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跟在林嘉婧身後、背著大包小包剛踏進屋門時，所有的燈就齊刷刷全滅了。從二樓傳來一個女生尖尖的叫聲：“怎麽停電了，我正在打排位呢！”

陳思忙放下手頭所有的東西，出去看了一眼，發現旁邊的樓燈都還亮著，看來不是停電。

“是跳閘了吧？”她說。

林嘉婧無奈地點了點頭，又向樓上喊：“kenny，別嚎了，跳閘了而已。”

把電閘拉回來，陳思這才看清楚整間小別墅的全貌——別看外面精致華美，可裏面亂得實在是不像樣子，就連身為技術宅的她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嘉婧姐我要瘋了！這個破臺式機居然打不開了！”肯妮啪嗒啪嗒跑出房間，扒在二樓的欄桿上看著底下。她面貌清秀，很有少女偶像應該有的那種清純氣息，但整個打扮卻有些邋遢，只穿了一個可以蓋到膝蓋的大t恤，腳下還穿著大一號的拖鞋。

當她看到謝純時，下巴都快掉到了一樓：“你，你……你怎麽來了？”

“我……”

還沒等陳思解釋什麽，林嘉婧就先出面了：“說來話長，總之就是她解約了之後沒有合適的地方住，所以現在咱們這兒落個腳咯。”

kenny趿拉著人字拖噔噔噔下了樓，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陳思：“呦嗬，沒想到我們這座小廟今天也能迎來你這尊大神啊……這麽多年沒見，我還以為你在路上遇到都要裝作不認識我們了呢。”

這位講話……也不太客氣啊。不過如果那個公眾號上記載的“秘聞”是真的，人家不打她一頓就已經算給面子的了。

“我是要在這兒借住一段時間，所以打擾你們了。那個……房租還是要給的，不過我現在只掏得起每月兩千，就先給這麽多吧。等找到工作了我會補上的，具體補多少你們說了算。”說著，陳思就掏起了背包，從裏面拿了自己的錢夾子出來。

林嘉婧馬上說：“不用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肯妮卻陰陽怪氣地打斷了她：“不不不，錢還是給吧。嘉婧姐，咱們就別逞強了，都已經窮得快負擔不起桶裝純凈水了，來個大明星‘扶扶貧’也挺好的。”

“咳……”陳思感到有些不自在，於是轉移起了話題：“那個……你剛才是不是說電腦出問題了？不介意的話我給你看看？”

她本以為kenny會欣然應允，可誰知對方戒備心十分強：“我的電腦沒什麽別的東西，就是游戲而已……”

“我知道……我只是想幫忙。”陳思聳聳肩，“你不是還要繼續打排位嗎？”

肯妮想到隊友可能會因為突然掉線而對自己斥責，就什麽也管不了了：“好吧，那你來幫我看看。”

陳思跟上了樓去。

房間的面貌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出主人的性格。不同於樓下，kenny的房間雖然也很亂，但卻充滿了各種粉紅色小物件和卡通元素，一看就是個有少女心的人。

“喏，就是這個……”

陳思一看，這臺機子型號很新，應該是今年才出的機型。不過肯妮的破壞力也確實很強，機子的磨損程度比陳思那臺用了三年的電腦還嚴重。出於一個程序猿的本能，她想為這臺電腦默哀一分鐘……

“你等等，應該是硬件的問題，我去拿工具箱。”陳思說。

肯妮一楞——這次見謝純，完全和以前是兩個人了！不僅言辭和氣場柔和了很多，不覆以前的囂張跋扈，就連生活技能方面也精進不少……她居然還會修電腦？居然還有專門的工具箱？以前明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還仗著自己隊內人氣最高就指使隊友幹著幹那的人啊！

肯妮心裏默默感嘆：嗯，看來這家夥真是遇上大挫折了，居然被打擊得慫成現在這樣……以前選擇留在mz，現在還不是受不了了要走？等著吧，周昊成不像當年整死我們那樣整死你他就不姓周……

“好了，重啟一下就沒問題了。”在kenny進行著覆雜的心理活動時，陳思已經把電腦修理完畢了，正收拾著工具箱打算功成身退。

“這麽快……！”kenny訝異，“你什麽時候學會的修電腦？真是寶藏女孩本孩了。”

“我之前就一直在抽時間學啊，這樣的話就算有一天離開了mz，還有點能吃飯的手藝。”陳思故意提了一下mz，想要套點話出來。畢竟肯妮的氣場挺傻白甜的，從她這裏應該更容易得到一些信息。

肯妮臉上的表情果真有點變了，頓了幾秒才說：“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和mz一直纏纏綿綿到天涯來著……看來還是日久見人心啊，當初分道揚鑣，搞得跟我們三個是你仇人一樣。現在終於也看清了周昊成和mz的真面目了嗎？”

“或許吧。”陳思模棱兩可地接了一句，“不論是周昊成還是周允成，都是商人而已。”

“no no no……”肯妮搖晃著食指，“別拖周總下水好嗎，他為人還是不錯的。”

“聽你的語氣……居然對周允成沒什麽意見？”

“你是不是傻啊，比我們多在mz那個破地方待了那麽多年，怎麽還是搞不清狀況？”肯妮說，“一直以來周總都是只管大方向上的投資戰略的，至於具體政策的下達，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周昊成之手。捧誰封殺誰，提拔誰邊緣化誰，只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不然你以為為什麽總裁辦的秘書和特助們見了他比見了周總還要誠惶誠恐？更絕望的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周總將來是肯定要讓位於他家小太子的，小太子不會一直做‘藝人經紀部部長’，第一把交椅早就給他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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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公司，總裁辦。

“coffee or tea？”周允成問他那比自己還高兩公分的弟弟。

“橙汁兒。”周昊成說。

“好吧，我來親手幫你倒。”周允成溫柔地笑了笑，“不過喝完了我的橙汁之後可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下午給你安排的見面，你必須去。”周允成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今天在我辦公室賴著就是因為不想去見聞小姐。”

周昊成被拆穿之後，不好意思地笑笑：“哥……這種事想想就尷尬的好嗎？而且你現在連自己的問題都沒解決呢，就來關心我啦？”

“沒大沒小……”周允成做出了一個要打弟弟的姿勢，卻沒真下手，話到了嘴邊語氣依舊很柔和，似乎永遠溫文爾雅，怎麽也兇不起來：“你這孩子……聞家和咱們家是世交，聞小姐個人條件又那麽好，我看是你配不上人家才是。”

“聞小姐要真那麽好，咱們家又非得和他們深化一下關系，不如哥你自己去找她？”周昊成沒正形地調侃道。

周允成不說話了，轉而挑眉盯著周昊成使勁看。就這樣，大概過去三十秒，周昊成敗下陣來：“好吧，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於是，在當天的下午，小周公子陰著一張臉趕赴約會的現場，駕駛座上的楊andy跟嗓子發炎了一樣不僅一句話都不說，喘氣兒都不敢使大勁。

“老，老大，到了……”andy停了車，對背靠一片烏雲的周昊成說。

周昊成“好”了一聲就下了車。這下楊andy才大松了一口氣。

周昊成走進了約會地點，選了二樓窗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家裏此舉的意思是什麽。聞老爺子是全國有名的儒商，享有旁人無法企及的財富與名望。mz這種做娛樂產業起步的家族企業，如果真的有走向亞洲乃至世界的野心，就必須有更大的規模、更雄厚的財力和更深厚的企業底蘊。這些東西，如果和聞家聯合，mz自然會得到不小的助力。

可是他不願意，甚至很厭惡。

不知不覺，周昊成已經在座位上坐了半個小時了。他皺皺眉頭，一臉不悅地透過身邊的玻璃窗看了看樓下，發現並沒有車開過來。

“aiter。”他把侍者叫了過來。

“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嗎？”

“黑咖啡，不加糖。”

“好的，您稍等。”

侍者轉身剛要走，就被周昊成給叫住了：“我先把這杯咖啡的單買了。”說罷，他掏出自己的卡。

侍者說：“先生，我們這裏是最後再買單的。所以您不用……”

“現在買。”他堅持說。

“好吧先生，一共一百八十元，我幫您買單。”侍者接過了他的卡。

又過了一個小時，桌上的咖啡都涼了，才有一輛白色的車子徐徐駛了過來——車的主人正是聞雪妍。

聞雪妍踩著一雙覆古的低跟鞋，優雅地走上了樓。她每邁一步、手臂擺動一下，似乎都經過精心的設計，處處散發著完美的氣息。只不過她來的時候周昊成對面已經多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你好啊，周先生，我叫聞雪妍。”她笑著伸出了右手。

“哦。”周昊成頭都沒擡，專心盯著屏幕看cfo發給他的報表。

聞雪妍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坐了下來，又笑問：“周先生不做個自我介紹嗎？”

“沒什麽好介紹的。”他冷冰冰地說，“我們兩家之所以會安排你和我見面，一定早就把彼此的狀況摸到三代以上了，就不用再贅述什麽了吧。”

他這番話懟得聞小姐半天沒出聲。不過聞雪妍也不是吃素的，她時刻牢記著自己要保持良好的家教，所以任憑對方再怎麽失禮自己也不會做出生氣這種有失體面的事情。

她理了理額間碎發，又換上了剛才那副溫柔得體的笑：“你的咖啡涼了，要不要我再幫你點一杯？”

“不用了，咖啡喝多了利尿，影響我工作效率。”周昊成依舊全神貫註看著眼前的屏幕。

“那……你還有多久才工作完呢？家裏安排我們今天見面，不就是想讓我們熟悉一下彼此嗎？”

“不知道還要多久。”他說，“不過既然聞小姐願意熟悉我，就順便也熟悉一下我的工作狀態吧。”

“好……”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已經氣到要顫抖了，表面上強行裝作沒事而已。其實念書時候也有許多政界商界的少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對她極盡討好之能事，聞雪妍一度覺得天下的男人也不過都是如此吧，誰能拒絕一個既有財富又有美貌的人呢？可眼前這位怎麽和塊石頭一樣冥頑不化，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聞雪妍又被迫看著周昊成辦了許久的公，終於，在等待了四十分鐘之後她忍不住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看完？為什麽要這樣浪費別人的時間？”

周昊成這下總算擡頭看她了，他的唇角擡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說：“聞小姐也很討厭別人浪費自己的時間嗎？那你比約定的晚到了一小時三十五分鐘，難道就不是在浪費我的工作時間？”

“居然是因為這點小事嗎？”聞雪妍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you men ought to act like british gentlemen, ho are alays ready to bear all the faults a dy makes！”（你們男人都應該像一個英國紳士那樣，時刻準備著接受女士所犯的任何錯誤）

周昊成十分不以為然地輕蔑一笑：“真巧了，我是中國人，最討厭的就是那套虛偽的西式禮儀。”

他擡手撥弄了一下電腦，發現這臺筆記本又出現了黑屏的故障。

“對了，聞小姐在英國的帝國理工學的是什麽專業來著？”

聞雪妍見他終於開始問關於自己的事了，心裏又恢覆了一絲小得意，清了清嗓子，說：“puter science，計算機科學。”

“那……”他靠近了點，對她說：“你會修電腦嗎？”

“什麽？”此時此刻，聞雪妍感到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又震驚又憤怒地瞪著眼前之人。

“怎麽……？不會？”他想起了謝純那套熟練無比的操作，“不能在五分鐘之內修好一臺無故黑屏的電腦，可不能算是個合格的cs學生吶……”

話音剛落地，一杯紅茶就從周昊成頭上澆了下來。

“你，你……”

周昊成倒是面不改色，淡定地拿起桌子旁邊疊放的幹凈餐巾，擦拭著自己的眼睛：“既然這次見面如此不愉快，我想就沒有再見的必要了。對了，我的咖啡自己付過錢了，你付你自己的就好了。”

“周昊成……！”聞雪妍長這麽大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整個人怒不可遏，脫下高跟鞋就向那個遠去的背影砸去。

“女士，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侍者連忙上來問。

“沒有！你先下去。”她十分不耐煩地說，繼而掏出包裏的手機：“餵，爸爸，周昊成是個瘋子！你怎麽會覺得這種神經病是青年才俊？如果非要選的話，我寧可嫁給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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