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個世界：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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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麒睜大眼睛望著微微飄動的紗帳頂。
他仍然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發生了什麽？
身體深處的不適感讓他隱隱明白，他這是被魔給……那啥了。
凡體肉胎，不過是一副皮囊，連麒倒是不至於因為三貞九烈的清白問題想死想活。
讓他震驚的是……過程中，他的爽。
他一向認為自己清心寡欲，心志堅定，一顆向道之心摯誠如九天日月。
卻不成想……
混沌的腦子裏又一次回想起昨夜的經歷。
原本束在他腰間的雪白長索，忽然再一次變成若有似無的輕紗，將他整個身體包裹住。
詭異的觸感從身體上傳來，像是有一雙手，在輕紗之下解他的衣衫。
然後，荀英就出現了。
連麒已經猜想過這個魔頭對自己的覬覦，自然也就想到過可能遭受的一切。
只是，他沒想過會是……那樣。
魔頭不像是在索取，而是在取悅。
連麒努力緊繃著身體，不想做出任何反應。
但他沒辦法否認那魔頭取悅他的決心、耐心以及不知是如何練習出來的高超技巧。
肉體凡胎到底是肉體凡胎，不論連麒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控制自己這具尚不能脫離本能之欲的身體，非常違心得……舒服了起來。
從最開始，一直舒服到那魔頭進入，然後一次又一次被頂到了巔峰。
於是，從無盡欲海之中清醒過來的連麒，就那樣呆呆楞楞地陷入無盡地自我懷疑之中。
直到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和觸感。
把他綁回來這麽多天都不敢靠他太近的大魔頭，這時候毫無顧忌地將他摟進懷中，還不老實地舔舐著他的耳垂，柔聲說道：“連麒兒，我好喜歡你。你呢？是不是也已經開始很喜歡我了？”
連麒：“……”想你去死！
圭離對於荀英沒有把他提供的癡枉藥丸餵給連麒吃很是遺憾。
但這不妨礙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把魔尊收了連麒的事宣揚得眾人皆知，還特地把試圖前來營救連麒的修士捉住，帶到了魔宮內殿裏。
那時候，連麒正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翻閱著堆在面前案幾上的一些卷宗。
他的腿邊半跪著的魔尊，正在一顆顆餵他吃冰域進貢過來的琉璃果，那果子甘甜多汁，味道好吃得不得了。
荀英喜歡，便把他喜歡的餵給連麒品嘗。
那修士眼看著大魔頭餵一顆果子進連麒嘴裏，還趁機摸一下他的嘴唇，然後傻兮兮地收回來，放進自己嘴裏品嘗，那副滿足享受的樣子，如同得到了奇世珍寶。
修士被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就在這時，連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雲淡風輕的神情，仿佛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來得正好。”連麒對那修士說道：“我正要和你說，魔尊已經恩準了大家重返家園，從此以後，我們都不用再躲躲藏藏。”
說著話，他把手裏的一本圖冊朝著那修士遞出，說道：“不過我們那個三三陣法還是可以繼續做下去，魔尊表示對它很感興趣。我不在，你們就按照這上面所記載地去做，哪裏有不明白的就來這裏找我，或者等我得空了，就回去看一下。”
那修士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千古奇聞，一時間太過震驚，傻站著反應不過來。
旁邊的魔尊忽然轉過頭來，用滿含殺氣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然後他用一團無形之氣，將連麒手裏的書冊接過，送到了修士眼前，“啪”的一下拍在他懷裏。
“給你你就快點兒過來接著，蠢貨！”魔尊一邊罵著修士，一邊拉過連麒的手，在他手腕上輕輕揉捏，好像舉了這會兒的書冊，已經被累到了一般。捏了半天，又覆上唇去細細地吻了吻。
修士：“……！”
辣眼睛，太辣眼睛！
就在這時，打算來看熱鬧的圭離突然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魔尊，不可放縱他們，他們會想法子來對付你的。”
被愛情迷了眼的大魔頭怎麽會聽得進去，只說道：“不會，連麒兒他很喜歡我。而且就算他要對付我，只要他開心，也沒關系啊！”
圭離一口鮮血幾乎就要噴出來。
他搞錯了些什麽？
連麒不是正道之士麽？堂堂七尺男兒受此等侮辱，不是應該要死要活，最起碼也要和荀英拼命嗎？
然後，魔尊一時氣惱，將連麒囚禁折磨，最後失去了性致，拉出去宰掉。
那可是魔啊，人命在他眼裏，與螻蟻毫無二致。
震驚惱恨之餘，圭離又極快地冷靜了下來。
跟了魔這麽久，他是了解魔的。
即使是算計，魔也沒那麽容易被算計到，因為他太強了。
而且，他不相信連麒甘心受辱，他一定會反擊。
荀英只是對連麒的新鮮勁兒還沒過罷了，但魔的心裏並不是半點兒都不明白，從連麒腰間一直系著的白索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且，圭離也不相信連麒和魔茍且的事情，在傳進那些愚蠢的修士耳朵裏時，會沒有半點兒反應。
堂堂領頭的人物，淪為魔的玩物，多可笑的事情，怎麽可能還會有威信？
還有那三三乾坤陣，他暗中派奸細進去破壞過一次，難道就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想到這裏，圭離便沒再多言，也不急著帶那修士離開，而是要讓他再仔細看清楚連麒如何跟魔尊親親我我，好回去說給別人聽。
他是這麽想，荀英卻不高興了，又一次不動聲色地揮出一道勁氣。那修士像是被狂風吹動的沙石土礫一樣，一路咕嚕嚕地翻出了殿門。
“沒事不要讓人來打擾。”魔尊吩咐圭離道。
圭離答應一聲，目光陰森地看了連麒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忽然連麒開口叫道：“等一等。”
圭離頓住腳步，轉頭只見連麒站起來，繞過案幾，朝他走了過來。
連麒一直走到圭離近前站定，卻也不說話，只是盯著看了半晌，驀地露出一個笑容。
圭離被他笑得有點兒發毛，問：“連盟主有何……”
“事”字還未出口，眼前猛然爆出點點劍光。
圭離不是魔尊，縱然他也利用魔靈修煉，但他花在算計和享樂上的功夫顯然要更多，所以，他與連麒正面交鋒，根本就不是對手。
何況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
血光飛濺的瞬間，荀英身形忽閃，擋在了圭離身前，擋下連麒一多半的劍氣。
即使如此，圭離還是受了重傷，鮮血噴濺得滿地都是。
“連、連麒兒，你這是做什麽？”荀英問道，語氣裏透著小心翼翼。
他可能不太懂，之前連麒看起來好好的，為什麽毫無預兆地就發起火來？
“你不知道嗎？”連麒斂了一身的殺意，漫不經心地理理衣衫，說道：“他得罪過我很多次，毀了我的住處，踩爛我最喜歡的花草。”
說著他擡起頭，看著荀英：“還有……他殺了我最喜歡的人。”
荀英楞住了，本來他想著圭離毀了連麒的住處和花草，他可以讓圭離賠給連麒。
可這最喜歡的人……
原來，連麒最喜歡的人，並不是他。
夜裏，連麒早早就睡下，腰間依舊纏著那條白索。
魔尊荀英去看過差點兒丟了性命的圭離，慢慢回到臥房內。
爬上床，輕手輕腳將連麒從背後緊緊摟住。
“原來，你並不開心。”他在連麒耳邊說道。
連麒無話可說，事情發生之後，他可以用一千個道理和理由說服自己，在最為不利的狀況下保持冷靜，尋找生機。
可荀英說得對，他怎麽可能開心？
“我以為，以為你是喜歡的，你也很舒服的樣子……”荀英繼續說道，企圖來證明，他做得沒有錯，他們兩個是彼此喜歡，才會在做那事情的時候都很舒服。
連麒依舊不說話。
荀英將人扳過來，看連麒的臉，慢慢湊上去親吻。
第一次的時候荀英用白紗裹住連麒，令他無法反抗所有的一切。
後來荀英覺得他們已經彼此喜歡了，便不再用白紗裹住連麒。
然後連麒便不再接受他的親吻了，每次都會轉頭避開，雖然更深入的交流依舊在繼續。
這一次，連麒再一次在荀英親下去的時候側開了頭。
就像小時候他避開小魔頭想要戳他的那一幕幾乎一模一樣。
恐慌和焦躁瞬間將魔頭淹沒。
失去了耐性和理智，荀英捏著連麒的下頜，不容許他有一絲反抗，再次親了下去。
……
許久之後，連麒虛弱地被荀英抱在懷中。
臉頰、耳朵、後頸、背部被不停地輕啄親吻，耳中傳來荀英不停歇地輕喃：“喜歡你、連麒兒、很喜歡你……”
“嗤！”連麒笑了出來。
荀英親吻的動作停下，擡頭去看，只見連麒的笑容滿含嘲諷。
“喜歡？你是魔，你連心都沒有，懂什麽叫做喜歡？”
“我、我有的。”荀英去抓連麒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企圖證明自己有心。
連麒任由他的動作，還認真地感受了手下的躍動，最後點頭承認：“嗯，仿造得很好，很像。可惜，是假的。”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身體是由你的魔力為根基，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材料，然後施了法術固基生肉，做出來如此逼真的皮囊。可它裏面裝著的，還是依靠魔力維持的東西，並不是真正的心肝脾肺腎。”
“你沒有滾熱的血，也沒有掌管七情六欲的魂魄。所以，你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喜歡。”
“我是人，也只可能喜歡人。”
————
魔尊一腔煩憂無處訴，連麒不喜歡圭離，他也便不想再和圭離走得太近惹連麒惱火。
逛逛悠悠，魔尊去了魔宮後山，找到那個醫術高明的大夫訴苦。老家人一副和善寬厚的樣子，也不會像圭離那樣，會向魔提各種各樣的請求，讓他去殺人。
他對大夫傾訴了煩惱，並詢問有什麽可以變成人的法子。
那大夫果然是個好人，他為魔尊推薦了一個人，說那人是他的師兄，在北雁山中隱居。
他說他的師兄尤其擅長結魄生魂的法術。
“有許多妖魔，都有一顆向善成人之心，因為人為萬物之靈長，悟道成神的機會也最大，魔尊有這個想法是很好的。”大夫如此說道。
魔尊卻搖了搖頭：“我並不想悟道成神，我要體驗什麽是真的喜歡，然後讓他相信我，對我安心。”
大夫仿佛聽不懂魔尊的意思，一臉茫然。
魔尊帶著連麒一起出發，前往北齊境內的北雁山。
路上，魔尊還是不松開連麒腰間的白索。
連麒兒還是不夠喜歡他，有可能會偷偷逃走。
為了防止連麒又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荀英覺得堅決不能松開白索。
一路不停歇，很快到了北雁山，又很順利地找到了大夫說的師兄。
那位師兄了解到魔的情況，考慮了半晌，為魔制定了一個可行的法子。
他的法子是，讓魔進入一個一人多高的煉爐之內，放入奇奇怪怪的靈符材料。最後，要一碗活人的心頭血做引，封爐火煉，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開爐。
魔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下來。
一切準備得差不多，魔要進爐了。
荀英看了看一旁站著的連麒，帶著些哀怨和祈求的樣子問道：“我進去了之後，對白索的控制可能會變弱，你會趁機逃走嗎？我要是真的變成了人，你會喜歡我嗎？”
連麒臉上一片平靜，態度倒是熱情，他主動摸了摸荀英的手，說道：“我不會逃走，你要是變成人，我喜歡上你的可能性很大，放心吧！”
他第一次有這麽主動地親近，荀英眼中頓時閃現出點點光彩，回握過去，又問：“會比你最喜歡的那個人，更喜歡我嗎？”
連麒幾乎要忘了這個最喜歡的人是誰，楞了楞才回答：“如果你比他還聽話，說不定會的。”
那魔頭更開心了，慢慢湊近，問連麒：“那你能親親我嗎？去裏面要那麽長時間都看不見你，我會想你想得受不了。”
連麒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試著湊近，蜻蜓點水一般碰了碰荀英的唇。
在他後退的時候，又被荀英追上來，捧著他的臉頰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旁大夫師兄早就因為辣眼睛而背過身去，於是魔尊這一吻肆無忌憚，百般摩挲糾纏，直到兩人都心跳如雷，再親下去就要著火的瞬間，才在連麒地推拒下選擇終結。
魔尊又不舍地最後嘬了一下連麒的唇瓣，這才轉過身去，朝著那師兄問道：“那活人的心頭血幹不幹凈？”
他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吞噬生靈，所以希望自己變成真正人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幹幹凈凈的，那樣連麒兒才會更加喜歡他。
那師兄看了看魔尊旁邊的連麒一眼，說道：“是連居士的血，你覺得幹不幹凈？”
在荀英萬般心疼擔憂和不舍地註視之下，煉爐上面的封蓋慢慢閉攏，爐底真火熊熊燃起。
那師兄拍去手上灰塵，轉身走到遠一些的地方，跟連麒並肩而立，看著那爐火燦燦。
“直接焚了他不行嗎？反正他對你如此信任，應該不會有防備之心。”
連麒靜靜地註視著爐火，說道：“如果焚不盡呢？把他化為血肉實質的凡人，才有殺死他的機會，這一切都是你我的猜測。何況，你忘了，還有那魔靈。雖然他們如今分開來，但依照我的推測，魔與魔靈是之間是相互影響和感應的。如果單純把魔本體殺死，魔力並不會消失，而是會轉移到魔靈身上。到時候，還會生出第二個荀英來。”
“所以，要兩個一起對付。”
那師兄向來了解連麒，知道他凡事都會思慮周全。
不過……
他想到方才那兩人黏黏糊糊的畫面，實在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你不會真的……”
連麒面如冰霜，道：“那並不影響，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就夠了。”
這次，那師兄終於什麽都不再多說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煉爐開封。
荀英變成了有血有肉有魂魄的真正的人。
一開始他很虛弱，起居飲食全都由連麒貼身照料。沒過多久他就又生龍活虎了，但因為還有一些後續的加固，所以他們又在北雁山住了些時日。
到最後，魔尊已經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地方。
“不如我們就住在這裏，別回去了吧！”魔尊頭枕在連麒腿上，仰望著天邊的雲霞和過往的飛鳥，一邊把玩連麒垂在前襟的長發，一邊說道。
在他出爐鼎之後，問連麒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現在很喜歡我了嗎？”
然後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這些日子以來，他覺得自己過得是比神仙還要快樂的日子。
荀英覺得連麒並不只是說說而已，他對自己很好，也不再躲避他的親吻，偶爾還會主動回應。
所以，那麽大的天下，都比不上這一處的小小天地。
“不行啊，我還要去白鶴山，看我種的花花草草，沒有人照料，也不知道它們活得怎麽樣？”連麒望著遠山輕聲說道。
荀英瞬間想起連麒說過的話，他那被毀掉的住處、花草，還有那個最喜歡的人。
一股子酸溜溜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他坐起來，握著連麒的手，掙紮了片刻開口問道：“連麒兒，你是在想他嗎？你最喜歡的那個人？”
連麒沒料到他還記著，想了想，反手從乾坤袋裏放出來一只小手指大小，正在呼呼大睡的小精靈。
“它生前是個六歲半的小娃娃，很可愛很聽話。可惜，被圭離殺了。他太小，世間的許多東西都沒有見識過，不甘心離開，我就把他的魂魄暫時融進一只化形失敗的精靈身上。等紫幽蘭花開了，我就把他的魂魄烙上印記送入輪回，他還能沿著原路找回來。”
荀英沒全理解連麒話中的意思，又問一遍：“那他是你最喜歡的人嗎？”
連麒抿著唇看著荀英，說道：“他只有六歲。”
魔本來就沒有腦回路，現在變成了人，理解力稍微提高了些，他努力想了想，終於有點兒明白，對孩子的喜歡和對大人的喜歡是不太一樣的。
然後他問連麒：“那他是你的孩子嗎？”
連麒搖頭：“不是，他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孩子，不過我的好朋友和他的妻子都已經死了。”
魔尊對於死並沒有太大的概念，但看到連麒眼睛裏蒙上的那層灰暗，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便順著他的心意道：“那就去吧！去白鶴山，看看你那些花花草草。”
白鶴山果然種了許多花草，魔尊上次來的時候都沒看到。
白鶴山的風景也很美，只是荀英覺得這裏並沒有北雁山待著舒服。
因為，總有人來找連麒，連麒看起來也很忙。
腰間的白索早就在荀英不斷追問，然後連麒親口承認喜歡他之後被解掉。
荀英覺得連麒不會再逃，可惜他也不像之前那樣，只屬於自己。
連麒從被捏碎的桌角，窗欞，還有極個別被揪禿了的枝丫，以及夜晚無度地索求中，看出魔尊憋的一肚子暗火。
終於，這一天，他善解人意地對荀英說道：“你是不是在這裏住得不開心？要不，我們去你的魔宮住幾天吧！”
魔尊一聽這話簡直要開心地跳起來。
他抱起連麒在地上轉了好多個圈圈，笑得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
他極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分享連麒的感覺。
雖然連麒對他說過，他和那些人在連麒心裏的位置不一樣。
但每當連麒讓他在一邊等待，他自己則去和那些人說事情的時候，魔尊都會被氣得咬牙切齒。
甚至有一次，魔尊正在夜晚的時間裏獨自享用完完全全的連麒時，被突如其來的叫喚給打斷。
連麒推開他，完全不顧他還沒有疏解的欲望，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然後一直到快天亮了才回來，據說是為了一個突然走火入魔的小修士撞壞了三三乾坤陣的陣門。
荀英當然是知道的，因為他在連麒走了之後，出門將一塊大石砸得粉碎，然後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怎麽知道那些人裏，會不會有那不長眼的，碰到連麒兒？
碰一下都不行！
現在，他的連麒兒說要陪他去魔宮，終於不用再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即使連麒兒說過，那些人是“朋友”。
離開白鶴山之前，恰逢紫幽蘭花開了。
連麒想要將那精靈上的小娃娃魂魄送入輪回，卻被酷酷地拒絕了。
“我現在好好的，誰要去輪回，萬一一個不小心輪不回來了怎麽辦？”小精靈上的娃娃這樣說道。
“所以，你要以精靈之體活下去嗎？不做人？”連麒問。
小精靈猛點頭：“不做人，做人有什麽好的！”
一旁荀英插嘴道：“做人當然好了，做人會得到真心喜歡自己的人！”
小精靈對著荀英翻了個頗為不屑的白眼，罵了句：“傻缺。”
魔尊不懂什麽是禮貌禮數，半點兒也不在乎小精靈罵他，只得意洋洋地摟著連麒親了一口，對小精靈炫耀：“你不做人，那就永遠也體會不到我的快樂了。”
最終，小精靈堅持己見，不去投生輪回，而是以精靈的身份活下去。
那朵開放了的紫幽蘭花，便被連麒收進了乾坤囊袋裏。
去了魔宮並沒有住多久，連麒就因為老是碰見圭離而郁郁不樂。
“要不……再回白鶴山？”魔尊提議，雖然語氣裏是誰都聽得出的不情願。
連麒搖了搖頭，道：“還是去北雁山吧！你不是很喜歡那裏嗎？”
魔尊一聽立刻又樂開了花，抱著連麒就是一頓親，然後貼著他的臉頰親昵地磨蹭：“連麒兒，你最好了。”
連麒眸色之中暗影閃動，又說：“這次帶上魔靈一起去吧，白華真人上次說過，希望能讓魔靈幫他幾個小忙。”
白華真人就是那位大夫的師兄，他幫魔尊完成了心願，這時候想找魔靈幫忙，那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因為以前圭離就時不時讓魔尊或者魔靈幫忙做這做那，殺這個吞那個的。
如今連麒親自開口幫白華真人討魔靈，荀英怎麽可能不答應。
————
那天，北雁山上罩滿了烏雲，冷風呼嘯，並不是個好天氣。
這麽些天，封魔的陣法已經準備完成，只等著連麒請魔入甕。
踏入陣中的瞬間，魔頭已經隱有所覺，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直到走在他前面的連麒頓住腳步，默然許久之後猛然回頭，長劍在手，直指荀英心頭。
那麽久的探究，那麽多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的如此輕易。
封魔，並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別讓執劍之手在關鍵的時候顫抖。
那邊傳來魔靈的怒吼，連麒知道，該動手了。
劍往前刺去，卻被一雙手握住，只插進了半寸的距離。
手掌上的血順著劍槽流淌而下，那也是連麒的一碗心頭血。
“你要殺我麽？”魔尊抓住劍，不甘心地問。
“對。”連麒幹幹脆脆地承認。
“為、為什麽？”不必問，可魔頭還是問了。
“因為你是魔，因為你吞噬過成千上萬條的性命，這裏面包括我的兄弟朋友，還因為……你不該招惹我。”
魔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自從化出身體，他的確更清晰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開心和怦然心動。
可同樣的，他也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什麽是痛徹心扉的痛苦。
“我是魔，我也吞噬過很多生命，可是、我喜歡你，你說過的，也喜歡我。”
連麒維持著自己的表情，不想露出任何一絲不應有的情緒，他說：“那又怎麽樣？喜歡你就可以抹殺你做過的一切，而不去還天下一個公道嗎？”
魔顯然不明白“天下公道”的含義，天道的真理難道不是“弱肉強食”嗎？
以前他吞噬的力量和所有生靈，難道不是因為太弱小而活該被淘汰嗎？
可他的連麒兒那麽生氣，那麽堅決。
他要殺了他，毀滅他。
“好，”魔說，仿佛是下了決心一般，雖然語氣裏仍舊是難掩的悲傷和痛苦。
“我可以去死，為你說的那些人還一個公道。那、你能還我一個公道嗎？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什麽都能給你，你能給我一樣東西嗎？”
連麒目中神色有些難以自持的哀慟。
他忌憚魔，算計魔，萬般思慮，想過那將會是一場不容易打的仗。
唯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種結果。
“我讓你死，你真的會去死嗎？”連麒問荀英。
“會。”荀英回答：“但是你還沒有答應我，給我一樣東西。”
連麒於是問：“你要什麽？”
荀英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指著連麒腰間的乾坤袋，說：“那個紫色的花。你不是說過，如果用它在魂魄上印上印記，來世就還能沿著原路找回來嗎？如果有一天我找了回來，你能不再生我的氣，好好地喜歡我嗎？”
連麒怔怔楞楞，忽而間感覺到眼眶裏溫熱淚滴滑落臉頰。
他從小修行，感悟天地大道，從不曾流那無用之淚。
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卻又是為了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殺有點兒虐，下一章回到三百年後就不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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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發生了什麽？
身體深處的不適感讓他隱隱明白，他這是被魔給……那啥了。
凡體肉胎，不過是一副皮囊，連麒倒是不至於因為三貞九烈的清白問題想死想活。
讓他震驚的是……過程中，他的爽。
他一向認為自己清心寡欲，心志堅定，一顆向道之心摯誠如九天日月。
卻不成想……
混沌的腦子裏又一次回想起昨夜的經歷。
原本束在他腰間的雪白長索，忽然再一次變成若有似無的輕紗，將他整個身體包裹住。
詭異的觸感從身體上傳來，像是有一雙手，在輕紗之下解他的衣衫。
然後，荀英就出現了。
連麒已經猜想過這個魔頭對自己的覬覦，自然也就想到過可能遭受的一切。
只是，他沒想過會是……那樣。
魔頭不像是在索取，而是在取悅。
連麒努力緊繃著身體，不想做出任何反應。
但他沒辦法否認那魔頭取悅他的決心、耐心以及不知是如何練習出來的高超技巧。
肉體凡胎到底是肉體凡胎，不論連麒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控制自己這具尚不能脫離本能之欲的身體，非常違心得……舒服了起來。
從最開始，一直舒服到那魔頭進入，然後一次又一次被頂到了巔峰。
於是，從無盡欲海之中清醒過來的連麒，就那樣呆呆楞楞地陷入無盡地自我懷疑之中。
直到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和觸感。
把他綁回來這麽多天都不敢靠他太近的大魔頭，這時候毫無顧忌地將他摟進懷中，還不老實地舔舐著他的耳垂，柔聲說道：“連麒兒，我好喜歡你。你呢？是不是也已經開始很喜歡我了？”
連麒：“……”想你去死！
圭離對於荀英沒有把他提供的癡枉藥丸餵給連麒吃很是遺憾。
但這不妨礙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把魔尊收了連麒的事宣揚得眾人皆知，還特地把試圖前來營救連麒的修士捉住，帶到了魔宮內殿裏。
那時候，連麒正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翻閱著堆在面前案幾上的一些卷宗。
他的腿邊半跪著的魔尊，正在一顆顆餵他吃冰域進貢過來的琉璃果，那果子甘甜多汁，味道好吃得不得了。
荀英喜歡，便把他喜歡的餵給連麒品嘗。
那修士眼看著大魔頭餵一顆果子進連麒嘴裏，還趁機摸一下他的嘴唇，然後傻兮兮地收回來，放進自己嘴裏品嘗，那副滿足享受的樣子，如同得到了奇世珍寶。
修士被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就在這時，連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雲淡風輕的神情，仿佛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你來得正好。”連麒對那修士說道：“我正要和你說，魔尊已經恩準了大家重返家園，從此以後，我們都不用再躲躲藏藏。”
說著話，他把手裏的一本圖冊朝著那修士遞出，說道：“不過我們那個三三陣法還是可以繼續做下去，魔尊表示對它很感興趣。我不在，你們就按照這上面所記載地去做，哪裏有不明白的就來這裏找我，或者等我得空了，就回去看一下。”
那修士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千古奇聞，一時間太過震驚，傻站著反應不過來。
旁邊的魔尊忽然轉過頭來，用滿含殺氣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然後他用一團無形之氣，將連麒手裏的書冊接過，送到了修士眼前，“啪”的一下拍在他懷裏。
“給你你就快點兒過來接著，蠢貨！”魔尊一邊罵著修士，一邊拉過連麒的手，在他手腕上輕輕揉捏，好像舉了這會兒的書冊，已經被累到了一般。捏了半天，又覆上唇去細細地吻了吻。
修士：“……！”
辣眼睛，太辣眼睛！
就在這時，打算來看熱鬧的圭離突然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魔尊，不可放縱他們，他們會想法子來對付你的。”
被愛情迷了眼的大魔頭怎麽會聽得進去，只說道：“不會，連麒兒他很喜歡我。而且就算他要對付我，只要他開心，也沒關系啊！”
圭離一口鮮血幾乎就要噴出來。
他搞錯了些什麽？
連麒不是正道之士麽？堂堂七尺男兒受此等侮辱，不是應該要死要活，最起碼也要和荀英拼命嗎？
然後，魔尊一時氣惱，將連麒囚禁折磨，最後失去了性致，拉出去宰掉。
那可是魔啊，人命在他眼裏，與螻蟻毫無二致。
震驚惱恨之餘，圭離又極快地冷靜了下來。
跟了魔這麽久，他是了解魔的。
即使是算計，魔也沒那麽容易被算計到，因為他太強了。
而且，他不相信連麒甘心受辱，他一定會反擊。
荀英只是對連麒的新鮮勁兒還沒過罷了，但魔的心裏並不是半點兒都不明白，從連麒腰間一直系著的白索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且，圭離也不相信連麒和魔茍且的事情，在傳進那些愚蠢的修士耳朵裏時，會沒有半點兒反應。
堂堂領頭的人物，淪為魔的玩物，多可笑的事情，怎麽可能還會有威信？
還有那三三乾坤陣，他暗中派奸細進去破壞過一次，難道就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想到這裏，圭離便沒再多言，也不急著帶那修士離開，而是要讓他再仔細看清楚連麒如何跟魔尊親親我我，好回去說給別人聽。
他是這麽想，荀英卻不高興了，又一次不動聲色地揮出一道勁氣。那修士像是被狂風吹動的沙石土礫一樣，一路咕嚕嚕地翻出了殿門。
“沒事不要讓人來打擾。”魔尊吩咐圭離道。
圭離答應一聲，目光陰森地看了連麒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忽然連麒開口叫道：“等一等。”
圭離頓住腳步，轉頭只見連麒站起來，繞過案幾，朝他走了過來。
連麒一直走到圭離近前站定，卻也不說話，只是盯著看了半晌，驀地露出一個笑容。
圭離被他笑得有點兒發毛，問：“連盟主有何……”
“事”字還未出口，眼前猛然爆出點點劍光。
圭離不是魔尊，縱然他也利用魔靈修煉，但他花在算計和享樂上的功夫顯然要更多，所以，他與連麒正面交鋒，根本就不是對手。
何況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
血光飛濺的瞬間，荀英身形忽閃，擋在了圭離身前，擋下連麒一多半的劍氣。
即使如此，圭離還是受了重傷，鮮血噴濺得滿地都是。
“連、連麒兒，你這是做什麽？”荀英問道，語氣裏透著小心翼翼。
他可能不太懂，之前連麒看起來好好的，為什麽毫無預兆地就發起火來？
“你不知道嗎？”連麒斂了一身的殺意，漫不經心地理理衣衫，說道：“他得罪過我很多次，毀了我的住處，踩爛我最喜歡的花草。”
說著他擡起頭，看著荀英：“還有……他殺了我最喜歡的人。”
荀英楞住了，本來他想著圭離毀了連麒的住處和花草，他可以讓圭離賠給連麒。
可這最喜歡的人……
原來，連麒最喜歡的人，並不是他。
夜裏，連麒早早就睡下，腰間依舊纏著那條白索。
魔尊荀英去看過差點兒丟了性命的圭離，慢慢回到臥房內。
爬上床，輕手輕腳將連麒從背後緊緊摟住。
“原來，你並不開心。”他在連麒耳邊說道。
連麒無話可說，事情發生之後，他可以用一千個道理和理由說服自己，在最為不利的狀況下保持冷靜，尋找生機。
可荀英說得對，他怎麽可能開心？
“我以為，以為你是喜歡的，你也很舒服的樣子……”荀英繼續說道，企圖來證明，他做得沒有錯，他們兩個是彼此喜歡，才會在做那事情的時候都很舒服。
連麒依舊不說話。
荀英將人扳過來，看連麒的臉，慢慢湊上去親吻。
第一次的時候荀英用白紗裹住連麒，令他無法反抗所有的一切。
後來荀英覺得他們已經彼此喜歡了，便不再用白紗裹住連麒。
然後連麒便不再接受他的親吻了，每次都會轉頭避開，雖然更深入的交流依舊在繼續。
這一次，連麒再一次在荀英親下去的時候側開了頭。
就像小時候他避開小魔頭想要戳他的那一幕幾乎一模一樣。
恐慌和焦躁瞬間將魔頭淹沒。
失去了耐性和理智，荀英捏著連麒的下頜，不容許他有一絲反抗，再次親了下去。
……
許久之後，連麒虛弱地被荀英抱在懷中。
臉頰、耳朵、後頸、背部被不停地輕啄親吻，耳中傳來荀英不停歇地輕喃：“喜歡你、連麒兒、很喜歡你……”
“嗤！”連麒笑了出來。
荀英親吻的動作停下，擡頭去看，只見連麒的笑容滿含嘲諷。
“喜歡？你是魔，你連心都沒有，懂什麽叫做喜歡？”
“我、我有的。”荀英去抓連麒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企圖證明自己有心。
連麒任由他的動作，還認真地感受了手下的躍動，最後點頭承認：“嗯，仿造得很好，很像。可惜，是假的。”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身體是由你的魔力為根基，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材料，然後施了法術固基生肉，做出來如此逼真的皮囊。可它裏面裝著的，還是依靠魔力維持的東西，並不是真正的心肝脾肺腎。”
“你沒有滾熱的血，也沒有掌管七情六欲的魂魄。所以，你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喜歡。”
“我是人，也只可能喜歡人。”
————
魔尊一腔煩憂無處訴，連麒不喜歡圭離，他也便不想再和圭離走得太近惹連麒惱火。
逛逛悠悠，魔尊去了魔宮後山，找到那個醫術高明的大夫訴苦。老家人一副和善寬厚的樣子，也不會像圭離那樣，會向魔提各種各樣的請求，讓他去殺人。
他對大夫傾訴了煩惱，並詢問有什麽可以變成人的法子。
那大夫果然是個好人，他為魔尊推薦了一個人，說那人是他的師兄，在北雁山中隱居。
他說他的師兄尤其擅長結魄生魂的法術。
“有許多妖魔，都有一顆向善成人之心，因為人為萬物之靈長，悟道成神的機會也最大，魔尊有這個想法是很好的。”大夫如此說道。
魔尊卻搖了搖頭：“我並不想悟道成神，我要體驗什麽是真的喜歡，然後讓他相信我，對我安心。”
大夫仿佛聽不懂魔尊的意思，一臉茫然。
魔尊帶著連麒一起出發，前往北齊境內的北雁山。
路上，魔尊還是不松開連麒腰間的白索。
連麒兒還是不夠喜歡他，有可能會偷偷逃走。
為了防止連麒又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荀英覺得堅決不能松開白索。
一路不停歇，很快到了北雁山，又很順利地找到了大夫說的師兄。
那位師兄了解到魔的情況，考慮了半晌，為魔制定了一個可行的法子。
他的法子是，讓魔進入一個一人多高的煉爐之內，放入奇奇怪怪的靈符材料。最後，要一碗活人的心頭血做引，封爐火煉，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開爐。
魔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下來。
一切準備得差不多，魔要進爐了。
荀英看了看一旁站著的連麒，帶著些哀怨和祈求的樣子問道：“我進去了之後，對白索的控制可能會變弱，你會趁機逃走嗎？我要是真的變成了人，你會喜歡我嗎？”
連麒臉上一片平靜，態度倒是熱情，他主動摸了摸荀英的手，說道：“我不會逃走，你要是變成人，我喜歡上你的可能性很大，放心吧！”
他第一次有這麽主動地親近，荀英眼中頓時閃現出點點光彩，回握過去，又問：“會比你最喜歡的那個人，更喜歡我嗎？”
連麒幾乎要忘了這個最喜歡的人是誰，楞了楞才回答：“如果你比他還聽話，說不定會的。”
那魔頭更開心了，慢慢湊近，問連麒：“那你能親親我嗎？去裏面要那麽長時間都看不見你，我會想你想得受不了。”
連麒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試著湊近，蜻蜓點水一般碰了碰荀英的唇。
在他後退的時候，又被荀英追上來，捧著他的臉頰深深地吻了上去。
一旁大夫師兄早就因為辣眼睛而背過身去，於是魔尊這一吻肆無忌憚，百般摩挲糾纏，直到兩人都心跳如雷，再親下去就要著火的瞬間，才在連麒地推拒下選擇終結。
魔尊又不舍地最後嘬了一下連麒的唇瓣，這才轉過身去，朝著那師兄問道：“那活人的心頭血幹不幹凈？”
他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吞噬生靈，所以希望自己變成真正人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幹幹凈凈的，那樣連麒兒才會更加喜歡他。
那師兄看了看魔尊旁邊的連麒一眼，說道：“是連居士的血，你覺得幹不幹凈？”
在荀英萬般心疼擔憂和不舍地註視之下，煉爐上面的封蓋慢慢閉攏，爐底真火熊熊燃起。
那師兄拍去手上灰塵，轉身走到遠一些的地方，跟連麒並肩而立，看著那爐火燦燦。
“直接焚了他不行嗎？反正他對你如此信任，應該不會有防備之心。”
連麒靜靜地註視著爐火，說道：“如果焚不盡呢？把他化為血肉實質的凡人，才有殺死他的機會，這一切都是你我的猜測。何況，你忘了，還有那魔靈。雖然他們如今分開來，但依照我的推測，魔與魔靈是之間是相互影響和感應的。如果單純把魔本體殺死，魔力並不會消失，而是會轉移到魔靈身上。到時候，還會生出第二個荀英來。”
“所以，要兩個一起對付。”
那師兄向來了解連麒，知道他凡事都會思慮周全。
不過……
他想到方才那兩人黏黏糊糊的畫面，實在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你不會真的……”
連麒面如冰霜，道：“那並不影響，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就夠了。”
這次，那師兄終於什麽都不再多說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煉爐開封。
荀英變成了有血有肉有魂魄的真正的人。
一開始他很虛弱，起居飲食全都由連麒貼身照料。沒過多久他就又生龍活虎了，但因為還有一些後續的加固，所以他們又在北雁山住了些時日。
到最後，魔尊已經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地方。
“不如我們就住在這裏，別回去了吧！”魔尊頭枕在連麒腿上，仰望著天邊的雲霞和過往的飛鳥，一邊把玩連麒垂在前襟的長發，一邊說道。
在他出爐鼎之後，問連麒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現在很喜歡我了嗎？”
然後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這些日子以來，他覺得自己過得是比神仙還要快樂的日子。
荀英覺得連麒並不只是說說而已，他對自己很好，也不再躲避他的親吻，偶爾還會主動回應。
所以，那麽大的天下，都比不上這一處的小小天地。
“不行啊，我還要去白鶴山，看我種的花花草草，沒有人照料，也不知道它們活得怎麽樣？”連麒望著遠山輕聲說道。
荀英瞬間想起連麒說過的話，他那被毀掉的住處、花草，還有那個最喜歡的人。
一股子酸溜溜的奇異感覺湧上心頭，他坐起來，握著連麒的手，掙紮了片刻開口問道：“連麒兒，你是在想他嗎？你最喜歡的那個人？”
連麒沒料到他還記著，想了想，反手從乾坤袋裏放出來一只小手指大小，正在呼呼大睡的小精靈。
“它生前是個六歲半的小娃娃，很可愛很聽話。可惜，被圭離殺了。他太小，世間的許多東西都沒有見識過，不甘心離開，我就把他的魂魄暫時融進一只化形失敗的精靈身上。等紫幽蘭花開了，我就把他的魂魄烙上印記送入輪回，他還能沿著原路找回來。”
荀英沒全理解連麒話中的意思，又問一遍：“那他是你最喜歡的人嗎？”
連麒抿著唇看著荀英，說道：“他只有六歲。”
魔本來就沒有腦回路，現在變成了人，理解力稍微提高了些，他努力想了想，終於有點兒明白，對孩子的喜歡和對大人的喜歡是不太一樣的。
然後他問連麒：“那他是你的孩子嗎？”
連麒搖頭：“不是，他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孩子，不過我的好朋友和他的妻子都已經死了。”
魔尊對於死並沒有太大的概念，但看到連麒眼睛裏蒙上的那層灰暗，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便順著他的心意道：“那就去吧！去白鶴山，看看你那些花花草草。”
白鶴山果然種了許多花草，魔尊上次來的時候都沒看到。
白鶴山的風景也很美，只是荀英覺得這裏並沒有北雁山待著舒服。
因為，總有人來找連麒，連麒看起來也很忙。
腰間的白索早就在荀英不斷追問，然後連麒親口承認喜歡他之後被解掉。
荀英覺得連麒不會再逃，可惜他也不像之前那樣，只屬於自己。
連麒從被捏碎的桌角，窗欞，還有極個別被揪禿了的枝丫，以及夜晚無度地索求中，看出魔尊憋的一肚子暗火。
終於，這一天，他善解人意地對荀英說道：“你是不是在這裏住得不開心？要不，我們去你的魔宮住幾天吧！”
魔尊一聽這話簡直要開心地跳起來。
他抱起連麒在地上轉了好多個圈圈，笑得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
他極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分享連麒的感覺。
雖然連麒對他說過，他和那些人在連麒心裏的位置不一樣。
但每當連麒讓他在一邊等待，他自己則去和那些人說事情的時候，魔尊都會被氣得咬牙切齒。
甚至有一次，魔尊正在夜晚的時間裏獨自享用完完全全的連麒時，被突如其來的叫喚給打斷。
連麒推開他，完全不顧他還沒有疏解的欲望，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然後一直到快天亮了才回來，據說是為了一個突然走火入魔的小修士撞壞了三三乾坤陣的陣門。
荀英當然是知道的，因為他在連麒走了之後，出門將一塊大石砸得粉碎，然後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怎麽知道那些人裏，會不會有那不長眼的，碰到連麒兒？
碰一下都不行！
現在，他的連麒兒說要陪他去魔宮，終於不用再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即使連麒兒說過，那些人是“朋友”。
離開白鶴山之前，恰逢紫幽蘭花開了。
連麒想要將那精靈上的小娃娃魂魄送入輪回，卻被酷酷地拒絕了。
“我現在好好的，誰要去輪回，萬一一個不小心輪不回來了怎麽辦？”小精靈上的娃娃這樣說道。
“所以，你要以精靈之體活下去嗎？不做人？”連麒問。
小精靈猛點頭：“不做人，做人有什麽好的！”
一旁荀英插嘴道：“做人當然好了，做人會得到真心喜歡自己的人！”
小精靈對著荀英翻了個頗為不屑的白眼，罵了句：“傻缺。”
魔尊不懂什麽是禮貌禮數，半點兒也不在乎小精靈罵他，只得意洋洋地摟著連麒親了一口，對小精靈炫耀：“你不做人，那就永遠也體會不到我的快樂了。”
最終，小精靈堅持己見，不去投生輪回，而是以精靈的身份活下去。
那朵開放了的紫幽蘭花，便被連麒收進了乾坤囊袋裏。
去了魔宮並沒有住多久，連麒就因為老是碰見圭離而郁郁不樂。
“要不……再回白鶴山？”魔尊提議，雖然語氣裏是誰都聽得出的不情願。
連麒搖了搖頭，道：“還是去北雁山吧！你不是很喜歡那裏嗎？”
魔尊一聽立刻又樂開了花，抱著連麒就是一頓親，然後貼著他的臉頰親昵地磨蹭：“連麒兒，你最好了。”
連麒眸色之中暗影閃動，又說：“這次帶上魔靈一起去吧，白華真人上次說過，希望能讓魔靈幫他幾個小忙。”
白華真人就是那位大夫的師兄，他幫魔尊完成了心願，這時候想找魔靈幫忙，那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因為以前圭離就時不時讓魔尊或者魔靈幫忙做這做那，殺這個吞那個的。
如今連麒親自開口幫白華真人討魔靈，荀英怎麽可能不答應。
————
那天，北雁山上罩滿了烏雲，冷風呼嘯，並不是個好天氣。
這麽些天，封魔的陣法已經準備完成，只等著連麒請魔入甕。
踏入陣中的瞬間，魔頭已經隱有所覺，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直到走在他前面的連麒頓住腳步，默然許久之後猛然回頭，長劍在手，直指荀英心頭。
那麽久的探究，那麽多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的如此輕易。
封魔，並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別讓執劍之手在關鍵的時候顫抖。
那邊傳來魔靈的怒吼，連麒知道，該動手了。
劍往前刺去，卻被一雙手握住，只插進了半寸的距離。
手掌上的血順著劍槽流淌而下，那也是連麒的一碗心頭血。
“你要殺我麽？”魔尊抓住劍，不甘心地問。
“對。”連麒幹幹脆脆地承認。
“為、為什麽？”不必問，可魔頭還是問了。
“因為你是魔，因為你吞噬過成千上萬條的性命，這裏面包括我的兄弟朋友，還因為……你不該招惹我。”
魔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自從化出身體，他的確更清晰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開心和怦然心動。
可同樣的，他也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什麽是痛徹心扉的痛苦。
“我是魔，我也吞噬過很多生命，可是、我喜歡你，你說過的，也喜歡我。”
連麒維持著自己的表情，不想露出任何一絲不應有的情緒，他說：“那又怎麽樣？喜歡你就可以抹殺你做過的一切，而不去還天下一個公道嗎？”
魔顯然不明白“天下公道”的含義，天道的真理難道不是“弱肉強食”嗎？
以前他吞噬的力量和所有生靈，難道不是因為太弱小而活該被淘汰嗎？
可他的連麒兒那麽生氣，那麽堅決。
他要殺了他，毀滅他。
“好，”魔說，仿佛是下了決心一般，雖然語氣裏仍舊是難掩的悲傷和痛苦。
“我可以去死，為你說的那些人還一個公道。那、你能還我一個公道嗎？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什麽都能給你，你能給我一樣東西嗎？”
連麒目中神色有些難以自持的哀慟。
他忌憚魔，算計魔，萬般思慮，想過那將會是一場不容易打的仗。
唯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種結果。
“我讓你死，你真的會去死嗎？”連麒問荀英。
“會。”荀英回答：“但是你還沒有答應我，給我一樣東西。”
連麒於是問：“你要什麽？”
荀英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指著連麒腰間的乾坤袋，說：“那個紫色的花。你不是說過，如果用它在魂魄上印上印記，來世就還能沿著原路找回來嗎？如果有一天我找了回來，你能不再生我的氣，好好地喜歡我嗎？”
連麒怔怔楞楞，忽而間感覺到眼眶裏溫熱淚滴滑落臉頰。
他從小修行，感悟天地大道，從不曾流那無用之淚。
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卻又是為了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殺有點兒虐，下一章回到三百年後就不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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