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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下課鈴打響的時候,月森蓮真的來到了她們面前。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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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沒有用。”紀子嘆了口氣,弟弟越是優秀,她就越是難過。

永遠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紀子醬,不要氣餒。或許我們可以請求理事長能不能給個例外,我相信沒有人不承認薰的實力。”

“我不是在說這件事。就算不去學校,薰也能在家開心地作曲,這沒什麽。但是現在,我弟弟就算是連這一點點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怎麽了,薰他遇到了什麽難題嗎?”永遠握住了紀子的手,“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情開口不要客氣。紀子醬和我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開口的呢?”

愛野紀子沈默片刻,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好,永遠,你今天買來的CD還在吧?”

“在啊。”

“那邊有音響,麻煩你播放一下第15首,《A小調鋼琴協奏曲》。”

“好的。”放入碟片,優美的音樂響起,永遠屏住呼吸,不知道好友讓自己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麽。但是聽到第一樂章的□□部分時,她驚呆了。

……這不是剛才愛野薰演奏的那首曲子嗎?!

Chapter 30

第三次自選曲目比賽終於還是到來了。

“哎?光明寺你換了伴奏嗎?”

“沒錯,”永遠帶著薰來到大家面前,“這位就是這次代替紀子醬為我伴奏的愛野薰,他是紀子醬的弟弟。”

似乎是很久沒有見過這麽多人的場面似的,薰顯得有些緊張,他一直低著頭,也不敢看大家的眼睛:“大、大家好,我是愛野薰,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永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問道:“怎麽了,薰?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薰調整呼吸,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睛裏流動著光芒,“我很久沒有參加過音樂比賽了,我現在開心得想要跳起來。”

聞言永遠稍微松了一口氣,再怎麽說,當初請薰擔任伴奏也是她任性的結果,那麽現在也要負起責任來,絕對不能讓薰受到一點點傷害。

天羽舉起相機湊近他們:“喲喲喲,小哥長得好清秀呢,讓我幫你們這一對組合拍幾張照片吧。”

為了遮掩腿上的傷,這場比賽永遠選擇了褲裝,上搭白色寸衣加黑色的小禮服外套,把頭發梳成了馬尾,看上去頗像穿越而來的宮廷樂手。而她的伴奏也是很簡單的白襯衣黑褲子的打扮,幹凈清爽。兩個人伸出剪刀手,相機記錄下了他們燦爛的笑顏。

月森正在為上臺做最後的準備,不過眼神卻下意識總是往那個方向看去。天知道她為什麽又做出換伴奏這種冒險的事情,本來已經和愛野紀子培養好默契了不是嗎?

不料他的小動作被伴奏盡收眼底:“學長你很在意Towa醬換伴奏的事情嗎?”

“……並不感興趣。她想拿第一,請了個實力超強的高手來伴奏會更輕松一些吧。”

“哦,”幸好初風一夜不像光明寺永遠,拆不穿他的想法,“不過學長你說的‘實力超強’可能不對。那位愛野君好像罹患記憶障礙,聽說他的記憶只能維持一小時,我真是想不出這樣的兩個人怎麽進行合奏練習?不過Towa醬真的很看重那位伴奏呢,不僅帶他一起上節目,還在節目中公開召集唱片公司為他出CD……啊,真是讓人嫉妒!”雖然身為月森蓮的伴奏,不過初風一夜可謂地道的“光明寺控”,這種事情他還是必須清楚的。

“那就更加愚蠢了,”月森面無表情地調整著弓的松緊度,然後開始校音,“這樣她可能就連第一都拿不了了。”

對於那個人來說,做好事的目的無非兩個,一個是收買人情利滾利,另一個就是所謂“義”字了吧。不過,音樂比賽可是相當殘酷的,這不是有標準答案的考試,而是主觀上的感官評判,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比的不是演奏者背後的故事有多麽悲慘,遭遇有多麽離奇,而是實打實的技術和對於樂曲的剖析理解。

一個有記憶障礙的鋼琴家,並不適合擔任伴奏這個角色。

“今天的出場順序是按照賽前抽簽決定的:火原、志水、冬海、光明寺、月森、土浦、日野,最後一個是柚木。”金澤纮人念完了註意事項,便進行了例行的加油打氣,“大家,全力以赴吧!”

往常這個時候,第一個出來響應的一定是元氣滿滿的火原學長,不過此刻的他卻呆呆地立在原地,緊縮的雙眉昭示著他的不安……不僅如此,土浦、日野甚至柚木學長的表情都相當不好看,難道在自己住院的時候,學校裏發生了什麽慘不忍睹的修羅場嗎?

……嘛,不管怎麽說還是先管好自己再去擔心別人吧。沒想到和月森和土浦的排號連在一起,這兩個家夥可都強的不得了啊,如果不發揮出最好的狀態,一定會被公開處刑的。光明寺永遠自己打斷了自己的怪念頭。

不過現實印證了她的猜想——大家的心境好像都歷經了什麽變化似的,整體的演奏顯得非常浮躁。首當其沖的就是火原和樹,吹奏舒伯特的《小夜曲》時出現了好幾處明顯失誤,本來是一首優美平和的曲子,卻讓臺下的眾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好在再怎麽艱難,他也完成了這首曲子,下臺的時候,他的臉色白的難看。

“總覺得,有點心不在焉的,”火原可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出了什麽狀況,他只是腳步沈重地走到墻邊坐下,擡手捂住半張臉,失落的聲音與平時的他判若兩人,“請,暫時不要管我吧。”

第二個上場的是志水,演奏的是福雷的《西西裏舞曲》。雖然沒出現任何失誤,但比起那天所聽到的《G弦上的詠嘆調》似乎還是缺少了什麽東西——某種打動人心的東西。

“不安,”月森一語道破了永遠心裏的不協調感,“今天志水的演奏,聽上去比以往多了不安的情感。”

不安?這個答案倒是讓永遠很吃驚,那個看起來呆呆的男孩子,居然也會有煩惱和心事嗎?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冬海這場的驚艷發揮。性格極度內向纖細的她這場演繹的《浪漫曲》延續了溫柔寧靜的風格,卻顯得從容自信。這首描寫戀愛心情的曲子很適合被這個少女演繹呢。評委老師看起來也非常滿意,一直在點頭稱讚,看來歷經兩場比賽,冬海是在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了呢。

“第四位參賽選手,音樂科二年A班,光明寺永遠。參賽曲目為塔蒂尼《魔鬼的顫音》。”

永遠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帶著笑容對愛野薰說道:“準備好了嗎?”

愛野薰不說話,只是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問題,這段時間除了吃飯睡覺,他們幾乎拿出了全部的精力在練習這首曲子,怎麽可能會有問題呢?

看著好友與弟弟走上臺的背影,愛野紀子覺得自己的呼吸驟停,緊張!她甚至比上臺演奏的兩個人還要緊張!兩年前,弟弟在練習著鋼琴突發腦出血,倒在地上捂著頭哭著不停地哀嚎,那個場景依舊歷歷在目,這麽一段時間以來,被拒絕、被輕視、被謾罵的日子,雖然當事人不記得了,但是她作為旁觀者是多麽刻骨銘心。

還能這麽自信地走上舞臺,為大家演奏鋼琴……當時沒有放棄,真是,太好了!

紀子又想起了之前永遠拼命請求她讓弟弟為她擔任伴奏的場景。

“為什麽這兩首曲子一模一樣?”永遠顫抖著發聲,“難道是……剽竊嗎?”最喜歡的作曲家形象的突然崩塌讓她一下子接受不過來。

紀子搖搖頭:“不是剽竊,而是西島先生,把這首曲子買下來,依他的名義發表了。現在這首曲子,是西島大介先生的。”

“不……我不明白啊……”

“作曲,本來就是依靠靈感和才能的東西,作曲家也難免有油枯燈盡的一天。你以為西島大介先生如何做到高產高質?有很多不知名的作曲家當他的槍手,用自己的作品換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必須,都是自願的。”愛野紀子的語氣很是嘲諷,“這個世界,有多少人在學習音樂?真正成功的人,又有多少呢?就算是成功的人,也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被殘酷的競爭所淘汰,就算江郎才盡,也不甘心消失在大眾的視野裏。音樂界,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幹凈,它的背後也有很多的無奈和眼淚。”

“難道薰他是自願成為西島大介的槍手嗎?”

紀子嘆了口氣:“如果是他自願的,我倒無話可說。我的父母都是從事音樂工作的,不過在兩年前他們就離婚了,然後在同年,弟弟就病了。母親為了出國深造拋棄了我們,每個月都會按時寄來贍養費,但是從那再也沒有見過我們,大概我們對她而言是一種拖累吧。父親的事業接連遭到打擊,沈入谷底。不得已的他就去當別人的槍手,把兒子辛辛苦苦寫出來的作品賣給雇主。”

“能理解養家糊口不容易,但是拿兒子的作品出去賣這一點還是……”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絕對不能接受!”紀子激動地捂住臉,淚水卻不自覺地淌了出來,“原先我天真地以為爸爸是為了我們好,甚至瞞著弟弟幫爸爸偷樂譜,想著反正薰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麽,沒有關系的。可是後來我看著爸爸變本加厲的瘋狂的行為,還有薰一無所知的單純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罪惡,真的不能……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這樣的我怎麽有臉學習音樂?”

“為了贖罪,我帶弟弟離開了原本住的地方,阿姨不放心弟弟,也跟著來和我們一起住。但是,我不知道這樣的平靜還能持續多久……因為爸爸幾乎天天都打電話來問我們要譜子……我,真的,好害怕……”

永遠輕輕把她攬進懷裏,一只手撐著拐杖,另一只手輕撫著越哭越厲害的她。

“你還記得最初見面的時候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她只對她說了這麽一句話,紀子卻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句話,“你可以盡情利用我。”

然後,一切就這麽發生了,光明寺永遠帶著薰上音樂節目,雇人在網上發帖為薰進行宣傳,現在這場比賽,愛野薰在外界的關註度甚至能與參賽選手相匹敵。

“愛野前輩在擔心嗎?”

紀子楞了一下,一轉身,就看見一直站在自己身旁同樣關註這一對組合的志水桂一。少年說話的語氣雖然還是那麽軟,卻帶著堅毅和相信的成分:“光明寺前輩和薰君,一定沒有問題的。”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一瞬間兩個人之間好像產生了某種共通的默契。

“說的是呢。”感覺好像被這個比自己小的男生治愈了呢。

舞臺上,光明寺永遠開始了演奏。

《魔鬼的顫音》,這是在得知愛野姐弟的遭遇下她瞬間決定下來的選曲。

關於這首樂曲的創作有一段神秘的軼聞,法國著名天文學家拉蘭德在他的一篇名為《一個法國人在意大利的旅行》的文章裏,以塔蒂尼本人口述的方式這樣寫道:“1713年的一天晚上,我夢見跟魔鬼簽了一份合同。那魔鬼答應當我的仆人,一切都按照我的意願來做,就是說,不論我想到什麽,他都要事先為我準備好,每件事都進行的很順利。……後來,我想:把我的小提琴給那個魔鬼,看看他是不是一位音樂家?出乎我的意料,他演奏得非常動人。那首美妙的奏鳴曲,簡直超出了人類想像,包含一種至高的情調和意趣,使我永遠依戀人間的幸福,而忘記去尋找天堂,我陶醉、驚嘆,心花怒放,欣喜若狂,興奮得氣都喘不過來了。這時,我驚醒了,馬上拿起小提琴,想追捕夢中的音樂,但是沒能如願。我繼續冥思苦想著夢中的旋律和音樂提示,這天晚上,終於寫出了我認為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並給他起了曲名,叫《g小調小提琴奏鳴曲》。但是,我還是認為它比我在夢中聽到的那支曲子還差得很遠、很遠。如果能讓我再次聽到那奇妙的音樂,那怕就一次,那我也寧願砸碎我的小提琴,並永遠放棄音樂”。

在愛野薰演奏自己的作品時,永遠仿佛曾無數次看過,那附身在音樂少年身上孤獨而渴望的靈魂。薰,是不是也在做夢的時候和魔鬼簽訂了契約,所以才擁有這種令人驚羨的才能呢?而她必須保護這份才能,否則不就太可惜了嗎?

以冥想般的意大利風格主旋律開始,情緒悱惻而憂悶的音符籠罩著整個音樂大廳,聽眾們仿佛已經忘記了自我,沈醉在這魔魅而綺麗的夢中。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Chapter 31

《魔鬼的顫音》這首曲子分為三個樂章,光明寺永遠剛剛結束了輕快的第二樂章。

緊接著,是這首曲子的精華所在!

第三樂章,又被人們稱為“與魔鬼的對話”,莊重的旋律與奇特的顫音相互交織,是塔蒂尼的夢境裏,魔鬼為他展現的這世上至高無上的音樂。

每一次演奏會,光明寺永遠的選曲都會展現自己不同的一面,如果說第一次的《春天奏鳴曲》最符合她的氣質,第二次的《如歌的行板》是她挑戰自我的短板,那麽這一次的《魔鬼的顫音》便是一種極限……無論技術還是情感,都區別於往常,無限接近於完美。爐火純青的運弓,深刻的演奏表情,出神入化的強弱對比,快速的顫音和充滿激情的滑音,還有標志性的如火山熔巖般的炙熱音色和飛快的速度,都把她與其他演奏者明顯地區分開來。

在這種演奏下,後臺的眾人已經靜止在原地了,即便是剛才還垂頭喪氣的火原和樹,現在也振作起精神站起來觀看演奏。

不妙,感覺靈魂好像要被奪走了。愛野紀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光明寺永遠的側影上,在她幻影般的手指下,每一個音符都確實地紮進了她的皮膚,繼而融化進了她的身體和血液裏,連呼吸都染上了那琴音的味道,就像遙望著洶湧而來的浪濤,將要那被意識深處的顫動一刀兩斷。然而就坐在光明寺身邊的愛野薰,卻絲毫不被這種強烈的襲擊所幹擾,淡色的眼睛無所畏懼地凝視著正在傾盡全力的小提琴手,宛如一尊鎮守著山寺的不動明王雕像。

“……前輩,你的手。”志水驚訝的聲音喚醒了她的理智。

紀子低下頭,手裏是被她無意識揉皺了的節目單。

“今天的薰君,感覺很不一樣呢。”

是啊,哪裏不一樣了呢?原以為和志水一起演奏時那個面帶微笑的樣子就是薰最快樂的狀態,沒想到今天的薰,像是被什麽東西喚醒了一般,演奏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專註與投入。

果然,音樂家是需要聽眾的。

光明寺永遠剛剛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節,場內就響起了幾近掀翻屋頂的掌聲,有人為他們肅然而立,甚至有人已熱淚盈眶。

小提琴手和她的伴奏者向大家鞠了一躬。永遠看向身邊的薰,他的眼裏同樣充滿淚水,細細看著臺下黑壓壓的人潮,好像想看清每一個人的臉。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的,”他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著,“永遠姐姐,謝謝你。

那一瞬間,永遠看見了他的神情裏的喜悅和感激,突然就被甜沁心腑的驕傲感和隱隱約約的失落感同時擊中了內心。

雖然每一天都會一起練習,但是這個少年每一天都會忘記她的到來,忘記和身邊的人一起經歷的種種。

然而,有關於鋼琴的事情,他卻從未忘記過。不小心觸錯的鍵,不小心彈錯的和弦……他都小心翼翼地記得。

也許明天睡一覺起來他就會不記得自己參加過這個比賽的事情,然後再次遺忘和他一起合奏的小提琴手。

不過,這有什麽關系?如果因為這次比賽,能夠改變這個未來的鋼琴家一成不變的命運,說不定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吧?

永遠和薰剛剛走下舞臺,司儀就馬不停蹄地宣布了下一位選手上場,月森與他們擦肩而過,連打氣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第五位參賽選手,音樂科二年A班,月森蓮。參賽曲目為拉威爾《茨岡狂想曲》。”

“月森上一次不是沒有出席比賽嗎?”

“或許已經無法取得優勝了吧。”

臺下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傳入耳畔,不禁讓人擔心起月森是否會被這些評論所打擾。

“月森君說不定很緊張呢,”紀子拍了拍永遠的肩膀,語氣欣慰而自豪,“大概是因為你剛才的表現實在是太棒了。”

倒是很少聽到好友這麽直接地誇人呢,永遠楞了一下:“謝謝。”其實在剛才演奏的時候她沒有其他念頭,忽略了觀眾,忽略了比賽,甚至忽略了身邊的伴奏,直到大家鼓掌時腦子才恢覆了意識,現在有種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拉了什麽的不真實感。

不過比月森先行演奏的好處就在於,一切已成定局,不管自己的演奏到底如何,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安心地旁觀他人的演奏了。何況這是公認實力第一的選手的演奏,無論何時都是最讓人放心的存在。

大丈夫だよ、リラックスしてねぇ!(沒問題的,放輕松啦)。

她對臺上的月森蓮輕輕地做了一串口型。

月森帶來的曲子是拉威爾的《茨岡狂想曲》,拉威爾在這首樂曲中吸收了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奏技巧和匈牙利吉普賽音樂的特點,樂曲結構與自由奔放的風格,使人聯想到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

以技巧見長的月森演奏這首曲子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一開始小提琴奏出相當長的華彩段,使音樂頓時染上了絢麗的色彩。雖說熱情洋溢的曲風卻與月森本人形成鮮明的反差,卻沒有給人以違和感。歷經數次變奏後,音符漸強,猶如化開的雨點,敲打著每一個聽眾的心。小提琴音如同泉水般地流動,與鋼琴的伴奏混成一片,猶如吉普賽藝人奔放的歌舞場景,直達到狂熱的頂端。

最後,月森以三個有力的和弦結束全曲。全場同樣掌聲雷動,一開始的質疑聲通通消失了。

“天啊,這兩個小提琴手抽簽抽到了一塊,真是讓評委頭疼呢。”

“剛才聽完光明寺的演奏,現在心情還沒平覆下來,沒想到月森的表現也這麽出色,我真怕我神經承受不了。”

“高能預警,下一個是土浦梁太郎,你還是快點吃藥吧。”

可惜這些溢美之詞並沒有取得高標準高要求的小提琴手的心,走下舞臺的時候,大家都看到了月森並無開心的臉。

“怎麽了,月森?你的表情似乎是不太滿意,可是我覺得拉的很好啊。”

月森微微點頭,像是同意了金澤的說法,他的眼睛不知看向何方,有些失神:“嗯,還好。只是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拉的更好,所以在比較之下,有點失望。”

下一個就是土浦了,作為第一名的有力爭奪者,他的表現同樣令人期待。因為最近整個二年級都是土浦和日野這兩個人的緋聞,所以幾個女孩子坐在一起看比賽的時候大家就對著香穗子開起玩笑來,不過只有永遠註意到,自她演奏完畢之後,香穗子的臉色一直不太好,走近看時,她整個人甚至在微微發抖。這樣的狀態,沒辦法比賽的吧!永遠只好向金澤請求給她們一點時間出門透透氣,在柚木完成演奏之前,日野香穗子一定會回到這個舞臺。

“香穗子,你的臉色很不好。”

在幾番追問下,日野終於開了口,不過她的話卻恍如晴天霹靂:“……永遠,我決定退出比賽。”

“你說什麽?”永遠死死盯著對方的臉,像是不相信似地重覆著她的話,“退出比賽?你該不會是因為太緊張了吧,放松一點,沒事的。”

“我的小提琴,壞掉了,或許只能撐到這首曲子完成了。”日野的雙唇顫抖,臉頰緋紅,看得出來她是在盡力維持最後一絲冷靜,“以後,我不會再拉小提琴了。”

“怎麽會突然壞了呢?你應該早點說的啊,要不我把琴借給你,你看看能不能……”

“對不起!”日野突然大喝一聲,緊接著,她便跪坐在地上,淚水像決了堤似的一直湧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在音樂科結交的第一個好朋友,交換心事的好朋友,無論在什麽場合都拼命維護自己的好朋友,以一生懸命的態度對待小提琴的好朋友。然而,她卻瞞著她,用作弊的手段參加比賽,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日野沒辦法原諒這樣卑劣的自己。在被迫參加比賽的過程中,就是那麽不知不覺,她逐漸喜歡上了古典樂,逐漸喜歡上了小提琴,有多少次她都想著,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能回到很小很小的時候,及時遇見這個樂器,那就好了。喜歡的心情越是沈重,犯罪感就越是強烈,到第三次比賽之時,她已經到達極限了……

對不起,我不能這樣下去了。

“謝謝你,直到現在還這麽替我著想。其實我啊,欺騙了永遠,我根本就不會拉小提琴,都是靠這把特殊的魔法小提琴,我才能拉出曲子。得到這把琴的際遇說出來你肯定不會相信,就像《魔鬼的顫音》那個故事一樣,精靈賜予了我這把小提琴,而我要以參加比賽作為報答。”日野苦笑著說道,“聽了大家的演奏過後,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再站在那個臺上了……”

“別說了。”

在那一刻聽到有什麽東西從高處摔下來,掉落在自己的心裏砸了個粉碎。而現在自己滿心都是玻璃殘渣,亮的刺眼,映照著好友哭泣的面龐。而之後,又像是誰在手在自己的心臟上用力地捏了一把,於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心臟裏面去。

是痛嗎?連痛字都覺得形容不了。如果說自己在被人推了一把滾下樓梯的那一刻體驗到的痛感是八級,那麽被最好的朋友欺騙的感覺,比那個更痛,現在的自己,就算是輕輕地呼吸都覺得身體痛得窒息。

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把日野從地上拽了起來:“時間到了,快回去,準備到你了。”

“永遠……”

“作為一個小提琴手,就算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要把自己的生命留在舞臺上。雖然我並不承認你的行為能否配得上‘小提琴手’這幾個字,但是,我想你心底裏是不願意給自己留下生命的遺憾的。就算琴壞了,也請你完整地演奏全曲,這是對待觀眾的最起碼尊重。”永遠攥緊了拳頭,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也是我身為你的朋友能給的最後一點情誼。”

停頓了幾秒,卻像過了一個世紀,日野終於抹幹了眼裏的淚水,對她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秒的,雖然有些厚臉皮,不過,我希望永遠能聽完全曲,我一定,會拿出最高水準演奏。”

“永遠,你真的很溫柔呢,”背過身去,日野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掉了下來,“擁有過你這麽好的朋友,我這次參加比賽,也不算什麽都沒得到。”

看著日野香穗子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光明寺永遠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背靠著墻,慢慢滑了下去,然後把臉埋在兩條胳膊之間。

現實的死寂,確確實實包圍了她。

心中的弦,斷掉了。

Chapter 32

自那場比賽過後一個星期,永遠都像生活在噩夢中一般,做什麽事情都集中不了精神。

最初的心痛過去了,現在心裏更多的是糾結。

現在她每當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腦海裏就同時出現了天使和惡魔。

天使對她說:“這件事情你有什麽錯呢?用魔法小提琴參加比賽本來就是對其他參賽選手不公平的行為,就算身為朋友,遵守規則也是必須的不是嗎?否則,星奏學院這麽多學生,憑什麽讓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初學者參加比賽,其他人等待了這麽久的機會被搶走了,難道就是活該咯?”

惡魔對她說:“但是,在身為參賽選手之前,你是她的朋友啊。香穗子被迫參加比賽自己心裏已經夠難受了,你不幫助她從迷茫中掙脫出來就算了,還給她補了一刀。再說了,你自己也不是星奏學院的學生,參加比賽也是有人幫你的,本身自己就不是靠實力參加比賽的你,有什麽立場這樣說別人?”

……啊啊啊啊,煩死人了!

“光明寺永遠,我已經叫你第五遍了!再不理我你就一個人吃午飯吧。”

“聽到了,聽到了,”永遠不耐煩地甩甩手,“肚子餓你就自己先去吧,我還不餓。”

“我有沒有聽錯?你居然也有沒食欲的時候?”愛野紀子嘖嘖了兩聲,最近這人真是撞了邪,明明在比賽中拿了第一名,卻滿臉如喪考妣,就像個宇宙黑洞一樣,天天往外輻射負能量,“好吧,來來來,和姐姐說說,最近遇到什麽事情啦?失戀了?被導演罵了?看小黃書被媽媽沒收了?”

永遠嘆了一口氣,如果是那些事情倒是好解決多了:“都不是,是……額,我和朋友吵架了,雖然覺得自己沒做錯,但是還是覺得自己做人有問題,對朋友說了很過分的話,但是又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哎,如果是高情商的人,應該會有更成熟的解決方式吧?……我果然從小到大都那麽討人厭,活該孤獨一輩子。”

“日野香穗子?”

“哈啊?你又知道咯?”該叫江戶川紀子?金田一紀子還是禦手洗紀子呢?

原來兩個人如膠似漆,你像個癡漢一樣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整個人犬化,最近一提到這個名字你就像生化武器在靠近似的臉色比股市還綠,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了好嗎?紀子翻了個白眼:“直接說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額,就是她做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我覺得那樣是違背原則的,然後我們就掰了。”

“所以你的糾結的點是在於你錯還是她錯?”

“嗯,雖然她有主動道歉,可是我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原則上,是她做錯了。但是在當朋友這件事情上,你失格了!”

永遠有點吃驚,因為紀子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判斷。

“為什麽?”

“因為你沒盡到朋友的義務,哪怕是簡單換位思考,你都做不到。”

“誒?”

“你只告訴她她錯了,卻連解決問題的辦法都不告訴她,現在你在這邊難過還有我安慰你,你有沒有想過她說不定比你更加難過,又有誰能告訴她應該怎麽做。就拿你來舉例吧,如果你想毀滅地球,我絕對二話不說叫正義的使者逮捕你,但是在你受到制裁之後,我會告訴你,我等你改過自新,我一輩子都會陪著你重新來過,人生允許犯錯。雖然我講原則,但永遠你和我的友情是不輸給我原則的存在。”

“紀子醬,雖然我現在有點感動,但,”永遠抽搐著嘴角提醒道,“我不會毀滅地球報覆社會的。”

紀子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腦洞設定,繼續滔滔不絕:“我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啦,但是直覺告訴我,如果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所有的人絕對都會站在她的對立面上,如果你身為朋友都不安慰她,那還有誰會安慰她?入過獄的勞改犯改過自新還能被諒解呢,日野又不是沒良知的人,你又懂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內心沒有動搖和煎熬?永遠你會和一個沒有人性的爛人當朋友嗎?不會的!這點你一定要時刻都相信:日野香穗子不是壞人。所以不該被槍斃。”

“香穗子她罪不至死啦。”

“所以說我只是比喻而已!還有今天路過公告欄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說你的壞話,就是 ‘憑什麽還有機會參加比賽’‘肯定是走後門枕上位’之類的廢話,當時日野也在場哦。”

永遠楞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她、她有什麽反應嗎?”

“還能幹什麽?直白把那群嚼舌根的三八罵了個爽!”

心中的碎片似乎漸漸被一陣溫暖填補了:“還真像她的作風啊。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有一天紀子醬發現我有事情瞞著你的話,你會怎麽做?”

愛野紀子毫不客氣:“當然是一巴掌過去拍醒你進了水的大腦。朋友之間還跟我扭扭捏捏的搞神秘,有什麽不能一起解決嗎?一個人憋著難道你做個夢煩惱就沒了……哎?”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打斷了。

“謝謝紀子醬,”這個死傲嬌每次都能說出讓自己清醒的話來。一個星期以來,光明寺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可有些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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