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也沒有想到再見到佛陀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佛陀的態度發生的轉變大的超乎想象，看來影響到的不僅僅是猴子和玄庭和尚，解開心結的也不只是他們，還有佛陀和他的師父上一代佛陀。

“我的記憶力都是師父那殘缺不全的身體殘缺不全的臉，還有他那嚴苛的手段。”

佛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流進入心裏之後看起來臉色都好了不少。

“其實我也理解他，人變成了那個樣子，心理怎麽可能是平靜的。”

佛陀道：“既然我提出來，就不會再出現什麽變故，昨天夜裏好像師父就坐在那邊的小凳子上，看著我笑，他說佛宗從長燈古佛開始出現了變故，變得不再是一群純粹的想要行善的人，而是變成了一群有了欲望有了目的的人，那不是佛宗。”

他看著安爭：“就正如你們中原道宗，如果不是他出現了陰暗面，道宗也不會後來變成那樣。”

“是啊。”

安爭點了點頭：“所以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麽聖人，只存在盡力去做好事的人，盡力去做壞事的人，和絕大部分搖擺人。”

“搖擺人？”

佛陀對這個詞似乎有些興趣，沈思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笑起來：“這個詞真是妙到了極致。”

“搖擺人……”

他來來回回的重覆這三個字，覺得越來越有意思。

“是啊，大部分人都是搖擺人。”

“嗯，當大部分都做好事的時候，就形成了環境，那些心中邪念的人也不敢不好意思去做壞事，當然也不是絕對的，當有人看到別人做了壞事沒有什麽懲罰那還能怎麽樣？那自己也去做啊，人的本性是自私且貪婪的，根骨裏就是這樣，需要的不僅僅是法制上的約束，還有大環境的形成。”

“這就是你一直要做的？”

佛陀問。

安爭笑著回答：“難道不是佛宗初代佛陀的心願嗎？”

佛陀楞了一下，然後雙手合十：“是啊，這正是佛宗成立的初衷。”

他站起來：“走吧，帶你去看看我師父窮盡一生之功再加上猴子的異變創建出來的空間結界。”

“那得叫上猴子一起去。”

“那只猴子呢？”

“和玄庭在外面說話。”

“這兩個家夥……”

佛陀讓人把猴子和玄庭和尚喊進來，然後四個人離開了大殿，順著大殿後面蜿蜒的小路一直往大雪山上走……大雷池寺就修建在大雪山的半山腰，依照著山勢，後面越來越高，但是因為前面的大殿是在是太高太大太恢弘，所以後面地勢高的建築都遮擋不住大殿的光彩。

“我知道當初道宗也在著手安排做一樣的事。”

佛陀回頭看了安爭一眼。

安爭心裏一疼，想到了他們發現的那個巨大的地宮，那個地宮之中圍坐在那成為幹屍的道宗真傳弟子，他們都是道祖的弟子，他們預感到了未來的災難，所以他們窮盡一生的力量想創造一個巨大的地宮來保護更多人的安全，奈何卻失敗了，如果說佛陀的付出帶著些可憐可恨，那麽那些道宗真傳弟子的付出除了可憐之外，還有可敬。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對抗的是誰，是他們的師尊。

“是啊，他們沒有成功。”

安爭回答。

佛陀搖頭：“他們成功了，從他們開始準備那樣做的時候他們就成功了，最起碼他們每一個人都比我要更加強大更加篤定，他麽擺脫了師父的陰影，而我到昨天晚上之前一直都擺脫不了。”

能說出這番話的佛陀，也讓人肅然起敬。

“安爭，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你記憶之中，最後和談山色決戰的時候，有我嗎？”

“沒有。”

雖然安爭實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給出這個答案，但是他不能說謊。

“哦……”

佛陀點了點頭，苦笑：“那就是說，我在決戰之前就已經死掉了的……其實我大概已經想到了，所以，安爭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要帶你來異變空間結界了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好走到他們要去的地方，最不像是個和尚的不是和尚已經站在那等他們了。

“進去吧。”

佛陀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昨天晚上我和我師父對話的時候，聊了那麽久的時候，我其實就大概已經想到……我能和他那麽細致入微的交流，他能那麽清晰的出現在我的夢境裏，或許是因為我已是將死之人。”

他擺了擺手示意玄庭和尚和不是和尚不要打斷自己的話。

“哪裏有那麽多機會，佛門的是最不在乎生死的，皮囊這種東西雖然很有用，可看的淡了也就那麽回事，尤其是我這樣的人，自幼看到的是師父那樣的殘軀，對於生死的理解比別人更早。”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所以帶你們來異變空間結界，其實有些說一說遺言的意思……我把你們帶進去之後，就會去蓮臺準備傳承，最起碼將我的感悟融入進蓮臺之中，我師父沒能給我一個灌頂，我不能讓我選中的弟子也經歷和我一樣的艱辛。”

大大咧咧的不是和尚在這一刻卻忽然間哭了出來。

“放下。”

佛陀看了他一眼：“之所以選你，就是因為你看的最開。”

不是和尚搖頭：“有些事，弟子放不下的。”

“玄庭，回頭你去一下藏經閣，裏面有他留給你的東西。”

“他？”

玄庭楞了一下，然後忽然間明白過來：“地獄明王？”

“是。”

佛陀走到兩扇巨大的門前停下來：“這裏面就是我師父打造的異變空間結界，死猴子……呃，猴子，我有件事要鄭重的和你說，你是異變空間的主人，你很熟悉異變空間，所以一旦將來出現什麽巨大的變故，我希望你可以主持這個空間，把更多人的救過來。”

猴子點頭：“我會的。”

佛陀嗯了一聲：“我師父說，讓我代他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猴子咧開嘴，想笑，可是眼睛卻濕潤了：“我這個人心大，哪裏會記得那麽多的事，讓他好好死著就是了，不用惦記那麽多。”

“好好死著……”

佛陀：“真不像是一句好話啊。”

猴子略顯尷尬，更多的則是傷感。

世界都快要面臨滅頂之災了，該付出代價的人也都已經付出了代價，還有什麽是放不下的？

“師父是個驕傲的人呢，他到現在才說對不起，可能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也確實受到了懲罰，然而說不出，就是他最後的心結，說出來，想必他也就能安安心心的進入輪回了吧。”

佛陀推開門，裏面一片寬闊，綠光從裏面撲面而來，並不刺眼，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進門就是鳥語花香，看起來這地方真的美到了極致。

“我們經常說，在佛宗根基所在之地便是西天極樂世界，但是在看過這異變空間結界之前哪怕是我都對極樂世界四個字沒有什麽概念，進來之後你們就會和我有一樣的感悟，這裏就是極樂世界。”

安爭實在想不到，如老佛陀那樣一個偏執入骨的人，居然會創造出來這樣一個安靜祥和的世界。

“這裏的規模可以容納差不多整個西域的人，但只是理論上的事，當災難來臨的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將那麽多人同時救過來，所以只能是能救多少救多少，而最讓人覺得難過的是，災難來臨之前卻不能提前開啟這裏把人都帶進來，因為那樣做的話，很快就會被談山色發現，這裏的空間秘密也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佛陀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指了指遠處一座看起來和大雪山一模一樣的山：“那裏就是異變空間的陣眼，結界的根源所在，你的異變能力就在那裏面，除了異變之外，還有我們佛宗更大的一個秘密……鎮寺之寶。”

“是什麽？”

“初代佛陀的金身。”

佛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個秘密，歷來都只傳給歷代佛陀一個人知道，但是現在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就是想讓你們相信，我的態度是真誠的。”

“猴子，到了那邊之後你就會找到異變能力，如何控制這個結界，初代佛陀的金身會以意念之力告訴你的。”

猴子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去吧，我們的時間可能真的不多了。”

佛陀笑起來：“那本就你的，由你來掌控最合適不過了。”

猴子擡起手揉了揉眼睛：“這裏的風很大啊，沙子進了眼睛。”

不是和尚看了看連動都不動的樹葉：“哪裏有風沙？”

猴子笑了笑，朝著大雪山那邊前行。

“玄庭，那邊就是藏經閣，在這裏的藏經閣才是真的，外面寺裏的藏經閣基本上是空的了，你去吧，地獄明王留給你的東西，對你來說必然是極為重要的。”

玄庭和尚雙手合十：“弟子遵命，師尊……你要多小心。”

“我沒什麽，無懼無畏，縱然不會無敵，但也會更強。”

佛陀道：“我現在比起之前來，可能還要更強一些，談山色縱然想殺我，也沒有那麽輕易。”

玄庭去了藏經閣那邊，猴子去了大雪山，只剩下佛陀，安爭，還有不是和尚三個人。

“不是，你去蓮臺那邊幫我準備一下。”

佛陀指了指遠處的一座大殿：“真正的蓮臺，也早已經轉移到了這邊。”

“是。”

不是和尚知道師父一定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對安爭說，所以轉身離開。

“你想跟我說什麽？”

安爭問。

佛陀深吸一口氣，然後雙手合十突然跪了下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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