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眼底光流波轉動, 她輕輕不屑的哼笑了一聲，嘴裏輕輕吐出幾個字，“你放屁。”

他卻嚴肅了神色,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粗魯？還有我不是在胡說。”

他為了證明給她看, 握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將她手裏的計劃圖紙攤開, 開始詳細的講解起了這段時間他的研究成果，“我仔細勘測過不周山的地形地貌, 非常適合建築梯田, 而且此地雨水多，可以利用梯田上的堤壩蓄水, 反哺農作物, 而且不周山通風透光，也適合作物開墾, 梯田築成後，配合一系列耕作措施，可以加速土壤熟化, 這樣就可以耕種了。”

他抽出其中一張紙，上面細細地勾勒出了整個山體以及未來梯田的形狀。

“倘若你們可以實現自給自足，那便可以不必再去外面開差。”

宋玉拿起圖紙仔細端詳一遍, 覆而又看向他，“你可知這其中艱難？”

難度太高，投入成本高，時間線長，朝廷跟寨子裏的態度也未可知。

他定定的看向她, “困難有很多, 但是, 只要你想做，便沒有什麽困難能阻撓你。”

宋玉放下圖紙，看向他，“你對我倒是有信心，不過我為什麽放著現成的不去搶，要做這種吃力還不見得能討好的事情？”

“它不是吃力地事情，它是利於整個寨子後代的事情，你們播下的不是種，而是未來的希望。”

宋玉忽得一凝神，仔細打量著他，“你為何如此執著此事？”她的手輕撫上他的眼下，“你看你這幾日勞累的，眼下都青黑了。”

他的精神力忽得難以集中，只能感受到眼下指腹的冰涼之感，他勉強穩住心神，看向她的眼中，卻並未看出任何輕浮之意，好像只是在單純關心他。

他稍稍側開臉，躲避了她的指腹，但是身體卻依舊離得她很近，“這對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麽，我只是不想再看見傷亡。”

她細細思索了片刻，覆又看向他，恍然大悟“你在擔心我？”

他立刻否認道，“我才沒有，你不要自作多情。”

淡黃的燈光將他薄薄的下巴勾勒的十分勾人，宋玉心癢難耐的上手握住，將他的臉掰了過來，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你若是沒有情，又怎會說我自作多情？”

“你倒是厚臉皮第一人，倘若你非要如此理解，我也沒有辦法。”他嘴上這麽說著，但是卻並未掙開她輕輕握住他下巴的手。

宋玉的感覺是敏銳而又原始的，比如此刻，她就能感受到對面的人對她的乖順，雖然他的嘴一向直白且討厭。

她湊近了細細的盯著他唇線優美的唇角，飽滿艷紅，頓時心生渴意。

她試探的觸上他那雙指節修長的手指尖，捉弄似的撥弄幾番，他似是毫無察覺一般，沒有避開。

五指淺淺交扣，他仍然毫無察覺。

酒意上頭，宋玉的膽子也愈發的大，“我有些渴。”

“那我去給你倒點水？”聲音略略嘶啞，但是身子沒有半分移動的意思。

“我覺得不用。”

說完她便墊腳覆了上去，唇齒觸碰間，一如上次那樣清澈甘甜.....且生津止渴。

桌子上的紙筆掃落，人影交疊。

從未觸及過的柔軟帶著致命的吸引，這一切像是發生在春天的一場夢，淩駕於理智之上，他任由自己沈淪，受愛與自由的意志支配，希望可以從此醉死夢中不再醒來。

手指顫顫悠悠即將觸及到腰封之時，帶著朝聖般的虔誠，這是他滿身欲-望折射，也是他無數次百轉夢回時的極致渴望。

從前不願承認，現在是不敢相信。

但是卻在最後一瞬間，被她猛然推開。

他從夢中驚醒，而她的臉上帶著陀紅跟迷蒙的醉意，“我要去茅廁。”

說完她便跌跌撞撞朝門外走去，只留他一個人在房間內，摸著唇，一臉無奈。

第二日清早，宋玉便去了寨子各處巡邏，自從寨子攻防布置改造後，她每日都需要去檢查。等到了哨塔，正好遇到在巡邏的小張。

“今日怎麽是你在巡邏？”宋玉記得今日應該是輪到他休息的。

小張微微一笑，娃娃臉上露出酒窩，“他們昨日都喝醉了，跟我說好了今日讓我替班，我也尋思著左右無事，便答應了。”

“這幾日情況怎麽樣？”宋玉問起了周圍的情形。

“一切正常，不過.....”小張突然遲疑了神色，“最近不周山腳出現了一些官兵。”

“把千裏鏡給我。”宋玉神色突然變得嚴肅，直覺這件事情不簡單。

宋玉接過千裏鏡，從裏面看到了山下三三兩兩穿著官服的人來回走動，並不像是碰巧路過的樣子。

“這群人什麽時候出現的？”

張啟明回憶了一下，“好像就在我們剿滅青龍幫那一天，之後就經常在山下活動。”

宋玉的神色凝重，“可能是我們洩露了蹤跡，這幫人很可能沖我們來的。”

一旦真的被官府盯上，後果不堪設想。

張啟明安慰道，“應該只是個巧合，這地方官府，一向不管匪賊橫行的事情，何況我們不像別的匪賊，也沒有做那些大奸大惡的事情，不至於盯上我們。”

“一向不管不代表永遠不管，這幾日你盯好哨塔，有任何異動隨時跟我報告。”宋玉不敢掉以輕心。

“是。”張啟明斂正神色，應聲道。

兩人又下了哨塔，巡視一番寨子前面的壕溝工程，張啟明還給她演示了一番，確認壕溝做的天衣無縫之後她才稍稍放下了點心。

宋玉左思右想，覺得只有一個壕溝還是不夠，想著再回去翻翻兵書，再做一些防禦布置。

“你覺得若是官兵來襲，我們能夠抵禦的可能性為多少？”宋玉邊走便問道。

張啟明苦思了一會，“這....很難說。”看見宋玉緊皺的眉頭於是又寬慰道，“不過你也無需太多擔心，我們比起之前的城防布置不知強了多少，倘若那一天真的來臨，那也是我們命中註定有此一劫，我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盡人事罷了。”

宋玉陷入了沈思，她知道她們武裝防禦在真正的官兵面前不堪一擊，可她向來不是逆來順受之人，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她也要做好萬全的把握。

過了一會又問道，“你覺得我們棄匪從農的可能性有多大？”

張啟明似是被她驚到，有些不敢置信道，“寨主你的意思是？”

“我們修建自己的梯田，自給自足，不需要去外面搶。”

張啟明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搖搖頭，“我不知道，也不好說，不過這件事情難度太大了，單單說朝廷那一關就很難過，放到別人身上，基本上是不可能，可如果寨主你想去做這件事情，我也只能說，很難。”

朝廷那一邊確實是個問題，梯田是大規模工程，他們很難躲過朝廷耳目，宋玉只能再次把這個想法壓下。

等到了晌午吃完飯的時候，宋玉準備回家，張啟明卻叫住了她，“寨主我帶了午飯，不如一起用食吧。”

張啟明掏出饢餅，遞給宋玉。“我帶的夠吃，而且我們還能在討論一下如何應付官兵之事。”

宋玉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接過了張啟明手中的饢餅，二人坐在寨子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邊吃著饢餅，一邊討論著對策。

“晚上你去找幾個機靈的，制造一些痕跡，看看能不能將那些官兵引開，這幾日你看緊寨子，不要讓別的人出去，免得引起他們的註意。”宋玉還想繼續說，卻遠遠的看見他提著食盒朝這裏走了過來。

直到走到了她跟張啟明面前才停住腳步，他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二人，眼神放在她手中的饢餅上。

宋玉開口打招呼，“你怎麽過來了？”不期然有看到他手裏提著的食盒，隨口問道，“你這是要去給誰送飯？”

“去給....春花送飯。”他硬邦邦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她前幾日還誇我手藝精進不少。”

宋玉專心的吃著手裏的饢餅，含糊不清的說了句，“挺好，她日子過得艱苦，你多照顧她也是應當。”

他的臉色好像更差了。

嘴裏的饢餅吃的她幹渴無比，她看旁邊的小張拿著水囊喝了口水，於是朝他伸手，“給我也喝點。”

張啟明喝完，也沒蓋上，直接將手裏的水囊遞給宋玉，宋玉正待接過，手上卻被被遞了一個碗，裏面湯汁晃動。

宋玉朝他看去，原來是他把食盒裏的湯碗遞給了她，但他的臉色卻黑成鍋底，語氣不善道，“喝湯！”

喝湯喝水其實都差不多，只不過他說這是要帶給春花的，宋玉委婉的問了一句，“不是要給春花嗎？”

他的額角隱隱跳動。

張啟明眉毛輕揚，似乎發現了一絲端倪，不經意的瞥了他一眼插話道，“既然是要給春花喝的，寨主姐姐你就喝水吧。”說完將水囊放到宋玉身邊。

宋玉正待要放下手中的湯要接過水，卻聽見他不鹹不淡的說，“張啟明，哨塔是需要十二個時辰連番值守，你此番下來時間也不短了，還沒有要上去的意思，阿玉把這麽重要的職責交給你你這是要玩忽職守的意思嗎？此時哨塔無一人看守，你可知你一時的憊懶可能為寨子帶來多大的隱患？”

宋玉收起了神色，哨塔的事情確實不多，但也確實需要人連番值守，雖然出問題的可能性很小，萬一出了什麽問題呢？沒有人可以保證。何況張啟明剛剛跟她討論了這麽久，下來的時間確實不短了。

張啟明見宋玉神色有異，於是主動道，“那寨主我就先上去了，水囊給你放在這。”

宋玉點點頭。

眼見張啟明的身影離去，他這才走到宋玉的身邊，不情不願將食盒遞到他面前。

“裏面是我做的鹹菜餅還有蘿蔔絲湯。”

宋玉咬著幹巴的饢餅，擡頭問道，“你做甚？”

“春花不吃，給你了！”他氣鼓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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