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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爭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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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繡跑到賈母正房,見上院的丫頭還不知道此事,忙拉了鴛鴦道:“薛家姨太太進京了,太太已出去迎了,恐怕稍時就有人來回老太太。你快看看怎麽安排。”

鴛鴦聽了吃一驚,急命人去前頭探看來了多少人、多早晚過來上院,又拉住朱繡道:“好妹妹,你沏的茶最香,你拿出本事來置備著,只怕不一時就來拜會老太太。”

朱繡點點頭,立刻就往小茶房去。

鴛鴦一聲令下,院子裏都忙亂起來。朱繡搖搖頭,縣官不如現管,老太太不當家了,縱然地位崇高,這消息也不靈通了。怪不得又扶持起來一個王熙鳳呢。

少間,平兒親自來稟告賈母薛家進京諸事。

到巳時末,王夫人和鳳姐引著一對打扮華貴的母女來拜見賈母。

立刻就有丫頭去茶房報信,朱繡便問有幾位客人,有幾位主子,邊提起茶爐子上咕嘟咕嘟新沸的水順著茶碗口沿沖水,那茶碗、碗蓋、碗托早用溫開水凈過,裏頭放的是今年明前新摘的獅峰龍井。

“好香。”小丫頭扇扇鼻子,笑道。

朱繡蓋好碗蓋,等正房門外的媳婦打手勢,用托盤盛了,從後頭親自送進去。

此時薛姨媽等人已給賈母磕過頭,剛各自入座敘問寒溫。

朱繡帶著丫頭獻上茶,就站在鴛鴦身旁。鴛鴦正站在賈母坐榻一旁,站她旁邊,既不惹眼,又能看清整個屋子。

就見薛姨媽是個鵝蛋臉的美人,臉頰尚且豐滿,鼻子端正,眉毛描畫的細細長長,下面有雙帶笑的杏眼,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是位脾氣很好的太太。

倒是薛寶釵,與她臆想中的大不相似,那是個圓臉圓眼、黑黑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有著一張豐滿紅潤嘴唇的小姑娘,最令人矚目的是這個小姑娘白得發亮,且不像當下的姑娘,生的稍胖些兒。尤其是與剛進來的見禮的三春一比,越發顯得豐盈了。

這是個討長輩們喜歡的長相,尤其是她還與賈元春有三分相像,從模樣上就已討王夫人喜歡了。

王熙鳳挺著個大肚子,坐在下首笑道:“本以為咱們家的女孩兒就已是難得的標致了,沒成想見了薛大妹妹,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唉喲,這叫我這‘燒糊了的卷子’越發不敢杵在這屋裏呢。”

賈母也讚寶釵標致可親,穩重大方。薛姨媽又笑著稱讚賈家兒女雲雲。

寶釵臉上緋紅,忙端起蓋碗吃茶掩飾,左手握端茶托,右手提碗抵蓋,便一楞,好香的茶。

寶玉、湘雲坐在一處,寶玉方才已拜見過姨媽、表姐,此時見新來的姐姐粉面含羞,正如同枝頭一朵綻放的桃花,不由得看癡了。

湘雲便有些著惱,故意推攮寶玉,小聲說悄悄話:“這個薛姐姐來的正好,倒有人跟我作伴了,看探丫頭還敢笑話我總不掉奶膘不。”

這分明是在說寶釵長得胖,朱繡險些沒忍住笑,忙去看賈寶玉。

卻發現王夫人也正往那裏瞥,雖還笑著說話,嘴角卻沒方才翹的厲害了。

賈寶玉楞了楞,才回過神來,笑道:“哪個笑話你了,三妹妹頑話罷了。咱們又多了個姊妹,日後大家一起,豈不更熱鬧有趣。”

一語未了,就聽王夫人道:“寶玉,嘰咕什麽呢。你姨媽好不容易來了,還不快過來讓你姨媽瞧瞧。往日你姨媽來信哪回不惦念你。”

寶玉忙上前來,薛姨媽心肝兒肉叫著摟他坐下,他才笑回說:“正說薛姐姐呢,薛姐姐面善,仿佛我曾見過的。”

王夫人就笑道:“你又見過了。”也拉過寶釵來,細看形容,忽的眼圈一紅:“是了,寶丫頭生的與我那元春是有幾分肖似,元春在家時常手引口傳的教她弟弟讀書識字……”

眾人忙解勸。

獨留史湘雲在椅上生悶氣。

見已近午時,賈母便命王夫人治席給薛家接風,自己推說年老困乏,只留了鳳姐兒侍奉午飯。湘雲本也想留下陪老太太,卻被賈母攆道:“我不過是時氣有些不合罷了,你只管跟著你二哥哥去,與姊妹們一起熱鬧頑笑。”

湘雲只得去了,因薛姨媽一直拉著寶玉說話,只得和三春在一處兒。

朱繡看了這一場‘爭風吃醋’‘眉眼官司’的小戲,自覺心滿意足,告訴鴛鴦一聲,自去後面小藥室裏搗鼓清早摘得蓮蓬。

送過來的婆子也精心,知道放在水裏養著。朱繡一面剝蓮子,一面想著方才那些情形,覺得反正這時候不管王夫人還是薛姨媽尚都沒把兩個“寶”配成一對的打算,要不然王夫人絕不會在眾人面前說寶釵肖似元春,還叫賈寶玉要尊敬姐姐,聽姐姐教導。

就是史湘雲,也不過是吃醋眾人和賈寶玉對薛寶釵的重視超過她自己罷了,遠沒有那些男女心思。倒是花珍珠,像開了竅的樣子,她一個服侍親戚姑娘的丫頭,作什麽老是圍著賈寶玉打轉,不管小姐丫頭,只要跟賈寶玉說上話,她都會自以為隱晦的偷偷打量探尋。

朱繡想到這個就渾身不自在,這古人開竅就是早,這也就小學生吧?

手腳麻利的把蓮子撥出來,選了飽滿翠綠的嫩蓮子剔出蓮心攢成一盤,又把特意挑出來帶著長桿的蓮蓬插瓶。

一手端著蓮子,一手擎著花瓶子,朱繡走去賈母房裏。

“雨後蓮蓬最好,可巧早晨就下了場小雨兒,我摘了半船挑出這一盤子來,老太太嘗嘗。”鴛鴦就接過盤子,送到坐榻小幾上。

“旁人都拿那荷花、菡萏插瓶,她倒好,把蓮蓬當花看了。”賈母看見那瓶子,笑道。

王熙鳳看那翠綠的蓮蓬高低錯落的插在一個浮繪雲紋白玉瓶裏,煞是好看,又想起蓮子連子,摸摸肚子笑道:“好巧的心思。老祖宗,這是說您老人家多子多孫、子孫滿堂呢。”

賈母拈起一個蓮子,清香可口,有股特別的荷香氣,也覺得受用,便笑著對朱繡道:“你有心了。鴛鴦,今中午賞一碗我的飯給繡丫頭。”

朱繡忙謝賞。賈母就指著朱繡對王熙鳳道:“她幹娘如今在你姑媽府上,自打她去了,你姑媽姑爹的身子骨就比往日好些,果然還得是這些宮裏出來的嬤嬤有見識。我本想著叫人把這孩子送去揚州,也好叫人家母女團聚,誰知朱嬤嬤對這丫頭很有慈母心腸,信上說去南邊的商船魚龍混雜,不敢叫她年輕女孩兒上去,這丫頭就暫留在我跟前了。這丫頭和她幹娘一樣,都是好的,在我這裏也盡心盡力的侍候,她過來後,我這吃食上舒心不少。”

王熙鳳就打量一番,也伸手去拈蓮子。那蓮子的香味引得她也饞了。

不料朱繡攔住,笑道:“蓮子滋養補虛,但性寒,大熱天的老太太吃些還合宜。二奶奶有孕在身,不如用些葡萄糕,也爽口的很。”說著就從屏風後頭圓桌上端出一碟子紫紅色葡萄糕來,放在王熙鳳手邊上。

熙鳳吃了一塊,果然清甜可口,果香怡人。

“果然是好丫頭!我這胎磨人的很,多少日子沒了胃口,今兒才吃著一口好的。老祖宗,不如把這丫頭借給我些日子,也叫我受用受用。”

賈母笑罵道:“什麽你都眼饞,一口吃食,你拿著金子銀子來求,我們還能不給你怎的。”又笑對朱繡道:“你可看好了咱們的點心吃食,別讓人猴去了,只有那拿著真金白銀的,才肯給個半塊一口的。”

熙鳳就笑道:“好大方的老祖宗!您這裏要擺飯了,我也回去了,省的口水流下來攪了你老人家的食欲。”說罷就往出走,又罵平兒道:“你個沒成算的,還不快端上那碟子糕,以後咱們再吃可就得拿銀子換了。我是個窮酸的,省一抿子是一抿子。”

賈母笑的蓮子都捏不住,老遠還聽見王熙鳳高聲道:“老祖宗,您且等我去拿錢。”

因王熙鳳快到月份了,賈母也只隨她去,並不讓她侍候。

朱繡出了門,琥珀就追上來指著她笑罵:“拿著公中的東西取巧兒。”

朱繡白她一眼:“可又是混賴好人。二奶奶誇得那葡萄糕,不是你做的?又是誰教你做的?”

琥珀紅了臉,拉著朱繡的袖子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再有那些簡單又稀奇的糕點果子,還教我做。”

朱繡就點點她額頭,一起去吃午飯。果然她那份,就有一碗碧瑩瑩的碧粳飯。

吃罷飯,朱繡趁著大家都歇午,拿出繡繃子在陰涼處坐下。這是要送去寄賣的活計,少不得避著人點。一時又想著這次送去舅舅鋪子的時候要問問姆媽那裏有沒有新信來。

卻原來林家救了朱嬤嬤一條性命後,朱嬤嬤就再不好辭去這教引之職,必要長長久久的留在她家了。本來也想把朱繡接去,只是江南的時局很不好,賈敏的身子骨再撐也是這兩年的事,一旦賈敏沒了,林如海分身乏術,必然要把女兒送出江南好保全她——其實,若非賈敏身體坐不得船,林如海早把妻女送上京了。

既這麽著,早晚要上京的,倒不必先把朱繡接出來了,畢竟要是接出來了,日後上京,她一個良家女孩兒,以什麽身份再住到榮國府去呢。朱嬤嬤必然要隨著林黛玉住的,她的身份也夠不上做親戚般的安置她的女兒,難不成母女還得分別兩處。

況且,就算賈家願意,這一出一進,原是家下奴才現又寄人籬下,奴不奴客不客的,朱繡也尷尬的很。倒不如先這麽渾著,反正賈母已在給賈敏信上、還有眾人的面前都許諾過,將來朱繡必要放出去,給朱嬤嬤自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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