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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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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嘉文整天趴在電腦前看輿論風向,後怕地捏一把汗,兩人退組都鬧得這麽艱難,這要是姜吹雨一個人退,還不被釘在恥辱柱上不得翻身。

姜吹雨此時已經搬到北邊某市郊區一間馬場附近,熱風傳媒在那裏租了個院子,讓幾名主演練習馬術。

現在臨近春末,水草豐美,馬場圈下來的一大塊地看上去都綠綿綿軟嘟嘟的,似乎摔下來都不會疼。當然,這些都是錯覺。

教練千叮嚀萬囑咐,戴好頭盔和護具。

姜吹雨以前學過騎馬,仰雪風和麥青青等人古裝劇演得不少,騎馬也多少會一點,不算新手,他們此次集訓更重要的是學習在奔跑地馬背上更自如、更瀟灑。

麥青青看姜吹雨上馬姿勢標準又熟練,笑問:“吹雨,我突然想起來,你是不是從沒演過古裝劇?”

姜吹雨一點頭:“是沒演過。”

麥青青問:“你經紀人怎麽沒給你接古裝劇?弄得我還怪好奇你古裝是什麽樣。”

姜吹雨露出大家都懂的微笑:“爛劇多。”

古裝劇爛起來比現代劇更沒有底線、更辣眼睛,畢竟現代劇再粗制濫造、審美低幼,也有現實作為參照,頂多是個又土又LOW。古裝劇放飛就真的飛了,萬有引力都拉不回來,不到黑洞心不死。

因此鐘嘉文給姜吹雨接古裝劇時,十分小心,除了對劇本看得特別仔細,還要衡量一下制作班底。但兩項都優秀的,鐘嘉文至今沒遇到。

正劇風的古裝劇更傾向於請那些三四十歲、表演經驗豐富的男演員來扛鼎;偶像劇一點的,靠譜得又太少,更多的是賣弄色相。

給姜吹雨發來邀約的古裝劇倒是如雪花一樣,但鐘嘉文粗略一看,大部分都是圖姜吹雨的好相貌,要麽企圖靠他一個人撐噱頭,來一通男默女淚的狗血故事賺一票就走,要麽就是用來給有靠山有資本的同組演員擡轎。

偶有古裝爆款,幾率太小,也不會就恰好落到姜吹雨頭上。

種種因素加起來,導致姜吹雨出道這麽多年,一直和古裝無緣。

《念秧》可以說是他演藝生涯的第一部古裝劇。

顧玉庭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個渾然天成又很有爆點的炒作點,早就下命令讓底下的人搜羅類似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等肉麻程度十級的古詩詞句,據說熱風傳媒營銷部門人手入了一本《世說新語》,對著《容止》篇找形容古風美男子的好詞好句,爭取從定妝照發出去後就開始一天一小誇、三天一大誇,絕不重樣,保證每篇彩虹屁的詞句重覆率可以過論文查重。

麥青青了然地笑笑,又問:“那你以前是專門學過騎馬哦?不是為了拍戲才學的。”

姜吹雨的眼神像鋪滿晨曦的草原被馬蹄踏了一下,閃著碎碎的光。他拉了下韁繩,溫馴的馬小跑起來,說道:“嗯,愛好。”

騎馬迎接到的撲面柔風,跳動的青綠色草原,都讓姜吹雨想起和仰雪風一起學騎馬的時光。

大三那個暑假,仰雪風接了一部電影,演年輕的沙場將軍,有不少騎馬戰鬥的戲。

導演沒說到時候怎麽拍騎馬戲。但仰雪風覺得,那將軍自會走路就過上戎馬生涯,馬背是他第二個家,無論需不需要他真的騎馬,他都得至少去體驗一下坐在奔跑的馬背上是什麽感覺,要和馬匹親密接觸,餵食,梳理毛發,了解馬的體型、飲食、特征,像一個騎兵戰士那樣,愛他的馬,懂他的馬,和馬相依為命。

於是仰雪風聯系上他一個開馬術俱樂部的朋友,趁暑期去他那裏練習馬術。

當時姜吹雨和仰雪風感情正你儂我儂,一秒也不舍得分開,就跟著他一起去了。仰雪風朋友的馬術俱樂部相當私人化,姜吹雨和他就無須避諱地住進同一間房,白天一起騎馬、餵馬,其他時間大可盡情耳鬢廝磨。

姜吹雨鬧著要讓仰雪風帶他看星星,仰雪風說這只是個郊區的小馬場又不是大草原,到哪裏去看星星。

姜吹雨就嫌棄仰雪風不會講土味情話,說起他曾經收到過的許多情書,其中一份短而詩意地寫:

當我遇見你之後,就時常為你感到遺憾——

你永遠看不到最美的星空,因為它們在你的眼睛裏。

“不能照鏡子嗎?”仰雪風聽完後說。

姜吹雨當時也是這麽說的,那位恐怕是第一個收到姜吹雨回覆情書的人,喜出望外,意識到只有杠到底才能引起男神註意,於是又回了一封:

生在人間的星星是精靈,總是躲在心底。

只有你在人群顧盼神飛,它們才會在你眼中閃耀。

如何看到我眼中的星星?姜吹雨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那就是凝視一個你愛的人,而那個人也無比愛你,他專註而貪婪地看著你,不漏過你的點點滴滴。你們親密無間地相擁,沒有任何隔閡地貼近。那麽,你在他的瞳孔裏,就能看見自己的眼睛在星光閃耀。

……

不知道這北方的草原能不能看到一塵不染的星空。

姜吹雨一夾馬腹,棕色毛發的溫順小馬領悟到臨時主人的意思,加快馬蹄,往前小跑起來。姜吹雨起初還控制一下馬的方向,後來放開繩,信馬由韁,在寬闊的馬場上越走越偏。

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到他附近便緩下來。

一匹黑馬很快和他並行。

仰雪風說:“你跑出了教練的視野,不太安全。”

姜吹雨斜瞥他一眼,從善如流地勒勒韁繩,掉轉馬頭,一言不發往回去。

仰雪風跟了上來,保持和他一樣的速度,笑道;“你在跟我冷戰嗎?”

姜吹雨這才有點兇地瞪著他:和你說話,說我勾引你;不和你說話,又說我在冷戰,有病啊。

仰雪風讀懂了他的眼神,摸著鼻子訕笑兩聲。

姜吹雨終究還是先開口,打破所謂“冷戰”的不實謠言:“你想過會輸嗎?”

仰雪風怔了一會兒,才意識沒頭沒尾的這一句,指的是《念秧》和《大富翁》的對壘。

輸了,就輸掉一次熱風視頻千載難逢的躍升機會,輸掉元和影視和李鼎的好感,輸掉經營多年的娛樂圈路人緣。

仰雪風早就設想的一清二楚,因此他此刻說來也很淡定:“不會輸。”

在姜吹雨追根問底的目光中,仰雪風補充道:“沒有任何一種情況,比你退組的那一刻要更糟糕。在那之後,無論如何,都不算輸。”

姜吹雨心跳了一跳。

姜吹雨不禁想到,仰雪風或許在利用他。

用這種模糊糾纏到分不清動機的行為,利用他為他賣命、心動、輾轉難安。

讓他傻乎乎地想,控制不住地想,仰雪風是不是為了替他出氣才退組,拉上整個熱風冒一場瘋狂的險,去打餘燼的臉。

可實際上,完全可能是因為沒有姜吹雨的《大富翁》就沒有足夠的價值,讓仰雪風付出那麽多來獲得獨播權。

仰雪風是一個見風使舵又火眼金睛的商人,就像他在李鼎面前,將兩年前的錯誤決策和《大富翁》聯系起來,組合成影視主題城,換來獨播權;現在他又在姜吹雨退組的困境中,找到了聯系姜吹雨和熱風的契機,組合成《念秧》,換未來一次爆款的機會。

沒人比姜吹雨還要適合演鹿飲溪的,這一點仰雪風或許比姜吹雨還要清楚。

要是沒有這次意外,仰雪風恐怕永遠沒機會邀請到姜吹雨,更別提還會讓姜吹雨心甘情願地站在《念秧》的立場,傾盡全力地配合他們。因為《念秧》的立場,就是姜吹雨面對餘燼的立場。

現實世界永遠是這般相互勾連的一團亂糟糟,利益、人情、奉獻、私心都是剝離不開的。

妄圖去剝離的人,只會徒增煩惱。

姜吹雨就煩躁得不想再多看仰雪風半眼,用力夾馬腹,留下一陣小旋風,策馬向前狂奔。

微風在馬背上變成綠色的大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姜吹雨松開了馬繩,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那些飄渺的綠風,衣服拽著人,被吹得往後飄。

綴在後面的仰雪風微一皺眉,剛要說這不安全,就見姜吹雨忽然一個側歪,朝馬下跌去。

仰雪風一顆心臟狠狠拋了起來:“吹雨——”

叫聲戛然而止,姜吹雨只是在刻意炫技,歪在馬腹那兒幾秒,又穩穩當當地坐回馬背。草地上很快散開他暢快過癮的笑聲。

仰雪風的馬停了,他的臉色難看得很,心跳擂鼓一樣,哪怕姜吹雨一溜煙跑得見不到人影,他有一拍沒一拍的心跳也遲遲沒法恢覆正常。

麥青青聽姜吹雨笑得那麽歡快,驅馬過來和他一道。

直到上午的熱身場結束,仰雪風把馬送到馬廄那裏去時,還能聽到姜吹雨和麥青青得意洋洋地炫耀。

麥青青問他:“你練到現在這個程度,摔過嗎?”

姜吹雨輕描淡寫地回答:“摔過啊。”

那一次摔下馬把仰雪風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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