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淩耳邊甚至還殘留著狼君那一聲：“魏淩，過來。”

他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四個字？

還有那一聲輕哼。

為什麽，為什麽不過去？！魏淩身子微微發顫，嘴唇發白。

所有事情只發生在一剎那間，陸無塵第一時間去看魏淩的反應。他知道魏淩是個什麽樣的性子，眼前這人為了魏淩重傷乃至道消|魂滅，魏淩一定無法接受，甚至由此產生心魔也未可知！

陸無塵靠近魏淩，聲音中有著一絲緊張：“師尊？”

魏淩眼神渙散，很久之後才喃喃道：“他受傷了？”

陸無塵猶豫片刻，輕聲開口：“……不是受傷。”

一個修士肉身盡碎、元魂消散，代表的是死亡。徹底的死亡。

魏淩閉上眼：“不可能。”

肇月尊者數萬年道行，實力堪比金仙，怎麽可能會死！他在原著中是最神秘的人物之一，雖然僅有兩次出場，但他的強大毋庸置疑，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死？這不可能！！！

魏淩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否定狼君已死，甚至大浪打來都忘了躲，幸而被陸無塵及時帶到了一旁，這才沒有受到沖擊。

陸無塵道：“師尊就算傷心，也該離了這裏再傷心。此人拼了命把師尊救出來，師尊現在就要不愛惜自己了嗎？”

魏淩霍地擡眸看向陸無塵，一時間千般語言、萬般苦緒都一一噎在胸腔裏、喉嚨裏，只哽得他心口發疼、口裏發苦。

他終於確定，狼君是真的出事了。

當著他的面，道消|魂滅。

陸無塵十指緊握，低聲道：“他一定也不希望師尊有事，師尊，我們回去好不好？”

魏淩搖頭，目光轉向祖龍咆哮之處，想起狼君說自己此去恐怕無法全身而退，而自己當時卻不信他，一時間氣血翻湧，居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陸無塵心神一顫，叫道：“師尊！！”他接住魏淩軟倒的身子，發現魏淩雙目緊閉，渾身冰涼，竟是虛弱至極的模樣。

陸無塵心中劇痛，當機立斷地抱起魏淩迅速禦劍離去，再也沒看在半空中咆哮翻騰的祖龍一眼。

再說茗蘭等人，當時魏淩乍然離去，茗蘭、廣靈子、雲崖三人最為焦急，陸憐君也是擔憂不已。但奈何九瓣蓮臺已被魏淩下了禁制，一直不受眾人控制的一路往西而去，他們根本是無計可施。

等九瓣蓮臺停下來的時候，卻是慈恩寺的玄相、玄明兩人到了。

三個時辰後，陸無塵闖進眾人修整的山頭，安頓好魏淩之後，徑直找到在帳篷中休息的玄相。

“我記得，慈恩寺有一種凝魂聚魄的秘術，大師可否相告？”

玄相笑得意味不明：“生死輪回，乃是天道，不可違逆。袁師侄可別想不開啊。”

陸無塵頓了一下，一撩衣擺，雙膝跪地：“懇請大師相告，袁陸他日必定十倍百倍地報答大師恩情。”

玄相擡眸看了看他：“好端端地，為什麽要學這個秘術？”

陸無塵垂首不語，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筆直。

玄相從蒲團上起身，背對他站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攔你。但此秘法並非正統，又是逆天改命，所以很難成功。即便成功，因為沾了因果，你以後的修煉一途也會比常人艱辛百倍，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陸無塵道：“多謝大師成全。”

玄相嗤笑：“別謝得太早，此秘法之所以難以成功，是因為它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示意陸無塵起身，玄相繼續道，“一是四方聖獸精血為引；二是洪荒息壤為根；三是同等交換。”

玄相走到陸無塵面前，手指在他額間輕輕一點：“秘術不難學成，只是這三個條件，是凝魂聚魄的必備條件。前兩者還有那麽一點可能，第三個，你可明白同等交換是什麽意思？”

一股和煦的元力進入識海，陸無塵察覺腦海中多了一個竹簡，上面記載的，正是凝魂聚魄之術。

半晌後，陸無塵眼底暗潮洶湧，點頭：“以命換命，以魂易魂。”

玄相道：“正是如此。而且這個同等交換，獻祭人必須出於自願地獻出自己的生命或者靈魂，否則絕不會成功。所以此秘術數萬年來，只成功過一次。”

他倒是無所謂陸無塵用這秘術救誰，只要他不傷及無辜即可。

陸無塵道：“多謝大師相告。”腦海中閃過魏淩虛弱的樣子，陸無塵道，“另外，還請大師不要讓我師尊知曉此事。”

玄相想了想，點頭答應。陸無塵這才淺淡一笑，轉身離去。

魏淩做了一些夢。夢裏面他還是年少的模樣，調皮搗蛋、胡作非為，為了去俗世玩鬧，害得南晉榮被異族爪牙打傷，修養了數月才好。

他很自責，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隨意下過山，即便下山，也要做萬全準備；同時，對於提升實力也上心了許多。

他又夢到21世紀的自己，那個他正坐在電腦前打字，寫得正是肇月尊者出場的那一段文字，等寫完之後，他定睛一看，卻原來寫的是肇月尊者殞落的場景，而不是出場。

“師尊？師尊？”

有人在耳邊叫他，魏淩猛地一下睜開眼。

他身處一個帳篷之中，帳頂被人掀開，露出直徑三米的圓口，入目都是讓人眩暈的陽光，而陸無塵正坐在他的床邊。

“師尊，該喝藥了。”

魏淩疲倦地閉了閉眼，片刻後，再次睜開，已有了幾分漠然：“什麽藥。”

陸無塵道：“師尊受了內傷，還染了風寒。”

魏淩這才發覺，自己體內的靈力接近於枯竭，身上也是滾燙得厲害。他起身接過藥喝下，沈默地看著陸無塵給他擦嘴，擰眉道：“異族現在有沒有什麽動靜？海水退了嗎？有沒有派人去援救沿海百姓？”

異族對祖龍突然發難，沿海一帶的百姓根本無法及時撤離。連他們這些修士都差點葬身大海，更何況那些脆弱得如同紙片的凡人。魏淩這麽問，不過是抱著僥幸的態度，想著能救下一個是一個。

恰好茗蘭進來，立刻接道：“你還操心這些？放心好了，有陸仙子和玄相師兄他們在，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趕快養好身子，回宗門裏報個平安，免得掌門師兄日日傳訊問你情況。”

魏淩疑惑，他剛昏迷，怎麽就“日日”詢問了？

陸無塵道：“師尊昏迷了五天。”

魏淩眉頭一皺：“五天？”竟然這麽久了……

“對了，你昏迷的時候，似乎有人給你傳訊。”茗蘭將一個儲物袋遞給陸無塵，“這是扶搖派人送來的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魏淩問道：“傳訊內容是什麽？”

茗蘭：“是你以前煉制的半成品傳訊符，傳訊內容只有你能收到。我本來想幫你找到傳訊之人，所以跟著傳訊符殘留的氣息追了一段距離，不過那氣息實在太弱，我還沒找到人的時候就散了。”

魏淩臉色一變：“非辭！”

是了，他將非辭放在一家農戶那裏，說好過兩天就接他回來，結果現在都過去七八天了！

見魏淩撐著身子想要起來，陸無塵和茗蘭同時道：“你做什麽？”

魏淩道：“傳訊之人是我新收的弟子，他被我寄養在一家農戶那裏，若不是出了什麽事，估計也不會給我傳訊。我得去看看他。”

茗蘭驚奇：“你又收弟子了？”想起以前魏淩說過不想收徒弟的話，茗蘭抿著嘴笑，“你現在傷還沒好，還是我幫你去看看吧。你把那弟子的形貌和寄養之所告訴我一下。”

魏淩試著運轉了下|體內的靈力，發現確實傷得不輕，這才說了一下那個村子的方位，又把蔣非辭的形貌以元力印進茗蘭的識海，方便她辨認。

茗蘭走後，陸無塵給魏淩端了飯菜餵他。察覺主角異樣的沈默，魏淩道：“有什麽事，你直接說。”

陸無塵擡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魏淩的錯覺，裏面竟有一絲委屈閃過。

“這幾日我去東海看了幾次，一直沒找到那人散落的魂魄，我猜想，他或許沒死。”

魏淩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那人”指的是狼君。

“……魂飛魄散，自然找不到。”

陸無塵收拾好碗碟，低聲道：“九轉玄機塔中記載著一些秘術，可以搜集和修覆修士的靈魂碎片。那人修為高深，就算魂飛魄散，也該留下一些靈魂碎片或者靈魂氣息在那裏。但我使用秘術尋找了好幾遍，都沒有。”

聽陸無塵這麽說，魏淩燃起一絲希望。

“師尊還記得嗎？他曾經說過，要師尊去寂滅森林找他。”

魏淩道：“是，他是這麽說過。而且不止一次。”甚至在引動天劫前他還這麽叮囑他，這是不是說明……

突然，魏淩看向陸無塵：“你怎麽知道他對我說過什麽？”

陸無塵頓下了動作，好半晌才道：“我只是……想念師尊，偶爾看一看。”

“放肆！！”魏淩聲音不自覺的拔高，眼中也帶了一分厲色。他霍然想起白影說過，那竹樓的陣法可以看到外面，莫不是這混賬小子一直在秘境中偷窺他？！怪不得他能畫出那些見不得人的畫！！

陸無塵回到床邊，撲通一聲跪下。

魏淩第一次見主角服軟，先是心底一跳，才冷聲問他：“你做什麽？”

陸無塵道：“以往種種，是弟子不對。師尊要打要罰都可以，只是千萬不要再生氣了。”

魏淩哼笑，想要嘲諷他兩句，又想起他為自己解毒，又為自己去海上搜尋肇月尊者的靈魂碎片，一直掏心掏肺的，說到底對自己並沒有壞心。

但，他想要的是一個徒弟，對方想要的卻不是一個師傅。這樣的掏心掏肺，他受了都覺得難受。

他和陸無塵，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滾出去，以後再敢對為師不敬，不必認錯，萬宗門是肯定容不下你了！”

陸無塵臉色唰地變白，幾乎是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向魏淩：“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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