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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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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瑩一輩子都記得自己這個糟糕的婚禮慶典。

她最無法接受的並不是丈夫請來了前女友,而是丈夫的前女友到這來居然一點都不嫉妒她,反而對自己那個二十幾年來都沒被瞧上過的堂妹有一種變態的、憤怒的艷羨。

事實上不止米菲,前排坐著的各位都在關註顏謹這一桌。

不得不說,顏謹身上的氣質與唐小雨最初見到他本人時不一樣了。那時的他雖然也十分英俊,但那未語三分笑,眨眼之間將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模樣,僅僅一瞧便是個浪子,並不能讓唐小雨安心和他在一起,也讓人更有些顧忌。

然而為了小雨,他做了很多改變。又或者說,他只是收起了那副墮落的姿態,一步步找回最初的自己。她讓他有勇氣面對過去,有信心和願望好好走完下半輩子。

現在的顏謹,更貼近唐小雨沒見到他本人時對他的印象。嚴肅,端正,一絲不茍,工作時面容甚至帶著一些冷俊,不怎麽愛笑,就算笑了也只是輕微地表示禮貌,十分商務的笑容。

這樣果決犀利的形象,讓他更加貼近過去的自己,也更被人們關註與欣賞。

米菲看著他,心裏產生濃濃的迷惑。

這是她認識的那個顏謹嗎,又或者,他其實是別人?

他真的好熟悉,就好像他們早就認識了一樣。可究竟是誰呢?她為什麽會對一個剛認識不足幾個月的人有這麽深的征服欲和關註,這本身就很讓人迷惑。

好勝心已經無法來解釋這種異樣的情緒了。

她想她可能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而針對顏謹這當眾的調.情舉動,小雨表現得有些不自然,她悄悄地捏住他的手腕,用了點力道轉回來,按到了他自己身上。

手被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顏謹嘴角的笑容依舊不曾改變,還順勢輕撫了一下。

唐小雨默,這個壞人,摸自己大腿摸得那麽開心幹嘛!

其實顏謹和整場婚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待在他身邊,好像沈浸在另一個氛圍裏,讓人忘記了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什麽。

唐小雨看向他的眼睛,他垂眸望著她,有著男人特有的愛欲與難以言說的覆雜情緒。

典禮結束,賓客們開始用餐,唐瑩和陳熠換過衣服稍作休息後來前面敬酒。

小雨坐在前面的一桌,他們沒多久就到了這邊兒。

米菲端起酒杯,表現得很隨意,並不怎麽關註陳熠。

倒是陳熠一直緊鎖眉頭,一副放不下她的樣子。

一桌子人都端起了酒杯,只有顏謹沒有。

他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西褲包裹著那有力的腿,每一寸肌理都讓人血脈噴張。

他實在太搶鏡,陳熠顯得有點焦躁,擡手扯了扯領帶。

顏謹微笑,擺正自己的領結,客氣地說:“很抱歉,我今天下午還有節目,為了保護嗓子,不宜飲酒。”

唐瑩覺得這明顯是不給自己面子,她克制著怒意說:“一杯酒而已,不會有什麽事的,如果實在不能喝酒,杯子裏的水也可以,端起來吧。”

顏謹看了看桌上的水杯,一口沒動,還是唐小雨要的,她和他是一樣的。

唐瑩順著看去,挑起眉說:“小雨怎麽也喝水,難道你也有節目要錄制?當了記者就是不一樣,你姐夫以前也是記者,怎麽沒見他也不喝酒呢?”

陳熠看向新婚妻子,眉頭始終沒松開過。

小雨淡淡地瞥了米菲一眼,說:“堂姐,實在不好意思,我今天也不太適合飲酒,我很擔心喝了酒之後缺乏自控能力,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搞砸你盛大的婚禮,你覺得呢?”

唐瑩噎住,有些不高興,看向身邊的丈夫,陳熠思索半晌,開口第一句話:“這位先生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或許是因為當年的新聞是他一手推出去,記者署名也是他,他對那件事始終記憶猶新。

尤其對當事人郁風,他懷有非常覆雜的感情。

年紀越大,他越覺得當年做的事太過分。他很內疚,但他只要稍稍一想到郁風如果回來揭穿一切,他要承受的譴責與後果,就怕得夜不能寐。

他是記者出身,做了那麽多年新聞,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網絡暴力和輿論的威力,那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為就算你以死明志,也不代表著你就會被寬恕。

比起別人慘痛地過完後半生,他更不願意慘痛的人是自己。

所以,郁風不回來最好,一切就這麽過去,如果他真有一天再出現,他也會不遺餘力地為自己開脫,哪怕重演那個悲劇也在所不惜。

而他和米菲,此時此刻他必須承認,他依舊深愛米菲,但只要一見到她,他就會想到郁風,就算和米菲上.床,他也無法專心。

是以,他無法和她修成正果,她心裏也始終有那個人,他們只能無疾而終。

如今,他選擇了別的女人,也希望米菲可以重新開始,但這個開始的對象,不代表是一個那麽像郁風的男人。

前面提到,現在的顏謹與過去的他已經有了很大不同,他在改變自己,也就代表著他越來越像真正的自己,這很危險,這是一個不好的訊號,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導致雪崩,但他樂意冒險,並已經具備了這種精神。

“他是晚間新聞的主持人。”唐瑩替顏謹回答了陳熠,不鹹不淡道,“我爸每天晚上都要準時收看,我經常在電視上看見他。”

陳熠恍然,但還是有些猶豫,因為他現在已經並不怎麽關註新聞。

“是嗎?”他模棱兩可道,“很了不起。”

顏謹總算開口,卻只是十分冷淡的一句:“過獎,老天爺給飯吃。”

陳熠朝他端起酒杯,又對桌上其他賓客簡單寒暄,輕輕抿了一口紅酒,攬著妻子說:“我們走吧。”

唐瑩點頭,提著裙擺走向下一桌,在她即將越過唐小雨的時候,米菲忽然將腿朝小雨那邊伸了伸,然後從桌子下面絆了一下唐瑩。

唐瑩穿著拖尾的長裙,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出了一個很大的洋相,現場一片嘩然。

“怎麽回事?”

唐叔叔從另一桌邊跑過來把女兒扶起來,唐嬸兒也心疼得要命,她壓根不會想這是誰的問題,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兇手,正愁找不到機會譴責,於是直接指向了她。

“小雨你幹什麽,今天是你堂姐大喜的日子,你就算嫉妒也不用絆倒她吧?!”唐嬸兒不由分說道,“你出去,我們這不歡迎你!”

非常糟糕的一種人格,當你極度醜惡地憎恨一個人時,不管出了什麽事,你都覺得是她所為。

唐小雨現在站在這個位置上,似乎沒辦法解釋清楚,因為沒人看到具體是誰做了這件事。

但無論是誰,在婚禮上絆倒新娘,都是非常失禮和低劣的行為。

唐小雨比唐嬸兒意料之中更平靜,她站起來,顏謹也跟著站起來,她挽住他的胳膊,掃了一眼米菲和爬起來後痛呼的唐瑩,以及一直似有若無打量顏謹的陳熠,反應平淡。

“其實這場婚禮我也沒有多想來。”她有點感慨,“我現在甚至十分後悔交了禮金。”她也不顧別人怎麽看她,直接說,“但盡管如此,堂姐,我們到底還是親戚,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好好看清楚你身邊的男人,狼在吃人之前是不會提前打一聲招呼的。”

她挽著顏謹準備轉身離開,剛走幾步又回頭說:“對了,麻煩你們把禮金退一下,這樣的親戚,咱們以後還是不走為好。”語畢,她再也沒有停留,擡腳往外面去了。

只是,他們就這麽走了還不算,在宴會廳門口,還真的要他們退還禮金。

唐嬸兒怎麽肯?在那裏又哭又鬧,搞得好好一場婚事變成了鬧劇。

陳熠不勝其擾地走出來,呵斥著收禮金的人,那是唐嬸兒娘家的親戚:“趕緊把錢給她們,還沒鬧夠嗎?還嫌不夠丟人嗎?”

唐嬸兒不肯,扒著錢包不撒手:“唐小雨,我告訴你,你別得意,不就是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嗎?我女婿比他有錢多了!不過是個主持人罷了,你牛什麽啊?搞砸了我閨女的婚禮,你心安理得嗎?!那是你堂姐!你爸爸的親侄女!你做出這樣的事,夜裏睡得著嗎!”

唐小雨沒反應,唐嬸兒繼續喋喋不休:“我告訴你,就你們家那條件,你別以為這個男人會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你也太給自己臉了,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不過是看你長得還不錯,跟你玩玩罷了,你讓我女兒好好看清身邊的男人,你怎麽不看清楚一點啊?被人家玩了又扔了,這就是你最後的結局!你以為他會跟你結婚?可笑!你也給我記住了,狼在吃人之前是不會提前打招呼的!”

陳熠無語地從男方禮金裏數了一樣的數額遞給唐小雨。

“夠了?”他冷著臉問。

唐小雨拿回錢淡淡道:“夠了,不過你再偷看我的男朋友,我會以為你是gay。”

陳熠露出可笑的表情:“唐小姐未免太愛開玩笑了,我只是覺得好奇,我已經很久不做記者,也很久不關註新聞,為什麽會對一個新聞主持人感覺眼熟?您實在沒必要腦補那些奇怪的東西。”

“那最好。這個可笑的表情我也還給你,你自己感受一下現在這場面吧,你的婚禮錄像師應該也拍攝了有生以來最糟糕的一場婚禮,永別。”

唐小雨無視還在謾罵的唐嬸兒,拉著顏謹的手腕離開,氣勢洶洶,女王範兒十足。

出了酒店,她一路憤恨地拉著顏謹到了停車場,顏謹走時還不忘幫她拿著大衣,在外面就一直用沒被拉著的手幫她披上大衣,可她大概也是太窩火了,居然沒感覺到冷,整個人散發著很強大的氣場,他一時也竟只為她穿衣,不願打攪。

到了車邊,她直接從他口袋取出車鑰匙,自己開了車門,坐上副駕駛,盯著前面不說話。

顏謹坐上來,打開車裏空調,但就算打開了,還是要熱一會才會溫暖,看她凍得鼻尖泛紅,他脫下了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彌漫在她周身,這讓她浮躁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她嘆了口氣,蓋好他的大衣,扭頭問:“顏主播,你認識陳熠?”

顏謹意外地看著她。

“他說他很久不看新聞,也不做記者,那為什麽還會覺得你眼熟?”她擰眉地指出來。

顏謹微笑著說:“可能在他還是記者的時候,偶爾見過面,只是雙方都不記得了。”

“是嗎?”唐小雨還是有點懷疑。

“我當時不回應,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顏謹望向窗外,天空陰沈沈的,他轉開話題,“要下雪了,天氣越來越冷,你是女孩子,不要再像今天這樣穿得那麽單薄,傷身體。”

小雨賭氣說:“傷身體總比傷心強。”

顏謹看向她,微蹙的眉頭表示了他的不解。

唐小雨舒了口氣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腦洞太大,可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我想,如果真的有這回事,希望你能主動告訴我,不要讓我哪一天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什麽,那太悲哀了。”

顏謹的臉色沒有一丁點改變,但眼底凝聚了一些不太冷靜的暗潮。

“沒有這回事。”他不容置疑地說。

唐小雨按了按額角:“但願如此。”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顏謹,我很愛你。”

顏謹瞳孔收縮。

“我知道我忽然說出這些話有點莫名其妙,但我感覺你很奇怪,像你這樣的人,在社交上應該非常豐富的,我倒不是希望你每天都出去嗨,可是顏主播,我發現你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和我在一起。晚上基本都在家,你沒有朋友嗎?為什麽我從來沒見過你和朋友聚會?就算在臺裏,你好像也沒什麽要好的同事。”小雨說到這又改口,“顏謹,我很愛你,真的。”她抿著唇,“我今天也特別高興你能陪著我,你讓我與有榮焉,我很喜歡那句話,喜歡一個人,就像突然有了軟肋,又突然有了盔甲。你讓我可以坦然地面對剛才那些人,不用像以前一樣怯懦隱忍,我很幸福,也很幸運,可是我心裏特別不安。其實我一點都不怕米菲來跟我競爭,也不怕其他任何事,我最希望的是我們之間感情堅固,不要有別人,不要有隱瞞。”她有點困惑和不確定,“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嗎?可能我今天想的有點多了,希望你別介意,也別把我說的話往心裏去,你就當是我是隨便發洩一下情緒吧。”

顏謹有點苦惱地閉了閉眼,自己在心裏問了自己:顏謹,你的朋友呢?

他其實真的沒什麽朋友,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之後小雨繼續工作,顏謹就開始努力地交朋友、找朋友。

但他發現,這有點困難。

首先,女性朋友肯定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因為女人都不太樂意跟他做普通朋友。

男性的話,也不太好表現得很熱情,以前冷淡慣了,又因為太招女人喜歡,所以不被同齡男性待見,那就只能從有點年齡差的人身上入手了。

“小顏啊,你跟了我一早上了,不用背臺本嗎?”李主任苦惱地說,“我一會就回記者部了,你跟過來也不太好,所以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

顏謹:“李主任慢走。”

李主任簡直落荒而逃。

可還沒走幾步,顏謹又朗聲說:“李主任,我們是朋友吧?”

李主任腳步一頓,納悶地回頭說:“小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我和你母親是朋友,至於跟你,咱們應該是長輩和晚輩的關系吧?”

顏謹有點失望,點還是點頭說:“您說得對,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主任簡直莫名其妙。

陳導播也很糾結。

“顏謹,你有事就直說。”他皺眉道,“幹嘛一直看著我,我是不是哪裏不太對?”他看自己的衣著。

“不是。”顏謹和善地說,“陳導播不是喜歡吃蓋飯嗎,你喜歡吃什麽口味,中午我幫你帶回來。”

陳導播楞住了,臺裏一個娘炮湊了過來,貼在陳導播耳邊說:“陳導播,謹哥哥該不會是要出櫃吧?”

陳導播哆嗦了一下,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顏謹直接轉身走人。

怎麽比在幼兒園找個朋友都難?

就算要出櫃也不會找他們啊,更何況,他真的筆直筆直。

顏謹從西裝上放口袋取出一個本子,扉頁上寫著:我的朋友。

只是裏面仍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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