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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0 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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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赤司的解釋下,晴見了解到這位突然冒出的表弟有事來神奈川,順便想拜訪幸村一家。晴見遺憾地表示父母出去過二人世界了,暫時只有她也精市在家。

眼看天色漸晚,她又不好讓難得跑一趟的赤司單獨回京都(他說自己住在京都的分宅)。於是便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挽留他,不料……對方還答應了。

晴見沒問他為什麽確信她家沒搬走,畢竟他們太久沒聯系過了。

但她沒把這愚蠢的想法說出口。只要赤司稍微花點心思,調查幸村家的住址完全是小菜一碟。

兩人並肩穿過繁華的大馬路,手上分別拎著裝書籍的塑料袋。一股詭異的沈默在他們之間彌漫開,所幸耳邊的噪雜聲讓她重拾安全感。

她有很多關於關於赤司的問題,卻不知從何問起。

晴見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也不想探知別人的隱私——但曾經與她要好的表弟不該被冷漠地稱之為“外人”。

她嘗試打開話匣子,比如說上什麽學校呀、住在哪裏呀、大學志願呀之類的再日常不過的話題,但成效都不大。

赤司有禮貌地以最簡短精煉的句子,毫無保留地回答了。驚奇的是問了一輪下來晴見卻發現自己還是不了解他。

壓在心底的往事誰也不願提及,仿若小心謹慎地掌握著火候,不敢太猴急也不想表現得太疏離。

——簡直比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還尷尬。

倘若不是因為五年級時他母親患急病去世,他們本該是青梅竹馬的關系。

晴見仍然記得兒時模糊的記憶——他們三人在赤司宅的後花園玩探寶游戲、小小的晴見纏著比她還瘦小的赤司要借雪丸玩、她和赤司下跳棋時總輸得一塌糊塗……

她曾仗著自己是姐姐,真心把赤司當成弟弟看待。拿到什麽好東西都會想著給他一份,有段時間與他比和自家兄長還親密——處於“年長”的好姐姐心理,她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精神滿足。

然而五年的空白期讓他們生疏許多。如果不是赤司剛叫住了她,她絕不會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

思緒被拉回現實,晴見用餘光打量幾眼,曾經單薄的表弟如今長得比她高半個頭有餘,少年的身材修長高挑,肩膀並不那麽寬闊卻值得依靠。

關鍵是——那股氣勢淩人高高在上的冷傲感徒然銳減許多,仿佛曾經溫和儒雅的表弟又回來了。

晴見在心裏長長地嘆氣。

上國中時,她不是沒去了解過赤司,甚至還偷偷打開網頁輸入他的名字。跳出來的相關新聞全與這位傳奇少年的身世以及他創下的神話有關。

無論是贏了什麽競賽還是再次奪下籃球聯賽的冠軍,他的名字前總會疊加一長串眼花繚亂的前綴。

再親密無間的感情也抵不過歲月洗刷。

就算沒有消失殆盡,也已經沖淡很多。

……

赤司凝視著這座與記憶中不差分毫的三層小洋房,似乎從晴見和精市出生起他們就未曾搬過家。

也正是在這棟小洋房裏,他們陪伴他熬過了小時候最刻苦銘心的那段艱難時光。

“這裏一點也沒變。”他的語氣帶著一謝眷念的意味。

“是啊。”晴見幹巴巴地笑道,“爸爸媽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尤其是幸村穗香,她當年也真的就將赤司當成兒子一樣疼愛——為此,不明事理的小晴見還不甘地抱怨過好多次,結果都被穗香的一句“小征比你乖巧聰明多了~”堵回去。

——這倒是真的。晴見無法反駁。

與此同時,精市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走到玄關迎接妹妹。

不料他一擡眼就迎來一個極大的沖擊——那赤發赤眸的少年,讓一貫掛著和煦笑容的精市也楞了整整三秒。

他疑惑地朝妹妹望去,而晴見正一個勁地朝他使眼色。

精市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眼前的孩子是赤司征十郎不會錯了。

“歡迎。”他的笑容不太自然。

“好久不見了,表哥。”赤司對輩分倒是分得很清楚,絲毫沒有不情不願的樣子,哪怕他們三人年齡差距都不大。

精市將赤司領進屋,後者把之前備好的見面禮遞給他。精市道了謝,並表示晚飯快準備好了,讓他先請自便。

赤司有些拘束,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就不動了,眼神仔細端詳著每一處,仿佛在回憶這布置和兒時的是否有出入。

幸村倆兄妹迅速交換眼神,不約而同地走到廚房進行秘密談話——

“征十郎怎麽會來?”事實上精市表現出的訝異絕不比她小。

“不知道……在書店碰到的,說是想順便來拜訪。”晴見扶額,如果父母在就好了,母親最擅長活躍氣氛。

精市聽聞,用一模一樣的表情嘆息起來。

“算了,留下來也無妨。”

晴見點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用極其驚恐的眼神瞪著她兄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打量了半天才發現是他套在身上的紫色碎花圍裙!

“哥哥你要親自下廚QAQ?”

“……怎麽?”

晴見一聲不吭,但她惆悵無比的眼神出賣了自己。

精市的廚藝和園藝比簡直呈強烈反差……倒不是說他只會做黑暗料理,但烹飪技術絕對不及晴見的正常水準。

“晚餐還是我來準備吧。”她揭開鍋,幸運地發現熱水才剛剛沸騰。“哥哥你去照顧一下客人。”

“我可以理解為——你想把燙手山芋丟給兄長嗎?”

後者笑得有些燦爛過頭了,這通常不是好跡象。

晴見做失意體前屈狀,“我們總不能下清湯掛面款待客人吧我準備做烤魚哥哥你怎麽看?”

鑒於精市對烤魚的熱愛,他比較滿意地妥協了,這才微微收斂了笑容。

晴見背後冒出冷汗。笑靨如花的兄長殺傷力絕對是傾國傾城級別的,直接讓人抵抗力降為負值。

他系下圍裙,套在她頭上,然後泡了一壺茶端出去了。

晚餐在半小時後開始。

也不知精市用了什麽方法,她再次步入客廳時感到氣氛緩解了一些。再走近一看,原來這兩位正在談論當代短篇小說。

晴見在心裏大喊一聲“哥哥威武!”精市總能快速敏銳地抓住共同話題,沒有什麽比談論愛好更不易冷場的溝通方式了。

她不禁嘖嘖感嘆,身邊認識的男生大多都喜歡討論詩集文學,一個個都是比她還真的文藝少年,讓她這偽文霸情何以堪?(妹子徹底忘了黃瀨麽TAT)

餐桌上,三人的位置排得很微妙。

精市坐在桌子的一頭,而晴見和赤司分別坐在他兩邊,兩人是正對著的。

晴見低頭吃飯,連夾菜時也不怎麽擡頭。相比她的局促不安,赤司表現得鎮定自若,好像他才是盡地主之誼的主人。

精市又和赤司談起那些深奧的文學作品。 盡管晴見費勁腦汁想辦法介入,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實在沒有可說的。

她在整個過程中只是靜靜聆聽兩人的對話,像是沒存在感的空氣。

她低頭無所事事地挑起秋刀魚的刺,突然沒什麽胃口。她最討厭吃起來的麻煩的食物了,比如刺多的烤魚。

“……所以征十郎現在是籃球隊的?”

“是的,從國中起就加入了。”

嗯?

晴見動動耳朵,恍惚間他們已經從文學詩集跳躍到日常生活。

網球和籃球除了都是球類運動外還真沾不上邊,但從他們的神色中能看出對這兩項運動的熱愛。

外人恐怕很難將兩位溫文爾雅的少年與熱血運動聯系到一起。

她仔細想想赤司打籃球的契機,突然覺得這在意料之中——小姨(赤司的母親)曾經鼓勵他多打籃球,把運動當成解壓方式。

“時間過得真快,上次見到你大家還都很小。”精市感嘆道,“如果詩織小姨還在……”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下半句硬生生地被咽回喉嚨。

晴見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額頭開始冒冷汗。

誰都知道小姨的名字是表弟的禁忌。她嚇得不敢擡頭觀察他的表情。

一秒、兩秒。

空氣幾乎凝固了。

“如果她還在,一定會感到欣慰。”

赤司的語氣平緩,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

晴見詫異地擡眼看看他,表弟身上果然起了驚人的變化。雖然不知道態度轉變的原因是什麽,但他絕不是單純地選擇遺忘早逝的母親。

……是解開心結了麽?

赤司察覺到她的目光,轉正了頭與她四目相對。

那雙寶石般灼灼生輝的眼眸沒產生太多感情波動,卻意外地不再像幾年前僵硬冰冷,經過時光沈澱,一點點地軟化。

也許是他心境的反映吧。

精市為此感到欣慰,接著又聊起更為輕松的話題。

晚餐後,兄妹倆原本想將赤司留下。夜已深,幸村家也不少一間客房。

但赤司友好地以明天要去學校參加籃球訓練為由婉拒了。他今天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來神奈川,不料正巧撞上去書店的晴見。

命運和巧合的力量果然是不容小覷。

晴見執意要去送送赤司,她為剛才在餐桌上的沈默無言感到過意不去。

“送到這裏就行了。”

她和他走了有一段距離,到了第一個十字路口時赤司驀地開口。

“喔,好的。”晴見朝他擺擺手,“路上小心!”

對方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再見”。

晴見沒有立刻轉身離開,而是一動不動,註視著他的背影——在暖黃色的路燈照射下被拉得很長,映出黑壓壓的輪廓。

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了上來,並伴隨著在腦中蘇醒的過往美好歲月。

表弟的背影很落寞,讓她不免想起這些年他拒絕別人靠近,一個人在深夜獨自舔傷口。

這被現實狠狠割了一刀的傷口會結疤,但無法徹底愈合。它總歸會留下淡淡的印痕,殘忍地提起他曾經面對的傷痛。

晴見有些動搖。

她沒遇到過大風大浪,總有家人朋友的陪伴。但赤司身邊始終是空蕩蕩的。

就連他的父親也不曾安慰過他——晴見眼裏的赤司父親是位不茍言笑的成功人士,他與孩子的對話永遠與學業和成就沾邊,苛刻得沒有一點人性。

他看似擁有一切,但其實一無所有。

“餵,等一下!”

晴見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一路小跑追上還沒走多遠的他。

“?”被叫住的赤司疑惑地看她。

“剛才忘了說,我們交換下電話號碼吧!”她連忙掏出手機,像是怕赤司不答應似的。

“……嗯。”

夜色太濃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時激動的晴見也顧不上太多,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交換完號碼後,晴見微笑著捧起手機,莫名覺得很滿足。

“以後有空也常來坐坐吧,我們隨時歡迎你。”

她大概是代表幸村家說出了他們的心聲。要知道穗香不止一次地念叨過赤司,表情總帶著怨念和難以遮掩的憂慮。

如果這樣能帶給他一絲慰藉,讓他不再感到那麽寂寞,她認為自己真是做了件好事。

捉摸不透赤司的想法,但可以確信,就在剛才——他確實是笑著點頭的。

“那麽,下次再見了!征十郎。”總算叫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晴見心裏舒坦多了,仿佛了了一樁讓她困惑很久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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