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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個替身:我不是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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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樓臺上,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人輕撫著瑤琴。

琴聲空闊潺潺,猶如高山流水,訴於知音之人。

唐淩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仿佛化成一尊冰冷僵硬的石像。

一縷青煙從他肩頭飄落,化成黑貓司闕,踏著月色走到那撫琴的人腳旁,歪了身子撒嬌一樣蹭了過去。

琴聲頓歇,安遲垂下頭去看討好著他的大貓,輕笑一下伸出了手臂。

大貓立刻輕輕躍起,跳到他的膝頭,喵嗚低叫,似在傾訴衷腸。

安遲撫摸著它的頭頸身子,似有感知,緩緩轉回了頭……

唐淩大半個人生都過得很辛苦。

小的時候過得很不好,飯都吃不飽,因為負責照顧他的太監宮女會吃掉屬於他的那一份餐食。

他還會經常挨打,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再大一些,他終於學會了反抗,學會了強硬。

瘋癲若狂的兇狠模樣嚇壞了那些欺負他的太監宮女。

他們依然不把他當成一個皇子一樣畢恭畢敬地對待,但起碼,他們不敢再打他罵他,甚至讓他挨餓。

能吃飽了,能穿暖了。

可唐淩越長大,越覺得人生寂寞。

歲月悠悠,天地遼闊,卻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當寂寞變成習慣,即使有機會走出牢籠,他也不知道去哪裏尋找自由和陪伴。

所以,就算後來出了宮,他仍然每天把自己關在那座破舊的懷王府裏,與世隔絕。

直到那一天,高墻的那一邊傳來了附和他的琴音。

聞清弦而知雅音。

那人的琴音悠揚,帶著些初相識的快樂,在如水的月色中不問他意願地叩開他的心房。

是的,是快樂。

懷王唐淩,第一次品嘗到了快樂。

在漂浮在虛空,不可觸摸的音律中。

那種快樂並不熱烈,柔柔緩緩的,陪伴他許多個日日夜夜。

直到那一天。

那天是他的生辰。

許多人的生辰都會過得很快樂。

但這些人裏面並不包括唐淩。

每年的生辰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臉上的胎記不止讓他醜陋到人見人厭,更會在每年他生辰的這天作怪,讓他痛苦不堪。

他很疼,渾身都疼,尤其附著著烏黑胎記的腦袋,更是像住了無數只惡鬼一樣,平時潛伏著,一到這天就會跑出來,在他的腦子裏哭喊、尖叫、怒罵,甚至是撕咬、亂沖亂撞。

他又怕又痛,恨不得把腦袋撞碎,把裏面作怪的惡魔揪出來狠狠地踏在腳下。

可是他不能,再痛苦,他都不想那樣死去。

尤其是今年,他找到了快樂的事情,他感受到了陪伴。

很痛很痛,他苦苦忍耐了一整天,在月上柳梢頭的時候,終於聽到了琴鳴聲。

如普渡時間的天籟之音,穿過他的耳膜皮膚,進入腦海心田。

神奇地讓他覺得這折磨人的痛苦,一下子變得不是那麽難以忍耐。

他不需要再不停地撞墻或者把頭埋進刺骨的冰水中。

只聽著這琴音,就可以度過最黑暗的那一段路。

只是很可惜,他沒有力氣再吹響短笛,回應那一份彌足珍貴的快樂了。

而因為他的沒有回應,一首曲子還沒有彈完,那琴音便也停歇了下來。

唐淩有些失落,如果可能,他希望那琴音永遠不要停下來。

但他也知道他不能那般貪心。

貪心不足,是會遭到報應的。

這是他無意中聽一個老宮女說過的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從來不敢貪心。

可是今夜他不像從前那樣懂得分寸。

他很疼,很脆弱,渴求得到更多。

不知是不是他的貪心渴望產生了魔力。

在帶著詛咒的胎記發作最為兇狠,最難熬的子夜十分,唐淩的願望成真了。

那人身披著連帽的鬥篷,踏著月色而來,手中提著一盞小巧精致的蓮花燈,燈光暈黃,聖潔如佛光。

那人走到他身邊,伏低身子查看他臉上的印記。

細細地查看了半天,最後那人放下手裏的蓮花燈,從懷裏掏出了小小的一只錦囊,翻啊翻的翻了好半晌,從裏面拿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隨後見他不知如何操縱,那團黑東西越長越大,有了輪廓形狀,好似一只貓的模樣。

那人咬了自己的手指,將血餵進黑貓的嘴裏,然後揮了揮手。

黑貓聽從指揮,當頭朝著唐淩的腦袋撲了過去。

像是傷口被猛地撒上了一把鹽,劇烈而又沸騰地痛感讓唐淩將死的魚一樣抽搐掙紮,幾近昏迷。

朦朦朧朧中,他仿佛聽到胎記詛咒裏無數惡鬼在尖叫掙紮,還夾雜著大貓吞噬惡鬼發出的咀嚼聲。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再次有了清醒意識的時候,費力睜開眼睛,就只看到那身披鬥篷的人,提著蓮花燈離去的背影。

“啊……”他費力地發出聲響,企圖挽留。

那人果然停住了腳步。

慢慢轉過了頭……

舊日記憶與今日情形重疊在了一起。

唐淩失神失聲失去反應的能力。

半轉著身子的安遲對他展顏輕笑,又擡頭去看天邊的明月,對唐淩說道:“今夜月色很美,不知王爺的笛子可還在?”

他等了半天,唐淩卻仍是不動不答。

安遲也不見怪,只平靜地收回目光,低頭去逗弄司闕,另一手搭在瑤琴上,隨意的撫著弦。

一陣輕風吹過,安遲半轉的身子正是迎風的方向,立刻便被灌地輕咳起來。

他剛咳不過兩聲,一道人影很快過來,為他擋住了迎面而來風。

可惜看起來並沒有什麽效果,安遲的輕咳一開始仿佛就停不下來。

唐淩僵硬地彎下腰,伸出長臂,一只大手在安遲背上輕輕拍動。

等了好半天,咳聲才漸漸平息,安遲微喘著氣,手下放脫了被他咳嗽時不自覺用力掐著的大貓司闕。

“可對不住了,你沒事吧?”他問。

“喵嗚~”司闕輕叫,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還用長尾巴去纏安遲的手腕。

安遲便也親密地繼續摸它一身軟毛。

誰知沒摸兩下,手掌卻被跟前站著為他擋風的唐淩拾在了手中,仔細翻看。

“怎麽弄得?”攝政王開口問他,語氣倒是沒那麽又冷又兇了。

說著他還把安遲的另一只手也抓起來。

兩只白皙修長的手上,多了許多條暗紅色的劃痕。

安遲剛剛咳過的嗓音有些沙啞,更顯虛弱,答道:“沒什麽,很想過來看看,就試著翻了翻墻。”

唐淩眉頭緊皺,握著安遲的手不自覺更加用力。

“並沒有成功。”安遲感覺到那股力道,忙又補充:“是阿恪偷偷摸進王府找我看見了,然後把我送過來的。”

“喵嗚!”司闕感受到唐淩周身不自覺發出的陰寒之氣,發出抗議的叫聲。

安遲將一只手抽回來,安撫地揉了揉司闕的小耳朵。

司闕立刻迷上眼睛,一副萬分享受的表情。

唐淩依舊握著安遲的手,看著面前一人一貓,好似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開口問道:“司闕……是你那時隨口起的名字,還是……以前早就想好了的?”

安遲知道,他說的“那時”,是懷王唐淩第一次以安瑾座下副指揮使的身份,光明正大出現在安家的那次。

他肩頭的貓兒毫無預兆地現出形來,跳到一旁坐著的安遲身邊撒嬌。

在場的人驚訝之餘都發出會心的笑意。

還有那熟悉安遲地直接說:“安大人恐怕是什麽大仙轉世吧!什麽狗啊貓啊鳥啊雀兒的,看見安大人就親切得不得了。”

旁邊還有人附和:“誰說不是?上次圍獵捉住一頭野狐貍,安大人路過籠子的時候那狐貍還沖著他哀鳴求救呢!”

安遲逗著懷王的黑貓但笑不語。

又有人問這只黑貓的名字,唐淩一臉茫然,這只貓平日裏只老老實實像刺青一樣呆在自己肩膀上,偶爾也會跑出來溜溜達達,但卻從不會這樣子對他撒嬌討抱,自然也沒有什麽名字了。

別人見了懷王的樣子,便對他建議道:“安大人倒是很會取名字,別說是誰家的孩兒,就連貓兒狗兒的名字他都能取得別致動聽。懷王殿下,不如您也讓安大人幫您這只魂貓取個名字來聽。”

唐淩去看安遲,表示沒有意見。

安遲當時有些調皮地對他眨了眨眼,張口就說道:“這只大貓,它叫司闕。”

當時只以為他隨意取的,如今想來……

安遲聽見他問,便坦誠回答道:“自然是一早就取好的。我以封魂術養出這只魂貓,本也只是覺得有趣,倒是想不到後來會便宜了王爺。”

唐淩只覺胸口巨震,像是被大石頭重重地敲擊了似得。

他握著安遲的手更加用力,一雙眼睛漲得好難過。

安遲的琴聲,安遲的背影,安遲以血養出來的魂貓……

他從前是有多麽眼瞎心盲,竟是半點兒都沒有察覺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得早。

@檸檬小寶貝

(^_^)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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