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純忙著去擼代碼, 對別的也沒太在乎，就立馬跑去隔壁房間開始了。

她敲擊著鍵盤，行雲流水般地耕耘著這片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只有在寫代碼的時候, 她才感覺自己是一條在水中遨游的魚, 自在而暢快。

這是一種其他娛樂無法替代的愉悅感。

編程這東西，難者不會, 會者不難。如果按她研究出來的算法做，過程會十分流暢。只不過整個工程比較龐大, 需要耗費許多工夫重覆性勞作。

謝純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每過半個小時停下來檢查調試一番。就這樣, 她樂此不疲地忙了好久才差不多搞定。

當停下來小憩時，謝純發現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四點到十點半…六個半小時，比預計的還要短！

“棒！”她不要臉地拍著大腿讚嘆了自己一句。

“吱吱”…手機在她身後不安分地振動了起來。

她一看, 才發現微信多了十來條消息和五通未接來電，全是來自林嘉婧的：

“我今天有時間，去看看你。”

“對了，你最近能喝涼的嗎, 路過一家網紅奶蓋茶店…”

“…怎麽不回信息？沒什麽事兒吧？”

“我到醫院了，護士說你出去了？什麽鬼，不是說讓你先別出去嗎！”

“…別嚇我！”

…

謝純覺得嘉婧的擔心都快要溢出手機屏幕了。不得不說, 被朋友惦記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換了新身份以來，她還是頭一次感到“我不是一個人獨行”，心裏不禁暖洋洋的。

她本想快點給林嘉婧回個電話，但害怕整出點動靜來引得隔壁那位註意, 就只好先在微信上回覆一下。

“抱歉了嘉婧！我在幫朋友修電腦，一下午沒看手機，害你擔心了。謝謝你來看我呀……我打算這周末出院，到時候你還有時間嗎？”

林嘉婧秒回了幾個“打人”的表情：“壞孩子！你果真一碰電腦就什麽都不顧了……嚇得人差點報警！周末可以啊，到時候叫我吧！”

“嗯嗯，愛你。”雖然回覆得很簡單，可感謝之心溢於言表。在謝純漫長而又自得其樂的技術宅生涯中，社交是件幾乎不存在的事，如今撿到個貌美閨蜜，實屬運氣。想到這裏，她偷偷露出了欣慰的一笑。

“對了joan，我最近打算入手一支股票，互聯網公司的，感覺要暴富了2333！”

“哪家的？我說不定能幫你看看。”見她語氣這麽篤定，謝純不由得擔心她會不會被騙。畢竟股市這事兒，有內行人賺得盆滿缽滿，也有外行人賠得連老婆本都收不回來。

正好她之前就職的互聯網公司就是國內頂級，自己也有買過本公司一些股票，所以對整個行業的市場都有研究，或許能幫著把把關。

“對啊！我居然忘了你有這種絕技！”林嘉婧開心地回覆，“騰暉科技，怎麽樣？他們最近成功躋身‘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前五十了，而且又涉獵了大數據產業和人工智能，所有人都說入手他們絕對不虧！”

“騰暉……科技？”再度說出這個名字時，恍若隔世。

……這不正是謝純過去的公司麽？！

謝純的心猛地跳動了幾下，但她還是壓住了所有情緒，細致耐心地把公司的經營狀況和股東反饋打給了林嘉婧。其中不乏個別內部數據和具體的描述性語言，這讓林嘉婧既驚訝又佩服。

“天哪，你可真是個隱形大佬，連這些都知道得這麽清楚！”林嘉婧打字的時候甚至激動到手抖，“早知道就早點來問你了，和kenny葉子她們討論，完全得不到什麽建設性意見啊……”

與其說她對這個公司的業績知道得清楚，倒不如說這些業績裏面很多都是她的汗水——自己的事情，有誰會記不清楚呢？

謝純放下手機，在電腦上搜索“騰暉科技”這幾個字，發現自打《財富》雜志新一輪五百強名單出爐，網絡上就充滿了對騰暉鋪天蓋地的讚美之詞。甚至有媒體誇下海口說騰暉是“中國企業的未來”“中國企業之光”。

曾經同在一棟樓裏辦公的董事長和ceo臉上多了些疲憊，但眼神中的開心是掩蓋不住的；而隔壁部門那個技術高超卻因性子直得罪過許多人的總監，也終於一躍進入了公司的高管層。以前和他一起吃飯時，這家夥還跟謝純抱怨過自己不會來事兒，空有一身本事卻沒法晉升來著……

“真好……”謝純在心中感嘆——她由衷替騰暉高興，也替隔壁部門那個嘴硬心軟的總監感到高興。

可是不知怎麽的，心中還是有一股酸澀流淌而過……

謝純點開了一個播放量超高的董事長演講視頻。這段視頻也被許多公眾號轉載過，受到了年輕人們的熱情追捧。

視頻裏，董事長在她熟悉的地方做著演講——還是那個她暈倒過的報告廳，還是一樣性|冷淡風的高級裝修。只不過騰暉最近取得了極佳的成績，連空氣中都氤氳著一股春風得意的氣息。

“騰暉一路走來很不容易，這是在座各位有目共睹的。這一切不是我的功勞，而是各位的功勞，是全國乃至全世界各個分公司、18萬員工們所有人的功勞。還有一些老朋友，甚至已經看不見我們的今天了，不過勳功章上永遠有他們的一半。”

謝純心中一觸，這才看到第三排有一個空位置，上面放了一朵百合花。花的旁邊有一張名牌，上頭寫著“陳思”。

她有一些淚意，但她向來不喜歡哭，所以抿著嘴把進度條拉到了最後。

在快結束時，報告廳的大屏幕上滾動播放著致謝詞，眼尖如她竟又看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名字——

“感謝以下專家學者為我司提供的指導與支持：科大，鐘昀教授 ……”

鐘昀？他也和騰暉有過什麽交集嗎？

“嗝……嗝……”她緊張時打嗝的毛病又犯了。謝純決定先排除雜念，專心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再說別的。於是她狠下心來關掉了所有網頁，打算最後試運行一遍自己編好的代碼，如果沒有bug就快點交給鐘昀。

等等，剛才心煩意亂之際她好像犯了一個錯誤——把編寫代碼的頁面也一起關掉了！

謝純一下著急了起來，她翻來覆去地檢查，發現這個錯誤確實已經沒法挽回了……

她甚至想到了調出這臺機子的操作記錄並借此來覆原——可是實驗室裏的所有計算機為了保密都設計了嚴格的安保防線，讓她的想法無法實施。

六個多小時的辛苦勞動，就因為她一時的疏忽瞬間毀於一旦了……謝純感到無法原諒自己——這麽多年來她還是頭一回犯這種低級且愚蠢的錯誤。

現在的時間，23：20。

她的雙眼已經有些幹澀了，但既然已經和鐘昀說了“順利的話十個小時就能完成”，就要為這話負責。

於是她二話不說，又一屁股坐在電腦前沈下心來重寫代碼。

淩晨三點時鐘昀才回覆完手下研究生的郵件，他喝了一杯濃咖啡提神。

站在走廊上，本想四處走走，可看見隔壁房間還亮著燈，他便決定敲門進去看看。

謝純也沒想到他會半夜到訪，於是連忙解釋道：“本來能早點交給你的，但我犯了點錯誤，不小心把代碼刪光了。現在正在恢覆，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話音剛落地，她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似乎一秒鐘都不想多浪費。

雖說謝純為了掩蓋身份，出現在鐘昀面前時總戴著厚厚的口罩。可她雙眼中遍布的紅血絲已經出賣了她——是的，她很疲憊。她不是鐵打的人，過度勞作當然也會累了，不過全憑一口氣在硬撐而已。

“我沒有要求你天亮之前必須做完。”鐘昀說。

“可我是這麽要求自己的。”謝純答道。

“我不認為你繼續熬下去還能保持高效率的工作，你該休息了。”鐘昀的聲線雖然平和，但語氣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來。

“四十分鐘，再給我四十分鐘……”謝純在“百忙之中”擡頭看了鐘昀一眼，“……不，半個小時就夠了，最多半個小時……”

這次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一股力道拽了起來。

“拿著這張卡去樓下耀萊酒店開一間套房然後休息，天亮之前不要回來。”

謝純一下懵了：“謝謝你的好意鐘教授，可我真的只差一個結尾了。而且這個算法的邏輯性很強，如果中斷，質量一定會受到影響。堅持碼完再走是我作為一個程序猿的職業道德……”

“你不用謝我，我也是為自己考慮。開車這種簡單的事情都禁止疲勞駕駛，而寫代碼這樣的腦力勞動居然可以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做，你是這樣想的嗎？”鐘昀面不改色地反駁道，“精神充沛地寫好每一段代碼才是一個程序員的職業道德，而不是用假忙的狀態來自虐。”

“可是真的只差……”謝純還想辯解點什麽，卻被鐘昀打斷了。

“進度我會幫你保存，但如果你還不打算去酒店休息，明天就不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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