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遇陸染得到了蒼生劍，但陸染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滿心以為從此能常伴母親左右，但原本莫大的期望卻變成了無盡的失望。

人心很怪，不會因為得不到的東西太過痛苦，因為心會告訴你，可能真的不屬於自己。但那些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失去了，那種痛苦卻是無法言喻的痛。

即使沮喪也要面對明天，即使艱難也要面對未來，人活著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除了勇敢面對還能怎樣？最壞的結果不過一死，死都不怕還怕活下去嗎？要做的終究還是要做完。

四人向巫羊山後的深山進發，尋找那成了妖的劍靈。一路上陸染一語不發，只顧低頭走路，眾人也感覺到陸染的悲痛，想要安慰他幾句卻不知如何說，畢竟有些時候唯有自己才能安慰自己。

小玉上前拉住方棲虹道：“方大哥，我們去前面探探路吧。”小玉眨眨眼，看了看身後的陸染和蕭小雪二人，又看了看方棲虹。

方棲虹了然，微微一笑轉頭對陸染淡淡道：“陸師兄，我和小玉去前面探探路，你們隨後趕來吧。”

陸染提起頭強笑一下道：“小心。”方棲虹點點頭帶小玉向前去了，只留下陸染和蕭小雪二人。

蕭小雪再不是十年前的蕭小雪，等待陸染這十年來讓她外向開朗的性格變得含蓄內斂，有些心裏話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之外都是不願說的。小玉也是聰明之人，見此刻氣氛沈悶，而蕭小雪則時不時看向方棲虹和自己，於是便猜出她有話要獨自對陸染說，於是才找借口帶著方棲虹離開了。

蕭小雪走到陸染身旁，輕輕挽住陸染手臂道：“師兄，你不要難過了好嗎？看著你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

陸染道：“我也不願去想，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讓我去想啊。”

蕭小雪道：“我不會安慰人，反而我還需要人來安慰。就像我等你一樣，雖然等待的日子很痛苦，但我心中一直有希望，相信有一天你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所以心中的雖有痛苦，但只要想著你便是快樂的。因為你，我看到得到希望，我也想讓你因為我看到希望。”

“希望……”陸染停下了腳步，嘴裏念叨著這兩個字。

“你看。”蕭小雪指著天邊，陸染眺望著遠處，只見一群飛鳥在紅日下慢慢地消失在天際，夕陽西沈，一天即將結束，飛鳥也回巢休息，“明天它們還會迎著朝陽外出獵食。”

陸染道：“明天……明天依舊會來的。”

蕭小雪微微一笑道：“對啊，飛鳥與太陽的離別只是暫時的，明天太陽依舊升起。”

陸染眼裏閃著光：“對，緲宸說過我是天地間一個變數，關於我的事都是不確定的，我的天道由我自己書寫。”

蕭小雪見他模樣，心中也是一陣欣喜：“不管怎樣你都還有我，我會一直陪伴在你左右。”

陸染註視著眼前女子，夕陽的餘暉在她臉上留下一抹動人的紅暈，陸染心頭一跳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一生有你便已足夠。”

蕭小雪此刻也是心花怒放，試想還有什麽事能讓自己所愛之人快樂而更快樂的事呢？二人緊緊相擁，享受著這幸福的寧靜。

紅日剛落，天色就慢慢暗了下來，小玉和方棲虹漫無目的地走著。眼看天上繁星滿天，陸染和蕭小雪仍未追上他們，小玉向身後看了看對方棲虹道：“方大哥，我們在此等等陸大哥他們吧。”

“好。”方棲虹淡淡地回道，說完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他眼簾低垂似有心事。

小玉坐在他面前，睜著大眼盯著他，方棲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撇她一眼道：“你盯著我看做什麽。”

小玉嘻嘻一笑道：“我是在看方大哥是不是丟了魂，我為何總感覺方大哥一直都悶悶不樂呢？”

方棲虹強笑一聲道：“你這小丫頭休得胡說，我怎麽會丟了魂。再說了我什麽時候悶悶不樂了？”

小玉一撇嘴不屑道：“還說沒有，剛才回我話時還冷冷淡淡，現在卻裝作一副高興的樣子，你這不是在故意掩飾嗎？”

方棲虹笑容一凝，竟是無言以對，他也沒想到這小玉察言觀色的功夫竟然如此厲害。

小玉看他模樣不覺好笑，眼珠一轉道：“讓我猜猜，方大哥是在想什麽東西呢？那東西有多好，方大哥多想要啊？還是在想什麽人呢？方大哥魂難道是被那人勾走了，那人是誰呢？”

“夠了！”方棲虹微怒道，臉上笑容早已消失，換做一副從未有過的嚴肅模樣。

小玉被他怒斥，不高心道：“方大哥好大的火氣，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不陪你玩了，我去找陸大哥他們去。”

“哎，哎……你等等。”方棲虹突感先前有所失態，連忙上前拉住了小玉，“這蠻荒深山不是太平之地，你修為不夠一個人恐怕會有危險。”

“那也總好過在這受氣強！”小玉甩開方棲虹的手道。

“嘿嘿，是方大哥的錯，方大哥不該兇小玉的，對不起，對不起。”方棲虹連聲道歉，小玉這才在方棲虹的拉扯下坐了下來。

“小玉是不是從你小雪姐姐那聽到了什麽？”方棲虹輕聲細語地問小玉道。

“才沒有，我只是隨便說說，和你開玩笑呢。”小玉淡淡道，顯然還在為剛才之事生氣。

“就算你聽到了什麽也沒關系，我想這份情是該放下了。”方棲虹從未有過如此失落的神色，他從來都是一個樂觀之人，難得有什麽事是想不開的。

“哦，哪份情啊？反正在這裏等陸大哥他們也是無聊，不如就說來聽聽當作消遣。”小玉嘻笑到。

方棲虹白她一眼道：“你這丫頭，喜歡把別人的痛苦當作消遣嗎？”

小玉道：“這當然不能，不過我就好奇什麽事會讓方大哥如此糾結？”

“還裝，明明就知道了還問，故意氣我是吧。”方棲虹沒好氣道，嘆了口氣又道，“不和你小姑娘一般計較。”

小玉又冷嘲熱諷道：“是啊，我是小姑娘，你是大男人，一個大男人卻為何在此嘆氣？心中有痛苦說出來便是，多一個人分擔痛苦豈不少了許多，何必什麽事情都一個人悶著。”

方棲虹聞言一怔，第一次認真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這十年讓他的神經也變得極為敏感，從前的玩世不恭只是現在偽裝的外衣，他慢慢開始對身邊的人或事都留心觀察，往往憑借直覺和細心就能將對方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這一點他和小玉倒有點像。

小玉坐在石頭上拖著腮幫子也註視著方棲虹，二人對視良久齊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方棲虹道：“想想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有時候是自己放不開罷了。你既然想聽，我就給你講講我和蕭師姐的事吧。”

小玉繼續拖著腮幫子，抿嘴點頭，睜著一雙大眼睛饒有興趣看著方棲虹。

“我和蕭師姐還有陸師兄是在師門中一次鬥法大會上認識的，那時的蕭師姐仗著自己修行資質齊佳硬要和陸師兄比試，陸師兄那時候可是我天隕門年輕弟子的第一人，結果可想而知。而我也是年輕氣盛，鬥法輸給了蕭師姐還對她心有不服，在之後的相處中還總是鬧矛盾。”方棲虹回想當年鬥法大會上的情景不由發笑。

“七年前，我等聽聞陸師兄被奸人所害，於是我和蕭師姐便四處尋找陸師兄的下落，我倒還罷了，只是卻苦蕭師姐。他本是妙易師叔的愛徒，從小嬌生慣養，最是吃不得苦。但為了尋找陸師兄，她一路上吃的苦可不比我少，但最後還是在妙易師叔的勸阻下失望而歸。也就是從那之後，我便開始可憐起蕭師姐來。”方棲虹顯得有些無奈。

“蕭師姐空守幽谷七年，卻一直沒有等到陸師兄回來。我也時常去看她，因為關心偶爾和她說說話，後來慢慢地這種關心竟讓我對她無法割舍，看到他難過我心裏也不好受。我以為她會慢慢忘了陸師兄，但她卻是一個那般深情的女子。”方棲虹仰望滿天繁星，視乎那深邃的夜空有他向往的東西。

“我本來以為終有一天我的癡情也能打動小雪，但陸師兄卻在此刻出現了，我知道我應該為陸師兄的出現而高興，但我沒有，反而因為他的出現我變得更痛苦，我有時候竟然……竟然……唉！”方棲虹滿臉自責竟是說不下去。

“竟然想讓他消失在小雪姐姐面前對嗎？所以之前你看到巫羊洞就快坍塌的時候也沒有下去看看陸大哥的情況是嗎？”小玉輕聲道。

方棲虹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但我從未想過要害師兄，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不可原諒的想法。以前我和陸師兄無話不談，他也曾幾次奮不顧身地保護我，他在我眼裏就像親大哥一樣，但現在我總是有意避開他，我也很難過地。”

小玉微微一笑：“這不是你的錯，是你過不了自己而已，有時候人心就是這麽矛盾。你並無害人之心，何必太過自責。”

方棲虹淡淡一笑：“但此刻我是想通了，陸師兄回來對我對蕭師姐都是件好事。只要有陸師兄在，我就沒有資格去愛她，他們能為了彼此奮不顧身，能為了彼此付出一切，而我只不過是個多餘的。”

小玉聞言猛然站起身，面有怒色道：“胡說八道。什麽沒有資格，愛一個人是每一個人自由，你怎麽能說自己沒有資格這種話？你還算不算男人啊？”

方棲虹被小玉突然的情緒嚇了一跳，呆了片刻才道：“那你要我怎麽做，和陸師兄去搶蕭師姐嗎？你認為我是那種奪人所愛之人嗎？”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不一定就要和她在一起啊，能看到她幸福難道自己不感到幸福嗎？何必為了一個人而失去自己的幸福，你這個大笨蛋，大白癡。”小玉顯得有些激動，說到最後竟是在方棲虹耳邊大吼。

方棲虹呆呆地看著小玉大喘粗氣怒不可遏的樣子，俏臉上卻是顯得無比可愛。方棲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還一邊說：“瞧……瞧你那樣，就像……就像一頭生氣的小水牛。哈哈哈，笑死我了。”方棲虹擦了擦笑出來的淚水，又繼續笑，沒心沒肺地笑。

“哼！有什麽好笑的，你才是水牛！不對，你是臭牛，死牛，壞牛！”說著就在方棲虹背上一陣亂錘，而方棲虹卻依然沒心沒肺地笑著，任憑小玉如何捶打也不理她。

也許只有沒心沒肺了才能放下很多難以割舍的東西，但說正真的放下誰又做到？到底也只是把她埋在心底最深處罷了，只有心死了才能真正忘掉吧，但人若無心活著又有何意義，空守一世回憶總好過淪為行屍走肉。

二人打鬧間，只見此時陸染和蕭小雪趕上了二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