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了？”

商牟伸出拂去了姜橋頭上的落雪，搖頭：“我從小便在師州長大，有些道義不能舍棄。”

“你殺人之事，是那尋你魔族之人同你說的？”

雖體內有魔丹，但姜橋對於中秋宴那日的事情還是有些懷疑。商牟天賦異稟，放眼整個天下，在同輩之中他的修為算是頂尖，若要在他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下用操控他的身體殺人……

“是四明鏡。”

這個回答倒是讓姜橋大吃了一驚。

“四明鏡？不是在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中就已經消失了？”

四明鏡傳說是某位上古大神坐化前用自己畢生的神力煉制而成的神器，可觀過去，也可構築幻境，不過使用者的壽命將會受到影響，至於多少還要視使用的情況而定。

“不錯。可那日那魔族之人拿出的的的確確是四明鏡，並且施法讓四明鏡顯現出了當日中秋宴的實情，施法後那人便迅速蒼老，這便坐實了我心中的猜測。”

商牟略微垂下了眼：“那日中秋宴的屠殺的確是我做的。”

敢用壽命作引，讓商牟知道當日的真相，那這件事情只能是真不可為假。

在沒出事之前，商牟便被認定為下一代掌門的不二人選。魔族為了此，不惜從幾年前開始謀劃中秋宴之事，當真有些可恨。

那……陳姑謝說的便是真的了？

可是中秋宴當日戒備森嚴，若是沒有內應，怕是不能成事。記得那日酒中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姜橋擡頭：“你在四明鏡中可有看到有目擊之人？”

商牟皺眉想了會兒搖搖頭：“未曾。當時看到有一黑衣人在酒中下藥，之後便是一部分弟子覺得頭暈回了房，剩餘的一部分……也就是被我殺害的那些弟子還留在宴席上，若是再宴席上有生者的氣息以當時我的神態，不可能放過。”

“對了，那魔族之人還說了，當時我並不能控制，還殺了幾個魔族的人，其中還有一位長老，他們見狀便未曾帶我走。本來的計劃是在我屠殺弟子之後便帶我離開，讓我落下個背叛師門、屠戮仙門的罪名，沒成想你先醒了過來找到我，此方法便作了廢。”

如此看來，陳姑謝不論看到與否，都與魔族脫不了幹系，這些年他私下與魔族之人肯定還有聯系。

若是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魔族之人當時全程在場，況且還有長老在，商牟當時的狀況連這些長老都控制不住，怎麽可能會放過他？就算是有辦法躲過了商牟，那魔族之人怎會放過他？

再者來說他若是沒看到胡亂瞎扯，能夠說得與事實分毫不差，那便是有人告訴了他，而當時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人，只有魔族。

“那你……打算現在怎麽辦？”姜橋有些忐忑，她知道商牟這人道心比誰都重。

當時在中秋宴後，被眾人圍堵之時，他已經猜測到屠殺之事與自己體內的魔丹有關，僅僅之時猜測便不肯同她離去。今日完全知曉中秋宴那日之時的確是他所為，雖未魔族設下的陷阱，但是那些弟子的確是死在了商牟的手中。

恐怕商牟不會放過自己。

“這顆魔丹，我早就料到會出事，沒曾想會害了這麽多無辜的弟子。起初我是怕連累你，便未曾將這些年的心意告知與你。”商牟沒有回答姜橋的問題，反而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讓她高興之餘還有些不知所措。

姜橋的心跳的很快，呼吸變得有些沈，她擡眸看著商牟，有些磕絆地問了一句：“心、心……意？”

商牟笑了笑，眸子在冰雪中格外的溫柔，他很認真地說道：“阿橋，我喜歡你，第一次見面就很喜歡你。”

在多年前的冰雪地上，那雙猶如燈火般溫暖的眸子早就住進了商牟的心裏。

姜橋眼角紅了紅，她等這一天等了許久，曾經甚至以為這一幕永遠都不會發生。也曾想過若真是發生了，她會作何反應，卻沒料到自己此時一點暢快之意都無，只覺得被一盆涼水澆了個徹底。

許是冬風太過寒洌，吹得她有些冷，就連心底都凍了，甚至身體微微發抖，她擡起眸子望著商牟：“你要回去？”

她了解商牟的為人，此時這並非表達心意，反而是臨別的贈言。

商牟皺了眉頭，一把拉過面前之人，清冽的雪松之氣從他的衣裳竄入姜橋鼻中，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

過了好一會兒，商牟有些沈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阿橋，此事雖是魔族設下陷阱，但人的確是我殺的，一共七十一條性命，我該給這些無辜之人一個交代。”

“今日對你所言，也是字字發自肺腑。我本想帶著這番話到地底去，但我私心作祟，終究敵不過心底的欲望，我想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這麽多年，一直未曾變過。”

商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麽太大的私欲，也知曉這次若是直接離開會比說了這番話離開要好，至少姜橋不會那麽的傷心。

但他卻發現這次自己心底的私欲有些沖昏了頭，他想讓面前的人知道自己多喜歡她，他想臨走之時能夠抱一抱他心底的姑娘。

姜橋握著的拳頭又緊了緊，沈默了一會兒，咬了咬才止住了淚水有些哽咽地說道：“好，那我陪你回師州。”

無論什麽樣的後果，我會陪你一同承擔。

商牟放開了懷抱，抓著她的單薄的肩膀，沈聲說道：“你現在功力廢了一半，和我回去太危險。”

“那你就不危險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魔族之人過兩日要攻上師州，你此次回去不光想要給一個交代，還想要讓魔族退兵，是還是不是？”姜橋用了些力道抓著他的手臂抖著嗓子說道。

商牟沈默了一瞬：“是。”

他伸出手抹去面前之人的淚痕，動作很輕柔：“所以你不能和我回去，太危險。”

“商牟，你有你心中的道義，所以你要回師州我不攔著你。但我也有我所想要保護的人，不管前路風雪如何，我都希望能夠同你並肩走下去。”

淚水控制不住的湧出，姜橋有些害怕，害怕這次一別，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商牟沒有答話，只是定定地瞧著她，過了會兒才開口答道：“好。”

接著提起唇角笑了笑：“等到魔族大軍退了，我們便找個小鎮子，再也不管其他事情。”

可是，不會有這樣的未來了。

姜橋眨了眨眼睛，淚珠淌了下來，卻還強扯出一抹笑：“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接著姜橋眼角落下了一個溫熱的吻，是這冷冽冬風唯一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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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照顧著姜橋的緣故，兩人到師州門下的鎮子已經是兩日之後了。平日裏熱熱鬧鬧的小鎮子此時卻了無生氣，到處都彌漫著魔族的氣息。

“看來，就是這兩天了。”姜橋有些擔憂道。

商牟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無事。”

他們二人在小鎮住了兩天，第三日午時，鎮上終於有了變化，魔族的氣息比前兩日重了很多，就連空中都是烏雲密布，而師州山上也有了響動。

“結界破了。”商牟皺了皺眉，接著說道，“我們山上。”

“好。”

果然，師州門中有魔族的內應，姜橋二人躲開魔族之人到大殿門口之時，發現各位長老包括掌門嘴角都有一絲血跡，身上的靈氣也弱了不少，周圍的弟子也是這種情況。

“卑鄙小人！就只會這些下作的手段，何時敢同我們真正較量一番！我當魔族之人何時改了性，居然提前下戰書，原是早就安插好了內應，等著今日我們功力散去一半進攻！”五長老煞白著一張臉，捂著胸口怒道。

“五長老，您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們卻是下了戰書，但是你們搞成這樣是你們不查所致，再說了，下毒也是一種手段，你們所謂的正道之人不願意用，怎麽？還不讓我們用了？”一道嬌媚入骨的聲音從魔族方傳來。

姜橋瞧了一眼，那女子衣不蔽體，大冬天的也不怕受凍，手上還拎著把扇子。

“這是魔族的左護法，玉嬌嬌。”姜橋小聲說道。

趕路的這兩日，姜橋同商牟說了許多事，包括她是魔族之人的身份，沒想到商牟表示他早已知曉，掌門還要長老也知道她同陳姑謝姐弟的身份，但念在他們並無過錯便將三人留在了師州門。

“妖女！！！”五長老氣得吐了一口鮮血，身邊的陳姑謝趕忙扶住了他。

“五長老快多叫幾句，嬌嬌可喜歡別人叫她妖女了，哈哈哈哈哈哈。”

此話引得魔族一方發出陣陣哄笑。

“這人是四大護法之一的戮鴨，功力最下，溜須拍馬倒是第一。”姜橋解釋道。

商牟眼神未移，輕輕捏了下她的手，示意自己知曉了。

“我說各位長老，你們還是把其餘弟子的方位告訴我們吧，興許我一高興，還能饒你一命呢。”玉嬌嬌又開口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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