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奇和顧莫二人見此情景都是大驚失色，顧莫看著自己門下弟子死傷殆盡更是痛心不已，就要沖上去與墨華拼個你死我活，只見白光一閃，預言鑒出現在他二人面前，同時戚遷的話語聲從鏡中傳來道：“這天罡大陣著實厲害，不可硬拼。”

“但……”顧莫想說什麽，卻與鬼奇一同被預言鑒吸入其中，預言鑒白光一閃，就此消失不見，此刻場中一片混亂，誰也沒發現那預言鑒突然出現帶走了顧莫鬼奇二人。

滿天的氣劍還在不斷落下，邪劍宗弟子的慘呼聲變得越來越小，不多時便歸於平靜。天隕峰上此刻只有火球從天而降的呼呼聲，以及那無數氣劍破空的嗖嗖聲。墨華所化炎魔在原地消失，炙熱的空氣也瞬間冷了下來，周圍景物變回原樣。

雲霄武場上去鋪了一層屍體，多是邪劍宗弟子，但其中也有不少天隕門弟子。幽蘭谷一脈的弟子都是一身白衣打扮，此刻她們的屍體倒在全身黑衣的邪劍宗弟子屍體之中選得極為惹眼，殷紅的鮮血把她們的白衣染成可怖的紅色，觸目驚心之景不由人讓人心中生出陣陣惡寒。

天隕峰一戰持續了大半日，這一戰十分慘烈。幽蘭谷弟子都是些女流之輩，其中不少弟子根本就沒經歷過這樣的戰鬥，邪劍宗大軍殺來，眾弟子都未有準備，先就有百多人喪生，之後又因雙方人數懸殊太大，又隕命了數百人。雖說最後墨華大發神威，將邪劍宗弟子盡數斬殺，但此一戰竟也讓幽蘭谷一脈弟子喪生了近千名弟子。

谷玄蒼此刻才帶著霞竹嶺弟子趕到，眾人見雲霄武場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情景，都是大驚失色。墨華在蕭小雪的攙扶下勉強站立，玄蒼連忙向他這邊趕了過來。

“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邪劍宗弟子悄無聲息地殺上了天隕峰？”玄蒼心中也是悲痛，向墨華問道。

“我天隕門有天罡大陣護持，我也不知道這些妖人是如何進來的，咳咳咳！”墨華說完血氣在心頭一陣翻湧，咳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師兄你……”玄蒼擔憂地問道，墨華一擡手示意並無大礙。

墨華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顯得有些疲憊道：“之前我便傳音與你，怎麽現在才來，你若是早些來，恐怕也不會死這麽多弟子了。”

玄蒼頭深深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神色道：“我早在半個時辰前就接到了師兄的傳音，但我帶領弟子趕來時卻在半路被一夥人襲擊，這才延誤了增援。”

“也是邪劍宗嗎？”墨華問道。

“那些人都是一副普通百姓打扮，也看不出是何門何派。不過想來也是邪劍宗有意安排的。”玄蒼道。

墨華沈默了一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蕭小雪扶著墨華只感覺他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麽，墨華不顧身體劇痛，向身後長長的石階走去。

極天秘境前，陸染靜靜地躺在地上，他腦中昏沈，慢慢地感覺一股涼意襲遍全身，天空中落下的冰涼雨水讓他頓時清醒了過來。他睜開雙眼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就在剛才他做了一個十分可怖的噩夢，夢中一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可怖情景。

陸染四處張望，眼前的情景不再是夢中所見，他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忽然他看見一塊巨石之後，一片白色的衣角從石後露了出來，似乎是有人在那裏，陸染疑惑之下連忙起身趕了過去。

當他走到石頭後面時，他頓時呆住了，只見妙易面色蒼白得沒有半點生氣，就這麽靜靜地躺在那裏，他慢慢地去握住妙易的手，卻發現那只手早已變得冰涼了。這一刻陸染只以為自己剛才的噩夢還沒醒，但當他按在石頭上的手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指甲都翻起流出鮮血而感到痛苦時，他這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著那個親切面容，一時間腦中一陣天昏地暗，身形一陣搖晃險些昏了過去。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又太過莫名其妙。仿如昨日，他還在高興地叫她娘，而她也在溺愛地撫摸他的頭。

他恨不得以自己的生命換回眼前這人，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晚了，她不在了，永遠也不能回到他身邊了。“娘！”那些幸福甜蜜的回憶和心中的悲痛讓陸染喘不過氣來，最終化作熱淚和一聲淒厲的吶喊，回蕩在這幽深的後山之中，久久不散。

數日之後，天隕峰上。

冰涼的雨還在不住地下著，好像天也在為天隕門這場浩劫而悲泣，雨一直都未停過。天隕峰上蕭索淒清，雲霄武場已被弟子清掃幹凈，重新被一層潔白的雲霧所籠罩，掩蓋了地上打鬥留下的痕跡，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天隕大殿中靜靜地站著幾人，墨華、陸染、玄蒼、蕭小雪、方棲虹，每個人臉上都有滿是愁苦。墨華背對著殿門站在靈臺前，只見那靈臺上此刻又多出了一塊靈牌，上書“愛妻妙易之靈位”。

墨華轉過身來，他像變了個人一般，面容上皺紋橫生，憔悴地如同重病之人，而頭發竟然也變得花白，此刻的他卻如一個遲暮的老人。

世間縱有萬種活下去的理由，但只有一種讓人很快變老的原因，那便是心死。

墨華神色淡然望著殿門外的遠處，眾人都低著頭看著地面。陸染下意識地看向蕭小雪，只見蕭小雪也在看著他，只是看了一眼之後，蕭小雪臉上便帶著一種難明的神色轉過頭去了。

這幾日來沒有一個人和陸染說過話，他心想大家定是因為門中發生的事而悲痛吧，但他心裏卻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自己被拋棄了一般，當日他將妙易屍體帶回天隕峰之後才得知了邪劍宗進攻天隕門的事，誰也沒有說過妙易是怎麽死的，而他也沒有向誰問起過。

眾人在後山某處找到了小玉，萬幸小玉還算神志清楚，但小玉對眾人說了什麽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當日陸染因妙易的死心中悲痛，便一直陪在妙易身邊，尋到小玉時他也不在場。

“小玉他醒了嗎？”墨華望著大殿外的遠處，口中淡淡道。

“回稟掌門師伯，小玉師妹醒是醒了，但她傷勢極重，恐怕……。”蕭小雪似乎不願再說下去，但眾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眾人一陣沈默，良久之後墨華轉過頭面向陸染，語聲冷冷道：“你的極天之力還在發作嗎？”

陸染突然感覺自己的師傅變得好陌生，他只覺喉嚨被什麽東西卡住一般，過了一陣才道：“師傅，極天之力再沒有發作過，但就算發作我也能控制它了，師傅不必擔心。”

眾人一聽陸染的話都擡起頭來註視著他，人人面上都帶著無比詫異的神色。陸染只覺一陣莫名的心慌，忽聽墨華冷冷道：“這麽說，極天之力發作時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是與不是？”

陸染一陣錯愕，也不知墨華此問何意，茫然道：“對……對啊，上次在巫羊山中，我得蒼神劍劍鞘龍魂協助，催動了極天之力，這樣才能和那劍靈相抗。怎麽了，師傅？”

“依你這麽說，你都知道……”墨華冰冷的話語突然變得憤怒而高亢，“那你為何殺了你妙師叔，這幾日卻一直不肯承認！”墨華說完眼中竟泛出了點點淚光。

“師傅，您……您說什麽？”陸染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邪劍宗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天隕門，而大戰之前你都在哪裏，為何整個過程都不見你出來對敵。你是不是勾結邪劍宗毀我天隕門，借機殺了你妙師叔！”墨華此刻已經悲憤到極點，似乎這幾日的痛苦都在此刻爆發出來，他手中的赤紅仙劍忽地架在了陸染脖子上。

眾人駭然，但都沒有動一下，蕭小雪下意識的向前踏出一步，但她面上一陣痛苦之色閃過，終於還是慢慢收回了腳步。

“師傅……”陸染看著墨華悲痛欲絕的面容，一顆心仿佛從萬丈高空落下支離破碎，“我沒有勾結邪劍宗，我沒有啊！”

“不是你？難道是我嗎？”墨華轉頭怒視玄蒼和方棲虹等人，“還是你們其中的誰！”

眾人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玄蒼知道妙易的死對墨華打擊太大，以至於現在嚴加指責眾人。

玄蒼無奈道：“師兄，我趕來救援確是慢了些，師妹的死我也有責任的。而棲虹他被天靈城追殺，我在幽蘭谷懸崖之上發現了他，那時候他還重傷在身，我猜那阻擋我霞竹嶺一脈的便是天靈城的人。”

墨華轉過頭來看著陸染，眼眶有些濕潤了，語氣中也滿是淒涼：“盡管你妙師叔讓你從此不能修行，但她也是無心之過啊，我以為你原諒了她，沒想到你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竟然對她對她下如此毒手！你可知道她視你如己出，你啊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不是的師傅！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我沒有！”陸染頓時淚如雨下，不住地辯解著。

誰也沒有說話，場中一片寂靜。過了一陣只見一個女弟子匆匆趕來，對蕭小雪道：“師姐，小玉師妹不行了，她說要見見陸師兄，你快去看看吧。”蕭小雪連忙轉身離去，而陸染分明看見那傳話的女弟子看自己的眼神中怨恨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跟著蕭小雪去了。

大殿之中靜地可怕，眾人都好像在等待著什麽。陸染此刻心亂如麻，妙易的死本就讓他心中萬分悲痛了，但眼下這種悲痛中更有難言的委屈。

“為什麽大家都以為是我殺了師叔，為什麽，為什麽啊！”陸染心裏不斷地問著自己，但卻始終沒有答案。

過不多時只見蕭小雪攙扶著小玉來到了大殿，小玉面無血色，似乎連走路都必須靠蕭小雪的幫助，看得出她的傷勢極重。蕭小雪攙扶著小玉來到陸染身邊，小玉面上滿是痛苦之色。

不知道是因為傷勢太重還是激動的緣故，小玉大口地喘息著，突然掙脫了蕭小雪的手，一把撲向了陸染，陸染連忙扶住她道：“小玉，你怎麽……”

“怎麽還沒死對吧。”小玉忽然打斷陸染的話，“陸大哥，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但為何要這樣做？”

“小玉，連你也不相信陸大哥，陸大哥沒有啊。”陸染此刻心中的痛苦無人能懂，說話的聲音都微微有些發顫。

“你不是連我也要殺嗎？是我看錯了你嗎？”小玉慘笑了一聲，“反正我的命是你給的，現在就還給你。”只見小玉突然雙眼圓睜，眼中盡是絕望之色。

“不好，她在自毀元神！”玄蒼見勢不妙連忙上前，蕭小雪和方棲虹也趕緊上前，但眾人知道為時已晚。小玉“哇”得吐出一大口鮮血在陸染胸前衣衫上，無力地從陸染手臂上滑落，眼睛也慢慢地閉上了。

“小玉！”蕭小雪、方棲虹三人同時驚呼，陸染呆在了原地。

方棲虹一把搶過小玉，連聲道：“小玉，你別嚇我，別嚇我，醒醒啊小玉，小玉！”但不管他如何呼喚，小玉的眼睛卻仍然沒有睜開。

“喝！”墨華突然暴喝一聲，迅如閃電地向陸染沖了過來，重重地一掌擊在陸染胸前，陸染身子如一顆流星飛了出去，轟然砸在了大殿厚厚的石門之上，那石門竟被他的身體砸得粉碎。

“掌門！”蕭小雪驚呼一聲向陸染沖了過去，扒開掩埋住陸染的碎石，剛想扶起陸染卻聽墨華厲聲道：“小雪，回來！這種無情無義的東西不值得你去愛，讓他滾，讓他滾！”

陸染踉蹌地站起身，不顧身體傷勢，慢慢走到墨華身前重重跪倒在地，強壓著身體的痛苦道：“師傅，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麽你們都不會相信。但天隕門是我的家，我不會離開你們，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這裏。”

墨華猛然擡起手掌，猛然一掌向陸染天靈處拍去。“不要！”蕭小雪痛哭出聲，而墨華的手也隨之停在了半空，然後一甩手憤然道：“你走吧，天隕門不再是你陸染的家！”

墨華說完在陸染頸上一點，陸染無力地昏倒在地，墨華的聲音有些嘶啞：“玄蒼，送他下山！”玄蒼聞言也不多話，扛著陸染向天隕峰外飛去。

蕭小雪追出了殿門，她多想陪著他去，她多想和他在一起，不管海角天涯或是萬水千山。但她不能，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個夢，她站在大殿門口好像在等著這個夢醒來。

或許在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你還能因為一些回憶而感到甜蜜，卻只能感嘆世事無常，太多的身不由己最終在漫漫歲月裏成為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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