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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結局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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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象姑館對岸有一家野味酒樓,在帝京尤為出名。

裴燼在收到葉痕的指示以後以求婚成功為名,極為熱情、極為熱絡地請了樞密使劉成和內閣首輔張霖前去喝酒。

這二人其實非常疑惑一向與他們毫無瓜葛的裴燼為何會突然會請客吃飯,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位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很會察言觀色,飯桌上只是閑聊,分毫不提及朝堂之事。

裴燼看出這二人的刻意避讓,便也只是閑聊。

葉痕告訴他,今晚平王會去秦淮河岸的胭脂巷,很大可能是沖著象姑館的那些臠寵去的,所以要他選個位置極佳的地點招待這二位朝中重臣,務必要讓他們觀賞到全部的重頭戲。

嘴角微微一勾,裴燼看向劉成,面上盡是惋惜,“聽說使君家的小公子還沒找到,子安深覺遺憾,不知今日可有消息?”

“並沒有。”劉成面色晦暗,一陣接著一陣嘆氣,“原以為他是被左丘鶴那個逆賊給安排成了平王的臠寵,可皇上派遣出去調查的人都回來說從來就沒有在南郡王宮見到劉權,唉……這樣也好,與其做那等以色侍人的無恥之輩,我倒希望他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死去。”

裴燼淺笑:“使君倒是個高風亮節之人。”

劉成恨恨道:“大丈夫生於世,只為忠義和抱負,倘若兩者皆不可得,堂堂正正死去也無妨,至少留得個清白名聲。”

三人正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對岸象姑館內突然傳來激烈打鬥的聲音,從裴燼他們這個位置,能明顯看到對岸有數十條黑影手持明晃晃的刀劍,身法極好,沒兩下就沖上了樓層,象姑館內所有人都被嚇得臉色蒼白,卻無一人逃得出。

那群黑衣人以討債為由,上去就直接砍殺樓層上的公子們。

在大梁,男妓的地位非常低,除了王宮大院裏的臠寵,象姑館內的這種男妓基本上毫無地位,便是如今被殺,人家以追債為由,他們便報不了官。

也正是因此,刑部尚書崔石澗才敢光明正大地讓人來殺了那五十個臠寵。

平王的五十個臠寵還沒死這件事在今日傳遍帝京城,但皇上聖體不豫,因此這件事還沒有個定論,但如今竟然有人膽敢光明正大持刀劍來殺人滅口,簡直是目無法紀!

劉成和張霖二人看得憤憤然。

“太可惡了!”劉成拍桌而起,“真當我們是死人嗎?”

“使君稍安勿躁。”裴燼勸慰他坐下,端起酒杯來虛空一敬,“我們只有三人,沖過去也於事無補,如今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查出這些黑衣人究竟受誰指使,得盡快讓幕後主使伏法才是。”

瞧見劉成臉上的憤怒,裴燼又道:“更何況這些男妓地位低下,人家是光明正大以追債為由來的,你我若因一時沖動仗義出手,到時候反而惹得一身腥。”

“可……”劉成咬牙,“那裏面還有平王的五十個臠寵,我們總不能就這麽輕易看著那五十個人被殺了吧?”

裴燼搖搖頭,招收喚來隨侍,“你去都尉府通知沈都尉,就說有人妄圖殺了平王的臠寵滅口,讓她盡快帶人前來。”

隨侍很快便下去了。

裴燼微微一笑,“北衙禁軍直屬皇上管轄,都尉在外有先斬後奏的特權,今晚的事,我們三人誰也插不了手,畢竟關乎平王這件不清不楚的案子,貿然出手終歸不合適,倒不如明日朝堂上做個見證人。”

沈千碧速度很快,當即率兵前往象姑館,將四周團團包圍,盞茶的功夫便將剩下的黑衣人全部生擒。

在詔獄酷刑的折磨下,終於有人供出幕後主使是刑部尚書。

翌日的朝堂上,群臣爭論不斷,裴燼、劉成和張霖很適時地站出來作證。

刑部侍郎道:“今日一早,蕭玖和安如寒親口承認是崔大人在審理之前讓人對他們用了酷刑,所以他們才不得不屈打成招。”

臉色幾近透明的葉天鈺幾乎是勉強撐著一口氣才全程聽完上奏的,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傳朕旨意,崔石澗削去刑部尚書一職,明日午時,直接處死。”

又有人站出來,“皇上,既然那五十個人沒死,便足以說明平王當初撒了謊,當嚴懲!”

葉天鈺懶懶掀蕭玖和開眼皮,“既然這一切都是平王的錯,那便放了蕭玖和安如寒。”

自從登基之後,凡事都要反覆斟酌考慮,采取保守治國策略的年輕帝王今日竟然三兩句就下了定論,朝臣面面相覷,他們已經習慣了葉天鈺的“聖體不豫”,所以根本想不到這位年輕帝王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卻還強撐著坐在太極殿聽百官爭論。

“陛下……”下朝時,離落親自來接他,看到他幾乎站不穩,風吹能倒的身子,忍不住紅了眼眶,“依屬下看,你還是聽從晉王的建議先擬旨讓寧王監朝吧!你這個樣子,可再也經不住一丁點的折騰了。”

“你放心……”葉天鈺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會效仿先帝上對得起天地日月,下不負葉家列祖列宗。”

他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吐字都帶著沈緩的喘息聲,極為艱難。

離落攙扶著他,欲望龍章宮行去。

葉天鈺輕輕搖頭,“去禦書房!”

“陛下!”這兩個字,離落是吼出來的,他再也無法直視自己跟隨了這麽多年的主子在油盡燈枯之際還在不斷地用政務折磨自己的身子。

葉天鈺知曉他的想法,只低低一笑,吐出一口白霧,“我這相思病,越發嚴重了,越是臨近死亡,就越想看見她。可我知道那並不可能,我只能用奏折來分散心思。”

“陛下……”離落讓顧勇扶穩他,噗通一聲直接跪在雪地裏。

作為隱衛之首,離落頭一次因為“心疼”而痛哭,發紅發脹發酸的眼眶不斷落下眼淚,那裏面包裹著數年來數不清的日夜他們共同訓練時的鐵血情義,淚珠顆顆晶瑩得不像話。

葉天鈺也是頭一次見到離落這樣哭,他緊抿唇瓣片刻,破天荒地改了主意改了方向往龍章宮行去。

身影顫顫巍巍,將倒不倒。

身後雪地裏,離落深深伏地,“謝陛下為自己考慮一次。”

==

刑部尚書於象姑館誅殺臠寵的事,成功激怒了平王,他連夜修書八百裏加急傳往南郡,讓左丘鶴帶著南郡鐵騎一路踏平山河脈絡而來。

“平王要起兵了。”收到情報的百裏長歌坐在小火爐旁,坐在葉痕對面,滿目憂思。

葉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還記得當初姑姑死之前交了一樣東西給我嗎?”

“記得。”百裏長歌點頭,“那是除了讓你救下翠墨的紙條之外另一種類似於調集令之類的東西。”

“我一直看不懂。”葉痕道:“姑姑並沒有告訴我上面寫了什麽。”

百裏長歌楞了楞,“什麽意思?”

“我並不識得上面的符號,又或者說,那其實是一種文字。”葉痕緩緩道:“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姑姑交給我的令牌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又能調集出什麽樣的勢力。”

百裏長歌的表情由驚訝轉化為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說,那塊令牌上的文字,你不認識?”

“對!”葉痕點點頭。

“能否給我看看。”百裏長歌伸出手。

葉痕起身去將鎖在機關盒裏的令牌拿來放在百裏長歌手裏。

她接過一看,頓時傻了眼。

令牌上的符號,或者說是文字全是由大大小小的梅花組成,一眼看上去,與漢字有非常大的區別,根本無法看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去!”百裏長歌低嗤一句,“語真族的文字都沒有這麽覆雜的。”

“我也很奇怪。”葉痕道:“姑姑既然能用這個東西來統領她手上的勢力,說明她本人是懂得這種文字的,可是臨死之前,她什麽也沒有告訴我,之後我查了很多卷宗,都找不到關於這種文字的記載,只是模糊的提到了‘梅花篆’。”

百裏長歌想了想,道:“我們首先得確定這種文字究竟是不是一個特立的種族傳承下來的,還是說這是永昌姑姑和她那些勢力之間的暗號。”

葉痕掃了那塊令牌一眼,“看這令牌的古老程度,應當是傳承下來的,也就是說這種文字並不是姑姑臨時雕刻上去的,而是一個特有種族的傳承。”

“奇怪,我怎麽沒聽說過?”百裏長歌皺眉,“難道除了語真族外,這片大陸上還存在過另外一個更為神秘的種族?”

“為今之計,只能先從永昌姑姑的母妃查起。”葉痕說完,將閑鷗叫來,“你們去查一下關於永昌姑姑母妃的所有資料。”

“不能讓他們去。”百裏長歌阻止,“閑鷗帶領的這幫隱衛的確武功高強,但他們畢竟是凡人,更何況涉及到那麽久遠的事情,也不一定查得到線索,依我看,這樣好了,今日我以探病為由進宮去看靜太皇太妃,讓魏俞趁機潛入禁宮調查那件事。”

“你要入宮?”葉痕微微皺眉,“我陪你去。”

“不了。”百裏長歌投給他一個安慰的笑,“有魏俞在,我不會有事的,對了,蕭玖和安如寒今早無罪釋放了,恐怕葉天鈺不會讓他們消閑片刻,南郡那邊的事,應該會繼續交由他們處理,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人監視平王的一舉一動。”

“我自然曉得。”葉痕微微一笑,輕輕扶起她,“那你路上小心些。”

魏俞的幻容,國公已經替他撤消了,因此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載著百裏長歌去皇宮。

層層通報之後,終於得到允準。

靜太皇太妃那邊派了女官親自前來迎接百裏長歌。

見到是上次前往武定侯府教習她宮中禮儀和王府禮儀的女官。

百裏長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女官明明是靜妃宮裏的,然而葉痕向武定侯府下聘那天她卻介紹自己說是皇上派遣來的。

當時百裏長歌還覺得疑惑,葉天鈺已經被封為皇太孫,主理重華殿一切事物,派遣女官這種事竟然還會讓老皇帝親自操心。

如今想來,其實那個時候,先帝早就把想要說的秘密放在了金銀梳上,借靜妃的手交給她,再由女官親自去侯府提醒她。

靜妃和先帝時什麽時候開始合作的呢?

百裏長歌仔細理了理思緒,突然想到送葉輕默去三泉島療傷那次。

原來如此!

她心中恍然大悟,難怪那一次,先帝偏偏點了靜妃的名,讓她陪同。

這一撥一撥的局,讓百裏長歌不得不佩服起深宮中這些人的心思。

原以為先帝兩眼一閉便什麽事兒都沒有了,卻沒想到他再次為她留下了難解的謎題。

百裏長歌有些懊惱,暗自思忖自己到底和先帝有哪門子的仇,他活著的時候弄了一串手鏈讓她跋山涉水去尋找真相,死了還要留下一把金銀梳讓她想破頭顱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王妃小心腳下。”上臺階之前,女官低聲提醒她。

百裏長歌拉回神智,但心中的惱恨並未平息分毫,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將先帝拖出來鞭屍!

魏俞在百裏長歌隨著女官去慈寧宮的時候便開溜了,他不能進後宮,只能在外面候著,所以想要趁機溜走很簡單。

靜太皇太妃在明光殿候著,見到挺著肚子進來的百裏長歌時,滿臉驚訝。

她聽宮人提起過晉王妃已經懷了身孕,但沒想到胎兒都這般大了。

她有些感動,溫聲道:“長歌身子不便還想著來看哀家,哀家甚為感動。”

“太皇太妃言重了。”百裏長歌微微一笑,“深冬寒冷,聽聞太皇太妃極擅長棋藝,臣婦也是閑著無聊,這才想著進宮與太皇太妃切磋切磋。”

靜妃並沒有多說什麽,迅速讓人擺了棋盤。

百裏長歌的心思一直不在棋盤上,她感覺得到這周圍有很多隱勢力的氣息,所以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與靜妃說話,心中直思忖到底該用什麽辦法悄無聲息地問出心中的疑問。

想到這裏,她再也不看棋盤上局勢如何,一直緊跟靜妃的步伐,直到擺出與金銀梳差不多形狀的棋局。

靜妃在那一瞬間瞇了眼睛。

百裏長歌趁機撫掌大讚,“太皇太妃果然棋藝精湛,臣婦輸得心服口服。”

靜妃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後緩緩道:“方才哀家不過是一時僥幸,若是晉王妃還有精力,我們不妨再來一局?”

百裏長歌點頭應了。

二人又收了子重新開始。

這一次,由靜妃為主導,逐漸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圖形。

百裏長歌仔細看了看,是梅花。

她擡頭看靜妃,仿佛在問為什麽會是梅花。

靜妃沖她點了點頭。

壓下心中的疑惑,百裏長歌拱手,“太皇太妃不愧是棋盤聖手,臣婦甘願認輸。”

靜妃站起身,聲音親和溫婉,聽不出一絲破綻,“我看你是因為懷孕了太緊張的緣故,你且先回去吧,哀家也乏了,待改日有時間再與你博弈。”

百裏長歌起身恭送太皇太妃。

之後在女官的攙扶之下,她緩緩出了皇宮。

魏俞早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等候在車轅上,見到百裏長歌走出來,連忙上前攙扶。

“大小姐,可有收獲?”回程途中,魏俞問她。

“靜妃給我擺了一局梅花陣。”百裏長歌抱著腦袋努力回想靜妃棋盤上的梅花圖形到底說明了什麽。

良久,她問魏俞,“你呢,查得怎麽樣了?”

魏俞嘿嘿一笑,“我這個呀,是機密,得回府說。”

半個時辰後,二人回到晉王府。

葉痕還在等著他們,幫百裏長歌安置好以後,葉痕問魏俞,“讓你查的東西可有進展?”

“有!”魏俞點頭,“永昌太長公主的母妃涼妃剛入宮的時候不太愛說話,雖然人長得美,但似乎很多時候聽不懂周圍的人說話,她幾乎不識字,就因為這樣,她才幾度遭到真宗皇帝的冷落,以至於永昌太長公主不太受寵,但好在她還有個待她不錯的皇兄(先帝)才勉強在後宮站穩了腳跟。”

葉痕瞳眸縮了縮,“你是說,永昌姑姑的母妃不識字?”

“有一段記載是這麽說的。”魏俞肯定地點點頭,“還說什麽涼妃最喜歡畫梅花。”

百裏長歌和葉痕對視一眼,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就確定了涼妃便是那個特殊種族的後裔,這樣一來,永昌手裏會有刻了梅花印記的令牌一點也不足為奇。

而魏俞所說的話更有力地證明了那些奇怪的梅花並不是畫,而是文字,一種非常特殊的文字。

==

蕭玖和安如寒一大早就從刑部出來了,百裏敬知曉以後,特意以岳父之名帶了禮物親自上門拜訪。

蕭玖聽到百裏敬的到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立即讓人將百裏敬請進客堂。

百裏敬一進去,目光就被掛在堂前的“梅花圖”所吸引,果然如同沁雪所說,畫卷上密密麻麻全是梅花,方正齊整卻各不相同,尋常人一眼看過去只會認作是技藝不成熟的人用來練筆的廢圖。

百裏敬看了半晌,這才轉眸看著蕭玖,溫聲問他,“孩子,這些天你在刑部吃了不少苦吧!我特意帶了上好的補品,待會兒你讓廚房燉出來好好補補。”

蕭玖微微勾唇,一臉的雲淡風輕,“讓侯爺憂心,小婿實在是抱歉。”

餘光瞥見百裏敬的目光定在那幅圖上,蕭玖挑眉問,“怎麽,侯爺也識得梅花篆?”

百裏敬沒想到蕭玖會直接這樣問,他有些尷尬,走過來坐下後緩緩道:“早些年我領兵出征時曾經在一個地方見過這種東西,據說是某個部落自己創造的文字,可我看不懂。莫非蕭將軍懂得這種文字?”

“略懂。”蕭玖莞爾一笑,並沒有避諱之意。

他這個態度反倒讓百裏敬越發尷尬,“你別介意,我不過是覺得這個東西太新奇,所以想問一問而已。”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蕭玖親自替他倒了茶,淡淡道:“梅花篆本就不多見,侯爺會覺得新奇也很正常。”

百裏敬趁勢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蕭玖,“既然你識得梅花篆,那麽能否幫我看一看這封信上說了什麽?”

蕭玖略微震驚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顫著接過書信打開一看,面色頓時有些古怪。

關於謝如鳳這件事,在百裏家是絕對的秘密,知情的這幾個人誰都不會說出來,百裏敬雖然不想讓蕭玖參與進來,但他實在不知道這天下究竟還有誰能看懂梅花篆,索性只好抱著僥幸的心態來找蕭玖,得見他這副神情,百裏敬心情有些覆雜,望著他:“是……上面有什麽問題嗎?”

蕭玖只略微訝異了片刻面色就恢覆正常,盯著信紙上的梅花篆,細細與百裏敬解釋,“我不知道這上面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但她說話的語氣很奇怪,她讓你要小心二老爺,說什麽讓她接近你就是為了監視你而並非心甘情願讓出爵位,目的是等你經營好百裏家再直接奪取過來。”

話完,蕭玖訝異地看著百裏敬,“侯爺……這是……?”

果然與他這些年的觀察無偏差,百裏敬案子唏噓了一聲後對上蕭玖疑惑的眼神,他並沒有過多解釋,“沒什麽,就是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子被人利用接近我身邊監視我而已。”

倒與信紙上所寫相差無二,蕭玖也知這是人家的秘密,他索性不再追問,讓人去廚房備飯準備招待百裏敬,百裏敬卻不肯多做停留,隨意找了個借口便匆匆離開了。

蕭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神情晦澀莫深。

百裏敬沒有直接回府,反而繞道去了晉王府。

對於他的到來,百裏長歌和葉痕都不曾料到。

“侯爺急匆匆而來,可是有事?”百裏長歌由葉痕攙扶著走進客廳。

“長歌,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百裏敬迅速從懷裏將那封信掏出來攤開在桌子上。

一眼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梅花,百裏長歌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這……這是什麽東西?”

“梅花篆。”百裏敬道:“重點不在於這個,而在於上面的內容。”

“什麽意思?”百裏長歌親自拿起信紙看了看,依舊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她苦惱了一早上的梅花文字竟然空降到了眼前!

“我請人翻譯過。”百裏敬道:“這是謝如鳳當年臨走之前留給我的東西,她在上面交代了她和二老爺認識的全過程,並讓我要時刻提防二老爺,以免一個不小心被他從背後插刀,直接奪了掌管百裏家的大權。”

關於二老爺這一點,完全在百裏長歌能接受的範圍內,所以她即便得知了這個所謂的真相,也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將更多的註意力放在了梅花篆和翻譯梅花篆的人身上。

“侯爺,你能告訴我,這些字都是誰翻譯出來的嗎?”百裏長歌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是……蕭玖。”百裏敬狐疑地看向二人,“怎麽了莫非你們也懂得梅花篆?”

“並不是。”百裏長歌道:“我有個大案子遇到了難題,需要懂得梅花篆的人翻譯才能解釋出來,所以當看到你拿出信紙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破案有望了。”

百裏敬立即站起來,問她:“什麽案子如此詭異?”

百裏長歌也不知該從何解釋,只隨意應付道:“是先帝留給葉痕的一樣東西,可是其中摻雜了梅花篆,我們無從解開謎題。”

聽到百裏長歌提起先帝,百裏敬肅然起敬,連神情都認真了好幾分,又聽到這二人忙於案子,他也知她不會放任百利家族倫落不管,索性拿了書信匆匆離開回到武定侯府。

“葉痕,我們去將軍府拜訪蕭玖吧?”知道有人懂得梅花篆,百裏長歌激動不已,反覆查看著永昌留下的令牌上那些奇怪的文字,“他一定會幫助我們解開謎題的。”

“不妥。”葉痕淡淡搖搖頭,“首先,蕭玖才剛剛從刑部大牢裏出來,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去看他會惹得很多人懷疑。其次,為什麽所有人都沒見過的梅花篆,唯獨蕭玖看得懂,你不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百裏長歌被潑了一盆冷水,安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覺得葉痕說得很對,她緩緩坐在軟椅上,微微凝眉,“你說得對啊,我們倆這些年也算是見多識廣,閱遍古籍,可唯獨沒見過這種奇怪的梅花字體,這蕭玖說懂得就懂得了,而且還能完整翻譯出百裏敬手上的書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痕又道:“我們雖然懷疑,但還得請他一聚方便解惑。直接去拜訪他是不可能的,但我們能通過沁雪讓他幫忙。”

“對啊!”百裏長歌一拍腦袋,“我怎麽剛才沒有想到?”

葉痕抿唇而笑,替她捏捏肩,“人家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你可以不用這麽拼命,其實傻一點也挺可愛的。”

百裏長歌低嗤一句,“我若是傻了,豈不是整天被你算計?”

葉痕扶額,“你如今懷有身孕,我再能算計又能把你如何?”

百裏長歌回頭瞅他一眼,掀開高領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印記,沒好氣道:“那我這些豈不是被狗咬了?”

葉痕:“……”

沁雪再次來到晉王府是第二日,她打了油紙傘遮擋風雪,到沈香榭的時候,百裏長歌已經吩咐人準備了口味極佳且精致的吃食。

“快進屋坐!”百裏長歌見她在門外收傘,忙招手盛情邀請。

沁雪走進屋,頓時一股暖意融合者想起撲鼻而來,她原就還沒吃飯,此時聞到香味,忙不疊吞了吞口水,迅速走過去坐下。

葉痕並不在,所以今日,算是百裏長歌與她的一場小聚。

“姐姐喚我來,可是有什麽事?”沁雪聰明,自然知曉百裏長歌不可能無緣無故讓自己過來陪她。

“蕭將軍昨日歸府,你可曾去看過他?”百裏長歌笑問。

沁雪小臉微紅,“還沒呢,我打算待會兒風雪停了以後去東市買件像樣的禮物送過去,聽聞義父昨日才去看過他,我若是就這麽貿然前去,反而顯得唐突了。”

“你若是去將軍府,能否幫我做件事?”百裏長歌略微壓低聲音。

“別說一件,只要姐姐吩咐,便是十件我也答應你。”沁雪欣然答應。

百裏長歌從旁邊錦盒裏將調集令牌遞給沁雪,指了指上面的梅花篆,“這上面的字符,我和王爺都看不懂,蕭將軍懂得這種文字,你找個機會向他請教一下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若是辦妥了,等你們大婚,姐姐送你一份超級大禮。”

沁雪咯咯笑,“我跟姐姐之間又不是交易的情分,你做的事向來都是有自己道理和分寸的,通常我只能仰望,這次能幫到你,我也很高興。”

百裏長歌笑笑,“好了,我看你還沒吃飯的樣子,我就不打擾你了,你趕快用飯吧!”

沁雪將調集令牌收了起來,低下頭一小口一小口吃著飯。

約摸午時,風雪停了她才回去。

讓婢女陪同去買了禮物,沁雪這才讓人套了馬車從武定侯府出發直奔將軍府。

蕭玖很意外她的到來,眉梢高揚,“我還以為坐了這麽多天的牢會被美人未婚妻給忘得徹底,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

那句“美人未婚妻”直接讓沁雪紅了臉,她將自己挑選的禮物送給他,語氣慢吞吞,帶著十分不自然,“這是我為你挑選的禮物,算是一點小小的心意吧!”

蕭玖不用拆開也知道那裏面定然是補身子的上等補品之類的東西,他將錦盒放在桌子上,請她坐下後略微遺憾道:“其實我更希望你送我的,是你親自繡制的衣物之類的東西,哪怕是葛麻衣我也會穿得心甘情願。”

沁雪臉更紅,她的確是縫制了一套衣服擺在侯府,出門的時候原想帶來,但轉念一想,萬一他不喜歡或者嫌棄她手藝不好,那她今日只怕是沒臉出這個門,索性暫時擱下了。

她沒想到他會親自提出來。

“其實……”她吞吞吐吐,“我做了一套衣服。”

蕭玖眼尾一挑,靜靜等著下文。

“就是怕你嫌棄手藝不好。”沁雪低垂著頭,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蕭玖輕輕一笑,看著她羞澀垂著頭的樣子,道:“甜言蜜語我不會說,但我覺得你當初既然有膽子持刀威脅我,那麽今日也當有膽子在我面前展現你的手藝才行,否則你前後行為差別這麽大,我豈不是該懷疑是否換人了?”

蕭玖的話說得很委婉,他的確是沒有表述出什麽甜言蜜語,但這番話在沁雪看來卻很中聽。

他很多時候都會拿初識那晚她的勇敢來說話,這說明自己如同姐姐所說早在那天晚上就深深種在他心裏了。

他今日這番話,是在鼓勵她應當放松,不要向尋常女兒家一樣羞羞答答。

想到這裏,沁雪勇敢擡起頭,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歡,改日有時間,我讓人送過來給你。”

“別改日。”蕭玖眨眨眼,“今日既然你就在這裏,那我何不今日就取來穿上給你看看?”

“那好。”沁雪點頭應了,吩咐跟來的婢女,“你回去將我做好的那套衣服給蕭將軍取來。”

聽見這個稱呼,蕭玖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放軟了語氣,“我姓蕭名玖,字君曜,你可以喚我君曜。”

沁雪點點頭。

經過這一茬,兩人關系更近一步,蕭玖雖然是個武將,也如他經常所說並不會那些文縐縐的辭藻,但每每說話的時候,言語坦途充斥著幽默感,總是能令沁雪身心愉悅。

見到他完全沒有因為進了刑部大牢而形容憔悴,自暴自棄,沁雪心中很是欣慰。

回去取衣服的婢女還沒有回來,沁雪眼風掠向堂前掛著的梅花篆,特意問蕭玖,“這是什麽東西?好奇怪。”

“是另外一種文字。”蕭玖直接回答,又奇怪,“你怎麽會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倒也不是。”沁雪道:“我手裏有個東西上面刻的梅花圖案跟你這個有些相像,我一時覺得奇怪,所以想問一問。”

蕭玖瞇起眼睛,“什麽東西?”

沁雪將令牌拿出來攤到他面前。

蕭玖只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巨變,騰地站起身來緊張看著沁雪,“這個東西,你從何得來?”

沁雪見他反應很大,一時不知所措,覺得不能就這麽報出姐姐姐夫來,萬一這東西能招來災禍就慘了。

她細細斟酌了一瞬,道:“這就是個普通的牌子而已,將軍的反應未免過激了些。”

蕭玖顯然不信,他伸手將令牌拿起來放在手心仔細翻看了好久,神色也漸漸恢覆了一些,對自己剛才沖動的反應有些懊惱,坐下以後緩緩道:“這並不是簡單的令牌。”

說罷,他伸手指著那幅寫了梅花篆的畫卷,“這個令牌是調集梅花篆所代表天山族所有族人的東西,它的作用等同於大梁的虎符。”

沁雪聽得有些懵,她搖搖頭,“不懂你在說什麽,能否詳細些?”

蕭玖站起來看著那幅畫,認真道:“這些文字是一個叫做‘天山族’的人發明創造的,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部落,但它的神秘程度絕對不亞於至今依舊存在的語真族。只不過語真族擁有靈力,五國無可奈何,所以存活至今。而天山族則是被人一夕之間就端平了整個部落,它所有的傳承都毀於一旦,幾乎等同於一夜之間消失在了這片大陸上。”

這一次,沁雪全聽明白了,短暫的緘默過後,她開口問,“那麽,蕭將軍與天山族是什麽關系?”

蕭玖緩緩轉過身看向她,神情莫測,幾度想開口都咽回去了,最終還是選擇沈默。

沁雪識趣地選擇不再追問。

“你實話告訴我,為什麽會有這個東西?”蕭玖逼近沁雪,將令牌還給她。

“是晉王殿下交給我的。”沁雪低聲道:“他說不識得上面的文字,所以讓我帶著這東西前來找你,希望你能解惑。”

“竟然是……晉王殿下。”蕭玖有些震驚,隨即神色恢覆正常,松了口氣,笑道:“你且把這東西收好並還回去給晉王殿下,順便告訴他,所有人都準備就緒,只要他一聲令下,這個王朝的傾覆便在朝夕之間。”

沁雪再一次聽得懵了。

不過從蕭玖的這句話,她琢磨出來,他就是天山族的後裔,而且聽這語氣,似乎這個種族至今活著的人還不少,全都能因為這個令牌聽從晉王的調遣。

蕭玖方才的話,隨便傳出去都能掉腦袋,可他在她面前分毫不避諱。

沁雪突然有些好笑,“將軍與我說這些,就不怕我傳出去讓人摘了你的腦袋嗎?”

蕭玖以手做刀,比劃了一個刀抹脖子的動作,輕笑,“征戰沙場的人,從來都把腦袋懸在刀刃上,我不怕死,怕的是死之前還沒能聽到你喚我一聲‘君曜’。”

沁雪噗嗤一笑,艱難喊出口,“君……曜。”

這個稱呼,蕭玖很受用,愉悅地彎了彎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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