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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普天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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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餘燼自己好像也擁有了能跳動的心臟,輕輕地回抱伽諾。

一瞬間他想到許多,比如從身上摳一塊下來當鉆戒,比如要在藍星官網上發布喜訊。他有種不成熟的沖動,想炫耀給所有生物聽。混雜的想法太多,最終化成一句話脫口而出:

“我願意!”

伽諾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地球的梗。席餘燼說完後就立刻害羞了,又拐彎抹角地用小說家的理性回覆:

“我也願意和你分享我的所有……”

他瞄到這路上不是在當碼字勞工就是在當背景板的小行星碼字機們,立刻想到自己胡謅過的傳說,認真地說:

“連你送的盔甲核心,都是我的命定小行星!”

伽諾想起自己曾偷偷調換過小行星順序。自那次偷換過後,他一直用心觀察,發現自己的順序永遠是第一,安心了不少。現在餘燼諾忽然提起這件事,他有些心虛,但又底氣十足。

這些都是他爭取過來的,他說是命定就是命中註定!

就連他學習許久寫的信也打動了餘燼諾。

努力果然會有回報!

兩人的思路不一致,繞了一大圈,但終點竟然都神奇地走在一起。

“我們可以一起旅游,累了就一起找個小行星住下,然後在上面建房子……”席餘燼對未來有無限暢想。但說到“建房子”之後的生活突然卡殼,他要怎麽說,一起睡在一張床?這是可以說的嗎?

席餘燼此刻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大問題!兩人都是戀愛零經驗!

但也不全是,至少席餘燼精通地球營銷號文學,熟讀雷雨流星雨情深深雨蒙蒙等情感作品,有著豐富的紙面經驗。他一定能和伽諾有甜蜜的戀愛經歷!

他繼續輕聲道:“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事……”

“唰——”

剎那,伽諾展開的骨翅把席餘燼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席餘燼清晰地看到上面青色的紋理,帶著非人的妖異感。

他記得蟲族很少外露骨翅,現在這種情況是什麽習俗嗎?

席餘燼上手摸了摸,骨翅瞬間高頻振動了幾下,發出清脆的金屬相擊聲。但席餘燼知道伽諾不會傷害他,於是大著膽子整個用掌心貼上去,像摸到一片滑溜溜的冰。伽諾抱他的手瞬間收緊,又努力使自己放松,調整姿勢繼續抱著。

“伽諾。”席餘燼擔心地問,“骨翅怎麽了嗎?”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劃過骨翅上的透明脈絡。

“過載了……不必在意,正在重啟……”

伽諾喃喃道。他體會到戀愛的第一個好處,以前都要毫無頭緒地在盔甲上查詢資料庫,得到的回應只有那句“您沒有權限”。現在只要貼近餘燼諾,就能緩解奇怪的熱源,還可以要求餘燼諾撫摸骨翅。談戀愛真好啊……

這對異星情侶還有許多未知事項等待挖掘!

……

進入戀愛模式的席餘燼看什麽都很順眼,看什麽都冒著幸福的粉紅色泡泡。在他的世界裏,不允許有悲傷出現。

他無意點開光腦,驚訝地發現這個宇宙悲傷的讀者竟然有這麽多!

雖然大多數都是席餘燼的馬甲間接造成的……

但席餘燼那時不懂得愛有多甜蜜,才會無情地讓讀者們哭出來。今天的席餘燼已與昨日完全不同,今天的席餘燼是有戀人的人,他要讓讀者都體會到幸福!

什麽?這位讀者在哭穹天和滄海此生錯過難以再聚,立刻安排這兩個馬甲的重聚大戲!讓穹天重新寫文,滄海病情好轉,兩人再續前緣,藍星好摯友要和和美美。

什麽?這位讀者在擔心荀命和永夜從無話不談漸行漸遠,立刻安排在漁夫杯結束後掉馬甲,這兩人從來沒有吵架過,讀者的猜想都是錯誤的。今天是藍星和好日!沒有一對摯友可以在今天吵架。

什麽?這位讀者在希望飛鳥能追星成功,和榮格能成為好同事。立刻寫這兩馬甲的溫馨互動!飛鳥和榮格其實比大家想的要熟。倆人以前是筆友,飛鳥憧憬著榮格,而榮格一直關心這位小朋友。

哦,這位讀者希望榮格和浮靈的互動多一點,那同樣安排一下,她倆一起上下班,浮靈偶爾會邀請榮格共騎棕熊……

席餘燼看著馬甲關系圖,嚴謹地在飛鳥和浮靈之間也畫了一條線,同樣安排了一些互動。

三角形……才是穩定的形狀嘛……

最後還有一個明幸,真奇怪,你怎麽沒有摯友呢?不覺得在一群成雙成對的藍星人裏格格不入嗎?

但是,愛情故事需要有人旁觀,才更顯得可貴。就暫時給明幸放假,讓他給眾多藍星摯友情補充說明吧!

席餘燼興致勃勃地編寫藍星文壇粉紅大戲,忽然有點想念伽諾了,立刻抱著草稿去找伽諾。盡管他們才分離了一刻鐘,伽諾是去倉庫找制作手辦的材料,可席餘燼還是想見他。

在路上,席餘燼看見蹦蹦跳跳的小銹族,神色一楞。

正欣賞宇宙奇景的小銹族突然被席餘燼拎起,兩兩配對排成一隊。小銹族的尖刺都透露著懵懵的驚訝,而席餘燼欣賞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離開了。

小銹族也要成雙成對!

……

在藍星黑箱延遲達到18分鐘的地方,一群生物走向“泡泡陽光吧”,一家類似地球氧吧的場所。

它們都來自不同的星系,不同的飛船,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某天它們在地面集會時,一位生物喊了一句,藍星官網刷新了,然後一大群生物回頭。從那時起,它們便意識到彼此都有相同的文學愛好。

“我沒想過要和見了一次面的生物聚會,但文學使我們的心緊密相連,我已經有好多個話題想和它們分享了。”

塞恩在飛船用夢幻的語氣描述這種感受,接著又嗔怒地看了同伴一眼:“都怪你老是不聽我安利。”

“我只覺得狂野霸王龍是最好的小說家。”蔔緹整理著裝,“你不也不聽我的安利嗎?《龍巫密語》多好看啊,我認為霸王龍是這個世界最可愛的生物。”

兩位生物對視一眼,雙雙繼續自己的活,它們早習慣和同行者意見不一致的日子,但還能怎麽辦,湊活著過唄。它們蠕動著潔白的身軀出門了。

抵達“泡泡陽光吧”,裏面一個大型恒星自然光生成器正在慢慢旋動,讓生物看見了都心情愉快。“泡泡陽光吧”有三個入口,方便不同體型的生物進入。塞恩和蔔緹從地下入口進去,點了一杯燃燒酒,觀察著這裏的來客。

“你還記得誰是我們在集會遇見過的藍星讀友嗎?”塞恩小聲說,“那天的生物太多,我都忘記遇見誰了。”

“讓我想想……”蔔緹瞇著眼道,“那個在看光腦的看起來是。”

忽然,一個長腿生物邁開步伐:“藍星讀者在嗎!”

整個陽光吧的客人都瞬間回頭,場面有些驚悚,然後驚喜地看著身邊的生物,現場居然有這麽多藍星文學愛好者!

“居然都是!”塞恩激動了,恨不得抓一個生物現場安利它喜歡的小說家。

“泡泡陽光吧”全場陷入暴風般的討論聲。

有偵探同好會,路過的生物都能進去推理幾句。

有詩歌鑒賞會,一些音色優美的生物深情地在臺上朗讀藍星的文學。

更多的是討論劇情的。藍星漁夫杯就是熱門話題。

“《機械狂潮》中機器人暴.動了,真不知道它們怎麽繞開第一原則!我認為那個廠家有大陰謀。好想看伊甸更新!”

“《無限紅藻》新章看了嗎?紅藻進行連環騙人,隔壁那支高級隊伍全軍覆沒,超級刺激,看得我睡不著覺!我覺得垂天之翼一定是個優秀的外星小說家。至於是不是藍星人還不一定,文裏居然沒有出現過人類。。”

“這裏是藍星文學討論區,我看垂天之翼說不定是哪個藍星人披馬甲呢。”

連一向內斂的蔔緹,也找到一個倒掛的生物,悠然自得地聊起《龍巫密語》。

塞恩當即對新認識的讀友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它離開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總算擺脫我那煩人的同行者。”蔔緹擺擺自己的小短足,呼喚出光腦,對著眼前的陌生生物道,“我的光腦提示我,漁夫杯放出了新一批的審核文章。我們一起看吧。”

在漁夫杯頁面,新刷新出來的是一個筆名為“伽諾”的作品。

蔔緹看了一眼就關掉,不可思議地喊:“這太直白了!藍星餘燼都不管管翻譯的嗎,等等,餘燼就是評審,他一定事先看過。卻還要分享給我們看。這什麽沒有邊界感的情侶行為!”

“真甜蜜啊……看看這個翻譯署名,居然是餘燼。”遠處的塞恩快速留言祝福,“我的心都要化了……翻譯和小說家調換身份,這是什麽相知相遇的愛情啊。”

外星生物或露出姨母笑,或閉著眼盲打:

“已閱!祝你們金婚快樂!”

“金婚代表這對藍星情侶已經共同度過了很久。”一些讀者科普道,暗含得意地接受他人敬佩的目光,“這樣祝福比較有禮貌。”

另一些讀者有些悵然:“我為之前的言論道歉。藍星還是有甜蜜的愛情的,但只發生在餘燼和伽諾身上。他倆不如什麽時候寫點愛情故事吧。我想看藍星式的愛情。”

藍星人不寫愛情,只寫摯友,已經成了不少生物內心的定式。

因為蔔緹和塞恩的觀點再次不同,它們隔空瞪著對方,似乎有絲絲電光。而蔔緹新認識的網友,則看見了漁夫杯的其他文章。

它擦擦眼,用驚訝得飄忽的語氣說道:“穹天更新了?”

蔔緹這才不再理會塞恩,把光腦屏幕掉頭對準自己,同樣擦擦臉,瞪大了明黃的眼珠子。

穹天確實更新了!

它們有機會知道三國時期的結局到底是什麽!好想現在就看!

一些讀者已經迫不及待地當場翻閱,時不時掉出激動的眼淚,為裏面的情節唏噓不已。

蔔緹沒看過穹天的作品,但也聽說過藍星歷史的影響力有多大,它都能靠論壇帖子標題的劇透讀完整本書了,所以才一直沒有翻閱正文。它淺笑著,應對面前網友的激動敘說。它窺見遠處塞恩正激動得晃身邊的讀者,都晃出了殘影,生出一些丟臉、無奈,又毫無辦法。

“不僅更新了《吹又生》,還更新了《百年同》!作品署名都寫上了!”

《百年同》的署名變成了滄海與穹天,行文風格發生了許多不一致。

文章更新固然是好事,可其中發生什麽事?

“穹天能續寫,應該是得到滄海同意了吧……”

“還是說滄海的病情又糟糕了?”

在場讀者們的心情有些沈重。塞恩心有所感,翻到漁夫杯界面,找到一篇新文章,名為《桑田隨筆》。

作者是“孤帆”。

雖然這個筆名它們從未見過,但只要讀第一段,所有事先了解過藍星的讀者都知道那就是滄海。

文中的作者事跡也與滄海的經歷一致,年少得知命運的噩耗,放棄報考官方小說家,與朋友分離,了解野史,以民俗角度解說那藏在歷史的玄幻痕跡……作家的身份或許可以隱藏,可知識的厚度就像餡餅裏的陷一樣是藏不住的。

讀者們帶著緊張讀下去。

孤帆,或者說滄海,僅簡單講述了生平,他並不打算寫個自傳,而是選擇寫散文。他說他常與荀命散步聊天,於是部分文章可能比較口語化。

在這篇散文中,讀者們了解到一個更不一樣的滄海。他並不樂觀開朗,在文章的一開始反而有些憤世嫉俗:

“當世界對我不公時,我也對世界失望了。”

一個作家對死亡的思考緩緩在讀者面前展開。

“在收到化驗單時,偶爾,我會對死亡有種薄薄的恐懼,它像個彈弓一樣把我拉扯到我死後的世界。那時我停止了思考,無法見證這個世界會有怎樣的未來,我被時間徹底拋棄了。文壇上的流行語,‘多寫一點,讓它們在死後繼續影響世界’,並不能安慰我。我怎麽敢說我的淺薄文字能存活到我百年之後呢?而且我本人在那個世界是停滯的,終究是毫無改變。

“這時我又難免思考苦難意味著什麽。為什麽人在苦難後常做這樣一件事:思考生命的意義。許多作家在經受非人的折磨後寫出了驚世巨作。難道這個疾病也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應該感謝它成全了我的寫作之路?這道理簡直狗屁不通。如果我的時間還很長,我有足夠的力氣走到世界各個角落,了解各個地方的歷史,未嘗不能寫出更好的作品。”

讀者們以為後續會描寫命運的無奈感,心臟被捏緊,一些讀者已經不忍讀下去。縱使來到星際時代,死亡依舊是文學的永恒話題。

而滄海的文字卻出乎預料的克制,沒有嘶聲力竭,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在孤獨地思考。好像疾病在他的人生中絕不會是主角。

“再多對死亡本身的思考,都不能阻止死亡。它不像數學題,今天多想一想,就能脫去一層神秘的面紗。可我們終究要想的,只是不必著急。因為死亡只是一個終點,而我們有很長很長的過程。我們的生活通常一團糟,文學卻能給出另一個可能性。生活離不開文學,精神需要這片文字作為寄托,哪怕知道肉.體上的終點,我還是要繼續寫作……”

滄海在寫作中表明並沒有想影響閱讀,而在座的讀者卻都從他的文字中讀到莊嚴又溫柔的思考。

也許並不是所有生物都重視這點,但內在的成長相當重要。思想的深度,能擴寬生命的寬度。一個思索過生命運行規律的人眼中的世界,一定和耽於享樂的人不同。被錘煉過的思想,面對未知、悲傷、恐懼,能有更多的真誠與坦然。

讀到最後,所有生物都被滄海筆下的平和所感染。它們感覺前所未有的擁有活著的動力。不是幸存者對不幸者的自私慶幸,而是自發地感覺讓每一天擁有意義,是多麽有力量的事。

“順便一提,今天和高中同學聚會了,因為今天是藍星和好日。”

淺淺一筆,已將滄海和穹天的故事都濃縮其中。

在場的生物無不動容,無論認不認識身邊的生物,都嗚咽著抱在一起。尤其塞恩和蔔緹這對夥伴,它們有過諸多小摩擦,在旅游中想過分道揚鑣。但此刻它們在淚眼朦朧中,激動地相擁。

因為今天是藍星和好日!

作者有話說:

“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這樣想過之後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麽可怕。”《我與地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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