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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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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家這個年過得比往年還更熱鬧些,程家趕在年前把帖子送了過來,紀氏沒想著在婚事上頭拿喬,那頭一遞過來,她也把帖子還了回去。

明潼明沅那會兒,紀氏卻沒這麽不講究,鄭家送得帖子來,她留了幾天,這才把明潼的庚帖送過去,到得紀舜英也是一樣,在黃氏面前顯得愛重這個女兒,叫男家急上一急。

再一個便是合八字,明潼那會兒,除了鄭家請人合過一回,紀氏也送出去合了一回,兩邊都是吉利的,這才定下事來,連著明沅也是一樣,到得明湘,程家說合得好,她就沒再著人去問。

一樁事本就有兩種辦法,明潼明沅是一樣,明湘又是一樣,開春兒明潼就要及笄辦婚事了,紀氏從年前就忙亂起來,哪裏還能顧得過明湘。

下人哪一個不是看著眉眼高低來行事的,紀氏盯著的就往精細了辦,紀氏看過便算的,那就躲個懶兒,明湘的嫁妝辦的且比明沅還快上些,得過且過,可不就快了。

安姨娘只當女兒要備嫁,太太騰不出手來,這事兒必還得交給她來看著,哪裏知道紀氏把這事兒給了管事婆子,都不是喜姑姑來料理,列個單子出來,她也不看物件了,略翻一翻就點了頭。

安姨娘見著女兒便又一通哭訴,她自家叫禁了足不算,還罰了月例,張姨娘同她倒是一樣責罰,兩個都叫關在院裏,年節祭祀都沒許她們出來。

這下倒把蘇姨娘顯出來了,紀氏賞了衣裳下來,她便穿著紀氏的舊衣叩拜,下人有眼尖的,便把蘇姨娘得了太太青眼的話傳開去。

紀氏也確是有意擡舉她,院裏兩個已是那樣,蘇姨娘原來那些倒抹了去,趁著年節,除了衣裳又賞下首飾來,蘇姨娘曉得這東西份量有多重,賞的越是多,越是讓她好好侍候顏連章。

安姨娘當著人不敢說,對著女兒卻哭,說紀氏偏頗,有意折騰她們:“她女兒的親事還沒定,罰個一年算得什麽,你都要辦嫁妝了,怎麽能差了這一年的錢。”

除開月例,連著緞子首飾都減半了,安姨娘正是攢東西添補女兒的時候,失了這些怎麽不叫她心焦,明湘難得來看她一回,進得門就見她哭,坐得遠遠的回上一句:“姨娘不必憂心這些,太太會預備的。”

安姨娘叫她說的一噎,她病好了大半了,在明湘眼裏便是這病又是裝的,答起話來便有些不冷不熱,她那時正是傷心失望,過後雖好了些,卻實是不願再順著安姨娘了。

“太太預備的都是死錢,你便比不過三姑娘,也不該比六丫頭差!”她一面說一面恨不得捶床板了,何止是比不過明潼,連跟明沅都相差遠矣。

明潼的嫁妝是打出生起就備下來的,存的那些個好木料,因著是要嫁進侯府,原來存下的便有些不相襯,開了大價錢到外頭去尋好料,送出去叫人又雕又鑿,做了成套的二十四樣家具出來,放在庫房裏頭晾曬吹風,只等著搬到鄭家去。

到那頭請了期,眼看著就要擡家具了,顏連章又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了一套更好的來,黑漆嵌螺貼貝的千工床,榻案條幾俱是全的,這麽一套可不得萬把兩銀子。

若說這個安姨娘也眼紅不上,叫她眼紅的是原來預備給明潼的花梨木家具,全漏下來給了明沅,按著年紀怎麽著也該是明湘的。

便明湘不及明沅得寵愛,也不該一件都得不著,紀氏把那一套全給了明沅,因著是備給明潼用的,樣樣都是精雕細刻,木匠做了整年,才做出這麽一套來,不及那貼貝嵌螺的富貴,卻連茶桌都分了大小,各有兩桌的,明湘的反倒再去尋了木料子雕造去了。

她越是說越是氣,半點法子也無,只好對著女兒垂淚,明湘坐著聽得一刻,也不管她說完沒有,立起來告辭:“程家送了尺寸過來,我這些日子要裁衣裳做鞋子,姨娘這頭,便不過來了。”

說著轉身出去,安姨娘在後頭又是哭又是罵,都沒能留住女兒,銀屏勸了她,她還只是哭:“我一片心全為著她,她怎麽不明白。”

銀屏沒口子的勸她,她這一哭,不到夜裏再不會好,連銀屏都知道,越哭四姑娘便越遠,可安姨娘卻偏偏想不明白。

連五姑娘都知道往太太那頭獻殷勤了,安姨娘這兒還只是埋怨,知道嫁妝只有公中的例了,還不加緊討好太太,銀屏嘆一口氣,扶安姨娘躺下去,又往門上去,跟她娘老子通聲氣,過得節就求了她出去。

明湘回來的時候,正撞上小丫頭來送元宵節的插戴,雪柳燈球鬧娥兒,滿當當擺了兩匣子,俱是明蓁送來的,都是宮裏頭新造的樣式,分到她那兒,她又叫太監送回了娘家。

明沅見著她來趕緊招一招手:“我說四姐姐快回來了,明兒要戴的,我挑了兩個,你看看哪個好些。”

明湘見明沅給她挑得玉梅雪柳,點一點頭:“便這兩個好了。”伸手卻去拿了只紅紗紮就勾了金線的蝴蝶,捏在手裏一轉,蝴蝶翅膀微微打顫,便似活的一般,她咬咬唇兒把這個擱在一邊:“這個五妹妹一定喜歡的。”

明沅聽她說得這一句,心底一嘆,自打出了那事兒,都快正元十五了,這兩個面對面兒也不曾說過一句話:“四姐姐記掛她,她也未嘗不記著四姐姐呢。”

明沅卻知道,明洛這回是鐵了心了,明湘也不是沒有同她和好的意思,送了幾回東西去,卻回回都叫紋絲不動的送了回來,明洛心裏頭存了芥蒂,這兩個要想再和好並非易事。

明洛忽的就開了竅,原來一味愛鬧愛玩,於紀氏那頭也並不十分上心,年前做得個手筒送了上去,這會兒還沒到十五,才能動針線,她又預備著做個抹額送去了,明沅回回去看她,她回回都是針線不離手:“太太大恩德,我不似你知道太太的心意,也只好在這上頭出點力氣了。”

張姨娘不念叨了,她倒自個兒明白起來,知道往後全靠著紀氏,連著請安也比明沅明湘更早,她失了一樁婚事,在紀氏心裏倒進得一步,紀氏用著手筒還賞了她一塊皮子。

明湘聽了低了頭微微一笑,自家也知再難和好,看見桌上明芃發來的帖子道:“二姐姐那裏我便不去了,你替我帶個好罷。”說著便辭了出去。

跟著鬧妝賜過來的還有花燈,比舊歲梅季明買的還更多些,單有一樹紮著彩的梅花燈,全給了明芃,就擺在她院子裏頭,明芃還遞了帖子過來請,說要作東道辦花燈宴。

外頭市井人家能到街巷上看花燈會去,宅門裏頭可不興這個,小的時候不許是怕抱出去叫拍花子的拍走了,等大些就是這個年紀的姑娘不能出頭露臉。

明蓁賞得發飾花燈,一並賞的還有吃食,元宵節送來的自然是元宵,宮裏頭的卻跟外邊做的不一樣,同是糯米細面加上核桃白糖玫瑰餡調成餡,裹得一個核桃那樣大,卻是在酒水裏頭滾出來的,吃著還帶些甜酒釀的味道。

一家子除了明潼是吃慣了的,沒一個愛吃這口味的,明洛扁了嘴兒說這宮裏頭出來的東西,還沒街角十五個大錢一碗的元宵好吃,裏頭純是黑麻餡的,咬一口甜餡兒就從裏頭湧出來,別提有多香甜了。

廚房上頭的人在穗州還學得新鮮作法,打些蝦茸肉茸做鹹元宵,這個卻是明洛愛吃的了,一碗裏頭個個都不重樣。

想著去歲元宵節怎麽熱鬧,再想想明年過節,明潼已經嫁了出去,明芃只怕也嫁了出去,原來一家子人只剩下她們三個了。

明沅想趁著元宵宴,把她們兩個再撮合起來,想想往後聚一年少一年,等嫁出去了,更不似如今松快,當人媳婦的,哪裏還能想吃酒就吃酒,想猜枚就猜枚。

明洛那裏說定了,明湘這裏她說得些好話,明湘是最聽不得離別的,一聽往後果真沒日子好相聚,點頭答允,還想著到那日說些軟話,趁著節裏把明洛勸回來。

哪知道這最末一個元宵宴,也沒能辦起來,明芃不知為著甚事同梅季明爭了起來,元宵這一日便提得幾盞燈分送下來,那一樹梅花燈,叫她扔了出去,梅季明袖子一甩,跑出去了。

裏頭的因由不好探問,卻知道梅氏臉上很是不好看了幾日,許氏當著這個小姑子的面差點兒擡不起頭來,對著明芃又是哄又是勸,又差了人往外頭去尋兒子,不打聽不要緊,一聽打,梅季明坐了船,不知往哪裏去了。

許氏告訴梅氏是說他回隴西去了,明芃這回再不肯服軟,總歸她也不跟著去,把自個兒鎖在屋裏頭生悶氣,到得明潼及笄那一日,她也少笑。

梅氏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樣,明潼的笄禮讚者就是梅氏,紀氏見著她這付模樣心裏很有些不得勁兒,還是明蓁接過手去,幫著插釵,她雖是姐姐,總還有王妃這個身份,算是全了禮。

她是帶著儀仗回來的,過門並不能多歇,拉著母親的手急急催問一聲:“既是定了禮怎麽還鬧這一出?母親趕緊把事兒回了,悄沒聲兒的,往後便是再說親,也不難。”

梅氏卻皺得眉頭:“何至於就成不了親了,季明還是孩子脾氣,你妹妹同他是知根知底的,便咱們開得口,她也不樂意。”

明蓁知道同母親扯不清楚,幹脆道:“我一個人在王府,總歸寂寞,不如接了妹妹來散心。”留她住了勸她,哪有解不開的結,這話梅氏倒是應了,卻說要打點東西,等明蓁再來接她。

鄭夫人也帶了女兒過來觀禮,兩家把日子定在暮春時節,見著成王王妃很是得意,這個媳婦倒沒討錯。

八十四擡嫁妝,擡擡塞得滿當當插不進手去,一院子裏全是空的,明潼的東西一樣樣擡進來,把院子擺的落腳的地兒都無,光是紫檀的箱子就是二十只,專開了個庫放擺設,鈿螺家具看的鄭家親戚無一不交口稱讚,鄭夫人面上有空,便很給明潼作臉,及笄這日送得一對兒長公主留下來的金簪兒。

到得吉日,鄭衍帶著一對兒大雁過門來娶,明潼穿得真紅大裳,戴得七翟禮冠,由澄哥兒扶著上轎,她眼兒一睇,見著鄭衍正樂陶陶的等著,眉眼一低,垂下頭去,說悵然並不全是,說喜意又不盡然,倒有些空落落,擡頭望著那道背影,聽見外邊說一聲:“新娘子可真是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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