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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安安心裏對田爸其實有些排斥,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她媽一個人喝了女兒國的水然後才生下來的,和她爸沒什麽關系。

這種奇葩的懷疑甚至一直持續到了高二。

安安高中讀的市重點,她們那屆有點倒黴,剛好趕上了學校要申請評省重,於是開始瘋狂地抓學生成績。在這種大政策的倡導下,高二高三全體學生的晚自習放學時間,都延到了晚上九點整。

孩子放學太晚,家裏人當然不放心,於是很多家離學校遠的家長坐不住了,掀起了一股接送孩子上下學的風潮。

原本吧,田安安覺得這股風潮和自己是沒什麽關系的,畢竟她家離學校走路也就十五分鐘。她回家後將晚自習的時間一說,田爸田媽都沒什麽反應,於是乎,安安就樂顛顛地在自己家和高中的那段馬路上獨自穿梭到了畢業。

直到高考完,她媽才告訴她,她爸每次都是以晚飯後去鍛煉為理由,在她背後跟了整整兩年,風裏來雨裏去,下雪都無阻。

父愛很多時候沒有母愛那麽細膩,那麽容易被人體察,可是天底下絕沒有第二個男人,比父親愛你更多。

想起一些往事,田安安覺得鼻子又開始發酸了,她做了個深呼吸,打開手機翻到相冊,將她和田爸唯一的一張合照翻了出來。

鏡頭裏的她還是個地地道道的十四歲少女,穿著一身白藍相間的校服,笑容有些傻又有些靦腆。她爸高山一般站在旁邊,有些拘謹地隔著一步遠,視線定定落在她身上。

安安的指尖無意識地撫摩著屏幕,畫面裏的田爸還不到四十,五官俊秀神情嚴肅,高大挺拔像一棵頂天立地的勁松。

一旁的迪妃見她眼也不眨地盯著手機,不由垂眸看了一眼,隨口問道,“是夫人和你的父親?”

“嗯。”她的視線略微模糊,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初三的時候拍的,就在我們初中門口。”說著稍稍一頓,語氣裏增添了幾分悲傷的情緒,“B市五中,前年搞改建,拆了,學校也搬去和高中合並了。”

小時候的好多東西,都沒了。

迪妃見她終於開口說話,稍稍舒了一口氣,心情也微微松泛了幾分,勾起個淡笑道:“夫人的爸爸長得很英俊。”

田安安聞言抹了把眼淚,竟然笑出聲來,“我爸要是聽見有大美女這麽誇他,心裏一定偷著樂。這照片都是好幾年前的了,和現在不一樣。”

迪妃試著幫她調節情緒,於是順著這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是說女人年紀大了變化才大麽?男人也這樣?”

“大啊。”她仔仔細細地回憶著她爸現在的樣子,眸子定定地盯著屏幕那個英俊高大的短袖青年,低低道,“以前爸爸很高,現在腰椎頸椎都出了問題,看上去有很輕微的駝背。以前爸爸的頭發很黑很亮,現在都發白了,還有臉上的皺紋也多了……”

畢竟已經過了將近八年。

她都長大成家了,她家老爸,也是真的老了啊。

安安頭靠著椅背合了合眼,左手無意識地將手機貼到心口的位置,五指收攏,攥得死緊,目光靜靜地平視著前方。

老天爺有時候還是很善良的,今天從郊區到三環內,竟然奇跡般地沒怎麽堵車。這在B市來說,的的確確十分難得。

迪妃駕車飛馳,以最快的速度將田安安送到了第二人民醫院裏。停好車後,兩人松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直奔住院大樓而去。

下車之前安安和田媽通過電話,得知田爸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會兒在住院部的骨科病3-308病房。

田安安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回肚子裏。

只是醫院這地方,她向來非常反感,白色主基調的一切,混合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很容易就令她聯想到不好的東西。這個環境中,每天都有生命的降臨,也有生命的離逝,無數人在這裏歡天喜地,也有無數人在這裏傷心欲絕。

總體來說,實在是負能量滿滿。

第二人民醫院在B市很出名,據說主治醫生大部分都是醫學界的泰山北鬥,所以每天來這裏求醫問藥的患者數不勝數,連帶的,這裏的電梯也十分擁擠。

田安安看了眼電梯口前堵著的大部隊,當機立斷,拔腿就往樓梯沖去。迪妃緊隨而上,一面往前跑一面提醒她看路,沈聲道,“夫人別擔心了,既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那麽痊愈康覆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她身體素質比不上迪妃,跑了幾步之後就開始喘氣,腳脖子酸得發疼卻半步都不停,上氣不接下氣道,“不是這個問題。我爸傷得那麽重,我媽肯定都急死了,我巴不得飛到她面前去呢。”

迪妃楞了下,然後眸子裏浮起淡淡的笑意,“夫人真是孝順。”

她想也不想地沖口而出,“這些都是本分,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丟了還是人麽?”跑了幾步又免不了感嘆幾句,帶著些義憤填膺,“經常看網上爆些人渣,對長輩不好,那種傻逼只有下地獄的份兒。”

兩人一前一後疾步沖進3-308,田安安大口喘氣擡眼一望,只見兩人間的病房幹凈整潔,外側的一張床空著,裏側的一張上,躺著一個緊閉著雙眼的中年男人。臉頰眼角都有多處擦傷,左邊腿部打著石膏,腦門兒上也纏著好幾圈紗布。

田媽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聽見腳步聲擡起頭,清秀的面容上殘留著些許淚痕。在看見閨女的一瞬間,她眼眶就又開始泛紅了,道,“丫頭,你來了。”

“媽,你千萬別又哭了,醫生不是說都脫離生命危險了麽?沒事兒的。”安安彎下腰,伸出左邊胳膊抱了抱她媽,安撫的語氣,“等爸醒過來看見你這樣,他會擔心的。”

她媽嗯了一聲,別過臉拿紙巾揩了揩鼻子,這才註意到屋子裏還有一個人,不由微怔,“這姑娘是……”

迪妃面上勾起禮貌的微笑,朝田媽道:“伯母您好,我是封先生公司的助理,我叫迪妃。”

“你好你好。”田媽朝她笑了下,然後就起身給迪妃拉椅子,客客氣氣道,“你坐吧,阿姨給你削個蘋果。”邊說邊伸手去拿水果刀。

迪妃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伯母您歇著,不用管我。”

安安也一把將她媽摁回椅子上坐好,皺著眉頭道,“你都忙大半天了,歇著,迪妃又不是外人,你這麽客氣做什麽?”

說完,她的視線掠過病床前掛著的幾大瓶藥液,沈聲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忽然出車禍呢?”

說起這事,田媽的表情變得十分氣憤,她道,“今天早上我調休,你爸車子又限號,我就送他去外面的公交車站。剛過馬路呢,一輛車就從斜後方躥過來了……”她喉頭哽咽了一下,“你爸把我推開,自己沒來得及躲。”

田安安聽了大皺其眉,“不是讓你們遵守交通規則,不要闖紅燈嗎?”

“誰闖紅燈了?”她媽慪得厲害,“酒駕!本來還想逃逸來著,讓熱心人擋下來了。後來交警到了現場,敲開車門,那司機一身都是酒味兒,估計是在哪兒喝了個通宵,都要把我氣死了!你說這叫什麽事兒?你爸也是夠倒黴的。”

“這些人真不是東西,不關個十年八年的長不了記性,完全不拿人命當回事,簡直過分!”安安忍不住罵了幾句,然後就伸手拍了拍她媽的肩,寬慰道:“媽媽別氣了,那種人沒有好下場。”

說著,她拿起放在櫃子上的CT照粗略瀏覽了一遍,又聽見田媽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憂心忡忡,“丫頭你不知道。撞你爸的車是輛保時捷卡宴,那小夥子年紀輕,一身名牌貨,估計是個二代,這事兒咱們恐怕只能吃暗虧。”

聽了這哈,安安面色一沈,擡眸看向她媽,“吃暗虧?有人來找過你?”

田媽有些無奈,抹了把臉,好半晌才微微點頭,“是撞你爸那人的朋友。”她臉色隱隱發白,“說承擔你爸的所有治療費用,拿錢私了。”

“刑事責任不能私了,更何況那丫還是酒駕,私了?長得醜還想得那麽美?那我爸白被撞成這樣了?”安安冷笑。

“酒駕是不能私了,可是如果人家後臺硬,咱們也沒轍啊。”田媽拿起水果刀開始削蘋果,邊削皮邊嘆道,“你爸這事我還沒跟你奶奶說呢,小老百姓,多的是招惹不起的人。如果咬著不放,說不定還有別的麻煩找上門來。”

“……”

安安將CT片原封不動地放回牛皮帶,擡眸,視線定定地望向她媽,“媽,你別擔心,現在咱們家不怕事。你和我爸當了一輩子老實人,再老實下去就要被人欺負到頭上了。”

田媽聽了臉色大變,一把握住閨女的胳膊道,“丫頭,那夥人非富即貴,咱家惹不起。媽媽話說在前面,你如果沖動,我要生氣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忍個ball!”她挑高了眉毛沖口而出,“媽,咱們老田家已經今非昔比了,誰欺負你和我爸,我寧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

“……”邊兒上迪妃沈默。

夫人的成語用法真是越來越令人堪憂了……

田媽直接無視了閨女的那句話,將削好的第一個蘋果給迪妃遞了過去,笑道,“來迪妃,吃蘋果。”

迪妃面上一陣怔忡,未幾回過神,連忙伸出雙手將蘋果接過來,有些不自在地開口:“……謝謝伯母。”

“別客氣,我們安安平時笨手笨腳的,出門在外,全靠你們這些朋友包涵,幫助。”田媽媽含笑道,接著便開始削第二個蘋果。

田安安嘴角一抽,沈聲道,“我說,媽,我是認真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和爸爸奶奶。”

正說著話,病床上的田爸卻緩緩從昏睡中轉醒過來,安安察覺了,頓時大喜過望,湊上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老爸你醒了啊?”

她爸吃力地掀開眼簾,閨女精致的臉蛋首先映入視野。那張滿是傷痕的面上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使得眼角的細紋明顯加深,他緩緩開口說話,聲音依然很虛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早被你吵醒了。”

“呃……”安安尷尬地扯了扯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吵到爸爸了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田媽倒了杯熱水拿到床邊,放進去一根吸管,給田爸遞了過去,低聲道,“喝點水?”

田爸擺手,視線仍舊定定落在自家閨女的小臉上,沈吟了片刻道,“安安,聽你媽媽的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不是多一事還是少一事的問題,爸,我們沒有必要忍氣吞聲。”她皺起眉,“我知道你們是怕惹麻煩,可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沒有什麽不一樣。”田爸的聲音很虛弱,語氣卻十分地平和,“你在你媽和我眼裏,沒什麽改變。”然後他笑了下,“那天你媽還在說,你晚上要掀被子,在家裏的時候她每天淩晨都要給你重新蓋一遍。這麽個小丫頭,一轉眼竟然都嫁人了。”

“……”她鼻子驀地就酸了,抿著唇低低地笑幾聲,垂下頭,“爸,你在我朋友面前揭我短,合適麽?”

她爸也跟著笑起來,不多時,他面上的神情稍稍嚴肅幾分,道:“安安,別什麽事都望著人家小封,他工作那麽忙,別什麽事都去麻煩人。”說著稍頓,緩了緩氣才繼續道,“麻煩這東西,能不添就不添,能少添就少添。咱們家裏和人家家裏差距本來就大……爸爸說這些你別不愛聽,我和你媽全是為了你好。”

安安不住地點頭,眼眶和鼻頭都紅彤彤的,“嗯嗯,我知道。”

我知道,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娶了我的媽媽。

十分普通尋常的一家人,卻令病床旁的迪妃心頭無比動容。她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一絲微不可察的向往和羨慕。

然而這種情緒的波動來得突然,去得也很快。未幾,迪妃的眸子裏已經重歸一片平靜,她悄無聲息地起身,快速離開了病房。

田爸車禍的事,田媽並沒有告訴安安奶奶,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中午十一點左右,田媽得趕回家替田奶奶做飯,於是病房裏就只剩下了安安一個人繼續蹲守。

不多時,迪妃已經將車禍的前因後果都查清了,的的確確,只是一場很單純的意外事故。她一面回病房一面摁信息,將來龍去脈以及肇事人員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跟他們先生匯報了過去。

幾分鐘後,她去而覆返,重新回到了田安安父親住的3-308病房。

田爸已經重新睡著了,安安坐在病床旁看著她爸發呆,又過了不知多久,一陣沈穩有力的腳步聲從外頭的走廊上傳來,由遠及近。

她微怔,轉過頭朝身後一看,熟悉的挺拔身影已經在病房門口了,身後還跟著徐梁和羅文。

“……”安安朝他笑了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豎起根食指在唇邊:“爸爸睡著了,說話小聲一點。”

封霄英俊沈靜的面容波瀾不驚,他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然後望向病床上正沈沈好眠的田爸,低聲道,“迪妃都告訴我了。”

他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掌心,田安安臉上一熱,遲疑著小聲道:“……爸爸媽媽很堅持,我家的事,還是不麻煩你好了。”

他註視著她,嗓音低沈有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交給我,我會處理。”

“……”她小臉驀地一紅,盯著他的俊臉看了須臾後,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盈如蝶翼的吻,“謝謝你。”

他沈靜的黑眸中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伸手刮了刮她挺翹的小鼻頭,“餓了麽?”

“……嗯?”

徐梁將手裏的提著的花梨木食盒往上一舉,微微笑道,“夫人放心,以後老爺子和你的飯,我負責送,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她勾起個大大的笑容,興沖沖道:“這段時間我都要在醫院守著我爸,徐哥要陪著一起?那敢情好,我媽喜歡鬥地主,我們三個剛好湊一桌!”

徐梁:“……”

☆、Chapter65小別

田媽決定將田爸車禍的事向田奶奶隱瞞到底,對於這個決定,安安當然舉雙手雙腳支持。畢竟老人家心臟不好,如果得知兒子受了那麽重的傷,指不定會出什麽問題。

於是安安和她媽媽一起編織了個善意的謊言,那就是田爸去外地出差了,大概得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回B市。這段時間,由目前是無業游民狀態的安安擔任主要陪護人員,她媽和徐梁迪妃從旁打副手。

盡管是自己勞心勞力,可是安安覺得,在田爸住院這一事件中,作出了突出貢獻的人卻是她最近忙得飛起的老公大人。

封霄來過醫院後,她爸的主治醫生從一個普通大叔,直接變成了專家級的副院長大叔,病房也從普通雙人間轉到了偏居家式的舒適單人間,不僅配備陪護人員休憩用的小床小沙發,還有單獨的淋浴裝置。

而她和她爸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也全都由徐梁從封宅裏直接送來,出自大廚菲利亞之手,清淡可口,營養健康。

對於新姑爺各方面都極其周到的照顧,田媽和田爸覺得很貼心,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為封先生點亮了五顆星。

聽著爹媽每天都把她的泰迪往天上誇,安安內心溫暖不已的同時,其實還很震驚。

她知道,他骨子裏鐵血冷漠,卻也言出必行極有責任心。能為她的家人做到這個地步,必然是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曾說過會為了她,尊重並保護她的家人,他絲毫沒有食言。

安安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封霄這個男人,分明大多時候沈肅寡言,卻又總能在不經意間打動她的心。她承認自己是個容易感動的人,這樣的他,令她切切實實地喜歡進骨子裏。

田爸住院的第三周周二,田安安脫臼的右手基本上覆原,清晨時分,英俊儒雅的唐楊醫生走進了第二人民醫院的住院部,盡職盡責,親自替他們封先生的心肝寶貝拆除繃帶。

望著唐楊那張在異性面前相當討喜的帥氣俊臉,封夫人非但沒有心情欣賞,反而覺得,怎麽看都有些恐怖兮兮。

一個月前的接骨覆位,仿佛還歷歷在目,安安向來不是個矯情的人,可是那種切骨之痛給她幼小心靈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深了。

於是,當唐楊那雙戴著消毒手套的修長雙手,以最輕柔的姿態觸上她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小細胳膊時,田安安嚇得臉都白了。她心中驚濤駭浪,瞪大了眸子下意識道:“等等!”

唐楊動作驟頓,與此同時,屋子裏幾道視線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田媽坐在病床邊兒上打毛線,見閨女一臉神色緊張,不由蹙眉,語氣怎麽聽都有幾分嫌棄的意味:“拆個繃帶而已,弄得像要你上刀山下油鍋一樣,瞧你那點兒出息!”

“阿姨說的對,你磨蹭什麽啊?拆個繃帶就幾分鐘的事,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說話的是來探田爸爸病的陳銳笙,他咬了口蘋果,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瞥田安安一眼,陰柔俊美的面容上滿是鄙夷。

“你曉得個球,閉嘴!”安安對gay蜜冷嘲熱諷的語氣相當不滿,她白眼亂飛,然後清亮漆黑的大眼眸子才定定看向唐楊,很鄭重地問出一句話:“唐先生,真的不會疼嗎?Are you sure?”

聽了這話,唐楊一陣無語。

天曉得,在他數年的行醫生涯上,救治的傷員病員絕大多數都是封家精英中的精英,無麻藥縫合,無麻藥取子彈,這些鮮血淋漓的案例舉不勝數。他毫不誇張地表示,封夫人的的確確是封家人員中另類中的另類——

尼瑪,連拆個繃帶都怕成這樣,簡直是有損他們先生英明神武的威名!

默默腹誹了幾秒鐘,唐醫生表面上還是十分恭謹有禮的。他朝這位嬌滴滴的小夫人擠出個略帶僵硬的微笑,很懇切地回答:“夫人,我向您保證,真的不疼。”

“……”呵呵,上回你丫不也這麽說嗎?誰把她的手臂擰得要死不活的,疼得她差點兒沒一口氣背過去。過去是她年輕不懂事,現在算是明白了,天底下當醫生的沒幾個不是騙子,說的話,頂多信一半。

安安扯了扯嘴角,餘光往四周環顧了一遭,只見病房裏的所有人都古怪地看著自己。道道目光中,有鄙夷的,諸如陳銳笙;有恨鐵不成鋼的,諸如她爸媽;有嫌棄得要死的,諸如徐梁和迪妃。

她囧,一時間也不好意思再磨蹭了,只能咬咬牙將心一橫,豪氣萬丈道:“行,那你拆吧!只要別又逮著我手臂往死裏擰,我和唐醫生還能做朋友。”

唐楊默了會兒,然後再三保證,“只是拆繃帶。”再然後,那雙戴著手套的雙手開始小心翼翼地替她解開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兒的紗布,等雪白纖細的手臂全都暴露在空氣中後,他很淡定地補充了一句,“檢查的時候我也會很輕。”

“……”你大爺的,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呢?

眼睜睜看著他的十指握住自己的手肘一截,田安安真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想念過封霄,他不在,她覺得頭頂的天都灰了……

胡思亂想著,唐醫生已經開始敲打她脫臼之後接回去的手肘了。

幾指頭敲下去,安安背上的冷汗涔涔直冒,卻沒有預想中鉆心徹骨一般的劇痛。她稍稍放松幾分,緊繃著的神經和肌肉也松泛下來,任由唐楊東敲敲西摁摁,替她的手臂做恢覆情況檢查。

幾分鐘之後,簡單的檢查工作已經完成。在封夫人萬分忐忑的註目下,唐楊道,“傷處已經基本愈合,可以不用再吊繃帶了。”

話音落地,田安安心裏懸著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她很開心,吊著繃帶冒充了將近一個月的殘疾人士,如今骨頭愈合,自己又是一條四肢健全的好漢!

思索著,她面上勾起一絲笑容,開始試探著彎曲手肘。嗯,雖然還是會有點疼,但是比之前動一下就痛得撕心裂肺的程度已經好太多了——終於,可以重新感受到自己刷牙自己洗臉自己沐浴自己吃飯的快感了OTL。

拆完繃帶,唐楊又給了她一些有助痊愈的治療藥物,然後叮囑,“雖然繃帶已經拆除,但是這段時間,建議夫人還是不要提重物,不要頻繁彎曲手肘,也不要進行劇烈運動。”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迪妃。

安安當即頓悟,明白這話的意思是不能太快就恢覆搏擊訓練。

迪妃微微頷首,朝唐楊露出一個微笑,很客套並禮貌的語氣:“謝謝唐醫生,你交代的事我們會記住的。”

唐楊點頭,接著便提起醫藥箱準備離去,他站起身,目光望向一旁的安安爸和安安媽,沈聲笑道:“那麽我先告辭了,祝伯父早日康覆,再見。”

“唐醫生一來就開始忙,水都沒喝上一口呢,怎麽就急著走呢?”田媽一臉感激,連忙從果籃子裏拿了些蘋果梨子給唐楊遞了過去,臉上笑盈盈的,“來,吃些水果。”

唐醫生自然百般推辭,向來熱情的田媽自然盛情難卻。兩個人就這麽推來推去了好一會兒,安安終於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一把將她媽手裏的水果奪了過來,不由分說就塞進了唐楊隨身帶著的包包裏,淡定道,“唐醫生今天的確辛苦了,我媽給你的你就拿著,雖然這些果子值不了幾個錢,但都是好品種,味道巴適得很。”

徐梁和迪妃相視一眼,相顧無言。

唐楊扶額,“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不喜歡這些?”安安恍然大悟,於是又拿起幾根皇帝蕉塞進他包裏,拿小手拍了拍,“這個呢?”

唐醫生給跪,只能無可奈何地妥協:“謝謝夫人,謝謝伯母……”

幾分鐘後,田安安和她媽一起站在病房門口揮揮手,兩張臉上都笑得很是燦爛,“唐醫生慢走!”

他僵笑著朝兩人禮貌地點頭,然後才轉過身,走進了電梯門。

有史以來第一次收到病人手裏收到水果的唐醫生,很有幾分淩亂。他一面瞪著樓層數字緩緩滾動,一面靜靜地思索。未幾,他摸出手機一五一十地向他們的先生回報拆繃帶的情況。

在講述完全過程後,他很誠實地補充了一句:夫人送了我一個品種很好的蘋果,一個品種很好的梨,還有兩根品種很好的皇帝蕉。

短暫的等待後,對方回覆了過來,簡簡單單的七個字,透出濃烈至極的威脅意味:你收她送的東西?

唐楊臉皮子一僵,當機立斷:先生放心,我馬上把這些水果全都送到封宅去。

此次事件發生的兩個小時後,封家內部興起了一個新的不成文的規定:小夫人送你的東西不是你的,是封先生的。小夫人給你的食物不是你的,是封先生的。

簡而言之一句話,小夫人的什麽都是封先生的。

差點給唐醫生招來殺身之禍的田安安絲毫不自知,她還坐在病床旁陪她爸嘮嗑,神吹鬼吹不亦樂乎。接近中午左右,請了半天假的田媽離開醫院,準備回單位上班,病房裏除了安安以外,便只剩下了陳銳笙和迪妃徐梁。

田爸吃完午飯後便開始睡午覺,安安躡手躡腳地替她老爹將被子蓋好,然後目光掃過屋子裏的另外三人,心頭暗暗打算了一番。

沒片刻的功夫,她暗搓搓地從帶來的收納箱裏,摸出了一副,微型麻將。

“就是這個了。”安安半瞇了眸子陰惻惻一笑,將手裏的微型麻將往桌上一擺,十分熟練地拉開了架勢,小聲道:“四個人鬥地主得兩副牌,幸好我早有準備,來來來,我們來打小麻將,一塊的吧。”

邊兒上陳哥正在喝牛奶,聞言被嗆了個結結實實。

他瞪大了眸子看向自家姐們兒,臉上的表情比吃了翔還精彩,湊過去沈聲道:“田安安,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讓封霄的兩個高級助理陪打一塊錢的小麻將,尼瑪,虧她想得出來!

迪妃整張臉都黑得差不多了,她嘴角一抽,轉過頭,看向邊兒上同樣滿臉無語的徐哥,壓低了嗓子十分壓抑道:“前段時間都是你在這兒陪守,也陪著夫人打麻將?”

“不是,”徐哥搖頭,滿臉滄桑,“我陪著鬥地主。”

“……”迪妃沈默,不知怎麽接話了,只能以眼神向這幾天奮戰在第一線的徐梁表示同情:心疼徐哥。

徐梁回她一個眼神:你還是心疼自己吧。

那頭安安還在和她家gay蜜秘密會談。見陳哥滿臉鄙夷加不可置信,她認真思考了下,拿起塊五筒的小麻將在他面前比劃比劃,試探道:“不然……兩塊?”

“兩塊你大爺!”陳銳笙低低罵了她一句,大手一揮就往她腦袋上給了一下,“你咋這麽缺心眼兒呢!成天不是鬥地主就是打麻將,你的人生一點兒意義都沒有,我實在是為你感到悲哀!痛心!”

田安安靜默而了兩秒鐘,然後道:“五塊,不可能再多了。”

“好,就五塊,但是得加番!”

徐梁和迪妃:“……”

當天傍晚時分,在醫院裏守了田爸整整十幾天的封夫人收到了來自封先生的一通電話。彼時,安安剛剛餵她爸吃完晚餐,將將坐到麻將桌前準備繼續酣戰。

當看到來電顯示是“泰迪老公”時,她內心微微一沈,莫名升起一股十分不祥的預感。懷揣著絲絲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接起了電話,小小聲道:“餵?”

“在做什麽?”清冷低沈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唔……”安安將小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摸了張七筒打了出去,很誠懇地道,“嗯,在打麻將,和陳銳笙。”

陳哥虎軀一震。

邊兒上迪妃和徐梁長舒一口氣,心中無比慶幸——還好還好,夫人良知尚存,沒有將他們兩個供出來。

然而這種慶幸很快就化成了陽光下的泡沫,因為安安繼續跟她老公繼續補充:“哦,還有迪妃,還有徐梁。”

兩人精致出眾的面容瞬間黑如鍋底。

封霄那頭沈默了好一陣子,再開口時,仍舊是平靜淡漠的語調,他問:“我不在你身邊,你很高興?”

“唔……唔?”她出牌的小手驟然頓住,剎那之間警覺了起來,回答的嗓門兒莫名有些低,聽起來頗有幾分做賊心虛,道:“沒有啊……”

這半個多月,封霄非常地忙碌,她又堅持要在醫院照顧她爸,仔細算算,她在醫院暫居的十幾天裏,兩人見面的次數一只手就數得過來。她心裏當然很想念他,只是也不得不承認,被放養在外的生活,實在是太愜意太隨心所欲了。

……好吧,說不高興,那是不可能的……

忖度著,封霄低沈醇厚的嗓音再度從聽筒裏傳了出來,他淡淡道,“我問過你父親的主治醫師,他的病情已經穩定。”

“呃,是嗎?那太好了呵呵。”她抱著鴕鳥心態裝傻。

他的聲音沈沈的,“今晚迪妃會在醫院,你必須回家。”

又是一貫的命令式語氣,安安聽著略微有點兒不舒服,也不敢拒絕,只能訥訥地點點小腦袋,“……哦,我知道了。”

封霄大概聽出了她聲音裏的不情不願,頓了下,低聲繼續道:“我很想你。”

淡淡的四個字,瞬間令田安安內心的小情緒蕩然無存。她雙頰飛起兩片紅雲,兩只掌心都被汗水打濕得滑滑膩膩,連小麻將都握不穩了一般,小聲地嗯了一聲,羞澀不已,“我知道了,我晚上……會回來。”

風和日麗天朗氣清的白晝宣告結束,黑夜降臨在晚上六點半左右。城市華燈初上,醫院裏有些冰冷的白光將整棟住院大樓打得通亮一片。

封霄說要她回去,那麽毋庸置疑,安安今晚當然必須回封宅。如他所言,迪妃留下來繼續守著田爸,對於這位替班的護理人員,安安心中還是很滿意的。迪妃雖然拳頭硬身手好,但的確也是個很細心的姑娘,由她照顧田爸,安安很放心。

簡單叮囑了幾句後,田安安在徐梁的陪同下走出了病房。在上電梯之前,她走進了四樓的洗手間,負責保護夫人安全的徐梁保持著高度警惕,他上前幾步,在距離洗手間五步遠的位置站定,靜靜留意著周圍的情況。

解決完生理問題,安安推開隔間門走了出來,到男女共用的洗手臺前清洗雙手。剛剛彎下腰,背後卻傳來了一道低沈微冷的男性嗓音,很輕,低柔溫和,“小姐後頸的刺青,十分漂亮。”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猛地擡起頭,只見正前方的鏡子裏映出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穿著白藍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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