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婧睜大了眼睛看向儲心, 仿佛是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可、可是，如果真的出什麽危險，我們家藝人……”

“經紀人去片場外面等候。”儲心面不改色道。她坐在導演的位置上時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沒什麽笑容, 更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督工，時刻以專業的眼光審視著場內每一個演員、每一束燈光和每一臺機器。

謝純抿了抿嘴, 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沒提出任何反對的聲音。只不過在工作人員把腳下的小凳子收走的時候，她的手腕上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 火辣辣的, 比剛才更甚。

“魏老師, 新的道具給您。”總導演發話，場務和道具組當然要照辦了。只不過把真鞭子遞到魏林之手上時，工作人員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謝純。

人人都說流量明星難伺候, 沒想到老戲骨發起難來也不差。這下他們滿足了魏林之，或許也得罪了謝純……道具組組長默默想。

重新拍這一段時，為了“更好地進入狀態”，魏林之又把剛才那段冗長的慷慨陳詞來了一遍, 然後按照事先設計好的走位再度站到了謝純身後，一鞭子下去打在她的後背上。

“嘶……”謝純能感到魏林之是真“入戲”，抽在她身上這下子力道一點不小, 沒有任何做戲的成分。

“停，停一下……”

“又怎麽了，魏老師？”b組執行導演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

“我剛才好像聽見了抽氣的聲音？”魏林之輕蔑地擡了擡嘴角，“按照劇本的設定, 廖素心可是個既堅強又倔強的人，這種人怎麽會在挨第一下鞭子時就疼得倒吸冷氣？這和角色可是大大的不符啊……”

執行導演無奈道：“魏老師啊，咱們這個劇是後期配音，不用原聲的。她剛才那一小點兒聲音無傷大雅……”

“無傷大雅嗎？”魏林之擡高了聲音，“聽說《西域異聞錄》的續集也是要拿去沖刺獎項的作品，你們這種態度還能拿什麽獎？對自己一點要求都沒有！”

“魏老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片場響起，只見樊靜慢悠悠地站了起來，頷首對魏林之謙卑道：“要不然讓謝純姐的替身上吧，這樣我們能快一點演完，她也能少受點罪。一直吊在那邊很辛苦的，萬一受了傷影響了接下來的進度就不好了。”

看她的樣子，一臉虔誠，仿佛真的是在為自己的朋友向一個演藝圈的陌生前輩求情。

“這個罪是因為她自己不敬業才受的，剛才的ng可不是別人的錯。”魏林之說，“你叫什麽？”

“我……我叫樊靜。”

“你剛才的表現不錯，好好幹。”

“謝謝魏老師……”樊靜“受寵若驚”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謝純腦袋嗡嗡直叫，她感覺自己甚至聽不清樊靜和魏林之兩個人這段雙簧究竟演了什麽。

“魏老師您接著來吧，我保證不出一點動靜。”謝純說，口氣不慍不火。

“很好，有點不服輸的拼勁兒，這才是年輕人。”魏林之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那咱們現在開始吧，希望這條能夠一遍過，別再相互為難對方了。”

與上次不同的是，謝純這次挨了足足三鞭子。她忍著劇痛，一度懷疑自己演的不是《西域異聞錄》裏的廖素心，而是《情深深雨蒙蒙》裏問陸振華要錢的依萍。

“卡！怎麽回事兒？孟小蘭楞在那兒幹嘛，他打了這麽多下又說完詞兒之後你應該上去勸他停手啊！”這次叫停的是執行導演。

“對不起導演，是我的失誤，拜托大家跟我一起重拍一次吧……”樊靜忙站起來，連連道歉。

執行導演口幹舌燥，本想快點完結今天的拍攝，可看了一眼嘴唇發白滿頭是汗的謝純，說：“休息十分鐘再來吧。”

“繼續拍。”儲心發了話。

“要……繼續嗎？”執行導演向儲心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可能有人已經撐不住了。

“繼續吧，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儲老師說得對，繼續吧。”魏林之說。

這場原定七分鐘的戲在反覆ng了無數次後，終於拍好了。

謝純被放下來的時候直接跌在了嘉婧懷裏。

“快讓我看看……”嘉婧心疼地捧起了她的手腕，“天哪，都蹭破皮了，還青得這麽嚴重……”

“疼……”手腕被碰到，謝純痛得直往回縮。

林嘉婧見了，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不行，你等著……”

說罷，她拿起了手機。

“幹什麽……別告訴他。”謝純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想找周昊成告狀。

“為什麽？你都被這樣欺負了，還死咬著那點自尊不放嗎？”嘉婧的情緒似乎很激動，“才第二場戲他們就敢這樣欺負人，以後還不上了天？去他的話劇金獅獎，算個什麽東西？老戲骨的背景就這麽無法無天，論背景明明我們最強好嗎！”

謝純聽她這麽說，忙把她拉近了，耳語道：“我知道……不過儲心姐和周昊成是老相識，如果旁人有踩了底線的行為，不用我們說，她也會轉告的……”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可你看她今天的樣子，完全不向著我們。你還相信她嗎？”

謝純搖搖頭，說：“其實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周昊成。他認可的人，不會有錯……”

“先別說這些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等吃了飯我讓劇組醫療隊來房間給你上藥。”嘉婧還是很擔心她手腕上和背上的傷，喃喃自語道：“要是留了疤，我一定饒不了這群狗東西……”

謝純知道嘉婧是真心為自己好，她也是真心懂嘉婧現在的無力感。畢竟如果完全不借助周昊成的任何力量，“謝純”在這個圈子裏的分量也無外乎幾千萬小粉絲而已，在資本面前根本不足一提。

她們接下來的路還有很長。

謝純在林嘉婧的攙扶下前腳剛挪出片場，後腳就和魏林之撞見了。

只見他身後跟著三個助理，高傲地闊步迎面走來。

“其實你今天表現得也不錯，能忍，忍住不出聲。”

林嘉婧聽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謝純卻連看都沒看，只是冷冷說了聲“謝謝。”

魏林之又說：“在這個圈子裏，如果想要保全自己，大多數時候就要像你剛才一樣，忍住，別出聲。”

說罷，他便帶著一屁股助理揚長而去了。

林嘉婧半天才琢磨出這話的意思來：“joan，你說他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們知道了？”

“知道他和……的事？”

“嗯，我看剛才他是意有所指。可如果真是這樣，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謝純回到房間，整個人像散架了一樣躺在床上。

嘉婧聯系了劇組，卻發現劇組只有藥箱，沒有常駐的隨組醫生。氣得她罵咧咧地去拿了藥，然後自己給謝純小心翼翼地塗在了傷口和淤青上。

上好藥的謝純趴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不一會兒，她就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睡眠中。

“吱吱”，手機震了兩聲。

“餵？”

“是我，鐘昀。”

“鐘教授，怎麽了？”謝純勉強打起了精神，“是有什麽任務嗎？”

“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男朋友最近在派人調查我。”

“周昊成派人調查你？”謝純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了些：“怎麽回事？”

“沒什麽，被我甩掉了。他可能是太珍惜你，怕別人搶走吧。”鐘昀說。

“對不起，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們認識的，但……真的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謝純內疚地說，“不然這樣好了鐘教授，我免費給你設計幾個數據庫當作賠罪？”

鐘昀啞然。

“……不行嗎？”

“如果你真想補償我點什麽，就告訴我一些關於陳思的事吧。什麽都行。”

謝純楞了幾秒：“教授，值得嗎？為了一個已經不存在了的人。她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沒什麽值不值得的，人生百年，一切從心。你不也一樣嗎，為了他在並不適合自己的娛樂圈裏死命堅持，你值得嗎？”

“我……混娛樂圈不是為了誰，只是為了自己。”

鐘昀笑了：“那就對了，我做的一切也可以看做是為了我自己。”

交談之際，謝純突然覺得小腹抽搐著疼，身下也一熱——經歷了一下午的折磨，她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姨媽期居然被搞得提前了一周。萬幸的是嘉婧這個“全能管家”在來之前為她準備了足夠的姨媽巾和止痛片。

她掙紮著想起來，卻因為下意識那手腕撐了一下床而吃痛地跌了回去。

“你病了？”聽到了聲響的鐘昀問。

“沒事，小事……”謝純說。

“對不起，我的電話好像打得不是時候……”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委實嚇了謝純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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