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淩帶著扶搖、燁火前往落日潭時, 神王也到了虛無峰所在。

虛無峰顧名思義, 本該是“虛無”之峰。但因為兩年前混沌靈石被送走, 靈脈也在不久之後被人刻意破壞, 導致虛無峰符陣碎裂，靈氣消散, 再也無法凝聚成形。

彼時天瀾道尊重掌宗門，遇到此事立刻將掌門之位傳給七脈之中僅剩的百草峰一脈, 然後就帶著所有的長老尊者前往虛無峰重聚此峰。

或許是萬宗門諸位長老都或多或少知道虛無峰的秘密，所以所有人都全力以赴, 終於在不久後讓虛無峰重現於世。

但也僅止於此了。

他們做不到像符陣那樣永遠維持虛無峰的存在。為了不讓它重新消散, 只能不斷地輸出靈力，直到靈力入不敷出徹底枯竭, 他們才會閉上眼睛, 讓自己成為虛無峰峰頂失去生命的一座石像。

看不過同門喪命，也有人提出過重新恢覆符陣。

但那符陣乃是上古仙靈親手布下，那條靈脈也是因為虛無峰的存在而存在。

或者換一種說法，因為靈脈在此，所以上古仙靈在此處布下了精妙符陣，又引導萬宗門立派在此。

沒有上古仙靈, 他們不可能恢覆得了符陣。即便恢覆了，也沒有第二條靈脈可以供給靈力。

這是個死局。偏偏他們還不能放棄這個局。

神王乘風立在虛無峰上空，一身白色織錦紋的長袍，金發金眸，面相威嚴又帶著悲憫。

“爾等只要束手就擒, 吾可放爾等一條生路。”

虛無峰峰頂除了已經隕落的九位長老，還有三十七位長老。再加上九轉玄機塔中的二十位長老和戰野，以及上一任七峰峰主，萬宗門的最強戰力便都在此了。

此前扶搖已經命令所有弟子死守虛無峰。如今只要能夠禦劍飛上虛無峰的，全部都來了。他們嚴陣以待，用毫不畏死的目光看著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神族之人，沒有一個人退縮。

神王嘆息一聲，用慈和憐憫的聲音威脅所有人：“爾等執迷不悟，吾只能送爾等回歸神殿。”

有弟子譏笑出聲。

這聲音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萬宗門弟子譏笑著看向神王。

神王沒有表現出憤怒，但他身上的光芒在下一秒猛然變得刺目而傷人，瞬間就讓不少的萬宗門弟子失去了視力。

有弟子怒罵出聲：“卑鄙小人！”

“大家不要慌！結陣！快！”這是百裏竹的聲音。

另一邊千痕也在讓人結陣。人群在片刻騷亂之後，迅速找準自己的位置，大大小小的防禦陣很快在每個方向結好。

與此同時，一直沒有動靜的三十七長老也是忽然擡手，一道道的靈力在半空中匯聚，化為一道透明的結界將整個峰頂罩在下面。

“不自量力。”神王輕聲開口。

接下來，萬宗門的諸位弟子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無形的力量轟打在透明結界上，震得整個虛無峰都晃了一晃。

諸峰的首席弟子，諸如千痕等人，已經開始自發輸出靈力，幫忙一起支撐結界。

有弟子看見，連忙跟著加入。越來越多的弟子跟著輸出靈力，可惜不過是杯水車薪。

神王再次揚手一揮，結界跟著晃了一晃，然後迅速破碎。

“噗——”眨眼間不少弟子重傷吐血，更有數名長老晃了晃身子，面色變得枯槁。

他們支撐虛無峰太久，靈力早就入不敷出幾近幹涸。

“再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神王伸出手掌，朝著眾人下壓。

“要殺就殺！我萬宗門沒有投降的孬種！”有弟子叫出聲來。

神王朝那弟子看去，見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雙眼一瞇，直接彈指射出一道神力，將那弟子斃命。

“師弟！”

“師弟！”

有離得近的弟子接住那弟子屍身，悲聲呼喊。

眾弟子見此，又驚又怒，卻還是沒有一個人選擇投降，反而更加仇恨神王。

神王隱在光影裏的眼中透露出幾分森冷，隨即又迅速隱去，只是狀似毫不在意地揮揮手，將蘊含在掌心的可怖神力揮向下方的萬宗門弟子。

“住手！”

有怒喝聲從遠方遙遙傳來，但距離那麽遠，攻擊那麽強，根本無法挽回。

血腥氣在須臾間浸透空氣。上千名的弟子，偌大的虛無峰峰頂，到處是鮮血侵染的痕跡。狂風在頃刻間掃過所有人的衣袂，像怨靈的哭號。

魏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長老！”沈讓看到有兩名長老倒下/身子，連忙飛身上前查看。

南晉榮同樣臉色悲愴的上前搶救還有氣息的弟子。

燁火站在魏淩一側，想跟著南晉榮一起幫忙，但礙於魏淩沒有收回他身上的仙靈之力，他只好站著不動。

陸無塵握住魏淩垂在身側隱隱見血的拳頭，輕聲道：“師尊，冷靜。”

魏淩閉上眼睛，渾身抑制不住的輕輕顫抖。

這麽多弟子……這麽多弟子！

忽然，魏淩睜開眼睛，緩緩看向上方的神王：“你殺我師門一名弟子，我便讓你神族十人奉還！”

神王面無表情地看著魏淩：“吾真身下界，無人能敵。”

“無人能敵？哈哈哈！”魏淩大笑，“你一個異界的神！竟然還妄想在我華夏大陸無敵？”魏淩笑得嘲諷無比，身子一個晃動，已經出現在半空的神族大軍之中！

“我告訴你什麽是華夏大陸的神！”魏淩揮袖掃向四周的神族之人，渾身的混沌之力如暴風雨般席卷天地，將身周數百人瞬間吞噬！

“我要你血債血償！”魏淩抓住一名神族人的脖子，用力扭斷，將那金色的頭盔扔向神王。

神王無悲無喜，如同看著地面的螻蟻一般，不帶絲毫痛惜：“這天地間唯有吾才是真神，其他生命皆如草芥。”

魏淩面色變了。

“這些人在你眼裏，如同草芥？”他目光掃向那些神族大軍，發現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的不滿或者不甘。

不對。

這些人！……這些人！根本沒有靈魂！

魏淩睜大了眼睛，一臉駭然。

神王忽然笑了。這是魏淩第一次見他的笑容，這個笑容帶著莫測的深意，好似一下子將他從神王變作了一個凡人謀士，帶著說不出的算計。

下一秒，數不盡的神族大軍好似飛速消失的隕石，朝著天地間八個方位迅速下落消失。

“無塵！”魏淩大喊。

陸無塵出現在魏淩身側：“先對付神王。”他不能在這個時間離開師尊身邊，就算全天下的凡人死完又怎麽樣！師尊才是最重要的！

魏淩目光一沈，神情緊繃。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我？”

一道輕佻的聲音傳來，鴻蒙仙祖從一個小黑點眨眼間來到眾人眼前。

他身後還有不少人。等魏淩細看，才發現全都是一些熟人。

綠蘿仙子、浣霓裳、白影、邵巖、落羽、蔣非辭、斐樂、軒轅墨、玄相……等等，邵巖？

盡管是在這樣非常的時刻，魏淩還是忍不住看向陸無塵。

陸無塵也看到了邵巖，不過他沒有像魏淩那樣驚訝。

“就當多個盟友。”陸無塵猜測是有人帶出了邵巖，不過這個沒必要讓師尊知道。

蔣非辭和斐樂在看到魏淩的那一刻就想撲過來，只是他們還來不及高興，就看到了下方死傷一片的同門。

“師尊！這……這……”斐樂眼圈一紅，見魏淩朝他點頭，連忙禦劍而下跟著掌門師伯救治傷亡的弟子。軒轅墨緊緊跟上。

蔣非辭雖然也很傷心，但他入門時間比斐樂短得多，對師門的感情大多都是建立在師尊是魏淩的基礎上，所以暫時還能抑制住悲傷。不過他也下去幫忙了。

其他人也都不說二話，立刻下去幫忙。

落羽就比較難以接受了。

她是自小長在萬宗門，由茗蘭師姐一手撫養長大，現在乍見往日熟悉的師兄弟姐妹死傷無數，眼前只覺一陣發黑。

更何況她在這些人群中並未見到自己的師尊。

“師叔……師叔！”落羽控制不住上來一把抓住魏淩的衣袖，哽咽道，“師尊呢？師尊呢？”

魏淩想要回答，嘴唇張了幾張，卻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陸無塵道：“茗蘭師伯應該沒事。”

不等落羽松下一口氣，燁火開口道：“茗蘭師叔修為盡廢，倒是因禍得福避過此劫。”

“什麽？！”落羽身子一晃，幾乎無法禦劍。

“至少茗蘭師叔還活著。”燁火朝著落羽眨眼，“師妹看看下面的情況，活著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魏淩眉頭一皺，捆在燁火身上的仙元之力立刻緊了幾分，差點就要勒進燁火的肉裏。

“師叔手下留情。”燁火笑道。

魏淩不想和燁火你來我往的多言，將他甩向地面：“幫忙。”

燁火目光一變，片刻後笑道：“師叔不怕我趁著這些弟子無力還手的時候悄悄害人？”

魏淩目光掃向聞聽動靜看過來的掌門師兄：“你問問你師尊。”

燁火收斂笑容，又看了魏淩片刻，才轉頭朝著最近的一名還活著的重傷弟子走去。

魏淩垂眸把那道仙元之力收了回來。

那邊神王倒是不疾不徐地看著這邊眾人忙碌。他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魏淩有多少幫手。

陸無塵道：“師尊。”

魏淩看他神色，知道是催促他動手。魏淩想了想，用意識跟陸無塵交流：“等肇月前輩和暗燚前輩。”

陸無塵目光微閃。

過了片刻，陸無塵用意識表達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對方也在等那兩人。這不是好兆頭。”

魏淩擡眸看向神王，神王也面無表情的看向他。

兩人都不肯先收回目光，直到天際出現兩股熟悉的氣息，神王才挪開視線看向天邊。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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