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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蟹釀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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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牛崮這地方四面是山,山壁陡峭山頂扁平,四周俱是重山疊嶂,輕易無人進去,因著這片山勢阻了通商的道路,這地方便窮的響叮當。

這個名字的來頭,便是這地方道路極狹,連著裏頭的牛也得是在牛犢初生的時候,由著人到外頭買來,再抱進村裏,等小牛長成了才能耕地。

這片地方原不該住人,開國之初此地人丁稀少,便自各種抽調人口過來當了填民,原還說要開山修路,可為官一任不過三年,開山就要籌措的火藥匠人,此地清貧若此,又怎麽辦得出來。

相鄰的兩地沒一個肯接手這地方,收進轄區便得分配種子,管著收成人丁,窮成這樣還得給口糧,又得開竹道從山上引水,統共百號人不到,誰肯花這個心力。

這地方的山水養活出來的姑娘卻是一個塞一個的水靈,年年春天有人進得山來采買,或是作使女,或是賣出去當妓子,天蒙蒙亮就進來,到得天將黃昏了,也不肯留宿此地,只帶著采買來的女孩子,順著山路回去,一路亮著火把蜿蜒盤旋。

連著賣女兒要的都不是銀子,鹽跟鐵器,再有便是衣裳鞋子,一臺紡機就能換上三四個女孩兒,到得今歲春天因著蝗災,原來總能靠山吃山的,連著樹皮都剝幹凈了,別地兒有糧好調,這裏怎麽有人管,分到抱牛崮來當縣令的彭遠久等著糧水不到,幹脆帶著人出去了。

一出去就成了流民,流民所裏已是人滿,他是一縣之長,若不是為著活不下去,誰肯離開故土,先還是無吃無喝,人是出來了,卻死了多半,上官還要治他的罪。

這才幹脆反了,弱民見著吃食眼睛裏還怎麽看得見旁的,這個縣令乞得些銀米,說還帶著人回去,上頭撥了些米面,他便帶著這些人,占山作了響馬。

內宅裏頭知道的消息,還是梅氏說的,顏順章在翰林院裏修書,從同僚嘴裏聽了一耳朵,說是下面壓著奏章,還想緩一緩再把事情報上去。

如今只說是流寇作亂,可這事兒又怎麽瞞得住,先不過五六十人,接著是上百號人,若只他一個還不能成事,蝗災本就鬧得不太平,不知治蝗只知拜神,貢出一個大神來,先不過是騙人錢財的,充神弄鬼的演些神跡出來,入了他教派的越來越多,聲勢浩大,兩股合成一股,便徹底成了謀逆了。

一個是讀書為官挨得幾年都補不到缺,好容易領了差事,偏又為著無錢通門路,上官既無糧種又不引水,眼看著叫他自生自滅。

一個是半路的和尚,眼看著活不下去,行了江湖騙術,叫他高運撞上了蝗災,一舉成名,手上慣會使那些個騙人伎倆,什麽石佛出土,不過是埋了豆芽,天天講道之後一杯凈水,豆芽發起力來,把那石佛頂出土來,見著這番神跡山野村民哪個不信,俱都拜倒。

這兩個也是為著活路才攪到一處,竟也蓄起了兵操練起來,裏頭又有原來學得野路子的鏢師打鐵的鐵匠,一樣是沒活路的投奔上去,竟隱隱成了勢力。

山長水遠也打不過來,只那頭通信艱難卻是真的,詹家的生辰禮提前送了來的,既收了東西,紀氏便得還禮,還要給詹夫人去信。

東西是派了人送去的,把幾個節的節禮一並裝了船,信卻是由著驛站送的,東西還沒到,信卻已經過去了,卻遲遲沒有回音。

紀氏心裏憂慮,卻不能說出來,原還能跟明潼說一回的,如今再無人可說,只自家持住了,等著前頭的消息,又寫了信給顏連章送去。

明洛的生日辦的尤其熱鬧,比著上回給明沅辦生日的例來,開了小戲臺,請了一班小戲,又叫廚房做了各色時鮮的彩色來,還專到鼎香樓要了壽包來分送。

明洛人看著乍乍呼呼的,卻愛聽文戲,臺上打鬧的她倒並不愛看,請了來的小戲便是唱文戲的,可為著座中人喜樂,也點得一出《姜太公封神》,別個聽戲她便吃酒,總有人來敬,連著她身邊得臉的丫頭也來湊趣兒。

因著是明洛的生日,連張姨娘都被許了出來吃一杯水酒,她自從跟安姨娘打那一回架,還是頭一回出來透風,又得持住了不給女兒丟臉,光是衣裳就備了好幾日,到了日子卻規規矩矩往紀氏身後一站。

紀氏略笑一笑:“今兒是五丫頭的生日,你也不必站著了,座著聽戲就是了。”張姨娘還要推,紀氏又說一回,這才往邊上坐下,見著女兒同那些個閨秀坐在一處和樂的樣子,比大熱天吃了冰淘還更妥帖。

紀氏竟還叫人送了戲單子來,問張姨娘要點什麽戲,這卻是再沒有過的殊榮,張姨娘心頭一喜,當初明湘不獨沒作成生日,連安姨娘都不曾放出來過,她心頭一喜,捏著戲單子道:“哪一出都是好的,太太點了便是,我卻不懂這些。”

紀氏沖她點一點頭,原就是給她體面,看她這番果然知道事了,翹了翹嘴角,只叫臺上再演一折,就接著才剛明洛點的演下去。

明蓁明潼那兒都送了賀禮來,明蓁的是兩匹貢緞,明潼的是一套頭面,明洛笑的眼兒都瞇了起來,坐得會子只留她們姐妹了,更是樂和,執了金腳水晶杯,一杯杯的吃葡萄酒。

“可別又醉了,連壽面都吃不下去。”明沅刮刮她的鼻子,明芃卻又陪著她碰杯,不等明洛吃盡,自家先飲了半杯。

“了不得了,二姐姐這個哪裏是祝壽。”才說完這一句,明芃便擱下杯子:“這才是吃酒呢,那小杯子一口口的抿,甚時候吃著味兒?”

等廚房裏把蟹釀金果的時候,明洛怎麽也吃不下了,一肚子的水酒要去更衣,明芃也陪著她去,坐中只留下明沅明湘來,明沅便問:“二姐姐看著比往日不同,這是怎麽了?”

明湘睇她一眼,比著手指頭在嘴前作了個啉聲動作,扯了明沅的袖子壓住聲兒:“今兒才收羅了一篇游記來,二姐姐心裏頭不痛快呢。”

梅季明有許久不曾寫游記了,按著腳程該出了蜀地的,他一時沒了消息,明芃到處打聽也不知道人在何處,哪知道好容易傳出一篇游記來,開頭卻說“餘病久矣”。

明湘只說得這一句,後頭卻不再說,若只這一句,能再寫游記便是身子好了,偏梅季明寫的是他養病中有一胭脂侍奉在側,明芃心裏又怎麽能好受。

她憂心梅季明的身體怪道說著話兒就走神了,明沅略點點頭,也不再提,等這兩個回來,明洛還只嚷著肚裏太撐,吃不下去。

明沅便笑:“這一個金果裏頭得裝著兩只蟹,五姐姐不吃,不如饒給我,雖歸涼了也不能吃了。”金果便是橙果,麻橙剖開來挖出橙肉,把挑出來的蟹肉蟹黃放在裏頭蒸,調出甜鮮味兒來,整個兒金果就擺在銀架子上。

明洛趕緊掀開果蓋吃得一口,兩個又是爭壽包壽桃,又是說笑話擊鼓傳花,直鬧到掌燈過後,這才扶著丫頭的手往回去。

張姨娘早早就在待月閣裏等著了,她是北邊人,拿手的就是作面食,親手搟了壽面出來,又做得壽包,把蕓豆蒸出來去皮兒篩成泥,和了桃花做陷料,蒸出來的壽包一個個不過小兒拳頭大,還染得桃紅貼得面捏的綠葉兒。

見女兒吃得醉,又叫廚房給她造了湯來解酒,哄著她又吃一小碗面一個壽包,才許她解衣睡下,明洛只嚷著肚裏太撐,扶著肚子只歪著:“躺平了,我就吐出來啦!”

張姨娘哎哎叫,又差了報春去要棗泥山楂丸子來給她消食:“這個幹嚼,可不能再喝水了,把面漲開來你非得吐不可。”

“我吃了那許多水,姨娘怎麽才剛不說。”明洛又怕吐了汙糟了衣裳,脫得只剩中衣,就這麽靠在床上,張姨娘面上訕訕的:“我哪知道你這樣實誠。”

一面給她揉肚皮一面笑:“這麽個熱鬧法兒,比六姑娘那回更熱鬧。”她哪裏見過明沅過生日,明洛看看她也不揭穿:“姨娘就知足了罷,四姐姐的姨娘可還沒出來呢。”

紀氏既叫她出來聽戲了,那便是許了她解禁了,張姨娘聽見女兒說的咯咯一笑:“明兒我就去給太太請安,把我那套梳子拿出來,明兒非得顯一顯本事不可。”

她草草給明洛揉了兩下肚子,便去打理她那一套家夥事兒了,許久不出去,外頭時興什麽樣的頭發都不知道了,今兒見著幾位,梳了小牡丹頭,百合分髻改小些也合適,滿腦子都是頭發,過得會子放下梳子:“要是你及笄那會兒,能我給你梳就好了,旁個哪裏有我這手藝。”

她也不過嘆一回,知道這事再無可能,可這一說又想到笄禮上去,也不知道紀氏要請哪個當讚者:“我看最好是你大伯娘,那可是有兒有女的全福人,你大姐姐還是王妃,再好沒有了。”

明洛抱著肚皮在床在哀聲嘆氣,張姨娘擦著梳子嘮嘮叨叨,等她把梳子挨個兒擦完了,明洛已經歪在枕頭上睡過去了,張姨娘一看她連被子都沒蓋,天兒可早已經涼起來了,嘴裏嘖嘖出聲,卻還是上前把她的被子拉起來蓋上,又叫丫頭熄了燈,自家捶了腰,往西邊屋裏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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