兩回縮手不滿。

巴圖魯心裏暗罵一聲。

沒見過誰家有這樣的規矩,即使是這樣的冰天雪地,也不許軍前失儀,連縮個手跺個腳都不成。

可跟著孫延齡的人,都習以為常,他一個小馬倌,更沒有反抗的份。

巴圖魯只能把氣悶在心裏頭,做好挨軍棍的準備,他垂首恭謹地說:“是,大人。”

反正是京城,天子腳下,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這要在滿軍旗裏,這樣的天氣,就該偷懶,巡一段完事。

可那一天,巴圖魯硬是跟著孫延齡把永定門那圈城防來回巡了一遍,才回到軍營。

等回到軍營,天色已黃昏,營地裏傳來羊肉湯的香氣,巴圖魯長舒了一口氣,雖然說那湯裏肉少土豆多,但總算可以喝兩口熱湯暖暖身子了。

剛走到大帳門口,就看見富貴過來對孫延齡拱手報道:“孫大人,有人來找您。”

聽到富貴所報,孫延齡表情未變,握著龍膽亮銀槍的手卻一緊。

他這個動作極其微小,但牽著馬,站在他身側的巴圖魯因為存了心,卻瞧了個分明。

那個張富貴並未說明來者何人,但孫延齡這個動作分明是他知道來人是誰,而且顯然,他並不是太樂意見到這個人。

巴圖魯有些疑惑,這個時辰這個點,除了有緊急軍令,誰會跑到外城的軍營裏頭來喝冷風?

他有些想知道來的人是誰,磨磨蹭蹭地牽著馬跟在孫延齡身後。

孫延齡卻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把馬交給他吧,交了班,自己領罰去。”

說完,孫延齡轉身就走。

巴圖魯只好將馬韁遞給富貴,看著孫延齡往主帳走去。

他悶悶不樂的和下一批巡視的將士交換了令牌,抽空喝了碗熱湯,才去刑罰處領罰。

雖然只是十下軍棍,巴圖魯還是覺得屁股都被打開了花,盡管等他打完,刑罰處的人說可以歇息三天,他的心裏頭,還是把孫延齡給恨上了。

要不是來之前金瑞格格再三交待,要他務必要取得孫延齡的信任,他早想撂挑子不幹了。

雖然有了三天的休息時間,夜裏也不用站崗,但巴圖魯還是喝了碗熱湯吃了三個饅頭,就借口撒尿,跑了出去。

夜晚的風雪吹在身上更冷,巴圖魯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放著他好好的滿軍旗日子不過,跑到這裏來受罪。

只是想到金瑞格格說,等到將來,有他的好處,少說也是個參領之位等著他,巴圖魯還是裹了裹衣服,往主賬走去。

主帳是孫延齡的帳營,巴圖魯和一個相熟的兵士說自己睡不著,幫他換換崗,就借機在帳前站定。

他看那兵士走遠了,就偷偷掀了門簾,往裏面瞅了瞅,帳內的光景卻著實讓他一楞。

只見孫延齡已經取了頭上、身上的盔甲,懶洋洋地坐在帳裏的炕榻上,慵懶閑散,完全不似平日裏那冷傲如霜的模樣。

在孫延齡的旁邊,盤腿坐著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男子,面如冠玉,甚為瀟灑俊逸。

孫延齡半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見那錦袍男子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隨手拿起一把寶劍,用劍尖挑了挑已經快熄滅的燈花,溫文爾雅地低聲問道:“你真的不願跟著我?”

孫延齡眼眉微挑,仍然是懶洋洋地說:“你又不是美人,我跟著你幹嘛?”

那錦袍男子眸光頓時變得冷冽,片刻之後,那男子便低笑出聲,只是溫文爾雅聲音裏多了些嘲諷之意:“你以為,能從他的手裏,把她奪回來嗎?還不如好好謀劃謀劃,換取些富貴,”

孫延齡聽了,身子突然一僵,微紅的眼眶中兇光畢露:“世子爺,你今天的話,就當我孫某人沒有聽過。我想,君奪臣妻,他應該還不至於。我孫延齡再不中用,也沒到用女人換取榮華富貴的地步,話不投機,你請回吧!”

他下巴輕擡,話語中恢覆了白日裏的冷寒和狠厲。

巴圖魯聽得糊裏糊塗。

那男子輕嘆一聲,拿起了榻上的狐裘披在身上:“也罷,你若是改變主意,就派人到府裏頭來找我。”

孫延齡輕笑,恢覆了剛才那懶洋洋的模樣:“不知道世子爺如今住在哪裏?是額駙府還是公主府?”

他的眼睛,似有意無意地掃了帳門一眼。

巴圖魯悚然一驚,連忙放下那被掀起一個小角的門簾,在帳外端正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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