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戈拉斯看著塔睿爾和奇力聊著天，照明的火光映著紅發精靈的臉，投下一片陰影，她鮮紅的嘴唇微微動著，然後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他站在廊橋之上，金色的發垂於肩上，心裏有些許失落。

地宮的精靈在傳他和塔睿爾之間的關系，就連父親也隱晦地向他問起，但他並未覺得他真的打算與她共度一生，那種微妙的心理，希望塔睿爾能多多註視他的心情，他覺得還並未達到愛的程度。只是友情之上一點點，他這麽想著，可覺得胸口悶悶的。

一個矮人。

他嘲諷地覺得，伊露維塔的子女和奧力的子女真是一點點都不般配，站在一起，需要俯視才能看到他們濃密的胡子和容易爬滿皺紋的粗糙皮膚。

他轉過身，走回了他的房間。

萊戈拉斯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拔劍相對。當那閃著群星清冷光輝的劍鋒擦過他的臉龐，三根金發隨之落在地上。

世界一片寂靜，只有劍刃交接的聲音，冰鞭在他頭上呼嘯，他不知是否因為他的話惹惱了她。

——“你在做什麽？陌生人？”

他堪堪躲過劍鋒，想著幾百年不見，她越發厲害了。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不怎麽好受，他一轉身，左手拔出匕首打掉攻擊。

埃雅安娜?凱夢婷。

他默念著她的名字，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在蜘蛛形怪物的獵網旁，那個渾身臟兮兮的女孩。

她是個特別的女孩，萊戈拉斯一直這麽覺得，所以在後來與她多多接觸後就不奇怪為什麽她的房間被安排在他的附近。

“看著她，萊戈拉斯。”那時，父親這麽對他說。

她說她沒有家，他記著，但後來才發現她不僅沒有家，還沒有親族。

沒有親族是什麽感受，他不明白，他特地詢問了哈爾迪爾，哈爾迪爾說他也不知道。

臉上被劃出一道血絲，萊戈拉斯覺得有些憤怒了，他開始發力了，劍直指向她的胸膛卻不想再次被掃落。

鬥篷在飛旋，他看著長劍在碰到他手腕時生生頓住，黑色的身影在往前沖，一陣風被帶起，他的手腕往上一翻，勾落了她的兜帽。

靴子落地的聲音，他背對著她，看著侍衛匆匆跑上來，震驚地回憶擦肩而過的那一幕。

銀色的發絲散落下來，他眼角的餘光瞟到一滴淚珠滑落她的臉龐。

“——把她綁起來。”

兜帽被重新戴上，她和他再次擦肩而過，沒有多餘的話語，他忽然舉起匕首。

一陣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帶她去原來的房間。”他頓了頓，似乎在解釋什麽，“關起來。”

“啪”的一聲，他的匕首被打掉了，靴子踏在冰面上，發出嗒嗒的聲響，黑色的身影高傲地擡起頭。

她曾經不是這樣的。

他尾隨著侍衛隊，踩著冰霜，來到她原來的房間，看著那熟悉的陌生人消失在門後，房門被帶上，其餘精靈都已離開，他覺得這簡直像一場夢。

——“她去追隨她的心了。”

羅瑞恩，加拉德瑞爾夫人回答她離開時對他說道。

——“她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精靈的。”

當然她會，她是自然之光，凱夢塔瑞的孩子。

——“叫我安娜。”她在金色的梅隆樹下對他堅持到。

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萊戈拉斯回想著，五百年前的記憶微微泛黃，他總能想起她的一切。

一個有別於任何精靈、人類的女孩，黑色的眼中閃爍著希望和堅持，但現在，卻變得陌生了。

那張臉上，如今有了絲絲的皺紋，真是可惜，萊戈拉斯想著，要不是她如此無禮地闖入，他或許會為她感到難過，畢竟她以前還是挺漂亮的，臉也比其他人類女子光滑許多。

但他想起她的不請自來就感到憤怒，難道自然不是和矮人互相敵對嗎？為什麽她要幫助那群矮人？難道這就是她的心？

“你來這裏做什麽？”他站在房門外，問著她，手碰上關押她的鎖。

裏面並沒有出聲，他又詢問了一遍。

“——安娜？”

房間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然後他聽到一個低低地聲音：“你走吧……”

“為什麽！”一股怒火湧上心頭，萊戈拉斯重重錘了一下門，引來周圍精靈侍衛的側目，他憤怒地咆說道：“在羅瑞恩，你和我說你會回來的，五百年過去了，我等到的卻是一群矮人和一把劍！這就是你所說的回來嗎？！我們照顧你了一段時間，把你送到羅瑞恩，這是王上對人類從沒有的開恩。而你的回報，則是偷偷潛入宮殿，試圖放走一群小偷！”

房間裏沒有再發出聲音，萊戈拉斯氣憤地離開了，他覺得自己需要平息一下心情。側身擦過侍衛，他聽到房間裏傳來一聲重重的悶響。

沒有回頭，他離開了這裏。

“你似乎對她十分仁慈啊？”瑟蘭杜伊站在王座前，緩緩地拖長了音調。

“她不是普通人。”萊戈拉斯試圖保持平靜，他做到了。

“當然不是，不是人類、也不是精靈。”王撩起長袍，坐了下來。

萊戈拉斯一點都不驚訝，他當然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他才會認為她的離去是為了鍛煉自己從而配得上那個光榮的名字，但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做！

瑟蘭杜伊藍色的眼睛盯著他的兒子，越發有一種兒大不中留的感覺，先是一個塔睿爾，再來一個自然之光。他第一眼見到那個黑發的女孩時就有這種預感，後來她唆動萊戈拉斯溜出森林時他就知道這將是一個大麻煩。

“我們該拿她怎麽辦？”他故意詢問年輕精靈的意見，想試探出些什麽。

“隨王判決。”中規中矩的答案，瑟蘭杜伊並不滿意。

“既然你要把她軟禁在房間裏，你就去把那裏的冰霜處理掉吧。”

瑟蘭杜伊滿意地看到兒子的眉頭皺了一皺。

塔睿爾很不滿，她不覺得自己這個侍衛隊長需要費心處理掉地上她的朋友弄出來的麻煩，但她不得不這麽做，因為萊戈拉斯似乎不怎麽高興。

她嘆了聲氣，走到安娜的房間外，覺得有必要好好問一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安娜，我是塔睿爾。”

“好久不見，塔睿爾。”一個微微蒼老的聲線想起，塔睿爾皺起了眉頭。

她的朋友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雖然努門諾爾人也能活這麽長，但她不覺得她的朋友來自杜內丹。

“我能詢問一下你來地宮的原因嗎？萊戈拉斯殿下十分生氣。”塔睿爾小心翼翼地問道。

房間裏沈默了半晌，幽幽傳來一聲對不起。

“安娜？”塔睿爾喚道，房間裏不再有聲音。

萊戈拉斯回到自己的房間，開了一瓶多溫尼安的葡萄酒，喝了起來。

他聽到塔睿爾離開的聲音，也聽到侍衛們走動的聲音和冰雪融化的聲音。

一個個都不省心。他想著，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發現他又想起了那個闖入者，真是糟心，他決定再也不去理她了。

但他轉而又想起在去羅瑞恩的路上她送他的八面體冰晶，他開始找那塊美麗的、可以反射出月光的溫柔和陽光的七彩的水晶。

那塊水晶靜靜躺在他手上，他忽然想起那個細雨濛濛的午後，那個異於西方人類的面孔安靜地看著他，柔聲詢問他有何煩惱。

——“做您想做的吧，人生那麽長，有許多偉大的事情在您的前面等待著您。”

那時候的他正想去外面更廣闊的世界試試身手，她忽然出現，然後給他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

——“那就偷偷溜出去啊，機會是自己創造的。”

雖然他在中途被侍衛發現了，但至少他嘗試過了，並且在後來出乎預料地被允許去外面磨練磨練。

他知道很多偉大人類的故事，他問起她為什麽短壽的人類能在面對連精靈都害怕的魔茍斯面前充滿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她回答他是因為愛。

——“正因為生命很短，才要盡情的愛、盡情的恨。在短暫的歲月裏燃燒釋放自己的情感，然後不留任何遺憾的死去。”

——“而愛，則是一種無法被解釋的力量，那是能超越時空的堅定，是想在有生之年用我的一切去對你好的欲望。”

一陣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萊戈拉斯的思緒，他打開門，看到侍衛慌張的臉。

“——那群矮人，他們跑了。”

奔走在密林河的兩岸，萊戈拉斯不斷朝半獸人射箭，在他們敵人的手中救下他們的囚犯。

他跨過橫於水面上的斷樹，一腳一個踩在矮人的頭上。

真結實，他想著，放出三箭，又戀戀不舍地轉了個圈，再次踩了上去。

塔睿爾在岸邊奔走，但並未趕上河流的速度，似乎是攔不下這群矮人了，他想著，收回左腳，用力一射，兩個半獸人被串在了一起。

矮人最終還是逃了，但他也出了一口氣。

一個半獸人悄悄從後面偷襲他，一只羽箭劃破空氣。

叮的一聲，塔睿爾的箭打偏了黑箭。

“等等！”萊戈拉斯轉過身，制止了塔睿爾的動作，“別殺他，留個活口。”

“退下。”瑟蘭杜伊吩咐著塔睿爾，將怒火攻心的女精靈遣走了。

“我不在乎一個矮人的死活，回答問題。你沒有什麽好怕的，把知道的告訴我們，我就還你自由。”瑟蘭杜伊冷漠地吩咐著，萊戈拉斯的匕首往上舉了舉。

“有人要讓你殺了他們，為什麽？索林?橡木盾和你們有什麽關系？”萊戈拉斯接上了父親的問題。

“那個矮人畜生永遠當不了國王！”

“王？如今沒有山下國王，以後也沒有。只要龍還活著，沒人敢進埃瑞博。”

“不再是了，”半獸人嘶啞著聲音道，“寧琨阻止不了我們，你們更不阻止不了我們。黑暗將降臨這片大地。”

“寧錕是誰。”萊戈拉斯皺起眉頭，匕首逼近半獸人的咽喉。

半獸人哈哈笑著，目光掃過王座前長廊上殘留的碎冰，“你們已經見識過她的冷酷（cool）了，金發小子（blonde）。”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6月27日）

cool有冷酷的意思，也有冰冷的意思，算是一語雙關吧。至於blonde，是金發碧眼白膚的人，blond一般指男性，blonde一般指女性，半獸人這麽說，為的是嘲諷精靈長的偏女性化，就像當初奇力在瑞文戴爾把一個男精靈認成女精靈。

最後一段小小修改一下，將安娜的身份多一點透露出去，半獸人是神助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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