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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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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了無生氣的鉛灰色,已經是快要入秋的季節,盛極必衰,枝頭最為繁盛的樹葉也開始片片雕零,輕輕淺淺的鋪了一地的枯黃色,稀薄的陽光從沒有了樹葉遮擋的枝椏間肆無忌憚的下灑,零零碎碎的融化在了少女手中木刀釉色的刀身裏。

攘夷戰爭長州藩的戰線分東南西北四區,在鬼兵隊休兵調整,重新部署並訓練新兵的時候,南線大片區域淪陷,在此之前高杉晉助似乎就已經推算到了這樣的情況,派人支援,新兵訓練暫時休整。

也難怪鬼兵隊的根據地是臨近南線的地區。憑借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作戰經驗,南區曾被認為是攘夷軍的最強堡壘,如今雖然還沒有傳回南區攘夷軍被徹底擊潰的消息,夏實卻並不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攘夷軍的覆滅和失敗只是時間的問題,無論他們再怎麽努力的揮刀,也沒辦法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他們沒辦法改變這個腐爛到底,骨子裏都爛了的國家,也沒辦法從這個國家的手中救出一個人。

似乎是為了印證心中想法般,夏實用力的揮出了手裏的刀,木刀在風中傳來了霍霍的破空聲,旋轉帶起的狂風將慢悠悠飄灑下來的樹葉吹開,熟練而幹脆的揮刀,和平日裏在訓練場上的裝腔作勢截然相反。

“啪啪——”驚擾這幅畫卷的,是突如其來的鼓掌聲,隨著沈悶的腳步聲慢慢的踱來,踩碎了泥地上的幹枯枝葉,發出了壓斷的清脆響聲,將木刀垂下的夏實回過了頭。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戴著鬥笠的綠皮天人,灰色的鬥篷將他魁梧的身形遮擋其中,臉也被遮去了大半部分,鬥笠下傳來了悶悶的笑聲,似是讚嘆又似是嘲弄:“不愧是九條家百年難遇的劍道天才,就算是用一把破爛的木刀也能揮出如此的氣勢,你可比你那個廢物哥哥有用多了。”

“哥哥身體虛弱,不適合練習劍道,而且他是要成為九條家當家的人,沒有學習劍道的必要。”夏實不予解釋太多,“我想你特意叫我出來,應該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談吧?最近鬼兵隊對我的監視嚴格了許多,我不想浪費時間。”

“為什麽沒有殺了白夜叉?”天人藏在陰影裏的眼眸如同淬了詭譎的□□般一瞬不瞬的打量著她,從喉嚨裏溢出的是斷斷續續的譏誚笑聲,“你應該有很多次機會。還有天照院……為什麽殺了他們?九條夏實,你應該知道背叛我們天道眾的下場。”

“我應該已經解釋過了,高杉晉助對我的懷疑很深,鬼兵隊的監視,只有在我在阪田銀時的身邊時才會收斂,現在他死了的話,不利於我接下來的潛伏。”夏實語氣冷淡,“至於天照院,他們對我拔刀,所以我殺了他們,有什麽問題嗎?”

“哼。”天人看了少女半晌,最後壓低了鬥笠,“南區會在兩天內徹底淪陷,到時候會有你認識的人被送來,全力配合他,證明你的忠誠。”

“我的忠誠不是對你們。”將木刀別回了腰間,她向坡下走去,平靜的輕聲強調,“是對九條家。”

如天道眾所說,南線的淪陷已經是大勢所趨,無可避免。這場異常慘烈的戰鬥,最後奪回來的只是一部分資源,還有一小部分南區的殘存兵力。

阪田銀時和桂小太郎也參與了這次的救援,並在三天後火速返回,回來時他們的身上都掛了彩,只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和包紮。

隨同戰鬥的椎名螢翻身下馬,快步沖入了帳篷裏,同時冷靜的吩咐準備藥劑。

夏實雖然不像椎名螢那般對西醫了如指掌,但是聽見她報出的一大串的藥劑名字,還是感到了些許的疑惑,裏面有幾種藥劑目前來說都是很難獲得,輕易不會動用的。

又擡眸看向了清點物資,也翻身下了馬的阪田銀時等人,他們雖然也受了傷,但是並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

“把人送進來。”在準備完全後,椎名螢撩開了帳篷的門簾,匆匆道,而後又瞥了眼站在帳篷外無所事事的夏實,“你進來幫忙。”

夏實很快就得知了他們之所以會如此焦急的緣故,被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一起搭手送進來的,是渾身都是血,不知還有沒有氣的男人。

渾身是傷,深可見骨。

夏實知道他是誰——南區的總司令淺井重輔,同時也是吉田松陽松下村塾的學生,阪田銀時等人的同窗。

“麻煩你們了。”帳篷裏的空間並不大,避免施展不開,其他人都到外面去等待了,在阪田銀時掀開門簾踏出帳篷的剎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夏實聽見了阪田銀時的聲音,輕得像是嘆息,轉瞬即逝。

一步步聽從著椎名螢的指示幫忙遞鉗子、紗布、手術刀還有針線,在終於完成了很大一部分包紮之後,夏實聽見椎名螢頭也不擡的淡淡道:“接下來交給我就好了,你有點心不在焉的,想去什麽地方就去吧。”

“我還是留下來幫忙吧。”夏實幫忙給傷者包紮著傷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如果把手術刀落在病人的肚子裏了我還得拆線重來。”椎名螢一把奪走了她手裏的紗布,“叫你去就去。”

“可是做手術的人又不是我。”忍不住小聲嘀咕,夏實見也沒太多事情要處理了,就抱起了旁邊輕便的醫藥箱,並檢查了一遍裏面有沒有放繃帶、針線和剪刀,在離開帳篷的時候,回頭對椎名螢彎唇輕聲,“其實,椎名桑還是很擔心銀時他們的吧。”

“……錯覺。”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她別扭的回答。

夏實抱著醫藥箱離開了帳篷,每次戰鬥的受傷情況都會很嚴重,隨著防線的逐步坍塌,和天人勢力的與日俱增,這種情況越來越明顯,所以醫療團裏塞滿了傷兵。

她找到阪田銀時的時候,他正在馬廄裏拿著青草餵馬,只是與其說是餵馬,不如說是在逗馬。

每次都在馬快要吃到草的時候就把草拿開,重覆著這個舉動的阪田銀時終於把駿馬惹生氣了,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的駿馬,在快要踩下的時候被阪田銀時慌忙的躲開,只是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坐在了身後的稻草堆上,敷衍般的安撫著“好啦給你給你。”,在馬重新低頭後,這次終於將草餵給了他的少年輕輕的拍了拍馬的頭,擡頭時終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夏實:“是夏實啊,你什麽時候來的?”

“一開始就在了。”夏實示意般的揚了揚手裏的醫藥箱,偏頭眨眼,“總是受傷的阪田銀時君,你確定自己要因為被馬踢而徒增傷口嗎?”

“才不會被踢啊,阿千最喜歡的就是阿銀……餵!你再吐口水試試,你這匹蠢馬!”話音未落,阪田銀時就被喚作“阿千”的駿馬嫌棄的吐了一臉的唾沫,在阪田銀時炸毛和駿馬吵嚷打鬧起來的時候,夏實想了想,從醫藥箱裏拿出了草莓牛奶,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要包紮的話那我就走了。”

“等、等等!草莓牛奶留下!”忙不疊的把馬臉推開的少年,關註的卻完全不是包紮的問題。

已經不是第一次跟阪田銀時包紮了,一回生二回熟,更何況那麽多次了,夏實如今唯一的感想就只剩下“阪田銀時果然很容易受傷”了。

繃帶的末端剪掉並系上了結,夏實將工具妥帖的放入了醫藥箱裏,正打算起身離開,就聽見仰頭倒在草坪上,頭枕在手臂上的少年猶豫後出聲:“夏實,你一會兒忙嗎?”

“下午要練習劍道。”夏實如實回答。

“那個啊,一兩天不練也沒什麽。”阪田銀時側眸看向了她,“那個,別看阿銀我這樣,也是個好的人生導師喲,你有沒有什麽青春期少女的煩惱想說出來給阿銀我聽聽的,只收你三百日元好了。”

“沒有誒。”夏實有些疑惑他為什麽會問他這個問題,托著腮沈思了一會兒才說,“銀時你沒別的事我就走了。”

“不不不,肯定有的吧!”翻身坐起的阪田銀時眼神左飄右飄,“十七八歲的少女總是胡思亂想,少女懷春的年齡啊。”

“沒有。”夏實再次斷然,在阪田銀時放棄般的聳拉下了頭,露出了很是失落的樣子後,才恍然大悟的微瞇起了眼,“銀時想讓我留下來陪你坐一會兒聊聊天的話,可以直說呀,拐彎抹角的話……我就當聽不懂走了哦。”

“咳咳。”右手握拳抵唇,他別開了臉,支支吾吾道,“嗯……那個,我有個問題。”

“嗯?”夏實很少見到阪田銀時露出這樣的神情來,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夏實……你會覺得,那啥,白夜叉這樣的稱呼很嚇人麽?”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了,“你看啊,什麽鬼兵隊總督、狂亂的貴公子還有聲音很大的男人……相比起來,果然還是我的外號更會嚇哭小孩子吧?”

“是桂浜之龍吧,嘛……雖然好像他的確聲音‘很大的男人’這個外號更出名的感覺。”夏實認真的回憶了一遍他剛才失落和疲憊的模樣,沈默了一下才說,“是去南區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啊……嚇哭小孩子了。”阪田銀時撓了撓灰蒙蒙的天然卷,苦惱的嘆了口氣,“阿銀我有很認真的去哄他了,不過完全哄不住啊,還差點暴露目標。”

“你不會是一身是血的去哄的小孩吧?”夏實見阪田銀時尷尬的撓了撓頭,撲哧一聲笑了,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劍道服上的灰塵,回頭淺笑,“我還以為是什麽事,讓銀時你這麽糾結呢。小孩子的心都是敏感又纖細的,所以會被嚇到也正常呀。”

雖然這麽說,夏實其實也清楚,阪田銀時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那個小孩的事情只是□□而已,大概是平時在戰場上累積的壓力,和因為這個外號得到的讚譽和議論,慢慢引起了質變,一起壓在了他身上,成為了揮之不去的重擔吧。

“雖然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夏實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著的,是少年落滿了灰塵和幹涸的鮮血的和服,和略顯怔楞的神情,“但是,我認為,為了同伴,不惜化身為白夜叉的你,非常的帥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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