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酒味道很不錯。

一杯又一杯，滾滾熱流在體內蕩漾，五彩火苗急速跳動，姬昊渾身大汗淋漓，毛孔被熱力沖開，一縷縷白氣從毛孔中噴出，在頭頂凝成了一朵小小的白雲。

肉體力量在飆升，姬昊一人吞下一壇龍骨酒後，肉體力量硬生生翻了一倍有餘。

和姬昊一樣，帝舜等人也都在大口大口的喝酒，直喝得姒熙的眼角直跳，心痛得差點沒叫罵出聲——這龍骨酒用的主料難尋，他手上也沒剩下多少壇了。

大家來這裏是來商議大事的吧？怎麽都變成了酒鬼，只顧著往肚子裏灌酒呢？

“哎，崇伯……不，崇候家的這‘虎骨酒’，果然是一等一的絕品。”帝舜拎著長柄竹勺，將酒壇裏最後一勺龍骨酒舀了出來，倒進酒爵裏美滋滋的細細品嘗。

他一邊小口抿酒，一邊擡起頭來笑道：“大家議議吧，這些人，這些事，究竟該怎麽處理？”

議議？怎麽議議？

兩個侍女擡來一個大瓦罐，裏面滿滿的一罐蛇羹。五花大蝰蛇肉質鮮嫩、肥美多汁，用數十種珍稀藥草一起烹煮，蛇羹端的是濃香撲鼻，更有極大的滋補功效。

姬昊操起一個大碗，搶先動手給自己滿上了一碗蛇羹，將腦袋悶在大碗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他一邊對蛇羹的美味讚不絕口，姒熙的兩個侍女手藝不錯，而且她們做出來的東西很是漂亮，乳白色的湯汁、白嫩的蛇肉顫巍巍的好似半透明的水晶塊，看上去就有好胃口。

雨牧那家夥做的東西味道絕佳，但是賣相可就遠不如這碗蛇羹了。姬昊可是見過雨牧作出的蛇羹，花花綠綠的湯水，整條的大蛇蜈蚣什麽的泡在湯水中猶如活物，膽小的人根本不敢下嘴。

眾人盡情一飽，將蛇羹和兩條大白魚制成的魚膾吃得幹幹凈凈，擦幹凈了臉上的汁水，這才心滿意足的同時吐了一口氣。

相互看了一眼，大家齊聲歡笑，然後姒文命突然開口道：“嬴雲鵬那些長老，罪行深重，必須誅殺。不僅是他們，就連他們的親眷，也必須貶為奴隸。”

“那，各部戰士呢？”帝舜沈聲道：“他們在惡龍灣反戈一擊，差點毀了赤阪山防線，差點讓我人族陷入滅頂之災。這些戰士……他們的罪……”

“我們怎麽給他們定罪呢？”姒文命看著帝舜，苦澀的笑著，無奈的攤開了雙手。

帝舜咬著牙，半晌沒吭聲。

人族部落聯盟，僅僅是部落聯盟。帝舜名為人王，實則是部落聯盟的盟主。數以萬計的人族部落，大大小小的氏族、部族聯合起來，選舉一個有德行、有聲望、大家都放心的人出來做人王，為各部裁決大小糾紛，處置各種爭端。

但是人王的約束力有限，人王的權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至高無上。

很多時候，一些強大的部族勢力為了自家利益，硬是不願意服從人王的命令，帝舜拿他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一如無支祈。

帝舜罰他百年幽禁不許出世，但是赤阪山一戰他堂而皇之的蹦了出來，事後還吹噓自己立下了多少軍功，足以抵消他之前的所有罪過，帝舜能拿他怎樣？

“那些部族戰士……”姒熙也猶猶豫豫的咕噥了一聲。

那些部族戰士，都是因為嬴雲鵬等長老的背叛，一聲令下，他們就悍然反戈。從整個人族的立場上而言，這些部族戰士犯下了重罪，必須全部梟首示眾，最最好的結果，他們也應該全部被貶為奴隸。

但是從他們部族的立場上而言，他們卻絲毫沒有任何錯誤。

嬴雲鵬等人是他們的長老，他們在戰場上，必須服從嬴雲鵬他們的任何命令。所以嬴雲鵬叫他們調轉槍口，對其他部族的人族戰士發動進攻，他們服從嬴雲鵬的命令行事，他們沒有任何錯！

在戰場上，如果這些部族戰士違逆了自家長老的命令，那麽他們才是犯下了滔天重罪，他們和自己的親眷，都再也無法在部族中立足，勢必受到部族最殘酷的懲罰。

“全部貶為奴隸？”姬昊舉著大碗，也有點猶豫的說道。

“他們的族長和長老，絕不會答應。”帝舜無奈的搖了搖頭：“為了這事，吾已經和他們爭論過很多次。但是……這麽多的部族聯手抵制……那些戰士，都是各族的精英，貶為奴隸的話，對他們各部的實力也是一個極大的削弱，他們絕對不會同意。”

帝舜很無奈，姬昊看著無奈的帝舜，也感到很無奈。

如果是一個部落犯下的過錯，比如說墨猿部作出了劫掠俘虜的蠢事，帝舜一聲令下，十幾萬墨猿部的戰士就被貶為奴隸，帝舜的權力可以這麽做。

因為墨猿部觸犯了所有部族的利益，所有部族都會支持帝舜，面對所有部族的壓力，就算共工無憂都無法挽回那些墨猿部戰士被貶為奴隸的命運。

但是那些臨陣反戈的戰士，全都來自於蒲阪的各個強大部族，他們部族的勢力極其強大，帝舜想要懲罰這些叛亂的戰士，這麽多的部族聯手，就連帝舜都無法壓制他們。

而且各部的族長和長老也有他們的道理，這些戰士在戰場上服從自家長老的命令，這有什麽錯？

嬴雲鵬他們這些長老叛變，他們命令麾下的戰士叛亂，戰士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有錯的是嬴雲鵬他們這些長老——但是這些長老，各部族也願意把他們交出來嚴加懲罰！

既然這些罪魁禍首都已經被懲罰了，那麽這些戰士還是各回各家罷！

“吾，並非一定要懲罰這些戰士。”帝舜皺著眉，沈沈的說道：“吾，只是想要立下一個規矩。必須有一個規矩……我們人族，是一個人族。各部戰士，不能僅僅聽從他們部族長老的話。”

姬昊拿著手中陶碗輕輕一旋，擡起眼看了一眼帝舜，又看了一眼姒文命。

“那，就學那些異族。他們不是建了一個虞朝麽？一個統一的，權力高度集中的……國！”

屋子裏的氣氛驟然死寂一片。

帝舜的額頭上有冷汗不斷流下。

像虞族建立的虞朝一樣，一個統一的，權力高度集中的國朝？讓人王，成為真正的‘王’，而不僅僅是一個部落聯盟的盟主？

奪取那些大部族族長和長老的權柄，將絕大部分權力集中在一個人手中？

帝舜渾身冷汗，這是被姬昊的話嚇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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