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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嚴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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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開始變得稀疏,漸漸有些要停歇樣子。

明樓的書房裏,卻開始了明樓和明鏡的又一場較力。

明鏡指著明樓書房裏的床單,難以抑制語氣裏的怒意,問:“明樓,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老實承認,姐姐還能寬大處理。

明樓掃了一眼床單,見許曉宇滿面通紅的低下頭,心道:小姑娘還是太青澀了,被大姐一句話就給壓住了。

他咳嗽一聲,笑著站起身走近一步,將明鏡的視線引到自己身上:“明誠開車不小心,撞到了曉宇。我帶她進來檢查一下身體。雨這麽大,衣服濕了不是正常嗎?大姐就會瞎想。”

明鏡關心的看著許曉宇,柔聲問:“曉宇沒撞壞吧!”

許曉宇低著頭紅著臉,微微搖頭,這主動追男人實在是一件投入高,產出低的活動,千辛萬苦奉獻上裏子面子,只為了一個男人。不論被誰說出來都覺得臉面無光,和自己嫁不出去似的。如果時間能倒流她絕不沖動了。她現在和被捉奸的一樣,坐立難安,只等著明鏡發難。

明樓見許曉宇一副受驚小鹿的樣子,那雙黑漆漆的翦水明眸裏已經泛起了水光,頓時心生不忍:大姐怎麽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他看了一眼窗外,雨小了,窗沿上水滴一滴一滴的滴下來,故作輕松:“我看這雨也漸停了,不如留曉宇在這裏吃個飯,吃完飯,我送曉宇回飯店。”

明鏡淡淡一笑:“你少顧左右言其他,姑娘叫你看也看了,再傳出去,以後名聲怎麽聽?”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明樓,今天就得聽我的。

明樓無聲苦笑,微微搖頭,時機不對,多做多錯。

許曉宇連忙擺手,急急解釋:“大姐,明、明先生什麽都沒看到”

明鏡當然知道明樓什麽都沒看到,對於自己的兄弟是什麽品格,她還是很了解的。但是今天明樓就是她要捕獵的獵物,許曉宇就是她捕獵的誘餌。無論如何,必須將明樓關進婚姻的籠子,明家太需要下一代的出生了。只能委屈委屈小姑娘,過了這關,她會多多補償。

明鏡憐惜的拉起許曉宇的手,玉白色的小手纖細秀氣,卻也有力堅韌,是一只勞動的手,食中二指還有著常常握筆留下的硬繭。真是連手長得都對自己的心意。她認真笑道:“傻孩子,我還不了解明樓,他要是看了,就一定會負責的。”長姐如母,明樓要是和這小姑娘一樣乖巧聽話,她也就不在這裏枉做壞人。

許曉宇偷瞧明樓一眼,在法國時明樓的全身上下她就都看遍了,也沒想過要負責。許曉宇微微歪了歪頭偷笑,明樓的身材還是很不錯的。就是現在胖了啊。身材還和以前一樣好嗎?

她每年做的幾百例手術,至少一多半是男的,她要是全都負責會累死的。這一條大姐就不要再提了吧!她還有書要念,有無數的手術要做,既然已經確定了會等著對方,這些虛的就不要講了吧。大姐現在講這個,不是要逼著明樓負責,然後逼著自己結婚吧!千萬不要,她還沒做好準備,她還沒想過自己要結婚。

明樓咳嗽一聲,有些不自在。好像大姐的眼神就是把刻度精準的稱,正在衡量他的斤兩。以備她在談判之後順利出貨。難道他明樓真的沒人要了,大姐一副清倉大處理的的架勢。他不悅的瞇了瞇眼睛:“大姐說的是哪裏的話,明樓自幼得大姐教誨,怎麽會做出如此孟浪的事。”他嘴角笑意漸冷。

明鏡滿眼又無奈又惋惜的目光看著明樓,就像一位慈祥的母親在看著誤入歧途的孩子:“好竹出歹筍,你不在我身邊多年,怕早就忘記了我的教導。是我對不起死去的爹娘。”她挑了挑眼角回視明樓,用目光暗示:早點結婚,給我回歸正道。

明樓微微嘆息:“大姐,多慮了。明樓片刻未敢忘記國仇家恨。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他眉峰微皺,心內捉急:背後利益方太多,大姐忘記了要謹慎嗎?

明鏡嘴角淡淡譏誚:“匈奴十年不滅,難道讓明家斷子絕孫不成?”她加重了語氣:“明樓?”

她當然知道明樓身份特俗,謹慎可以,但這這媳婦必須定下,這是明家長男的責任。

明樓向來獨斷專性慣了,小小不然的事情他還是願意讓著大姐的,如今這婚姻大事,他早已有了決斷,完全用不到順水推舟。神情裏真的多了幾分淩厲的不悅。

“國難當頭,大丈夫當以國為先。”

明鏡松開了許曉宇的手,啪的一拍桌子:“明樓,去到小祠堂裏跪著去,你就在那裏給我上告祖宗父母。就說你明樓寧願明家斷子絕孫,也不肯開枝散葉。”她滿臉沈痛,眼神中已經有了真的怒火凝聚。“明家,已經為你披上了漢奸的名聲。你就半點不顧生養之恩,不顧明家的子嗣傳承?你念了幾十年的書,比誰都會講大道理,你給我講講這是什麽道理?給我講講什麽叫恩將仇報?”

明樓低頭無語,幾次攥緊手,又幾次松開。

他壓抑的快要裂開。為國舍家,聽來壯烈,一句話的事。他舍得這個家麽?他舍出的這個家裏又含著多少的希望、責任。他明樓真的是明家的不肖子孫。偏偏他什麽都不能說。他選擇了愛國,就已經虧欠了明家。虧欠了這一個奉獻了一生,只為明家的大姐。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明鏡的面前。他有愧於明家,不想再有愧於國家。負了國家,何嘗不是更負了明家。

日寇入侵,大好中華山河割裂。東北、華北、華東、華南大片國土紛紛落入日本的手中。無數中華兒女挺身而出,扛著最簡單粗陋的裝備,舍身殺敵,以身上的血肉築起抵抗日軍的防線。這裏面的人哪一個不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母?憑什麽前線戰壕裏的將士可以死,而他明樓不行?

他在上海灘這個齷齪骯臟的如同沼澤腐爛的深底的地方像一顆釘子一樣深紮在敵人的心臟裏,多取得一份情報,前線就少死一隊戰友。多一次刺殺,敵人就會損失一個殺人的利器。漢奸的罵名明樓是不得不背,也不能不背。千鈞的擔子擔在身上,他不怕每天被人指指點點,更不怕與侵略者勾心鬥角。此生身與名俱裂,不廢江河萬古流。歷史會證明他的清白。

他只是對不起這一生奉獻明家,為了拉拔他長大費盡心血的大姐。

許曉宇站起身,擋在明樓和大姐之間。她擋住了明樓,卻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無力。她能為明樓做什麽?她能讓明樓做的就是等,等著她長大,等著她回來。她甚至自私的杜絕了明樓和其他女人交往的機會。若是明樓死了呢?明家?……明家還有明誠和明臺啊!~

她很小心的微笑:“大姐,明先生雖然不聽話,還有明誠和明臺在。大姐不如先讓他們結婚。”小明臺不是說十五歲結婚的人都很多嗎?此時正好讓他奉獻犧牲解救他可憐的大哥。這是明臺證明存在價值的機會啊!

這一席話裏如釋重負的感覺,讓明鏡聽了都忍不住一樂。

這傻孩子。哪裏知道其中的內情。明銳東一系只有明樓一個男孩兒,明臺是她收養的孩子,明誠更是身世曲折。明家這一代的傳承本來就系在明樓的身上。許曉宇和明家相處日短,不清楚內情也是正常。

明鏡瞪眼:“他們是他們,你們是怎麽一回事?”

許曉宇偷偷扯了扯衣服,這被捉奸的感覺真是差到了極致。

她清了清嗓子:“大姐,你誤會了。”緊張的露出八顆牙齒微笑:“大姐,你看下雨天衣服濕了很正常,找朋友借一件衣服應急也很正常,這麽正常的事情大姐都能看著不正常。那麽,大姐認為我和明先生怎樣才算正常。”

明鏡沖口而出:“我不管你們怎麽正常還是不正常。”

明樓:“大姐”

明鏡:“你們趕快結婚生子才算正常。”

許曉宇捂住了臉:“大姐,這才不正常!”大姐換成了蠻不講理模式?

明鏡瞪眼:“胡說,結婚生子再也正常不過。”

許曉宇無奈的放下手:“大姐,我是回來辦理父親後事的,一個星期就走。”

明鏡皺眉:“這倒是,你父親剛去,還是要守一年孝的。”

許曉宇點頭:“對呀,我還要完成學業吧!”

明鏡認為許曉宇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女孩子上進是好事,明家一向註重子女教育,書念的多和明樓也有話說。

許曉宇認真的分析:“這麽過去個三年五年的,明先生一直處在這燈紅酒綠的上海,接觸的女子裏有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青樓歌女,酒會名媛,這麽多女人的吸引,怎麽能保證他不變心?”

明鏡瞪了一眼苦笑的明樓:“我們家孩子,我最知道,我們明家養花是牡丹,養草成蘭草。只要定下來,一定不會變的。要是敢變,我替你打斷他的腿。”

許曉宇指著自己,繼續換個角度論證,企圖說服明鏡:“大姐,你看時間久,隔得遠,萬一我變心了呢?雖然我學業工作都很忙。但是,萬一哪一個師哥、師弟、還有醫院的醫生對我有好感呢?”她要證明自己行情很好,沒有必要倒追男人,事關尊嚴必須奮起力爭。

明樓的眼睛微微瞇了瞇,李非凡不就是一個?還有麽?

明鏡眼含不信的上下打量許曉宇,狀若無意的瞟了一眼跪在許曉宇身後的明樓。

淺笑著搖頭:“哪裏會?你還是個小孩子,又是中國人,兩國的審美觀也不一樣,你在外國人眼裏還小呢?”

許曉宇不服氣,明鏡大姐怎能如此小瞧她的美貌,事實會證明自己有多受歡迎:“不會,比爾教授的侄子是個很有名的導演,他說我美麗的像一朵東方百合。我來的時候還送了我好大的一束玫瑰花,足有九十九朵。外國人的眼光看我也是很不錯的。”

明樓的臉色僵硬,只覺得牙根生疼,手已經忍不住擡起來在許曉宇的小腿上狠狠地擰了一下。他的小姑娘還真敢說!她準備讓他毀約幹脆把她鎖在身邊嗎?

許曉宇吃痛地跳了起來,看到目光炯炯的明鏡,只得忍著痛,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

明樓垂著眼簾看著眼前白玉一樣的小腿,目光順著裙子一樣的襯衫下擺,慢慢延伸。玉腿修長,筋骨勻稱。他剛才就不應該手下留情。就真應當像大姐說的,趕快結婚生子,避免夜長夢多。

心中無聲輕嘆:這些只是空想罷了,幹幹凈凈心思淺淺的許曉宇不適合上海灘,更不適合這骯臟混亂的無法雜陳的汪偽政府官場。他舍不得讓她妾身未明,更舍不得她斬斷羽翼陪著他受委屈。

明樓苦笑,挺直的背,微微有些佝僂。

明鏡在餘光裏看到明樓的反應,暗自點頭,自己的這個大弟弟終究還是陷了進去。她心中暗笑,只要不是汪曼春就好。結婚的事,只要有情在,總是跑不掉的。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不肯停,時間在茶香中溜走,三個人各懷心思,一時靜默。

急急的敲門聲,打斷了房中人的思路。

三長,三短。這是有緊急情況的暗號。

明樓急忙站起身打開了書房門。

明誠滿眼焦急的看著明樓:“大哥出事了!曲先生來電話,政府辦公廳的法律咨詢處出了大事。”

這也是約好的暗號,代表著是中*共*地下*黨上海分部出了大問題!

“走”無暇顧及身後的姐姐和愛人,明樓穿上大衣,轉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雖然已經轉小,但是絲絲綿綿的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明誠撐著傘,護著明樓走向汽車,低聲匯報了情況:“上海地*下*黨出了內奸,從新四軍根據地過來的特派員火狐,正在被七十六號的特務追捕,上級命令我們盡全力找到火狐,並保護他,將他送到蘇州的地下*黨組織,保證其從蘇州安全返回革命根據地。”

明樓皺眉:“汪曼春那裏沒有一絲消息傳來?”

明誠:“據說她在停職休假,但是夜鶯傳來消息,汪曼春手下的一隊人有不正常的活動跡象。並沒有停止活動。”

明樓握緊車門把手,目光投入灰蒙蒙的雨天裏:“看來不止日本人不信我們,汪曼春也不信我們啊!”

明誠靠近明樓在耳畔低聲說:“大哥,火狐竟是新四軍皖南支隊的政治委員嚴濤,也就是我們的老師嚴立本!”

作者有話要說: 變數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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