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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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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寨的張寨主大婚, 而且聽說還是跟以前的宋寨主,這算得上是不周山最近最重要的大事了,周圍的寨主頭領紛紛收到邀請, 攜禮趕往虎頭寨去張寨主的喜酒。

對於這場婚禮, 張寨主毫無疑問是大手筆了,近百張酒席桌子從山上撲到山下, 聽說還酒肉魚管飽,眾人紛紛抱著一種不把肚皮撐破不回家的想法。

眾寨子雖然跟著張寨主狠狠發了一筆財, 但也不敢如此鋪張浪費, 沒想到這張寨主還是財大氣粗,此次婚禮如此大辦特辦, 可見對新娘的在乎了。

紅綢鋪滿整條山路, 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嘴裏的恭喜恭喜不絕於耳, 寨子裏面熱鬧非凡。

臨近吉時,宋玉還未梳妝打扮,媒婆急的不得了。

“我的姑奶奶, 你怎麽還沒有梳妝打扮,等會迎親的隊伍馬上就來了,哎喲, 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宋玉的視線一直看著窗外,仿佛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一樣。

媒婆急得拍大腿,見宋玉不說話,於是幹脆拿起梳妝臺上的胭脂跟螺黛給她裝點打扮起來。

這些女子用的胭脂跟珠釵都是張寨主特地差人送過來的,寨子裏可沒有這些, 聽說都是張寨主特地從城裏花了大價錢買了回來的。

宋玉本身皮膚白皙晶瑩, 肌膚好的吹彈可破, 媒婆也未曾給她上太多脂粉,只是她的唇色有些過於蒼白,於是媒婆拿起胭脂在她的唇還有臉頰上點了一些,她的眉型也生的極好,沒有任何雜毛,媒婆就替她簡單描繪了一番。

雖是極其簡單的妝容,可整個人看上去卻精致了許多,看上去竟也是個十分標致的美人。

她又重新替她梳了一個發髻,將那些金釵步搖統統插在宋玉的頭上。

一時間金光閃閃,貴氣逼人。

“姑娘,你打扮起來可真是好看啊,保準能把新郎官.....”

宋玉也未曾註意到媒婆到底把她打扮成啥樣,見窗口飄過熟悉的人影,宋玉眼睛一亮,就將眼前喋喋不休的媒婆一掌打暈。

春花鬼鬼祟祟的的爬了進來。

“寨主,我與陳璧大約已經摸清楚他們把小虎關哪裏了,陳璧現在還在那守著,等到守備最薄弱之時,我們就去把小虎救出來。”

春花鬼鬼祟祟的掃過宋玉的胸口,“你撐得住吧?”

宋玉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無妨。”

春花見宋玉嘴上說的輕松,但卻仍舊不敢大意,她知道宋玉慣來是有多痛都不吭聲的類型,剜心之痛怎麽可能像她說的這麽輕松。

她都不知道,宋玉出去一趟怎麽受這麽重的傷,而且聽陳璧說,那傷口分明是寨主自己弄的,也不知道寨主是受人脅迫,還是.....為了某個人?

可寨主既無牽掛,又武功高氣,誰能脅迫她,那肯定是為了某個人才弄成那樣的,也不知道是誰值得寨主這樣,春花只是想想,但也沒敢多問。

她覺得沒寨主自從京城回來之後,人就變了。

以前的寨主雖然為人處事溫和,可眼裏都泛著冷光,現在的寨主.....像是多了一些人氣,多了一些牽掛。

春花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她只希望寨主可以平安快樂,寨主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所有人都沒有寨主重要。

春花仍舊是擔憂無比,絮絮叨叨道,“寨主,你切記不可單獨與他們動手,等我跟陳璧到了之後再一起知道嗎?”

她生怕寨主一個不吭聲,自己逞強去解決所有的人。要是以前,她一點也不懷疑寨主有能力解決所有的人,可現在寨主重傷,一個人應付那些肯定十分危險。

感受到春花言語裏的關心,宋玉笑笑,“不會的,你放心。”

迎親的喇叭聲已經吹到了門口,春花要離開了 。

“我先走了,你招呼好自己。”

春花一邊爬窗,一邊小聲說道。

迎親的轎子載著宋玉,一路鑼鼓喧天,宋玉家到張啟明家並不遠,到的時候張啟明已經在家門口的屠宰場等著了。

宋玉一掀開轎子,就感受到現場熙熙攘攘的人,基本都是虎頭寨高層還有周邊別的寨子的頭領。

頭上的鳳冠垂下珠簾擋住了她的視線,但是她仍舊認出了周圍那些寨子的高層基本都到場了。

張啟明的面子很大,能把這些一向不對付的人齊聚一堂,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手擋住了她的視線,宋玉順著手往上看,看到了張啟明。

他眼角眉梢都掛著喜慶,真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一句,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爽利。

宋玉臉色淡然的牽住了他的手出了轎子。

“你今天很漂亮。”張啟明湊近她輕聲道。

宋玉抿唇不言語。

新郎新娘一起牽手跨過火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叫好。

老張親自為他們主持儀式,眼見兒子終於抱得美人歸,老張也不禁熱淚盈眶。

“一拜天地!”

宋玉穩穩的拜向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這時候門口突然爆發出一陣騷亂,宋玉手裏還抓著紅繩,聽到騷亂聲,下意識朝門口望去。

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之中,他赤著足,披頭散發,一雙腳被地上的沙礫磨得鮮血淋漓,手腕腳腕也都傷痕累累。

眾人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個人突然出現,只見他直楞楞的盯著新娘,眼底晶瑩閃爍。

“你騙我,又騙我。”他瘋瘋癲癲道。

宋玉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紅繩。

張啟明掃了一眼身旁的宋玉,而後臉色不變道,“來人,將這個外來者處理掉。”

處理外來者的方式只有一種。

宋玉忽的醒過來,拉住張啟明的手,好聲道,“讓他走吧,新婚之日,別沾染上任何晦氣。”

張啟明蹙著眉,似乎還在思考。

原本熙熙攘攘的現場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寧靜,這狀況一看就知道此人必定跟新娘有一段故事。

更有甚者已經認出,此人跟以前寨子裏的付歸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兩人還成過親。

他看到宋玉跟張啟明抓在一起的手腕,不由得心神一顫,整個人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他看向宋玉的眼睛,祈求的語氣帶著絲絲的顫抖,“阿玉跟我走,跟我走好不好,你不要跟他成親,你是我的娘子,怎麽能跟別人在一起呢?”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此人竟真的是以前失蹤了的付歸。

外面的人不清楚虎頭寨的事情,聽他這麽一說也不由得心中嘀咕,想不到這新娘還有這種狗血破事。

只見他站在原地,繼續說道,“你昨天答應了我的,說好不走的。”

張啟明聽到這話,臉色一變,昨天她竟是去找他了嗎.....

張啟明還在揣測中,就聽見身邊的人冷靜的開口,“你走吧,我昨日與你不過是告別罷了,你莫非以為我還對你有情意在?別癡心妄想了。”

他僵在原地,像是無法相信剛剛聽到的話,眼底像是冰晶一片片碎裂開來。

“不!”他大吼道,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眼眶通紅,“你騙人!你昨天不是這麽說的!”

張啟明略微皺眉,“把這個人趕出去!”

一旁的人見狀馬上要拿著武器上,卻被宋玉攔住。

宋玉不急不緩走近梁攬洲,一眼不眨的看著他,

“你走吧,回去你原本該在的地方,我這個人從來不講信用,所以我是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所以我們之後一定會在一起的。

她希望他能夠接收到自己的暗示,在寬大的嫁衣遮擋下,偷偷在他的手心寫了一個‘走’字。

可現在的梁攬洲早就失了智,他不明白宋玉的種種暗示,只知道他絕對不能讓宋玉跟別人成親。

在宋玉說完的那一刻,他孤註一擲般抓起宋玉的手,拔腿往外面跑。

一旁的人見這個瘋子要拐走新娘子,於是蜂擁而上,身後的張啟明見狀,更是搭起一把弓箭,瞄準了梁攬洲。

宋玉一邊保護梁攬洲,避免他被周圍的人傷到,一邊應付著那些沖過來的人。

張啟明的箭如飛梭,對著梁攬洲的後腦勺而來,前方巨大的流星錘同時襲來,被宋玉敏銳感知到,她以更快的速度拉著浪看著側身那一箭,但是自己卻被流星錘掃到胸口,正是她傷口之處,當即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阿玉!”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周圍的人見狀也都停止了動作。

此時一襲黑影飄然而至,見到梁攬洲立刻跪地行禮節,“抱歉大人,屬下來遲了。”

宋玉強忍著胸口的疼痛,穩住了聲音對著雪柏道,“帶他走。”

梁攬洲卻是死死拉著宋玉的手,眼神哀求道,“阿玉我不走,別趕我走。”

“你想看著我死在這裏嗎?”宋玉淡淡道。

他不說話了,低頭看見宋玉愈發暗紅的嫁衣,臉上的胭脂都覆蓋不了她臉色的慘白,他的眼神裏爆發出一股濃濃的自我厭棄與絕望。

良久的沈默之後,他終是啞聲開口,聲音帶著哭腔,

“我.....走,我走就好了,你不要像上次一樣打暈我,我自己走。”

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力氣才能說出這句話,他顫顫悠悠起身,像是隨時要倒下的樣子,嘴裏說著走,可抓著宋玉手腕的手卻是遲遲不肯松開。

宋玉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用力掰開,掰的指節青白。

最後一根手指是那跟被她掰壞的手指,上面還纏著厚厚的紗布。

“我.....疼。”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看向她,像一只被遺棄的貓,企圖她會回心轉意。

那雙無比清亮的眼睛,看她的時候盛滿了五彩的光,琉璃幻彩,無論何時都不影響它的漂亮,而此刻卻顯得那麽暗淡無光。

宋玉閉了閉眼,一狠心,甩開了他最後一根手指。

他眼底的光也徹底散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只剩下微弱到極致的生命征兆。

宋玉擦幹凈嘴角的血,直起身,緩緩走到張啟明身邊,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破綻,“不必管他,我們繼續吧。”

“你沒事吧?”張啟明關切的問道。

“無事。”

“那他們?”張啟明眼帶詢問。

宋玉主動牽起張啟明的手,輕輕擡起唇角,“既然是我們的婚禮,又何必管別人?”

張啟明不再說話,只是點點頭,揮手示意繼續。

鑼鼓喧鬧繼續,喜悅也繼續。

而另外一邊梁攬洲的身影深深的佝僂起來,只看背影,仿佛八旬老人。

雪柏見狀,提醒他,“大人,您可是答應了老太爺的,若無法得到您所想要的,就要徹底忘記她,回到京城。”

長久的沒有回應。

雪柏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白瓷瓶,“老太爺吩咐了,若是您是在難受,可將此藥服下,接下來您就不會痛苦了。”

見梁攬洲的目光像是定在了那一處,雪柏狠狠心,又道,“大人,別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只是徒增悲傷罷了。”

對面的人已經開始夫妻對拜,一對新人穿著鮮紅的喜服,周圍充斥著對他們的祝福,那鮮艷的紅還有不絕於耳的祝福化成一把把鋒利的刀劍,將他殺的鮮血淋漓。

短短幾瞬,他卻像是死了一萬遍,滿目的紅,他也分不清是血還是其他。

他僵硬的回過身,眼神空洞的如同行屍走肉。

“走吧。”

“大人,是往這個方向。”雪柏指了指山下的路。

對面的人眼神空洞,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雪柏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眼下卻莫名冒出紅的如同曼珠沙華的點點,在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得異常的妖異奪目。

雪柏小心翼翼的拉起大人的衣襟,“大人,您要是看不......大人......我拉著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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