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和杜瘦瘦並肩往蔚然宮走的時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對安爭投過去異樣的眼神。人群背後的議論紛紛，早已經不能影響到安爭的心性。

“看到了嗎，那個就是安爭，就是他昨夜裏殺了不少人。”

“是啊，連守城的大將軍宋烈都被他殺了。”

“這樣一個劊子手，為什麽君上還要給他加官晉爵？”

“據說他是那個金頂國公主的好朋友，和那個公主是不正經的關系。那個公主就是個不守婦道的，暗地裏和這個安爭指不定做過多少次不要臉的事。這個安爭著急上位，借著金頂國的人在燕城的勢力，一夜之間殺了不少咱們的官員，連君上都不得不妥協。”

“這個王八蛋，早晚金頂國的人大舉入侵的時候，這個王八蛋就是領路的叛徒。”

“他本來就不是咱們白勝君治下的人啊，據說是從外面來的，說不好就是九聖宗派過來的奸細。”

“真想弄死他。”

杜瘦瘦笑了笑：“看到沒，你這人殺的一點兒好處都沒落下。”

安爭也笑：“你忘了嗎，這並不是一個民意左右權勢的時代。”

杜瘦瘦：“能有這樣的時代？”

安爭聳了聳肩膀：“未來或許會有。”

金頂國的車隊就在後面，噠噠野就坐在馬車裏，她也是受邀的人之一，也要去蔚然宮裏參加安爭的封爵宴席。外面的話好像刀子一樣戳進她心裏，畢竟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子，被人罵做淫蕩之人，怎麽可能心裏會舒服。

“馬車裏就是金頂國那個騷貨公主！”

“就是她，她來了之後咱們燕城裏死了多少人！”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將身邊的菜葉子撿起來，朝著金頂國公主的馬車砸了過去。人群立刻被點燃，不少人撿起菜葉，石塊之類的東西朝著金頂國的馬車砸過去。

那些金頂國的武士見到公主殿下被侵犯，抽刀向前。

嗡的一聲，所有的投擲過來的東西都停在了半空之中，好像行星帶一樣漂浮著。安爭輕飄飄的落在馬車上，打開車門伸出手，噠噠野下意識的擡起手握著安爭的手，跟著安爭走出馬車。

“別在意這些人說的話，他們每一個都是白癡。”

安爭指著那些人：“我曾經以為可以為他們謀萬世太平，因為他們心中本善。可事實上，我們小時候學到的都是錯的，人心，從一出生就沒有什麽本善……人之初，性本惡。可我還是要做我要做的事，已經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我自己。他們蠢，蠢到會被人牽著鼻子走還以為自己很聰明。”

“我在乎……”

噠噠野低著頭：“他們罵我的話，好難聽。”

“那就讓那些話變得不難聽起來。”

安爭掃了那些人一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只手勾著噠噠野的下巴，在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之中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讓他們去罵吧。”

安爭扶著已經懵了的噠噠野坐回馬車裏，然後安爭拍了拍馬車外面的一個金頂國武士的肩膀：“你們的職責是保護你們的公主殿下，不管在何時何地，她的尊嚴就是你們的生死。”

“是！”

那金頂國武士刷的一聲將長刀抽出來，遙遙指向那些圍觀的百姓。隨著第一個人抽刀，幾百個金頂國武士同時抽刀向前，將馬車的保護圈擴大了一倍有餘。而那些之前還在投擲石塊和菜葉子的百姓被嚇得不住後退，後面的人後背都已經頂在墻壁上，被踩了腳人嗷嗷的叫著。

杜瘦瘦看了安爭一眼，笑起來：“你特麽的越來越壞了。”

安爭笑的比杜瘦瘦還燦爛：“因為我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我最初以為，對付壞人要用比壞人更壞的辦法，把那些壞人善用的手段加倍還給他們，壞人才會害怕。而對於普通人來說，應該愛護他們保護他們，他們心中感念，便不會成為罪惡的幫兇。現在我才發現……不管是對付壞人還是對付普通人，用壞人的法子都更管用一些。”

杜瘦瘦微微一楞，沒理解安爭的話。

隊伍再次出發朝著蔚然宮那邊前進，而蔚然宮裏，報信的人已經先一步進了寧小樓的大殿。

“君上，按照九先生的吩咐已經把話都散出去了，現在全城的百姓對安爭都已經有了敵意。”

“嗯……”

寧小樓笑了笑：“他不是急著想上來嗎，我就給他上來的路，給他打開上來的門，他要什麽我給什麽，可是人不可能什麽都得到而又什麽都不失去。我給他想要的，也給他不想要的，將來等到我不需要這個人的時候，民意還是站在我這邊的，畢竟……我才是他們的君上。”

小九坐在他身邊微笑：“君上這次做的漂亮極了，以後要重用這個安爭，用他去清除君上不好親自動手清除的人。所以給他一個惡名，讓別人以為殺人的事和君上毫無關系，都是這個惡人自己想要殺的人。比如昨夜裏死的那些，大部分都是君上想要殺的人，安爭先一步都殺了，惡名當然也要落在他身上。等以後這個安爭沒用了，君上想除掉他的時候，把今天的事以後的事都拿出來說一說，百姓們誰會信他？只怕他為君上做夠了事，君上殺他的時候，百姓們還會拍手稱讚。”

寧小樓的手指在小九的臉上刮了一下：“還是你的主意多……給我更衣吧，是時候去見咱們那位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了。”

小九忽然伸手拉住寧小樓的衣服：“君上，還不夠呢。”

“還不夠？”

小九站起來，擺了擺手吩咐屋子裏的人全都退出去。

等到人都走了之後，小九微笑著說道：“君上，這是個多好的開始，咱們不能就這麽浪費了。安爭昨夜裏殺了不少人，可是君上想殺的人都死了嗎？顯然沒有，今日這朝堂之上為安爭慶功的人群之中，怕是也有不少是君上不喜歡的人。這樣……”

她走到寧小樓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君上一會兒秘密見幾個對安爭有仇恨的人，告訴他們，安爭是真的借著金頂國的勢想要自己上位。所以君上是不能忍的，今日的宴席其實是為了除掉安爭。君上告訴他們就說緝事司的人已經準備好，還有軍方的高手也已經調遣完畢，讓他們在宴席上當眾指責安爭。”

寧小樓眼神一亮：“你是說，想借安爭的手，在宴席上再把這些人都除掉？”

他沈默了一會兒後收起笑容：“可是，安爭未必會在宴席上殺人。”

“需要他嗎？”

小九笑的像個不符合她年紀的老狐貍：“君上是時候把朱校檢喊來了，不……不需要朱校檢，朱校檢和安爭的私交似乎也不錯。繞過朱校檢，讓緝事司下面的人先進入大殿裏面守著，等到那些人指責安爭的時候，我就會讓緝事司的人動手。安爭現在可是緝事司的鎮撫使，朱校檢隨便找個理由讓他離開燕城，到時候，誰會覺得這些緝事司的人殺人，是君上的命令？”

小九笑著說道：“到時候人都死了，罵名安爭是背上了。君上在出面，把他叫到書房裏來好生的安慰幾句，他也不會有什麽心思。而百姓們呢，當然會覺得君上這樣都不制裁安爭，顯然是被安爭脅迫了……”

寧小樓的表情舒展開，笑容浮現出來：“還是你厲害啊……厲害。”

他摟著小九的肩膀：“除掉了那些讓我煩心的家夥，然後又為將來除掉安爭埋下了伏筆，不錯。”

十五分鐘之後，在蔚然宮裏布置巡防事宜的朱校檢就接到突然到來的命令，讓他立刻帶著他手下親信趕往秦關，因為秦關那邊將很快就會對九聖宗發動進攻，需要緝事司的配合。雖然朱校檢也不明白為什麽如此突然，但還是立刻整頓手下迅速的離開了燕城。朱校檢出兩次城門的時候，安爭和金頂國的隊伍剛剛進入蔚然宮。

杜瘦瘦貼著安爭的耳朵壓低聲音問道：“我怎麽感覺你突然變了似的……你是不是被什麽影響了。”

安爭搖了搖頭：“並沒有變，只是因為實力的提升做事不需要那麽遮掩了而已。而且，看破了一些東西之後，就會更加厭惡那些魑魅魍魎。”

“可你這樣和寧小樓對著幹的話，他可能會對你不利。”

“我……已經不需要忌憚寧小樓了。”

安爭感受著那大叱骨骼帶來的力量，心裏想著的是……不管我前世是誰，不管大叱是誰，這力量用於改變這個世界就沒有錯。如果世人靠感懷不足以讓他們改變，那麽就靠鐵一樣的秩序束縛他們，就靠比惡人更兇殘的手段來讓他們臣服。當他們適應了那樣的生活之後，需要幾代人的轉變才能形成那個理想之中的世界。

這一代人已經不可能了，那就從下一代，再下一代開始改變。這一代人只是因為害怕所以守規矩，等到兩代之後，世道就會徹底改變。

杜瘦瘦搖了搖頭：“我總覺的你變得有些突然，不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只要是你做的，就一定是對的。”

安爭拍了拍杜瘦瘦的肩膀：“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猜，今天這所謂的封爵宴席上，寧小樓會給我準備什麽樣的賀禮？”

“不知道。”

“笨，看看外面大街上那些百姓就知道了，他們才不會自己想出來什麽君上被金頂國的人脅迫這樣的事情來，顯然是蔚然宮裏的人故意散布出去的。所以我在外面的時候才會說，人性啊，非但惡，還蠢。迎接的我除了美食美酒之外，還有那些現在當權之人的刁難，我粗暴野蠻的闖進了他們那個層面，他們是巴不得除掉我的。”

杜瘦瘦：“粗暴野蠻，闖進……我覺得改成頂入這兩個字比較好。”

安爭：“你大爺……”

正說著，那個引領著安爭的小太監笑逐顏開的指了指大殿那邊：“侯爺，咱們君上已經在大殿裏等著您了，今天，是獨屬於您的大日子。”

安爭嘴角微微勾起來，用一種讓人很不理解的語氣回答：“是啊……很多人都還不知道，今天是獨屬於我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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