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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甘草枇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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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急得無法,跑著到東院裏來尋明潼,明潼早知道楊惜惜沒這麽容易過門的,哪知道鄭夫人的手段不過就是氣得暈了過去,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看她平素行事,這裏頭也沒幾分真,同她兒子一樣,想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到她懷裏來。

明潼冷哼一聲,鄭衍把事甩在她身上,指望著她來跟鄭夫人說楊惜惜要進門,自個兒甩了手跑了出去,回來見鄭夫人興興頭頭的理院子要東西,只當明潼已經擺平,哪知道她一個字兒都沒吐露出,只等著楊惜惜進門,叫鄭夫人接著兒子給她的大禮。

鄭夫人一暈,楊惜惜立時捂了肚皮叫痛,西院裏頭亂成一團,明潼派了人去,往各個花舫上去尋鄭衍,鄭侯爺家的太夫人叫小老婆氣的暈了過去,滿金陵城的轉了一圈,最後把他從小百靈那兒拉回來。

鄭夫人上了年歲,上回生病躺了大半年才好,這一回氣急之下,請了太醫過來紮金針,楊惜惜也叫了大夫過去,給她摸了脈,實是月份還淺,摸不出什麽來。

只好問她病癥,想著約摸是個姨娘,口裏含混稱了夫人,聽她說肚裏痛,又不好說胎才入宮,要是疼早就流了出來,不過大宅門裏的爭寵手段,大夫見得多了,撚須一笑,給她開了一帖安胎藥,叫她煎著吃。

院子人手都是鄭夫人派給她的,此時鄭夫人暈了,哪個丫頭還來顧著她,倒有一個替她煎藥,好容易煎好了,送到楊惜惜跟前,她端了半日不敢喝一口,就怕明潼趁機害她。

鄭衍在她這兒,一半是嘆不公一半是罵老婆,罵她目中無人,罵她不守婦德,總而言之只有一句話,就是明潼太能幹了。

楊惜惜自然順著他說,心裏明白他的喜好,越發順從,來的時候百般奉迎,便好幾日不來,她也只等著,痷中各樣鋪設好了,備好他愛吃的時鮮瓜果,來的時候不免要嘆上幾聲,叫鄭衍知道她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

這些功夫不過尋常,便不是鄭衍,隨他來的是哪一個,楊惜惜都要花這點心思,好從錢袋子裏頭掏出銀錢來。到了鄭衍這裏卻覺得十分受用,拿這些個著意在他跟前小意溫存的比,越發心裏厭了明潼,既厭她,又不敢動她,除了罵她也無旁的法子,連在家裏跟她抖威風都不成。

鄭夫人暈在床上,明潼自得過來一趟,跟太醫看了藥方,便叫丫頭下去煎藥,這頭鄭夫人怎麽也不醒,她便去小院裏看一回楊惜惜。

大雪時分作別,一頂小轎送到曹家,楊惜惜那會兒認錯了人,衣衫不整的模樣叫幾一眾人都瞧見了,嘴裏念了幾回去死的話,到底沒尋死,好好的進了曹家,連曹家人不好的時候,她也全須全尾的出了曹家。

明潼進去時楊惜惜還躺在床上,明潼咳嗽一聲,幾個丫頭趕緊把她架起來,叫她磕頭,沒接她這一杯茶,就不算認下她這個妾。

楊惜惜原來不曾見識到明潼的手段,她在鄭家時,明潼還是初嫁,萬般手段還沒施展的地方,等她施展開了,楊惜惜已經去了曹家,跟曹家那些個妾爭風。

等到她流落在外,又勾搭上了鄭衍,聽的也是鄭衍說的,他嘴裏自然把明潼往低裏貶,恨不得踩到泥裏,說她蠢笨,楊惜惜也的確覺得她蠢笨,好好的丈夫不拿捏在手裏,偏偏去圖旁的。

楊惜惜又住在城外尼痷裏,哪裏知道城中事,進門不見明潼,還當她叫鄭夫人拿捏著,此時見她便拿喬妝相,想著裝肚痛躺在床上,哪知道就連鄭夫人派來的丫頭也都看了明潼的臉色行事。

不一時就上了茶來,明潼掀了茶盅蓋兒看一眼,又把杯子遞到丫頭手裏:“她懷著胎呢,叫她站著罷。”把楊惜惜打量一回,心裏頭冷笑,男人愛的不過就是那個調調。

她原來就生得弱相,站著坐著都不敢正眼看人,斜簽著身子,腰腿使不上力的那個模樣,人恨不得歪著,擰了腰帶出一段風流來,明潼看她一眼:“這回楊姑娘可沒弄錯人罷。”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兒,她頭一句就揭了楊惜惜的短處,府裏舊人自然知道,跟著她的這些丫頭今兒回去也必要打聽的。

“既是削尖了腦袋要往鄭家來,那呆在此間可千萬別喊苦,老太太年紀大了,氣性兒高些,你肚裏懷了胎,也該保重,那藥,餵她喝了。”明潼一說話,自有婆子上去捏她的嘴,楊惜惜驚得冷汗直流,人還沒近前,她就要奔出去喊殺人。

明潼“咦”得一聲:“這可是老太太給你的,罷了,這事兒,還是告訴老太太去,叫她這奪罷。”

楊惜惜腿腳一軟,坐倒在地,不時又想起自家身子要緊,地上青磚涼意滲人,趕緊扶著門站起來,熬也要熬到鄭衍回來。

到晚間鄭衍回來了,明潼早就回去了,只留下躺在床上的鄭夫人,跟守門倚望的楊惜惜。楊惜惜雙目含淚,見著鄭衍未語先凝咽,身上還是來時那一件素衣,不曾開口雙淚長流,鄭衍看著這樣子,就知道明潼沒把這事兒告訴鄭夫人,滿頭冒了火星子奔到東院來。

慧哥兒正用飯,明潼叫他自個兒吃著,今兒吃魚肉,刺都剔幹凈了,一片片魚肉薄的好似蓮花瓣,他筷子用得還成,薄薄挾起一片來,送進嘴裏,還沒嚼呢,鄭衍猛得闖了進來:“你做的好事!”

慧哥兒一口嗆著了,明潼一面給他拍背,一面瞇了眼兒看了鄭衍一眼,鄭衍才剛還滿心火氣,頭頂上還燒了火團兒,叫她這麽一盯,後頭的話卻續不上了。

慧哥兒吃了茶,站起來同鄭衍行禮,叫了一聲父親,鄭衍也顧不上他,明潼叫了丫頭把他抱下去:“把飯擺到花園子裏去。”

鄭衍等兒子走了,這才發起脾氣來:“你怎麽不對娘說?你這是安的什麽心!”

明潼把他由上到下打量一回:“侯爺還有什麽不滿意?你說要接進來,我接進來,娘說怕我年輕輕看不好個懷了孩子的妾,我就把人全須全尾的送給她去,這會兒兩個都不好,倒怪起我來了,可著金陵城打聽一回,看看有沒有這個道理。”

鄭衍這回卻沒叫她堵得嘴,拍了桌子便罵:“你分明知道,怎麽不從中說合?”

“侯爺分明知道,怎麽還辦下這樣的事來,金陵城裏頭的襟兄弟沒有千八百,也有個八百十了。”楊惜惜沒遇著鄭衍之前都已經過了幾道手,沒銀子的時候,販夫走卒也照樣侍候著。

鄭衍面上紫漲,指著她說不出話來:“你一個婦道人家,竟不知賢良淑德,你仔細我休了你!”

明潼反倒坐下了,拿了筷子舉起來挑了一片蓮花蒸魚,笑了一聲,嘴角勾起來,眼睛往他身上一掃,只對他說了兩個字兒:“你敢?”

語調微揚,話音裏還帶著笑意,卻刺得鄭衍雙手發抖,明潼瞥過目光不看他:“既是你自個兒惹出來的事,就自家去跟母親說。”

鄭衍沖著她喘了兩下,眼看著就要上手,明潼連看都不看他,知道他不敢,等了半晌果然拂袖出去,她只覺得身上倦乏,叫丫頭早早吹了燈,蓋了毯子縮在床上,心裏也不知道是不是期盼,出了事,他又得來了吳盟果然來了,站在窗邊聽她咳嗽,咳得急了,跳窗進來,就蹲在床邊的榻腳上,他生的高大,便蹲著也快湊到明潼腿邊,從袋裏掏出一抱枇杷糖來,摸出一顆送到她嘴邊。

明潼久久不張口,既不躲也不避,他就一直舉著,越看她,越後悔,為什麽早年縮了頭,想要辦,總能辦成的。

一個不接一個不退,吳盟聽她又咳嗽一聲,把手按到她唇上:“你不吃,我用別的法子餵了。”他傷口長好了,卻有點懷念那點隱秘的痛,拿舌頭去舔,痛裏分明還帶點甜意,哪怕她是只會咬人的,也想摟她在懷裏咬人。

明潼張口接了,枇杷糖裏加了甘草金銀花,微帶苦意,含著不咽下去,喉嚨口沁著絲絲清涼,她擡頭看了吳盟一會,吳盟張了手,她身子不動,臉卻別過去,他把她摟住了,感覺她僵硬,撫了她的背:“只要你開口。”

明潼急咳兩聲,糖到了唇邊,又被她含回去:“不必。”吳盟半點也不在意,還摟了她,摟到她全身發熱,這才把她塞到被子裏,看著她睡。明潼本來以為自己怎麽也不會睡著的,嘴裏含糖還沒吃完,人就已經睡過去了。

鄭衍所會的也不過就那兩樣,對著父親痛哭流涕過了,對著母親也不過依樣畫葫蘆重來一回,鄭夫人紮了金針也有幾分好了,她一半是氣急,一半是想叫明潼出手,可平日裏霸著鄭家樣樣作主的,偏偏在這事兒上頭又不出頭了。

再看楊惜惜跪在地下,一面哭一面抖了肩,把鄭夫人對她那點印象全勾了起來,這個女人隔著這麽多事,竟還纏上了兒子,她腳邊跪著兒子,底下跪著楊家女,鄭夫人心裏忽的想到,這個女人不好,肚裏的孩子總是好的,把孩子生下來,這個肚皮也就沒用了。

鄭衍只有一個兒子,連個女兒都沒有,這就是鄭夫人心裏一個大疙瘩,她自家好歹還生了一子一女的,也算對鄭家祖宗有了交待,如今只有慧哥兒一個兒子,到底太少了些。

她目光直通通的盯住楊惜惜的肚皮,楊惜惜拿袖子掩了面,偷睨得鄭夫人看她,立時知道自個兒肚裏這塊肉是個活寶貝,便是鄭夫人也拿它無法,面上作色,一手捂住肚子,鄭夫人趕緊叫人扶她起來。

“原來那些也就罷了,既進了門,就要好好守鄭家的規矩。”鄭夫人嘴裏這樣說,已經吩咐了丫頭去燉湯,趕緊把這胎給養起來,到生產的時候,能動的手腳多的就是。

楊惜惜只當自個兒贏了,鄭夫人看在肚裏這個孩子的份上,總得容下她,只明潼那頭,她還得防著。

哪知道明潼連理都不曾理她,她要過門去東院,說給姐姐進茶,連開門的婆子都道:“上了祖譜的才好叫我們奶奶一聲姐姐,姑娘梳了婦人頭了,可開過席?”

堵得楊惜惜半晌沒話好說,回去跟鄭衍哭訴,鄭衍也只敷衍她兩句,連守門的婆子都沒罰,她這才知道,整個鄭家都叫明潼捏在手裏頭,那個婆子再見著她去,還笑瞇瞇的:“楊姑娘來了,楊姑娘可要去東邊?實話不瞞你,我頭上還少個銀簪子呢。”

她越發保養起自個兒來,等三個月的月份足了,鄭夫人再請了人來家裏頭替她診脈,那頭竹桃兒身邊跟的小丫頭子也來請大夫,幹脆一道摸了,大夫便笑:“府上雙喜臨門,兩位都有喜信了。”

楊惜惜只當自個兒肚裏這一個是除了慧哥兒再沒有的,哪知道竹桃兒竟也有了,鄭夫人喜不自勝,也顧不是竹桃兒是明潼擡起來的人,給她一根金頭銀腳的簪子。

明潼得了準信,立時替她開席,楊惜惜眼看著一道有孕的竹桃兒轉眼就成了姨娘,自家卻沒著落,又聽說明潼派了人去了鄭夫人的小院,還叫人往如意痷去,心頭一緊,又撫了心口,事兒再沒有這麽巧的,她摸了肚子,這一胎,她還真不知道是不是鄭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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